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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7 12:10 PM

第三十節傲慢

    小樓裡早起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真正被餓過的經歷,對於早餐,他們還是非常看重。就在蘇浩和中年人談話的時候,另外兩個男女也走進大廳。

    他們不是情侶,僅僅只是住的房間在隔壁。兩個人都是四十來歲,男人的表情有些倨傲,腆著肚皮,過早謝頂的腦門很是光亮。女人長相普通,算不上胖,腰部卻積累著救生圈一般的贅肉。他們朝餐桌這邊看了一眼,沒有對任何人打招呼,自顧走近牆邊的大桶,掀開桶蓋,沒有找到預料中應有的吃食。

    「怎麼是空的?」

    胖男人走了過來,皺著眉看了看桌子,又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圈,用官員特有的威嚴口氣問:「為什麼沒有早餐?這裡誰負責?」

    蘇浩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和中年人之間的問答。

    「你覺得會有人來救我們?」

    「肯定有。政府不可能放棄這麼大一座城市。」

    「剛才你也說了,這是一種傳染性非常強烈的疾病。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裡已經被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

    「有這可能。但總應該有救援部隊攜帶食物和藥品進來。這裡不是切爾諾貝利,病毒不是核污染,他們不可能,也沒理由拋棄我們。要知道,這座城市的居民多達數百萬。」

    「如果有救援,早就應該到了。時間過了這麼久,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假如這不是疾病,而是戰爭?」

    「根本不可能爆發什麼戰爭。世界未來只會趨向於和平,任何發動戰爭的國家都會遭到譴責和圍攻。呵呵,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至少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不會..」

    中年人很健談,蘇浩也從對方話裡漸漸明白固執的念頭究竟從何而來。

    他們在洗浴中心裡被關了很久。

    準確地說,應該是三個星期零四天。

    他們從守衛言談中知道外面發生了騷亂,卻不知道整個世界不再是想像中的模樣。

    他們很幸運的與世隔絕,又很幸運的獲救。對於喪屍,意識概念仍然停留在病毒爆發那一刻。加上文明時代人類特有的慣性思維,從國家秩序化方面思考問題..很正常,不奇怪。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產生相同的意識。肯定也有人認為事情不對,覺得外面的世界出了某種狀況。他們很難相信,也本能的否認這種思考結果。加上來自旁人的言談..在封閉的小圈子裡,很容易讓所有人對事件發展和認知達成共識。

    說穿了,這其實是潛意識拒絕承認現實,把一切理想化的自我麻醉。

    蘇浩平靜地看著滿面自信的中年人,眼裡滿是憐憫。

    不光是他,其餘的團隊核心成員也把目光聚集到中年人身上。有冷漠、譏諷、嘲笑,也有平淡、感慨、悲哀..

    「喂!我問你們話呢!這裡究竟誰負責?」

    站在一邊的胖男人很不滿意被自己冷落的局面。他非常憤怒的揮掌猛拍桌子,一再重申之前就已經問過,卻無人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早餐?」

    蘇浩伸手攔住想要暴起揍他一頓的杜天豪,盯著胖男人看了幾秒鐘,淡淡地說:「想吃,自己去做。」

    這句不冷不淡的話,讓胖男人頓時噎住。他壓制著怒意,稍微緩和臉上緊繃的表情,語重心長,也帶有幾分威脅地說:「年輕人,現在是法治社會。不要以為救了幾個人就是天大的功勞。志願者,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為了在履歷表上多一項額外記錄,看起來引人注目,找工作和分配的時候更容易罷了。哼!別用「捨己為人」之類的詞兒來打發我,這個地方不屬於你們,這裡的物資也是公有。我不想對你們做任何評價,但你們既然來了,也的確做了一些事情,就應該須接著做下去,做好。」

    也許是杜天豪兇狠冰冷的眼神讓他感覺到威脅,胖男人用力嚥著唾沫,表情略微變得和緩,說話口氣也帶有更多和善的成份,也越發義正言辭:「你們從那些暴徒手中把我們救了出來。這很對,值得表揚。可你們畢竟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府職能人員。我理解對於相同事物的倦怠和冷淡。你們很累,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商量、安排,做出更為合理的計劃。我會給你們寫一張評價不錯的感謝信。但是現在,你們必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包括蘇浩在內,所有團隊核心成員都感到意外。他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有想到胖男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廖秋眼瞳裡掠過一絲迷惑:「你究竟想告訴我們什麼?怎麼我感覺什麼也沒有聽懂?」

    胖男人臉上的微笑瞬間凝固,他抽搐著嘴角,徹底放棄了和顏悅色的耐心,不由自主提高音量:「這是一場傳染病毒引發的大規模災難。身為志願者,卻不願意提供幫助,那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我說過,這幢樓房不屬於你們,這裡的物資也是國家財產。如果你們拒絕為災區民眾提供服務,那就請你們離開————」

    杜天豪的目光陡然變得冷厲,他抓起靠在腳邊的自動步槍,「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把槍口對準胖男人的肚子,狠狠抵上去。

    「你想幹什麼?我要告你!你,你不能..你無權這樣做————」

    胖男人如同殺豬般嚎叫著,連連後退幾步,沒留神腳下踩上一塊油污,重重滑倒。

    蘇浩微眯著眼,嘆了口氣,拍了怕滿面怒容的杜天豪肩膀,走到他前面,按低槍口,蹲下身,注視著滿面驚恐的胖男人,冷冷地問:「你住哪兒?」

    這句話問得很突然,胖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沒有說話,也沒能反應過來。

    蘇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從槍套裡拔出M500,粗大的槍口直接抵上對方腦門,再次重複剛才的問題:「你住哪兒?」

    胖男人臉上立刻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驚恐憤怒地看著蘇浩,又轉動眼珠看看周圍,發現已經有十幾個人從樓上下來,走進大廳,震驚而畏懼地站在旁邊觀望,卻沒人過來阻止,或者幫著說幾句好話。

    他感覺到額頭上那個金屬質地圓環散發出的冰冷,很硬,刺得皮膚有些發痛。這讓胖男人聯想起幾個星期以前,自己在洗浴中心被暴徒們用棍棒毆打,趴在地上慘叫痛嚎的可怕經歷。

    「沿..沿江西路363號,雅..雅韻康園三棟,四樓,B座。」

    他戰戰兢兢地看著蘇浩手裡的槍,尤其是那隻扣住扳機的手指。胖男人忽然發現:這些救了自己的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說話,也沒有普通民眾應有的馴良和容忍。他們可能比先前那些暴徒更可怕,更凶悍。志願者..他們真是志願者?

    「你說得很對,這幢房子屬於國家財產,不是你的家。」

    蘇浩的聲音很平淡:「所以,你不該呆在這兒。現在滾吧!去你應該去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家。」

    胖男人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用力聳動著喉骨,身體畏懼地後縮,幾乎快要哭出聲來:「不,我不出去。你不能這樣做,不能..」

    蘇浩眼裡閃爍著陰冷的光:「為什麼不呢?」

    「外面..外面到處都是那種怪物。」

    胖男人渾身都在顫抖,兩腿之間的褲襠濕了一大塊:「它們..它們會吃了我。」

    「哦!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蘇浩故作驚訝地搖著頭,他伸出左手,從胖男人臉上惡意地揪起一把,又拍了拍,冷漠地說:「不過,你弄錯了兩件事。第一:我們不是志願者。第二:這裡是我的地盤,做什麼和幹什麼,我說了算。既然你覺得在這裡很拘束,那麼我也不難為你。喏!門在那邊,走出去就是。」

    說著,他抬起手,指了指走廊盡頭。

    「不..我不走!我不走————」

    胖男人慘叫著,猛然從地上爬起,飛快跑到餐桌旁邊,緊緊抱住桌腿。彷彿這比什麼都要堅固,穩定牢靠。

    蘇浩嘴角露出邪惡的笑。他抬起魔鬼般的手,指指縮成一團的胖男人。杜天豪會意地大步走過去,用力抓住這個曾經趾高氣揚,現在卻幾乎快被嚇瘋的傢伙。死亡威脅使胖男人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氣,他抱著桌腿,彷彿整個人被焊在上面,根本無法拽開。這種死皮賴臉的做法使杜天豪陡然暴怒,他咆哮著拉開胖男人的兩根手指,朝手背方向狠狠掰下。刺耳的「哢嚓」聲中,可憐的手指鬆垮垮地塌落,無法想像的劇痛使它的主人像鬼一樣發出慘叫,立刻鬆開雙手,摀住傷口在地上亂滾。

    杜天豪彎腰抓起胖男人的右腳,拎高,拖出大廳。

    圍站在四周的人群立刻閃開道路,遠遠避開這個高大粗魯,彷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瘟疫的壯漢。他「桀桀桀」地冷笑著,絲毫不顧對方臉上已經一片青紫,連哭帶喊拚命哀求自己,大步走近小樓側門,拉開擋在門前的各種障礙物,把奄奄一息的胖男人重重扔了出去。

    小樓裡一片死寂。

    大廳與樓梯之間的空地上站滿了人,樓上的所有房門敞開,很多人從樓層上方探出頭來,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像昨天晚餐時候那樣喧嘩,更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雖然,很多人眼裡釋放出憤憤不平的火花。他們攥緊拳頭,牙齒咬得「格格」直響,臉上緊繃的皮膚和肌肉都在表明,他們正努力控制著憤怒。

    蘇浩轉過身,發現先前與自己說話的中年人滿面蒼白,冷汗浸濕了衣服,雙腿在不自覺的發抖。

    「我不喜歡用暴力方式解決問題。可對於固執己見的人,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冷漠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慢慢掃過,蘇浩的聲音依舊平靜:「現在,你們有一個小時收拾東西,打掃房間。我希望這裡變得乾淨,像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垃圾滿地的豬窩。我不管你們曾經擁有過什麼,身份是如何高貴,只要在這兒,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服從我的安排。你們最好牢牢記下我說的每一個字,因為我不會重複第二遍,也沒有耐心容忍誰犯下相同的錯誤。當然,如果你們覺得這是對所謂自由的侮辱,那麼現在就可以離開。」

    「嘭!嘭嘭————」

    胖男人在砸門,其間還伴隨著連哭帶喊的哀求。

    憤怒的人群仍然保持沉默,陽台上的人也把頭縮了回去,房間裡很快傳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沒有人去開門,大廳裡的人群漸漸變得稀疏。轉身上樓的一些人在竊竊私語,不時可以聽到「瘋子」、「強盜」、「殺人犯」之類的字眼。也有人拿起樓道拐角的鋼筋和棍棒,悄悄帶在身上。

    「把他們救出來是個錯誤。」

    老宋看著在樓梯盡頭消失的人群,用乾澀的聲音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相信居然有人抱著這種想法。他們難道不明白,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

    欣研神情凝重,悠悠地說:「他們被關了很久,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多少..可以理解。」

    韓晶點了點頭:「應該讓他們明白真相。」

    ..

    時近中午,兩輛重型卡車一前一後從小樓底部順序開出,駛向城外。

    敞開的車廂裡裝滿了人,他們或坐或站,用冷漠且充滿敵意的目光,默默打量著站在車廂最裡面,全副武裝的團隊核心成員。

    陶源和老宋開著車,蘇浩和杜天豪分別守著各自車廂裡的人。這種架勢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管。人們都不願意和他們接近,只是聚集在車廂兩邊,沉默而茫然地看著不斷後掠的風景。

    車隊很快開到與南面環城公路鄰接的路口。馬路上雜亂橫放著幾輛已經撞毀,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轎車。隔著數十米遠的距離,可以看見脫落的駕駛座上有焦黑的人體殘骸,斷肢殘片和破爛衣服到處都是。十幾頭喪屍在廢棄的車輛之間尋找食物,卡車的引擎轟鳴引起它們的注意。於是,慢慢接近,圍攏..就在車廂裡獲救者不斷發出尖叫和驚呼的時候,車輪已經緩緩轉動,從逆行方向開上高速公路。

    陽光刺眼,炙熱的天氣令人昏昏欲睡。人們感到疲倦,卻沒有人敢合上眼皮。他們仍然用戒備的眼神看著蘇浩和杜天豪,也把目光漸漸投向車外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車輛阻塞,長長的車流望不到頭。不斷有屍體或者喪屍進入視線。最初的時候,面目猙獰的食人生物還能引起陣陣恐懼尖叫。看得多了,恐懼心理也變得淡化,甚至麻木。也有人輕數著沿途看到的死者遺骸,一具、兩具、三具..這個數字很快超過千位,變得混亂不堪,連計數者本人也感到畏懼。他乾脆轉過身,背靠車廂擋板,雙手抱頭,十指深深插進頭髮,滿面絕望的嚎啕痛哭。

    蘇浩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與其解釋,不如讓這些人親自看看外面的世界。殘骸和屍體是最好的證據,無法作偽。數以萬計阻塞道路的汽車比任何風景都要壯觀。他們可以看見在馬路上腐爛的死者,從人類身體上啃下來的頭顱,像垃圾一樣被拋棄的腿腳、手臂,爬滿蛆蟲和蒼蠅,被孑孓鑽來鑽去,孕育著無數吸血昆蟲的腐屍。

    十多分鐘以後,車隊已經駛出城區範圍。兩邊景觀變成起伏的山丘。不是很高,其間也有平整的田地。植被密集,人工栽植的行道樹和灌木生長茂盛,路邊偶爾會躥出幾頭衣衫襤褸的喪屍,衝著卡車張牙舞爪。也有些悍不畏死的變異生物走到公路中間,被飛馳的卡車當場撞飛。

    蘇浩靠在車廂擋板上,默默抽著煙,隨著車輛的行進不住搖晃著。

    大部分人已經坐下,或者癱在擋板旁邊。他們面如死灰,眼睛空洞而無神地瞪著。他們在發抖,只是因為車身搖晃使得幅度不太明顯。很多人大口喘著粗氣,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車廂裡瀰漫著輕微的嗚咽,無法分辨聲音的具體來源。沉重、密集,令人心顫。

    卡車在一條岔路口轉向,開下公路,沿著荒棄的小道行駛了近十分鐘,在一片長滿莊稼的田邊停住。

    這是一片麥田。麥子已經微黃,再有幾個月就能成熟。滾動的氣流帶來葉子的清香,也驅散了一部分令人難熬的酷熱。

    蘇浩和杜天豪跳下車,拉開擋板。沒有命令或者斥責,車廂裡的人們都明白這就是此行終點,默默地抓住扶手,下車,聚集在麥田旁邊一塊長滿蒲公英的空地上。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7 12:17 PM

第三十一節現實

    蘇浩走到田邊,隨手摘了一把正在灌漿在麥穗,搓去表面的硬殼,把柔軟的麥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是早上在大廳裡和蘇浩談話的那個中年人。他神情淒然地走過來,站在距離蘇浩三米多遠的位置,用失聲的語調顫抖著問:「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蘇浩注視著他,平靜地回答:「其實你們已經猜到了答案。沒錯,這是一種傳染性非常強烈的病毒。感染者會在短時間內被寄生,變異成你們沿途看到的喪屍。」

    「那為什麼你沒被感染?我們也沒有變異?」

    一個身材高挺的女人擠到前面,聲音低沉地問:「不應該有這種東西..不,既然是通過空氣傳播,那為什麼沒有擴散到每一個人身上?你,你一定是在撒謊。我就是搞免疫工作的,你騙不了我————」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病毒的適應能力也不一樣。」

    蘇浩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基因、性別、血型、細胞..這些都可能對病毒造成影響,適者與不適者之間的微妙區別很難用幾句話說清楚。既然你從事這類工作,就應該明白疫苗不可能通用於所有人群。就好像青黴素,雖然可以殺菌,卻同樣有人對它過敏,導致半身不遂,甚至死亡。」

    女人眼睛裡晃動著異樣的光:「你的意思是,只要活下來的人,都對病毒免疫?」

    蘇浩搖了搖頭:「空氣傳播和直接咬傷截然不同。你可以理解為進入體內的病毒數量有差異。如果把空氣傳播看做病毒進入人體數量為「1」的標準,那麼喪屍咬傷和抓傷就是病毒進入量達到「10」,或者成倍增加的「20」、「30」、「100」..總而言之,那些變異生物很危險,它們以活人為食。」

    人群裡,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自言自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災難,肯定有人會來救我們,事情不會是你說的那樣。」

    最後這句話,像激素一樣使人們頓時活躍起來。他們議論紛紛,有人神色憂慮,也有人表情麻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個人都擺出證據想要說服對方。有人讚同,有人反對。有人失聲痛哭,也有人神情激動..現場一片混亂,聲音越來越大,像蒼蠅亂飛發出的「嗡嗡」噪音。

    老宋和陶源跳出卡車駕駛室,和杜天豪一起走到蘇浩身邊,默默注視著紛亂的人群。

    「不!我絕對不會相信這種事。這是謊言,他在欺騙我們。國家和政府不會拋棄這個城市,肯定有救援!」

    「他們不像是在撒謊,也沒必要騙我們。我們都看到了路上的那些車,那些屍體。那都是真的,不是攝影道具。還記得在洗浴中心的時候嗎?那些暴徒也說過這世界變了,變了..」

    「我們該怎麼辦?逃出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中年人仍然站在蘇浩身旁,前後不過幾分鐘,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他佝僂著背,對身後人群的議論充耳不聞,用迷茫的目光看著蘇浩,很不確定,也很期待地問:「我..我兒子在廣州。你覺得,他..他會不會有事?」

    這問題有些出乎意料,蘇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搖頭:「我不知道。很多人都死了,活下來的人其實很少。」

    中年人的表情漸漸變得悲苦,臉上滿是絕望:「真的沒有救援部隊?那你為什麼會來救我們?你們是誰?」

    老宋憐憫地看著他:「我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人。」

    「可是,你們有槍。」

    「士兵和警察也是人,一樣會感染,變成喪屍。」

    「那幢小樓,裡面儲備的食物足夠上百人吃的..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城裡很多商店都可以找到這些東西。既然還活著,我們就需要食物,也需要住的地方。」

    一切解釋都合乎邏輯,混亂的人群慢慢開始平靜,一張張面孔如同雕塑般僵硬。

    「..天啊!」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的這一聲,炸雷般在所有人空落落的心頭來回震盪。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尖叫著衝出人群,朝遠處的山崖拚命跑去。她揮舞雙手,淒厲的喊叫足以刺破耳膜。幾個剛剛回過神的男人追上去想要把她捉住,卻怎麼也無法超過她瘋狂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衝到懸崖邊,像傳說中的殉難者,一頭栽了下去。

    崖底,是水流湍急的江水。在地圖上,它的名字叫「牛欄江」。

    無法接受現實,只能在崩潰中活活發瘋。

    人們呆呆地看著女人跳下去的那個方向,瞪大雙眼,張著嘴,彷彿一群中了咒語的木偶。

    忽然,一個瘦高的男人陡然驚醒,飛快跑到蘇浩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拚命地搖晃,異常興奮,神情癲狂地連聲發問:「不!不應該是這樣。病毒的感染區域沒有那麼大,它們不可能擴散到全世界。美國、英國、瑞士..這些國家醫學科技非常發達,那裡肯定有疫苗對不對?我們離開這兒,去機場,去找飛機,離開中國。我..我..我有美國護照,我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蘇浩和陶源對視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冷漠而譏諷。

    「現在就走。肯定是這樣。以前的禽流感只有「達菲」才能治癒,那種東西國內根本造不出來,國外一定有新藥能夠消滅病毒。你們有槍,保護我,一起走。我有錢,不會讓你們白跑。你,你,還有你,每人五十萬.。。不,一百萬。」

    男子越來越興奮,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詞句不連貫的話。儘管語序顛倒混亂,卻足以讓人聽明白想要表達的意思。

    杜天豪扔掉夾在指間的煙頭,噴出一個濃濃的眼圈,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呼了口氣:「老子的銀行存款只有一萬兩千塊。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窮人,哈哈哈哈..呼————這感覺真他媽的好,真爽!」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當著男子的面,用打火機點燃。

    這動作比任何話語都更具說服力。

    瘦男人呆呆地望著從火焰盡頭不斷飛起的黑色灰燼,眼睛裡亢奮和激動漸漸蛻去。他感覺呼吸變得無比困難,彷彿一塊無形巨石沉甸甸壓在心口,碾去自尊,粉碎信念。像魔鬼一樣把以往熟悉的秩序活活撕碎。

    「撲通————」

    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他把頭插在地上,雙手在泥土裡亂抓,有如神經質般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騙我,你們一定是在騙我。錢,錢怎麼可能會沒有用?我在銀行裡還存著幾千萬,你居然說錢沒用?燒錢..哈哈哈哈!騙子!都是騙子!」

    忽然,他猛地跳了起來,衝到杜天豪面前,指著他的鼻尖,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音階咆哮:「這一切都是你們搞出來的騙局,是陰謀。我不相信你說話,一個字也不信————」

    他的雙眼充滿血絲,臉因為有太多血沖上頭頂顯得通紅,他指著杜天豪,又轉身指著蘇浩,然後不斷轉換方向,在人群中來回亂指,聲嘶力竭地亂喊:「我比你們都有錢,老子的「賓利」值幾百萬,隨便吃頓飯你們一個月工資也不夠付。我還有黃金,有股票,有房子,有..」

    杜天豪陰沉臉,大步走過來,狠狠一拳砸中瘦男人面頰,把尚未說完的話徹底堵在喉嚨深處。然後,他衝著蜷在地上無助哀嚎的男人啐了一口,很不屑地罵了句粗口:「有你媽個逼————」

    沉默了許久的中年人走到蘇浩面前,滿面悲愴地問:「我們,該怎麼辦?」

    蘇浩看著他,又看看站在對面的其他人,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猶豫,也有敵意和冷漠。更多的,則是期待和茫然。

    「城裡到處都是喪屍,還有其它更可怕的變異生物。我們必須在這裡建立新的營地。附近有很多可以耕種的農田,也有充沛的水源。相信我,我們能活得很好,不會死。」

    仍然有人在低聲哭泣,望朝蘇浩的目光仍然帶有不信任和提防的成份。顯然,區區幾句話無法消除他們內心的戒備和固執。可是,在「信」與「不信」之間,他們只能選擇前者。

    因為,選擇「不信」,就意味著離開,被拋棄。

    意味著被陌生、混亂、殘酷的世界徹底吞噬。

    ..

    山坡上紮起四個灰綠色的軍用帳篷,透過半遮掩的防水簾,可以看見裡面排列著整齊的行軍床,被縟,以及各種私人用品。

    南面五十多米遠的空地上,堆滿了沙石和袋裝水泥。它們表面覆蓋著苫布,四周地面挖有排水溝。幾條車轍印記從遠處延伸過來,連接著這片田地與公路。偶爾有風吹過,鬆散的浮土到處飛揚。

    更遠一些的地方,各有一輛挖掘機和混凝土攪拌機。三角形架樁已經建好,旁邊堆放著切割好的鋼材。包括路邊那幾輛滿載磚塊的重型卡車,所有這些建築材料都來自城內的各個樓盤工地。這幾年房地產被炒得很熱,到處都在大干快建。與其說那是一座城市,不如說是被挖得遍地破爛的大工地。各種材料種類齊全,數量也極其龐大。

    清理平地、採掘土樣、訂立建築式樣,直至現在的開挖地基,都是蘇浩和其他團隊核心成員商議著擬定。他們也曾問過剛剛加入的依附者,想要從中找出熟悉建築工程的人並得到幫助。然而所有人都對此表示很陌生,此前也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東西。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從書店裡蒐集關於建築方面的書籍仔細研讀。不需要精通,只需要弄明白最基本的原理,以及各種最基礎的建造工序。

    蘇浩對於野外駐地的要求並不高————至少滿足一百人居住的房屋,配套的蓄水池、倉庫、車庫。

    最重要的,要有一道夠高、夠厚、夠結實,把所有建築都環護起來的圍牆。

    從城內商店裡弄來的小型太陽能發電設備已經安裝完畢。這東西很便宜,標籤上的價格不過是「人民幣36800元」。科技含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深,對照說明書,廖秋只花了幾個鐘頭就把它架在帳篷外面開始發電。

    從開始建立營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九天。

    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人,還剩下三十一個。其中有二十二個男人,九個女人。

    其餘的人,有的不相信蘇浩的話,直接離開,另外尋找出路。

    有的無法接受現實,瘋了。

    還有的選擇自殺..

    城內,以銀行小樓為據點,三個獵殺小組每天都要外出。他們的任務是擊殺喪屍,獲取腐菌激素和銀骨,儘量收集食品、衣物、工具、燃料,以及所有可用資源。

    城外,蘇浩和陶源一直呆在工地上,負責野外營地的施工進度。每隔兩天,城內就會運送一批補給物資和材料過來。新加入的很多團隊成員都會開車,雖然他們此前從未有過駕駛卡車的經歷,但空曠的道路是最好的試驗場。沒有交通規則限制,也沒有警察過來敬禮,然後罰款。

    地基被挖得很深,也很爛。人們見過挖掘機,卻沒有實際操作經驗。鏟鬥不是伸得太長,就是插進泥裡忘記回收,甚至有兩次失去重心,整個車體前傾。不過很幸運,沒有人受傷。

    對照書籍,蘇浩發現三十多米的地基已經超出正常值。這種深度不要說是普通樓房,就算大廈也已經足夠。懊惱之下,只能在附近另選地點,重新建設。

    他不想浪費時間。巨大的深坑可以改建為地下倉庫,或者停車場。

    當然,以團隊目前的技術實力不足以完成這件工程。應該把它留給以後的加入者。

    很多人都在埋怨,也有人憤憤不平叫嚷著不想幹了。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他們當中沒有誰從事過類似的工作,這種勞動也沒有任何技術性可言。純粹就是挖土、打樁、攪拌、砌磚..單調而無聊,體力消耗很大。

    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此抱有怨言,也有人沉默著繼續工作。

    ..

    午後的陽光比平時更加強烈,沒有一絲風,汗水剛剛滲出皮膚,就立刻被滾滾熱浪蒸發,只留下一圈淡白色的鹽末。

    蘇浩站在新挖的地基旁邊,用提桶把攪拌好的水泥漿灌進基柱。這些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柱子異常粗大,體積超過普通建築標準四倍,鋼筋消耗量也隨之增加。它們就這樣矗立著,看上去讓人充滿成就感,堅固、穩定、紮實。

    一切都在摸索著進行。只要下層基礎足夠牢實,重心平穩,上層建築就肯定不會坍塌。雖然消耗了超過正常用量數倍的材料,卻很值得。

    不光是蘇浩在獨自忙碌,周圍還有十幾個人進行著類似的工作。為了抵擋酷熱,老宋專門從城裡弄了一批顏色各異的遮陽帽。人們對這份禮物很喜歡,也很滿意。只是沒有人選擇綠色的帽子。

    中年人推著小車走過來,把車斗裡的水泥漿傾倒在設置好鋼筋的柱槽裡。他只穿著一件汗褂,褲腳卷的很高,身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漿,臉上也堆滿塵土,看上去比幾天前更加蒼老。

    蘇浩搓了搓滿是泥灰的手,走進旁邊用遮陰網搭成的休息棚,拿起兩瓶水,遞了一瓶給他。很是滿意地說:「基礎已經差不多了。再有幾天,等水泥乾透,就可以開始地面部分的建造工作。」

    可能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中年人的表情有些萎頓。他淡淡地點了點頭,接過水瓶,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長長呼著熱氣,感慨地嘆道:「真沒想到,我居然會來做這些事情。換在以前,根本就是個笑話,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哦?」

    蘇浩放下手裡的飲料瓶,疑惑地看著他。

    中年人淡淡地說:「雖然不懂建築,但我多少也看得出來,你的營地是按照多人居住的大房間來規劃,也就是俗稱的「通鋪」。有公共廁所,公用浴室,還有塔樓,就連最外面那堵牆,厚度和高度也遠遠超過正常比例。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出來,但我很清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座監獄。」

    蘇浩拿起泥刀,均勻抹去灰漿層表面的顆粒,平靜地笑笑:「這裡沒有電網,牢固而結實,也很安全,不是嗎?」

    「我有兩套房子。」

    中年人也許是累了,他蹲下來,很是感慨地搖搖頭:「原本以為差不多到年紀退休,可以安安穩穩過上幾年舒服日子,沒想到仍然還是要跟別人擠在一起睡。那些房子加起來可以賣好幾百萬,而我現在卻必須指望著別人才能填飽肚子。」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7 05:56 PM

第三十二節懶惰

    蘇浩沒有說話。

    雖然他沒有在充滿秩序的文明時代生活過,卻看過電腦資料裡很多關於這一時期的影視和文學作品。怎麼說呢!很多人都在為了體現自身價值忙碌。薪水、待遇、房子..尤其是最後一種鋼筋混凝土結構的製造物,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身價和能力的最佳體現。有時候想想真會覺得很可笑————人類征服自然,定居,建造城市,又把鬥爭矛頭指向自己的同類,大人物用各種方法弄光小人物口袋裡最後一個銅板,從而締造出所謂的「經濟輝煌」。

    看著蹲在旁邊的中年人,蘇浩目光有些複雜。

    「你..叫什麼?」

    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姓陳,陳昆。」

    中年人的聲音很平淡。

    「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個兒子。嗯..多大了?」

    蘇浩儘量尋找合適的話題。

    「十三歲,和我妻子住在廣州。」

    陳昆清了清喉嚨,不自然地把目光移開,但蘇浩仍然瞥見他眼中閃爍的暗淡和痛楚:「準確地說,應該是前妻..我們離婚了。」

    「說說你兒子吧!」

    蘇浩抓起抹布擦了擦手,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抽出兩支遞了過去:「他怎麼樣?」

    陳昆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的笑:「他長得像我,在那邊上重點中學,成績不錯。」

    「你一定以他為榮。」

    「他每年暑假都會回來看我。說到離婚..她是個好女人,如果以前我沒喝那麼多酒,也沒那麼多應酬,事情應該不會像後來那樣不可收拾。她給了我最後的機會————五年時間,如果我能變成剛認識她時候的樣子,那就破鏡重圓。現在..」

    他用力揉碎夾在指間的煙,使勁兒抽著鼻子,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

    蘇浩憐憫地看著他,平靜而誠懇地說:「至少,你還活著。」

    「我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陳昆木然地搖著頭:「很多人都死了,沒死的也大多變成怪物。比較下來,活著反而有些不正常。也許,我應該學學那個跳下懸崖的女人,另外尋找一種舒服的死亡方式。」

    蘇浩沒有勸解,也沒有發怒。他思索著陳昆的話,不願意認同對方的說法,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反駁。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直至臨時工棚裡走出幾個幫廚的女人,對著工地這邊用力揮手,示意忙碌的人們過來吃飯。

    「也許某一天,你會發現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他站起來,心平氣和地說:「死人什麼也不知道,只有活著才能看到未來。說不定,你還能看到你兒子。」

    陳昆的身體微微一顫,目光仍然迷茫,卻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至於現在,我們得先吃飯,然後才有精力去談別的。」

    蘇浩笑了笑,伸出右手。

    ..

    食堂,是一個用木頭和防水布隨便搭起來的棚子。用石塊壘起來的土灶裡燃燒著木柴,蒸籠裡米飯堆得冒尖,鍋裡的米湯也很稠。另外一口鍋裡裝著切片的醃肉,碼得整整齊齊,冒著油光,散發出誘人的濃香。

    用粗木料拼成的桌子很簡陋,卻很結實。兩隻臉盆裡盛滿了剛炒的水芹菜,嫩綠的菜葉之間夾雜著紅辣椒,看起來就很有食慾。炎熱的季節植物生長茂盛,窪地和山上有很多野菜,雨後的松林間甚至還有許多味道鮮美的蘑菇。人們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拾取、洗淨、炒熟。

    蘇浩負責掌勺,他先把一個很大的飯盒裝滿,再放上厚厚一摞醃肉和炒菜。旁邊一個幫忙做飯的女人連忙接過,小跑著送給站在遠處磚垛上負責警戒的陶源。

    飯菜數量足夠所有人吃飽,沒有人對蘇浩或者陶源拿頭份飯的舉動表示反對————他們的勞動量比任何人都大,幹活也比其他人多得多。其中雖然有那麼一點點親厚的成份,表面上看起來卻很公平。畢竟,除了團隊核心成員,沒有人知道喪屍體內銀骨的具體效用,也沒有強化人的概念。

    人們排著隊,拿著屬於自己的碗筷,一個個走到木桌前等候分派飯菜。不需要多費口舌,他們都知道規矩。氣氛談不上熱烈,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沉悶。

    一個穿著襯衫,氣質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子依序走到桌前,微笑著遞過飯盒。在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年紀相仿的男女。他們之間似乎已經熟識,正在談笑風生,與周圍略顯沉悶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蘇浩放下手裡盛飯的鐵勺,掃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人,抬起左手,用手指順序虛點著對方,慢慢地說:「你,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全部給我讓開。」

    他的話沒有說完,隱含的意思卻非常明顯。只要不是腦袋被喪屍啃過,都可以聽懂。

    端著空飯盒的中年男子臉色微微有些發僵。這種變化像病毒一樣,立刻傳染了他身後被蘇浩指到的其他人。他們呆了幾秒鐘,頓時像火山一樣爆發開來。

    「憑什麼不給我們吃飯?」

    「為什麼這樣?」

    「這飯又不是你做的,我們大家都有份兒。」

    這些人神情激憤,紛紛圍攏過來,隔著桌子怒聲叫嚷。

    蘇浩用鍋蓋遮住蒸籠,擋住從那些嘴裡噴濺四射的口水。他注視著這幾個人,平靜地說:「我很講究民主和原則。我想問幾個問題————每天上午的工作時間是八點至十二點,那時候你們在哪兒?卡車上貨物需要卸載的時候你們在哪兒?給地基澆灌混凝土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

    叫嚷聲漸漸變得低落,圍在桌子前面的人仍然憤怒,卻沒有像剛才一樣繼續喊叫,也沒有人回答蘇浩提出的問題。隊伍後面的其他團隊成員等得不耐煩,於是插進前面,一面讓蘇浩繼續分配飯菜,一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們一直在帳篷裡呆著,睡到十點多還沒有起床。」

    「這幾天他們幾乎沒做什麼事情,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聊天。沒幫忙做飯,也不參加勞動。老張今天早上好心過去提醒他們,還被為首那個傢伙嘲笑,說了一通什麼「狗性和奴性都是天生」之類的話..」

    「這種人活該沒飯吃。就算沒被喪屍咬死,也要被活活餓死。」

    來自周圍音量也漸漸變大,正在吃飯或者打飯的人們顯然沒有小聲說話的覺悟。他們或蹲或坐,要不是站在旁邊埋頭吃飯,豎起耳朵聽著其他人議論,不時加入進去發表幾句個人見解。核心內容不外乎就是「有付出才有收穫」、「不勞不得」之類的意思。他們饒有興趣地看著站在木桌前的那些人,目光裡充滿譏諷、冷漠、嘲笑、鄙夷。

    很快,木桌前的隊伍已經走到了末尾。蘇浩把最後一個人的飯盒裝滿,照例給足醃肉和蔬菜,將蒸籠抬到一邊,端起自己的那份飯,走到一塊石頭上坐下,一邊吃,一邊平靜地看著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

    他眼裡充滿憤怒和怨毒,手裡空飯盒被捏得很緊,散發出自上而下的威嚴。

    沒錯,的確是威嚴,官員特有的,也是上級對下級最基本的氣勢。

    蘇浩直接無視對方帶有威脅意味的目光。他並不知道自己平淡自然的動作,在中年男子看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視。

    這場景很令人尷尬————木桌上的蒸籠和菜盆已經被收走,人們都在吃飯,除了圍聚在旁邊的另外五名同伴,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異議,

    中年男子臉色鐵青,他滿面怨恨地盯著蘇浩,惱怒和羞辱使他的目光幾乎變成實質性的刀子,狠狠割下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每一塊肉。

    僵持了近三分鐘,他最終沒能做出任何舉動,只是飛快從工棚周圍的人身上掃了一眼,握緊空飯盒,帶著充滿怒氣的沉重腳步,朝遠處的帳篷走去。

    另外五名男女有些猶豫,其中幾個人臉上明顯帶有焦慮表情,卻仍然跟在他的後面。

    在工棚裡吃飯的人們沒有對此發表言論。當一切變得冷場,徹底陷入沉默之後,不知道是誰首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很快,更多的人發出笑聲,迅速變成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蘇浩也在笑。他用筷子夾起一塊肥厚的醃肉,嚼得很帶勁兒。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處理這件事————體罰、斥責,甚至乾脆把中年男子為首的那群人統統殺掉..無論任何方法,都不會有人表示反對。

    在未來時代,這些粗暴野蠻的方法非常管用。被飢餓與死亡隨時威脅著的人們需要強大冷酷的首領。然而現在,這類方法很可能會引起其他團隊成員的反感。原因很簡單————黑暗時代才剛剛來臨,他們經歷過病毒爆發,也親眼見過喪屍的殘忍和瘋狂,思維邏輯卻仍然停留在文明時代。食物、懶惰,這些事情在他們看來並非足以致死的重罪,充其量不過是各人性格與身份造成的缺陷罷了。財富、地位、官階..很多人腦子都保留著對這些無用之物的恆定概念。但不管怎麼樣,平民對上位者的容忍只存在於和平時期。在一片混亂的無序世界裡,只有力量,才是決定,並統治一切的根本。

    未來,荒野上的平民之間都流傳著一句話:「官員的肉,很好吃。」

    因為他們很肥。

    在核心成員當中,蘇浩是毫無疑問的團隊首領。

    然而,他的身份並不被其他新近加入的成員所接受。

    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人大多家境富裕,擁有令人羨慕的財產、身份、地位。他們在潛意識當中都以自我為中心,他們知道喪屍和病毒之間的關係,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消除骨子裡的傲慢。一味的力量壓制只會讓他們心生反感,與其貌合神離,不如把矛盾公開,用最公平的辦法來獲得認同,從而得到擁護。

    蘇浩和所有核心成員都是強化人,他們不怕這些人反抗。在未經其他核心成員認可的情況下,新近人員不會得到槍械之類的武器。如果真的出現大規模群體反亂,即便是核心成員當中實力最弱的李曉梅,也能殺光全部。

    為了杜絕潛在威脅,核心成員以外的人都沒有得到蘇浩的血,更談不上什麼服用銀骨進行強化。

    蘇浩需要足夠的人手趕在冬天來臨前,完成野外營地的建造工作。因此,他不會輕易殺人。他也相信這些人在親眼見過可怕的末日景觀後,不會因為某些小事情貿然離開。

    畢竟,呆在這裡有飯吃,有地方住,還有人專門負責保衛。

    而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是一般強度的勞動。

    團隊凝聚力是靠時間和生活才能產生。蘇浩不敢保證每一個新進成員都能真心擁護自己,但只要完成野外營地的初步建設,他們至少會產生足夠的認同感。

    公平的獎懲,是維繫團隊的根本。

    但蘇浩沒有發現————中年男子站在木桌前面的時候,眼睛總是不自覺地掃視自己挎在腰間的手槍。

    ..

    「啪————」

    兩隻筷子從中間被狠狠折斷,帶著從斷口位置裂開的木刺,被扔到地上,重重踩上一隻腳,來回踐踏。

    李永祥面色陰沉地坐在行軍床上,一動不動注視著踩在腳下的筷子。空飯盒被扔在旁邊的地上,由於捏得太過用力,光滑的盒身已經出現一道道裂縫。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水泥、砂漿、石頭、鋼筋..見鬼!這些事情應該是農民工的專利,為什麼要分派到老子頭上?當然,帶著安全帽,對著攝像機鏟幾下土,作作秀是應該的。以前,這種事情自己也沒少做。可問題是,現在連手機信號都接收不到,有哪家電視台會派記者到這裡為自己做專訪?

    作為一名副處級別的官員,李永祥有著普通人難以理解的高傲和威嚴。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為此整整奮鬥了數十年,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放棄了包括尊嚴在內的很多東西,才真正爬上現在的位置。

    他還想爬得更高。這並非臆想或者幻念————他正與一家跨國企業就投資問題進行洽談,如果真正得到落實,這種功績足以使他再往上提升一級。

    病毒爆發的很不是時候。如果不是對方公司代表頭天晚上下榻在那間洗浴中心,李永祥也不會趕在那個時候去那種地方。事情結果令他苦笑不得:身份尊貴的代表變成了喪屍,自己也被一幫暴徒挾持,關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子裡,差一點兒被他們吃掉。

    很憤怒,也無可奈何。

    李永祥曾經認為蘇浩是軍方或者警方派來的救援人員,結果卻令他失望。離開城市來到這片荒野的沿途,他看到了令人震驚的恐怖場景。堆積如山的屍體令他永生難忘,四處尋食的喪屍讓他畏懼發抖。然而,他腦子裡卻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理智說:「這世界已經變了,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老老實實活下去。」

    幻想說:「這一切都是假的,眼睛在欺騙你。」

    前者,有無數鮮活例子作為證明。

    後者,卻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美妙,無法捉摸。然而,它在李永祥腦海裡佔據的思考份額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徹底驅逐了理智。

    他沒辦法不這樣做。

    相信前者,意味著必須放棄很多東西:身份、官階、財產、利益..他幾乎奮鬥了一輩子才得到這些。突然從高高云端掉下來,回歸普通人身份..這種事情簡直就是最可怕的噩夢。

    他寧願被喪屍活活咬死,也決不相信這是真的。

    正因為這種古怪而執拗的思維,他根本不願意聽從蘇浩的指令,轉換身份成為野外營地的建築工人。

    「我們該怎麼辦?要不..我們下午也去幫著幹活兒吧?只要做了,他應該會分給我們晚上的食物。」

    旁邊的女人有些膽怯,聲音也很小。她緊張地望著滿面陰狠的李永祥,卻不知道對方已經把自己歸為牆頭草的類別,隨時準備拋棄。

    這女人很胖,體重至少超過一百公斤。如果不是看足夠年輕的份上,李永祥根本不會跟她產生超乎友誼的親密關係。

    這個小圈子的成員還有另外三男一女。李永祥不知道他們拒絕勞作的原因是否和自己一樣,但就目前為止,他們是唯一的可拉攏對象。

    「我要離開這兒。」

    李永祥直言不諱:「那個姓蘇的小子肯定在撒謊。往北走,成都、西安、北京..其它城市一定沒有發生混亂,軍隊應該駐紮在病毒尚未波及到的範圍之外。我不相信整個世界一夜之間變成地獄。這不科學,也沒道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7 06:00 PM

第三十三節意識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我也不喜歡那個姓蘇的傢伙發號施令。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他應該沒騙我們。」

    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皺著眉頭說:「從城裡出來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那些堵住公路的車,還有喪屍和死人。這些東西不是造假或者道具能夠偽裝出來的,它們..」

    「外面有兩輛車————」

    李永祥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急促而堅決地說:「儲物帳篷裡的油桶都是滿的,苫布下面就是大米和麵粉。有食物,有燃料,有車,我們今天晚上就出發,明天一早就可以進入四川境內。」

    「他不可能給你這些東西。」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連連搖頭,顯然不看好這個所謂的計劃:「車輛和物資都有人看管,蘇浩不會同意,也不可能讓我們隨便使用。當然,我不喜歡那個年輕人,我也想離開。應該和他好好談談,跟他要點兒食物和水,然後我們自己走。我想,他應該會答應這種要求。至少,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拒絕。」

    「自己走?哼!你能走到哪兒?」

    李永祥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這場病毒引發的瘟疫波及範圍很廣。沿途城鎮很可能都被感染,任何一間屋子裡都可能藏著喪屍。一旦遭遇,你能跑得過那些怪物?即便僥倖逃脫,隨身攜帶的水和食物又能撐多久?你知道什麼地方有吃的?什麼地方不是疫區?自己走..你能走多遠?」

    一頓搶白,使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很是難看。他很不高興地把臉轉朝一邊,口氣生硬地問:「那你說怎麼辦?我不想呆在這兒,更不願意被人當做牛馬一樣使喚。」

    李永祥陰測測地笑了。他探出身子,朝遠處工棚方向看了看,收回目光,壓低聲音,說:「沒錯,誰也沒有資格對誰下命令。我們要離開,要有車,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姓蘇的小子連飯都不給我們吃,更不可能給我們這些。想要得到,只有一個方法————」

    說著,他抬起右手,重重向下一揮,表情猙獰地低吼:「硬搶!」

    帳篷裡的幾個男女只覺得喉嚨一陣發緊。他們彼此看了看,目光微微有些發顫。坐在對面行軍床上的矮胖男人猶豫著問:「..怎麼搶?具體點兒。」

    李永祥慢慢掃視著眼前這些人,蛇一樣的目光仔細地檢視著對方臉上所有值得注意的微妙變化。沉默了幾秒鐘,他忽然獰笑起來,壓低聲音說:「他們有槍。準確地說,蘇浩和另外一個叫做陶源的年輕人手裡有槍。」

    他抬起左手,張開五指,又重重握成拳頭:「他們只有兩個人。而我們,有六個。」

    中年男人面帶憂慮地說:「數字上的對比沒有意義。他們比我們年輕,體格也很強壯。即便三打一,我們也不一定是對手。何況,還有兩個女人。」

    「他們總有鬆懈的時候。」

    李永祥舔著嘴唇,眼角因為激動而有些抽搐:「大家一起上,六個對一個絕對沒有問題。只要從一個人身上得到武器,殺了他,再趁亂去對付另外一個。」

    ..

    野外的夜,比城市更黑。

    一盞冷光色調的節能燈纏繞在木棍頂端,高挑著插在沉重的糧袋之間,照亮了整個營地。無數蚊蟲被吸引過來,圍繞著它來回飛舞,彷彿那是世界上最漂亮風騷的雌蟲。在這種無法抵擋的誘惑下,被迷亂想法沖昏腦袋的蟲子朝著燈管接二連三發起衝擊,傷筋動骨,折腿斷肢,卻仍然悍不畏死前赴後繼。

    營地裡一片寂靜,人們都呆在帳篷裡休息。他們睡得很沉,麻木和疲憊使頭腦在這種時候徹底放鬆。此刻,只有睡眠和休息才是一切事物的核心。至於其它..都不重要。

    蘇浩背著突擊步槍,坐在已經完成水泥澆灌的塔樓頂端,抽著煙,望著遠處的城市方向沉思。塔樓位置很高,從這裡望過去,雖然有一個個連綿起伏的山丘,視野卻很開闊,便於警戒。

    強化人優於普通人的方面不僅僅是體質。新陳代謝運轉和細胞活動同樣得到強化。蘇浩服用的銀骨雖然尚未使他進化到第五階段,然而他現在除了正常進食,每日所需的休息時間已經縮短為三個鐘頭左右。甚至更少。

    營地外圍埋設了上百根木桿。以它們為支撐,來回纏繞的纖維帶和鐵絲共同構成綿密的網,上面栓繫著大大小小不同式樣的空罐頭盒與拉罐筒。一旦有某種物體強行突破,繩網立刻會發出「叮呤噹啷」的警報。

    距離帳篷二十多米遠的背風處,是一個用磚塊和雨布臨時搭建的廁所。陶源的褲子褪至膝蓋,光著屁股,蹲在土坑上,雙目鼓凸,憋著氣,使勁兒拉屎。

    強化人比普通人厲害,但他們仍舊是人類。吃飯、睡覺、排泄..正常的生理活動一樣也不能缺少。

    簡易廁所沒有門,來回折繞的入口勉強可以起到遮擋視線的作用。就在陶源剛剛釋放出大腸裡的第一團堵塞物,渾身上下都覺得無比舒暢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是誰?」

    他很隨意地問了一句————警戒網沒有發出異響,負責守夜的蘇浩也沒有鳴槍。這意味著來人應該是營地裡的某個團隊成員。

    起夜解手這種事情很正常,不值得大驚小怪。

    沒有回答,來人直接走進廁所,來到陶源面前。

    陶源的思維探測範圍遠遠不如蘇浩,即便如此,他仍然通過意識和視覺,判斷出站在面前來者的身份。

    她叫王豔麗。

    名字本身並不重要,問題的關鍵在於————她是個女人。

    而陶源..此刻正光著屁股,蹲在土坑上做標準的排泄動作。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大腦都會出現幾秒鐘的思維空白。震驚、意外、人類本能的羞恥,使意識判斷徹底陷入困頓。

    陶源也不例外,儘管他是一階強化人,仍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對這種突發事件作出及時反應。腦子裡也並不覺得危險。他只是下意識的飛快從口袋裡摸出紙巾,想要以最快速度完成擦屁股和提起褲子等一系列動作。至於伸手摸槍瞄準對方,同時大聲示警..這種事情,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此前,蘇浩曾經就新進團隊成員的問題和他談過。

    他們都覺得這些人不會絕對服從指揮,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像核心成員那樣團結。混亂和糾紛肯定會有。不過,基於自己已經獲得強化,而對方只是普通人的優越心理,蘇浩和陶源都不覺得面對新進團隊成員的時候,會遇到什麼危險。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會在廁所裡突然發難。

    陶源的思維意識捕捉到廁所外面有五個急速接近的人類。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們已經衝到門口。站在面前的女人也如同母豹般撲過,她「嘶嘶」地低吼著,用滿是肥油的碩壯身體凌空壓下,像山一樣把仍然保持蹲姿,尚未站起,手足無措的陶源狠狠推翻,死死蓋在下面,

    一片混亂。

    有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壓低音量的責罵與叫嚷。陶源已經看清楚衝進來圍毆自己的每一張面孔。為首的男人是李永祥,他們顯然早有預謀,分工明確。按住陶源肩膀和大腿的同時,兩根鋼筋也狠狠砸中膝蓋。

    這一切實在太快了。如果交換一下時間、地點,陶源的反應肯定會比現在迅速得多。不得不承認,李永祥的確牢牢把握住了他的心理。雖然體能和力量遠遠不如陶源,卻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出手,膝蓋和肩膀部位的連續重擊並不致命,爭取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從陶源身上順利地拿到槍。

    陶源感覺膝蓋骨幾乎碎了,身體下面和後背濕漉漉的,很滑,散發出令人欲嘔的臭味。他想撐住地面站起,卻發現雙手插在糞坑裡,一抓都是屎。難堪、恥辱、憤怒..各種複雜情緒像砲彈一樣在腦海裡衝撞。他什麼也不顧,暴怒地咆哮著,揮舞右拳狠狠砸中緊緊趴在身上的女人側顱。清脆的骨裂和慘叫混合聲中,肥胖的身軀立刻翻轉過來。在遠處帳篷區微弱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見女人左邊面頰已經凹陷,眼球從眼眶裡硬生生地震飛,被神經和血管連接著,塌落在鼻孔旁邊。

    李永祥握著從陶源身上拿到的「95」式手槍,用力打開保險,把槍口對準陶源頭部。

    他在軍隊上有幾個朋友。對這款手槍雖然不是很熟悉,也談不上操作熟練,卻多少知道該如何使用。

    李永祥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

    在法制社會,殺人,是無可赦免的重罪。

    片刻,這種慣性思維已經被他徹底驅除,目光也變得殘忍狠戾。他咬著牙,準備扣下扳機。

    「砰————」

    廁所入口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團火焰。李永祥感覺腦袋裡鑽進一個尖銳的硬物,釋放出難以忍受的高溫和劇痛。視距也發生怪異的轉換,在血色與黑暗之間搖擺。它們迅速掩蓋了能夠看到的一切,也吞沒了最後一絲意識。

    蘇浩眼中充滿殺意,他左手握著格鬥刀,右手持槍,像一頭暴怒的野獸,在慌亂恐懼的人群裡肆意虐殺。鋒利的刀尖準確割斷了一個男人的喉嚨,帶著尚未失去溫度的血,調轉方向從側面插進另外一個人的面頰。在口腔裡撞落牙齒,切斷舌頭,捅穿另外一層脆弱的皮肉,伴隨著撕心裂肺且含糊不清的嚎哭,用力抽出。

    帳篷裡沉睡的人們已被驚醒。他們滿面驚異地跑過來,在幾分鐘內把整個廁所圍得水洩不通。腿部受傷,渾身髒污的陶源被人從裡面扶了出來。面部被刺成重傷的男人被抬至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另外兩名還活著的參與者站在旁邊瑟瑟發抖,不斷顫慄的臉上滿是恐懼。

    審訊沒有持續太久。面對死亡威脅,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坦白。何況,死亡和重傷的同伴就躺在旁邊,他們是最好的例證。

    人們圍站在四周,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

    「我救了你們,提供你們食物和水,還有安全的住所。我告訴過你們這個世界已經有所變化,沒有救援,也不會出現你們想像中應有的軍隊和警察。除了自己,我們沒有任何依靠。城市很快會變得充滿危險,食物和水消耗得很快,我們必須在這裡建立新的營地,播種、耕種,從土壤裡獲取維持生命的東西..好吧!我承認你們是一群肢體健全的聾子、瞎子,對外面發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你們的內心仍然充滿幻想,認為世界只能,也必須按照固定思維運轉。其它城市仍然繁華,鈔票可以在那裡使用,還可以在那些地方重新收回失去的地位、身份、財產..哈哈哈哈!你們的執著和頑固令我感到驚訝,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就是一幫冥頑不靈的白痴。那麼多證據,那麼多現實,那麼多的屍體,在你們看來都是假的,空的,甚至死亡和鮮血,也無法讓你們變得聰明。」

    蘇浩在場地中央來回踱步,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字句,來表達此刻的憤怒心情。他終於感受到未來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差距。現在的倖存者無法體會,也不可能理解幾十年後荒野流民的艱辛和痛苦。他們腦子裡充滿幻想,根本沒有自救,或者自力更生的意識。他們只會依靠別人,想像著有救援部隊帶來食物和藥品,以及來自全社會的大量捐款..

    文明時代的人類的確值得自豪。他們擁有完備的抗災救災系統。未來世界的流民對此由衷的羨慕,也在書籍和詩歌當中將這當做傳說吟唱。人們甚至以病毒爆發的時間作為分隔,將往昔冠以「文明時代」、「充滿美好回憶的舊時代」等等頭銜。至於以後,則是無窮無盡的恐怖、死亡、疾病、飢餓..這種說法得到未來世界所有人一致公認,而病毒爆發的2020年5月11日,也被看做輝煌與衰敗的界點,稱之為「黑色紀元」。

    沒有人對蘇浩的話做出回應。一雙雙眼睛裡投射出的目光,釋放出各自不同的含意。冷漠、麻木、憤怒、畏懼、譏諷..但無論是誰,都可以感受到蘇浩身體裡正醞釀著狂暴火焰,隨時可能爆發。

    「我們是在建設自己的家。」

    他舉高雙手,在空中用力且憤怒地揮舞:「我從未強迫過你們,我一直把你們看做同伴,看作朋友。是的,你們從未接觸過這類工作,很自然的產生牴觸心理。認為這些事情與自己毫不相干,拒絕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我不想因為類似的事情產生衝突,所以使用較為溫和的方法,以實際工作來換取每天必須的食物和水。這樣做錯了嗎?居然讓你們想到殺人,殺死自己的同伴..別忘了,陶源救過你們的命,他救過你們————」

    說著,蘇浩咬牙切齒衝到李永祥的屍體前,一把抓住失去頭顱的屍身,像喪失理智的瘋獅般咆哮著,把屍體狠狠撕裂,分成兩半。

    血和碎肉濺了他一身,在遠處燈光照射下,恍如剛剛從血泊裡站起來的凶魔。

    圍觀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人們驚恐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後退,想要離遠一點,很快讓出一片被無數腳印踐踏過的空地。

    一個帶著深度眼鏡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背後,緊張畏懼地看著渾身血色的蘇浩。也許是覺得這種野蠻瘋狂的舉動有悖於正常思維,而站在屍體旁邊的另外兩名男女表情實在可憐。她很是不甘,也頗為義憤地叫道:「你憑什麼命令我們去做那些髒累的重活兒?你有什麼資格分派食物和水?別忘了,你不是政府人員,這些物資也都是從城裡弄到的。它們屬於人民,屬於國家,不屬於你————」

    沉默片刻,蘇浩分開人群,慢慢走到女人面前,注視著那雙無比緊張,也隱隱帶有一絲後悔的眼睛,淡淡地問:「你真這麼想?」

    「你,你要幹什麼?」

    女人驚慌失措地後退幾步,語音顫抖:「別!別過來!你..你剛殺過人,是殺人犯。」

    蘇浩低著頭,像魔鬼一樣獰笑著:「對!你說的沒錯。那些東西的確不是我的。可你也沒少吃。不光是你,這裡所有人都吃過,喝過..對了,你剛才說什麼?它們屬於國家?屬於人民?」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9 12:56 AM

第三十四節整合

    女人神色越來越慌張,她戰戰兢兢地看著蘇浩,從口袋裡手忙腳亂掏出幾張鈔票,顫抖著遞了過去,滿面惶恐,卻絲毫不失正義地叫嚷:「我..我給錢,我會付錢的。」

    「錢有個屁用————」

    蘇浩一邊叫罵,一邊大步走近遠處的卡車,拉開車門,從背包裡抓出幾張紅色的百元大鈔,衝過來狠狠砸在女人臉上,怒聲咆哮:「現在,老子給錢,把你這幾天吃的、喝的全部給我吐出來。就像你說過的:它們屬於國家,屬於人民。」

    凶神惡煞的外表,如同刀子般鋒利的言辭,使態度強硬的女人瞬間崩潰。她開始流汗,雙手朝旁邊亂抓,大口喘息,不自覺地後退..最後,重重摔倒,像被人當街抽過耳光,又被吐了滿身口水的潑婦般嚎啕大哭起來。

    蘇浩大步走過去,一把抓緊她的頭髮,低聲怒喝:「這外面到處都遊蕩著喪屍。如果不想死,現在就給我閉嘴————」

    鬆開女人頭髮的一剎那,蘇浩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彷彿所有力量從身體裡被瞬間抽空,只剩下一具沒有靈魂,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陶源的傷並不致命。強化過的體質可以讓他很快得到恢復。

    然而,廁所裡上演過的那一幕卻讓蘇浩感到害怕————如果發現時間稍晚一些,開槍速度慢上幾秒,那麼陶源必死無疑。

    強化人並非無敵。

    遠處的燈光,把蘇浩染血的面孔照得一片通紅,顯得猙獰而慘然。

    他救了這些人,而他們卻想要殺了自己。

    蘇浩從不懼怕近處和遠處、明面或暗藏著的敵人。即便是未來世界那些巨人般強悍的對手,他也無所畏懼。然而,他此刻必須面對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心痛、無奈、麻木..

    「你們走吧!」

    他看不到自己眼裡充滿血絲,卻能聽見從喉嚨裡冒出的聲音極其沙啞,情緒也很低落。他環視一圈,平靜的對所有人說:「我給你們選擇的機會。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還是那句話————我不強迫任何人。」

    人群再次變得騷動。

    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來,用力抹掉眼淚,怨毒地盯著蘇浩:「你安的什麼心?誰都知道夜晚比白天危險得多。現在離開,無疑於自殺————」

    「你們可以明天再出發。現在..想幹什麼就干什麼吧!總之,離我遠點兒。」

    蘇浩的聲音很輕。他覺得疲憊,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交頭接耳的議論聲慢慢變大,圍觀的人群漸漸變得鬆散。既然話已經說開,留下來圍觀屍體的確沒有意義。夜已經深了,問題可以留到明天再解決。

    至於現在,他們得回去睡覺。

    也有包括陳昆在內的一些人沒走。他們默默注視著蘇浩,慢慢走過去,不停地勸慰著。

    站在屍體旁邊,參與混亂被活捉的兩名男女顫巍巍地走過來,哀求著說了一大堆後悔的話。他們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李永祥和其他死者身上。為了撇清,甚至把整個計劃和盤托出,所有細節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後,帶著討好的媚笑,懇求蘇浩放過自己,讓他們像其他人一樣,第二天自行離開。

    看著這兩張塗滿淚水和泥土,被恐懼和期待支配的臉,蘇浩心裡只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沉重,以及憎惡。

    「你們..居然還想走?」

    他的聲音有些怪異的變腔,冷笑也令人畏懼。

    「請,請放我走吧!」

    男人用力吞嚥著喉嚨,強壓下越來越強烈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不用等到明天,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說著,他滿面慌亂地後退幾步,不等蘇浩發話,連忙轉過身,朝著遠處的營地出口跑去。

    蘇浩盯著在黑暗中迅速縮小的背影,眼瞳深處釋放出陰狠而堅決的光。沒有任何預兆,他猛然衝出,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追了過去,照準男人後背狠狠擊出左拳。巨大的力量瞬間貫穿皮肉,整個拳頭完全沒入對方身體。男人慘叫著,頭部朝後一仰,整個人像烤熟的蝦一樣扭曲著,大口噴出鮮血。他不斷地尖叫,聲音卻被喉頭不斷湧上的鮮血打斷。聽起來就像在哽咽。

    男人胸口嘴邊到處都是血跡,他感覺有隻手在自己身體裡到處亂抓,似乎在摸索什麼,也許是心臟..這種可怕的念頭使思維變得困頓,他緩緩轉過頭,呆滯地看著站在身後的蘇浩,顫抖著說:「我..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

    不等最後一個字說完,面目猙獰的蘇浩已經狠狠捏爆了心臟。他冷漠地扔下屍體,從男子身上撕下一塊衣服布片,用力擦抹手上的血肉。轉過身,朝仍然守在屍體旁邊的女人走去。

    她已經被嚇得癱軟在地,蜷曲著身子,連話也說不出來。

    蘇浩盯著女人看了幾秒鐘,摸出匕首,乾脆利落地割斷她的喉管。

    陳昆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手腳冰涼,濃烈的血腥刺激著鼻孔陣陣發癢。他心驚膽顫地微微偏頭看看四周,發現其他人表情和自己差不多,額頭滿是冷汗。

    「我不會對自己的敵人心軟。如果他們此前要求離開,我不會阻攔。可他們偏偏採取暴力極端的方式。這其實相當於戰爭。我不會眼看著同伴受到傷害而無動於衷,也不會因為憐憫放過想要殺死我們的人。既然做了,就必須付出代價。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任何人都是法律的制定者和執行者。你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也可以把裁決權交給另外一個人,由他來決定你的生死。不要問什麼公平與否,叫罵和哀求都是軟弱無力的表現。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根本。」

    說完這段話,蘇浩狠狠吐出一口鬱積在胸中的悶氣,轉身離開。

    ..

    天亮了。

    十幾個人聚集在帳篷前的空地上議論紛紛。他們昨天就已經決定離開,之所以等到現在,是因為其它一些原因。

    身材臃腫且戴眼鏡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中間。因為沒有睡好,她雙眼有些泡腫,頭髮也顯得凌亂。可能是因為身邊有不少支持者的緣故,她一直用仇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蘇浩,彷彿那是奪走自己初夜,卻連一個字,一分錢也沒有留下,辦完事就提起褲子迅速離開的卑鄙男人。

    他們想要得到一定數量的食物和水————「離開」這兩個字說說簡單,可誰也不知道目標在哪兒?要走多遠?

    蘇浩沉默了一會兒,皺著眉頭,有些奇怪地問:「你們覺得我是慈善家嗎?」

    沒有人說話。沉默意味著對這問題的否定答案。

    「我憑什麼要給你們食物?你們已經不屬於這個營地,這裡的一切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要走就趁早,這裡不歡迎你們。」

    蘇浩言辭尖銳,話語充滿毫不掩飾的譏諷。這在想要離開的人群當中再次引起憤怒,卻沒人敢站出來當面反駁。

    營地外面已經刨出六個大坑,腐爛後的屍體會使土地變得更加肥沃。蘇浩沒有在駐地附近懸掛屍體彰顯武力的習慣。這樣做會引來大批喪屍,使空氣充滿惡臭。但不管怎麼樣,場院中間的那幾灘血跡還在。它們像一張張觸目驚心的畫,時刻提醒那些居心叵測者盡快打消危險的念頭。

    蘇浩看了看腕上的表,平靜地說:「你們有十分鐘收拾自己的個人物品,然後離開。」

    一個中等體格的男人有些猶豫,他看看周圍的人,又看看蘇浩,語氣誠懇地說:「我們需要的數量並不多。幾袋米,或者麵粉就行。帳篷裡有很多糧食,這要求並不過分。我想..」

    「還有九分鐘————」

    蘇浩冷冷地看著他,取下背在肩上的突擊步槍。

    這動作的威脅成份不言而喻,站在四周的人群瞬間陷入沉默。他們看著蘇浩,目光中除了畏懼和膽怯,還多了些仇視。外圍的幾個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走,其他人也忍不住想要轉身離開。看著身邊的人群越來越稀疏,為首的中年男人也心生退意,然而迫在眉睫的食物問題卻使他猶豫了。

    「那個..算我求求你,沒有吃的,我們可能會被活活餓死。」

    他覺得喉嚨很乾,完全是硬著頭皮說出這句話。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浩譏諷地瞟了他一眼,繼續報時:「八分二十秒。」

    「等等,你..你不能這麼做。」

    「八分鐘。」

    「那,那就換個要求。給我們一點兒乾淨的水,這總可以吧?」

    「七分三十二秒..」

    談判徹底破裂。

    人群三三兩兩朝著營地出口走去。他們走得很慢,不斷回頭張望,幻想有人會站出來大聲阻攔自己不要走,也期盼有人繼續和蘇浩爭論下去。

    說不定,那個表情冷酷的年輕人會心軟。

    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留下的人聚集在營地門口,目光冷漠,甚至有些幸災樂禍。這讓選擇離開的人感到憤怒,也漸漸對自己的決定產生疑問。

    「我們也許不該走。」

    一個神情惶恐的女人低聲說:「我們都看到了公路上的那些屍體。離開這兒可能是個錯誤。這裡有吃的,還有人負責保護..說真的,那些工作雖然又髒又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

    旁邊立刻響起反對的聲音:「那個姓蘇的小子就是個騙子。我不相信他說的話。災難來臨的時候總有不少人趁火打劫,中飽私囊。我們現在就走,沿著公路一直向北,肯定可以找到別的救援組織。紅十字會、壹基金,還有志願者..一定會遇到他們,一切都會好的。」

    蘇浩獨自站在卡車旁邊,默默看著離開的人群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公路盡頭。

    ..

    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老宋和欣研開著兩輛滿載補給品的卡車,緩緩駛入營地。

    不需要招呼,留下的人紛紛圍攏過來,主動幫忙卸下車廂裡的貨物。開始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隨著幾包糖果和香煙被撕開包裝,在人群裡逐一分發,人們臉上也慢慢露出善意的微笑。

    陶源的傷勢並不嚴重,卻至少得臥床休息幾天。

    欣研走到蘇浩身邊,從衣袋裡摸出紙巾,仔細為他擦去額頭上的熱汗。

    「我聽他們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欣研細長滑膩的手指從蘇浩臉上輕輕抹過,感覺柔和,非常舒適。她微笑著說:「想開點兒,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有人離開,就會有人願意留下。這不是你的錯。」

    沉默良久,蘇浩才張開口,自言自語:「我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可他們不要。事情已經很清楚,離開只有死路一條。那些人..為什麼不相信我?」

    欣研想了想,說:「他們沒有經歷過,自然不會相信。」

    「可他們有眼睛,有耳朵。能看!能聽!」

    「有很多人拒絕承認現實。」

    「為什麼?」

    欣研笑了起來,攏攏微亂的長發,說:「我不是專業研究這類問題的權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立思維。不過,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只有相信你的人才會選擇留下。」

    蘇浩抬起頭,凝視著她,認真地問:「你呢?也會離開我嗎?」

    欣研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伸出手指,非常調皮的在蘇浩鼻樑上刮了一下。

    「呵呵!你猜?」

    ..

    地基澆築進度很順利,人手不足的問題也因為混凝土晾曬需要時間而淡化。包括陳昆在內,總共有十六個人選擇留下。其中,十一個男人,五個女人。

    他們被分為兩批,分別由蘇浩和老宋帶領,在城內小樓和野外工地之間,每週輪換一次。

    從野外營地返回城市的路程還是那麼長,坐在車廂裡的人們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期盼。

    出發的時候,蘇浩召集所有人,開了個會。

    他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想知道他們究竟需要什麼?

    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我們想回家看看」。

    蘇浩忽然發現: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情。不過,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在小樓裡呆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第一批輪換的八名新進團隊成員每兩人編為一組,分別由杜天豪、韓晶、曹蕊和蘇浩帶領,前往各人的家。

    ..

    越野車從無人空曠的馬路上駛過,帶起一陣漫天飛舞的灰塵。

    蘇浩扶著方向盤,默默注視著這座已經顯得荒涼的城市。

    遠處的街道仍然有喪屍出沒,小巷和房屋裡不時傳來可怕生物低沉的嚎叫。上次離開時看到的屍體仍然擺在原處,車輛殘骸也沒有什麼變化。

    它們終究是死物。

    長時間獵殺迅速提升著團隊核心成員的戰鬥實力。大量收穫的銀骨使他們每個人都強化至第二階段。就在昨天晚上,欣研把一隻鼓鼓囊囊的小包塞給蘇浩,裡面裝著足足八百毫克銀骨。

    連同以前服用過的那些,銀骨總量足夠蘇浩突破限制,成為第五階段的強化人。

    車裡還有另外兩名乘客————副駕駛座上的陳昆,後座上的周辰。

    從洗浴中心救出來的這些人當中,周辰顯得尤為特殊。他三十二歲,很高,也很瘦。寬大的肩膀能撐起衣服,卻因為前胸後背缺少肌肉顯得很空。他皮膚很白,樣子也很面善,多多少少帶有一點憂鬱氣質,很少說話,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救了曹蕊和張晶晶,也正因為如此,被佔據洗浴中心的暴徒打成重傷。獲救後,他一直呆在小樓裡靜養,沒有參與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也沒有和其他人前往野外營地參與建設。

    陳昆和周辰身邊都放著鋼管。上面沾著血,還有部分腐爛的皮肉。

    與其他核心成員剛剛加入團隊的時候一樣,選擇留下來的這些人也要接受格鬥訓練。他們在陷阱小院裡與喪屍近距離接觸,通過搏殺的方式消除內心恐懼。蘇浩等人在旁邊協助指導,訓練他們如何使用武器,也會在這些初戰者麻痺大意的時候出手相助。震驚之餘,自然也會產生感激心理。

    生活,在訓練和外出收集物資的往返重複中慢慢度過。

    人們開始理解蘇浩,也漸漸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陶源受傷的那個夜晚變得如此兇殘?這是一種非常複雜,很難用言語表述的感情,只有面對強敵彼此掩護的戰友才清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19 12:57 AM

第三十五節等死

    新進成員依然重複著核心成員曾經接受過的訓練流程,同樣需要在野外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他們從槍械組裝和拆卸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學起,明白喪屍的弱點,學會利用地形與屍群周旋,在移動過程中不斷擊殺喪屍..他們對這些從未接觸過的課程感到好奇,親身經歷死亡威脅並體會到戰鬥艱辛後,對核心成員的戒備和敵意也漸漸消退,真正開始融入這個團隊。

    每一個回家的人,都會帶回痛苦悲傷的記憶。

    沒有任何人的家人倖存。他們要麼被病毒感染變異成喪屍,要麼已經死亡,或者乾脆不知所蹤。每當這種時候,李曉梅總會想方設法使餐桌上的飯菜更豐盛一些。杜天豪和雙胞胎姐妹會根據對方性別、年齡,和顏悅色的安慰、勸解。

    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必須承受的過程。團隊成員會在這種時候彼此打氣,用鼓勵和勸慰的方式讓他們忘記悲傷。

    槍械和彈藥已經下發。有了相互理解作為基礎,盡快提升整體戰鬥力已經成為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

    敞開的車窗吹進一陣陣風,驅散了炎熱。

    陳昆看著眼前不斷後退的道路,很是好奇地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想到要在野外建立營地?城市裡有很多可供居住的空屋。只要加固或者改建一下就行,各種設施也很便利。」

    蘇浩控制著車速,淡淡地回答:「喪屍會進化,城市裡的建築太多,地形很複雜,不利於防守。而且,我們需要一堵足夠厚實的牆。」

    後座上的周辰注視著他的背,插進話來:「有個問題:我不太明白,你從哪兒搞到的這種藥?」

    說著,他取出一隻空的注射用膠管,徑直遞到蘇浩面前。

    這東西原本是滿的,裡面裝有蘇浩的血。

    看了一眼望後鏡,蘇浩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平靜說:「我勉強可以算是半個醫生,配置藥劑方面也頗有心得。放心吧!這種藥很安全,我們每一個人都服用過。」

    他巧妙的迴避了某些關鍵性的問題,但周辰顯然不太滿意這種模棱兩可的解釋,他又從衣袋裡摸出一塊銀骨顆粒,繼續追問:「那麼這個呢?為什麼要收集這種東西?」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

    他一腳踩下剎車,飛速旋轉的輪胎被簧片驟然卡住,在地面上急滑出十幾米遠,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拖出一道長長的黑色磨痕。

    蘇浩從駕駛座上轉過身,盯著周辰,語調冰冷:「你是在審問我嗎?」

    周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意外。他茫然且惶恐地搖了搖頭,連聲辯解:「別!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我只是覺得好奇,覺得這種東西很神秘。分發藥劑的時候你曾經說過:它可以對抗病毒,產生免疫。所以我想這種藥一定很珍貴。這段時間以來,你一直要求我們擊殺喪屍,從它們體內收集銀骨。我猜測,這兩者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銀骨應該是配置藥劑不可或缺的原料,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假設應該是成立的,至少理論上如此..」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解釋很有條理,帶有大量個人見解。也許是忽然發現蘇浩和陳昆兩個人都在看著自己,周辰白皙的面孔隱隱有些發紅。他低著頭,不太好意思地低聲道:「..我是個醫生,我沒有想要窺探你個人隱私的意思,只是覺得很有趣,很好奇。」

    蘇浩注視著周辰,沉默不語。

    如果時間往後推移半年,他會覺得這個人是混進團隊的間諜。

    現在,根本沒有這種可能。

    時間和遭遇,確定了周辰只是個普通人。他和其他團隊成員一樣,都是病毒爆發災難中的倖存者。

    差一點忘了,曹蕊曾經提起過:周辰是醫科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對這類問題產生興趣也很正常。

    「我真沒有別的意思,請相信我。」

    他臉上的表情無比誠懇。

    蘇浩淡淡地笑了。他用力拍拍周辰的肩膀,認真地說:「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談談。你的專業知識應該對某些困擾我的問題很有幫助。」

    周辰眼睛裡釋放出興奮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

    陳昆臉上的緊張神情漸漸退去。他一直很擔心事情會朝失去控制的方向發展。此刻,終於放下心來,重新坐好,目光偏向窗外,在遠處的街道和建築之間逡巡。

    忽然,數百米外一幢尚未完成建設,被淡綠色防護網籠罩的大樓引起他的注意。朝那個方向凝視了大約五秒鐘,陳昆陡然睜大雙眼,右手伸出窗外指著自己看到的位置,左手抓住蘇浩衣服用力揪扯,急促地叫道:「快!快看!那邊,那是什麼?」

    蘇浩和周辰的目光同時聚集過來。

    樓頂,有一面紅旗在來回揮舞。幅度很大,非常醒目。

    「應該是倖存者。」

    蘇浩盯著遠處那面招搖的旗幟,緩緩地說:「他能看到我們,想用這種方法引起注意。」

    周辰的臉色認真而凝重:「也可能是在求援,他們遇到了麻煩。」

    ..

    張繼林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頭髮凌亂,襯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面頰和肩膀側面明顯可見帶有血絲的大片擦痕。左腿綁著夾板,被破布條捆得很緊,卻無法抑制腿部傷口發炎,化膿腫脹。

    這裡是大樓天台,也是整個工地的最高點。

    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從警備司令部帶走武器的那些人。儘管很惱火,卻只能另想辦法。

    這座城市很大,蘇浩團隊一直以銀行小樓為核心,在鄰近區域活動。張繼林的工地位於城郊,位置偏僻,兩幫人碰面的幾率很低,幾乎不可能遇到。

    他們一直都被食物缺乏的問題所困擾————這一帶屬於開發區,附近的商舖很少,鄰近街區也有大規模的屍群在活動。對外聯繫全部中斷,沒有人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張繼林也想過離開,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比工地更安全的居所。從死亡士兵身上獲取的槍支彈藥數量並不多,每次外出收集食物都要消耗一些。還有開動車輛所需的燃油,也越來越少。

    幾個星期下來,聚攏在工地上的人走散了一半。

    張繼林遇到了和蘇浩同樣的問題————很多人都相信能夠在其它地方找到救援部隊。他們以各種藉口離開,或者乾脆不告而別。這些人從未回來過,也沒有傳回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幾個工人開車外出尋找食物,在半公里外的街道上,發現了兩具只剩下骨頭的屍體。

    死者衣服被扯碎,地面散落著從口袋裡掉出的鈔票、身份證、工地出入卡..所有證據都表明死者就是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工友。現在,卻連骨骸都拼不完整。

    沒人再提離開之類的話題。人們像瘋了一樣拚命加固圍牆,用各種材料填補缺口。發生在同伴身上的慘劇,使他們徹底放棄幻想,對食物和水的分配也不再抱有怨言。他們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比工地更安全,也不想浪費時間另外尋找合適的居所。這裡有磚塊水泥,有鋼筋和機械,工人們甚至用樁機打了一口井。

    附近田地裡的莊稼被搜刮一空,人們割下未成熟的麥子,搓掉最外層的硬殼,把正在灌漿的麥粒煮熟果腹。他們嘗試著用卡車衝開聚集在附近街道上的屍群,想要從更遠的地方尋找食物。這種辦法聽起來可行,實際操作之後才發現————密集的屍群根本不畏生死,它們像潮水一樣湧向高速行駛的卡車。很多喪屍被撞翻,被碾碎,腐爛的血肉像泥漿一樣黏住車輪,使它在原地打滑空轉,無法前行。坐在駕駛室裡的司機被多達數百頭喪屍包圍,可怕的食人生物擠破擋風玻璃爬進去,啃光了那個可憐人身上的每一塊肉。

    人們徹底絕望了。

    他們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尚未竣工的大樓天台四處觀察。用鐵皮敲成喇叭筒,用墨汁在宣傳旗上寫下「SOS」、「這裡有人」、「救救我們」之類的字樣。他們不止一次通過望遠鏡看到有其他倖存者活動的跡象。可距離實在太遠,對方聽不見,也看不清楚。

    上個星期,張繼林和手下的工人把最後的燃油裝進挖掘機油箱,用這具工程機械從地下挖出一大堆觀音土。這東西顏色潔白,很細膩,湊近聞聞還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張繼林用手指拈了一點嘗嘗,味道還可以,馬馬虎虎。

    即便是饑荒年間的流民,也很少用觀音土果腹。不可否認,它的確能吃,但進入體內卻卻會膨脹。胃酸無法分化,腸壁也根本不能吸收,幾乎是原樣進,原樣出。能拉出來當然不錯,拉不出來就徹底阻塞腸道,最終活活憋死。

    少吃一些可以,吃多了必死。

    挖觀音土,是包括張繼林在內所有人的主意————工地上剩餘的食物已經不多,只有不到五公斤的大米、一大包「老壇酸菜」方便麵、十幾顆「金絲猴」棒棒糖,還有一些從附近田地裡找來的野菜。

    這點兒食物撐不了多久。想活下去,尤其是想要讓大多數人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抽籤。

    這聽起來很殘忍,也很瘋狂。張繼林的老闆身份在工人中間仍然擁有權威,他最終否決了這種可怕的念頭,轉而以另外一種看似更加人道,實際上卻沒有太多區別的辦法。

    挖一堆觀音土出來,誰要是餓得受不了,就去吃。

    這東西吃多了肯定會死,而其他活著的人,就以死者屍體果腹。

    所有人一致贊同————親手殺掉抽籤抽中的同伴,會產生強烈的負罪感。吃掉自然死亡的同伴就完全不同,也變得理所當然。

    挖出來的白色泥土像一座小山堆在外面。飢餓的人們坐在尚未竣工的大廈一層,呆呆地看著他。沒有人說話,他們的嘴唇微張,慾望和意志在眼睛裡廝殺,手在顫動,腳在發抖。就連張繼林也不知不覺流出口水,從嘴角一直拉到地面,看起來就像大腦中風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白痴。

    觀音土很白,用手一搓就能碾成很細的末,像糯米粉。

    張繼林終於理解在網絡上那些減肥者所寫的文章————餓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把地磚看做切塊的綠豆糕,把竹編涼蓆看成面條,就連天邊的云彩也被幻化為烤鴨、餛燉、饅頭、叉燒..

    誰都不想死,也不願意親手殺掉同伴。

    大家都在等待某個意志薄弱的人首先站出來。為了盡快吃到第一口肉,工人們甚至在旁邊土灶上提前燒了一大鍋開水。

    誰先死,就把誰扔進去。

    很不幸,他們沒有在期盼而抗拒的複雜心理中等來第一位死者,卻等來了一大群可怕的喪屍。

    工地附近有很多喪屍徘徊。其中一頭透過鐵門中間的縫隙,發現了這群餓得半死不活的倖存者。如果換在以前,張繼林和工人們會在第一時間幹掉這頭喪屍,以免它引來更多怪物。可是,被飢餓折磨得麻木困頓的神經使他們疏忽了這一點。聚集在鐵門外的喪屍越來越多,幾頭、數十、上百..

    鐵門很堅固,還有粗硬的鋼筋橫在上面充當門閂。聚集在門外的屍群沒能擠開門閘,卻把旁邊的圍牆推到,一擁而入。

    那堵牆看似堅固,其實不過是磚塊灰漿層疊起來的臨時建築。儘管工人們一直在加固,卻無法兼顧到每一個點。

    張學忠被兩頭喪屍撲翻,臉上的肉被扯下一大塊,鼻子也被啃掉。那些怪物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吃得津津有味。

    陳富貴的身體被當場撕裂,頭也被掰成兩半。他連最後的慘叫也沒能喊出來,舌頭已經被喪屍從喉嚨裡揪出,扯斷。

    劉大力的屁股被喪屍咬爛,腸子從肛門裡被整條拖出,好幾頭喪屍都在爭搶。它們吃得很快,似乎根本不用嚼,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沾滿從腸管裡擠出來的屎。

    工地上一片混亂。

    張繼林帶著剩下的人逃進大樓,沿著樓梯不要命的往上爬————通往天台的樓層是平時休息的地方,加裝了兩道鐵柵欄,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然而,也是一條死路。

    只有六個人跟著張繼林逃上天台。他們蜷縮在鎖死的鐵柵背後瑟瑟發抖,滿面驚恐絕望地聽著腳下這幢未完工大樓裡傳來的啃齧、撕咬、嚎哭、慘叫。

    張繼林前幾天摔了個觔斗,小腿被鋼筋插穿。如果不是幾名工人拚死架著他一起逃,他早已變成一堆面目全非的骨骸。

    他從未拖欠過任何人的工資。在工人心目中,這就是有良心的老闆。

    天台很安全,可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他們徹底絕望了。

    這個時候,他們看見了遠處馬路上行駛的越野車。

    ..

    湧入工地的喪屍大約有上百頭,算是中等規模的屍群。

    高速飛馳的越野車從坍塌的圍牆缺口直接衝進工地,把幾頭徘徊在外圍的喪屍撞飛。粗厚的輪胎在地面上犁出四道滿是血肉的深溝,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猛然在大樓入口前剎停。

    未等車子挺穩,滿身殺氣的蘇浩已經從駕駛室裡跳了出來。他穿著從「阿迪達斯」專賣店裡弄到的黑色運動套裝,堅毅冷峻的面孔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充滿爆發力的雙手各自握著一把獵刀。他像狼一樣奔跑著,從返身迎上的屍群合圍中硬擠過去。鋒利的刀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過,帶著高速劃過空氣發出的震顫,把喪屍脖頸切開,頭顱掉落。

    陳昆和周辰跟在後面,端著自動步槍朝喪屍射擊。這是他們在沒有旁人指導和監管的情況下,首次與屍群近距離接觸。慌亂和緊張不可避免,也徹底忘記射擊訓練時蘇浩一再提起,「射擊頭部」、「不要連發」、「保持距離」之類的叮囑。三十發子彈很快打空,周辰手忙腳亂蹲在地上更換彈匣,神經緊繃的陳昆則徹底忘記補充彈藥,直接掄起槍托砸向對面撲過來的喪屍。

    他們都服用過蘇浩的血,不怕咬傷,也不會感染。可他們終究沒有太多的戰鬥經驗,面對數量密集的屍群也會害怕,會感到恐懼。

    「跟緊我,注意兩邊的側翼————」

    蘇浩一邊搏殺,一邊對身後兩個人不斷發出指令。他的思維意識探測範圍超過直徑兩百米,可以精確把握住陳昆和周辰的每一個動作。強化後的大腦信息處理速度極快。喪屍所在的位置,移動速度,攻擊角度都可以通過計算的方式得到答案。蘇浩根據這些結果揮刀出擊,也指引著兩名尾隨者將殺戮效果提升到極致。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21 11:36 AM

第三十六節自殺
       
    聚集在大樓外圍的喪屍很快被滅殺一空。踏著尚未平整過的鬆軟地面,黏滑不堪的血肉屍骨,蘇浩大步走進樓底一層。

    通往天台的樓梯底部,兩頭喪屍正圍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狠命撕咬。它們吃得很專心,絲毫沒有發現身後走來的蘇浩等人。

    周辰直接打爆了其中一頭喪屍的腦袋。陳昆從旁邊的沙堆上抽出鋼筋,咆哮著衝過去,把嘴裡含著肉塊的喪屍頭部捅穿,狠狠插在對面的牆上。

    男子胸口被撕開,巨大的傷口一直延伸到肩膀,露出粉紅色的肺,甚至可以透過肋骨間隙,看見正在收縮跳動的心臟。

    蘇浩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他默默注視了男子幾秒鐘。從對方尚有生命氣息的眼睛裡,他看到了希冀和振奮的目光。

    喪屍已經被殺光。得救了..不是嗎?

    蘇浩看上去就像一具沉靜的雕塑。面無表情,呼吸淺得不足以帶動胸膛起伏。

    「抱歉!你傷得很重。誰也救不了你。」

    搖著頭,蘇浩右手握著獵刀直接插進男子咽喉,用力橫切,把滿面愕然的頭顱從頸部砍斷。

    如果僅僅只是身體外部的咬傷,或許可以救他。然而,即便渾身鮮血流光,蘇浩也無法恢復男子重傷的身體機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死得快一點,儘量減少痛苦。

    ..

    通往樓頂天台的鐵柵緊鎖著。蘇浩抬腳走上台階的一剎那,柵欄那邊立刻閃出幾道黑色人影。有兩個人手裡握著槍,其他人的武器大多是鋼筋和鐵管。他們臉上滿是狂喜和震驚的表情,嘴唇和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站住!你們..你們是誰?」

    陳二柱感覺臉在燃燒,這表明有很多血沖上了頭頂。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惡狠狠地衝著站在台階上的蘇浩連聲叫嚷?事情很明顯————這些人殺光了樓下的喪屍,他們救了自己,救了逃到天台上的所有人。

    可為什麼..

    這是一種恐懼產生的本能。長時間處於危險環境下的人,很難在短時間內對陌生人產生信任。

    「別開槍————」

    蘇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收起獵刀,對守候在柵欄對面的人認真地說:「我看到那面旗子,就趕了過來。希望,還不算晚。」

    作為穿越者,蘇浩能夠理解這些倖存者的想法。強化後的敏捷思維和身體機能可以在近距離躲避攻擊。在全神貫注的情況下,對方手裡的槍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只需要時刻注意那隻扣住扳機的手指,就能及時避開子彈。

    沉默了大約三分鐘,鎖住的柵欄從裡面被推開。

    陳二柱撲過來,緊緊抱住蘇浩的肩膀,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短暫的敵意消退之後,強烈的感激和慶幸如同潮水般湧進大腦,淹沒了所有思維。

    「走吧!快離開這兒。」

    蘇浩不斷催促這些神經幾乎崩潰的人,陳昆和周辰攙扶著體質虛弱的倖存者朝樓下走去。這裡很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出現一大群喪屍,長時間飢餓使活下來的人們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甚至有些浮腫。

    張繼林癱坐在太陽能儲水池旁邊,神情木然地看著他們。

    蘇浩走過來,看了看他腿上的傷,沒有說話,直接抓住對方右手想要將他扶起。張繼林顯然對這種動作非常抗拒。他緊咬著牙,不斷扭動著,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發瘋一般狂喊亂叫:「把我放下!放下!快放下————」

    蘇浩有些意外,他鬆開手,站到一邊,很是奇怪地看著這個滿面悲苦,臉色蒼白的男人。

    陳二柱走到蘇浩身邊,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張繼林,低聲說:「他是我們老闆,是個好人。」

    說完,沒有多做解釋,他直接轉身走下樓梯。

    天台上的風很大。

    在如此近的距離,蘇浩清楚地看見————張繼林仰望天空的那張面孔掛滿淚水,彷彿是在祈禱,又好像是在懺悔。

    「..你們,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他看也不看站在旁邊的蘇浩,自言自語。

    蘇浩皺起眉頭,目光掃過對方腫脹的傷腿,說:「別擔心你腿上的傷,我們有辦法處理,你不會變成喪屍。」

    張繼林轉過頭。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蘇浩可以感受到對方深埋在體內的絕望和悲哀。他注視著蘇浩,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走吧!讓我一個人呆在這兒。」

    這一刻,蘇浩彷彿看到了那些在未來時代死去的那些朋友。他們臨死前的表情與眼前這個男人一樣,被不知名的陰影籠罩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清理思緒,從槍套裡摸出槍。

    看到這種動作,滿面麻木的張繼林再次笑了。他抹掉眼角的淚,清了清喉嚨,但因為身體虛弱,嗓音變得沙啞:「謝謝!不用那麼麻煩,也不要為我浪費子彈,我自己能行。」

    蘇浩沉默片刻,說:「我們可以一起走。我們有充足的食物,有水,還有安全的駐地。一切都會好的。」

    張繼林仍在微笑:「謝謝。」

    他的聲音很堅定,比蘇浩以往聽到的任何聲音都要嚴肅。

    蘇浩嘆了口氣,不再堅持。他默默注視了這個男人幾秒鐘,轉身離開。

    除了張繼林,天台上空無一人。

    他仔細聽著樓梯上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掙紮著爬到天台邊緣,從圍欄上探出身子,俯瞰著人們走進越野車,發動,駛出工地,越來越遠..

    這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爬下圍欄,從太陽能熱水器護板下面取出一隻皮箱。熟練地撥開密碼鎖,掀起箱蓋的瞬間,裡面露出一疊疊整齊碼放的紅色鈔票。

    數目很大,有好幾十萬。

    張繼林用顫抖的手撫摸鈔票,眼裡滿是感慨。

    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正好從銀行提出這筆款子,準備發放給工人和公司下屬當做福利。因為,從那個時候起的第二個月初,是「六一」兒童節。

    陳二柱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個不錯的老闆,是個好人。

    張繼林腦子裡回放著過去的畫面————有兒子、妻子、親戚和家人..有歡樂,有爭吵,也有冷漠和溫馨的記憶。

    「我真蠢!掙那麼多錢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多花點兒時間陪陪她們?」

    他自言自語,流著淚,表情和眼睛卻在笑。

    他伸手從皮箱裡拿出鈔票,撕掉捆鈔紙,將它們高高拋起,遠遠扔出。尚未完工的樓頂天台上空,頓時飛揚起一片隨風翻滾的紅幕。

    已經看不見越野車的影子。

    張繼林臉上的表情很滿足,充滿期待。他感覺自己終於扔掉了最沉重的包袱,輕鬆無比,舒暢的感覺使他覺得幾乎可以像鳥一樣飛。

    他重新爬到天台邊緣,雙手撐起上身,探出去看著下面如同深淵般的樓底。又轉過頭,最後看了一眼曾經無限留戀的世界,帶著淚水和微笑,縱身躍下。

    ..

    越野車沿著熟悉的通道緩緩駛入地下,通過車載無線電接到消息的留守人員已經站在樓梯口。他們從車裡攙下一個個體質虛弱的獲救者,慢慢扶進一樓的房間。

    老宋曾經提過:應該在附近另外設置一個臨時營地,用於接納新加入的團隊成員。因為誰也無法看穿對方心裡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訴求。隨著團隊擴大,人員數量增加,各種矛盾和困難也會隨之產生。城外營地尚未完成建設的情況下,只能另尋空屋安置新加入者。

    蘇浩已經選中街道對面一幢十餘層高的大樓。那裡原來是賓館,只需要帶領人手清空裡面的喪屍,就能獲得足夠數百人的安置空間。

    李曉梅熬了一大鍋粥。她應對此類事情已經非常熟練,知道在這種時候應該幹什麼,從外面救回來的人需要什麼。

    六張床頭都掛著吊瓶,周辰依照順序給每一個人進行注射。瓶子裡的藥液是葡萄糖,連同靜脈注射器一起,都是從附近藥店或者醫用品公司弄回來的。

    周辰是非常專業的醫生,他提出的急救方案更符合人體生理結構,也得到了所有團隊核心成員的認可,甚至被蘇浩要求當做制度沿用。

    「這些人體質都很強壯,只是缺乏營養。路上有四個人暈倒,還有兩個被喪屍咬傷,不致命,但已經出現體溫上升的跡象,必須盡快注射免疫藥劑。」

    站在蘇浩面前,周辰有些緊張。倒不是因為懼怕蘇浩強大的武力,只是擔心不能得到藥劑,兩名傷者最終只能感染,變異。

    蘇浩走進二樓他的專屬房間,從牆角暗格里取出十支預先準備好的免疫藥劑,離開房間,走到樓下遞給周辰。

    「這些東西以後就由你來保管。如果不夠,再找我要。」

    周辰有些驚訝,也感受到來自蘇浩的重視和信任。他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

    夜幕降臨的時候,小樓裡忙亂的氣氛已經恢復平靜。

    葡萄糖吊瓶注射的確管用,從工地救回來的六個人很快恢復清醒。他們坐在床上默默地喝粥,臉上看不到獲救後的喜色,只有麻木和疲憊。

    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房間門口,憐憫而沉默地望著這些與自己命運相似的獲救者。尤其是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陳昆等人,目光裡滿是同情,也隱隱有些慶幸和感慨。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首先放下喝空的粥碗。他身材修長,個頭高大,骨架從沒有多少脂肪的皮膚下面凸顯出來。皮膚黝黑,五官很溫和,也很削瘦。

    「..謝謝!」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站在周圍的人群,把目光定格在明顯是為首者的蘇浩身上,虛弱地笑笑,說:「謝謝你們的粥,非常好吃。」

    蘇浩淡淡地點了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董國平。」

    可能是因為體力損耗太大的緣故,男子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蘇浩繼續追問:「那個工地還有其他倖存者嗎?」

    董國平疲憊地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顯出悲苦的神情:「沒了..最初的時候,我們總共有八十多個人。死的死,散的散,不斷有人離開。再這樣下去,我們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許..我是說也許,你們再晚來幾個小時,我們可能都會那幢樓上跳下去..呵呵,與其被那些怪物吃掉,不如選擇自殺。」

    房間裡一片沉默,人們連呼吸節奏也變得平緩。

    這一刻,蘇浩不由得想起未來時代那些在荒野上為了食物和水勞碌奔波的流民。他暗自嘆息著,目光重新返回對面的男人身上,平靜地說:「現在,你們有什麼打算?」

    他不想重複一次在洗浴中心獲救者身上出現的錯誤————與其讓團隊因為不同意見出現分裂,不如現在就扼殺這種危險苗頭,給予對方選擇的機會。

    董國平與躺在病床上的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抬起頭,鄭重其事,也頗為期待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加入你們。」

    欣研從門口圍觀的人群裡站出來,走到蘇浩身後,認真地說:「有件事情必須說明————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這座城市裡的難民。這裡沒有救援人員,也永遠沒人會來救我們。食物、住所、安全..所有的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

    「其實,我們已經想到了。」

    旁邊,注射過免疫藥劑,肩膀傷口被繃帶裹住的陳二柱插進話來:「混亂剛剛開始的那天,工地外面有車隊經過。那時候我正在路邊商店裡買煙。聽維持秩序的交警說,那是前往泰國駐昆領事館的商業代表團。好像還有一個副市長之類的人物在裡面。那陣勢很大,有警車開道,清一色的奧迪、寶馬..那些人死得很慘,很多車都撞在一起..怎麼說呢,他們都是有身份的達官顯貴,那些人的命肯定比我們值錢。我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卻多少知道一些道理————連他們都死了,屍體就扔在大街上腐爛發臭也沒人管,更不會有人會來關心我們這種小角色。」

    話很粗糙,卻很有道理。

    另外一個聲音粗啞的工人點了點頭:「離開工地的人一直沒有消息。其它地方的情況估計和這裡差不多。」

    董國平從床上站起來,雙手握成拳頭,體質虛弱使站姿有些不穩。他長呼了口氣,認真地注視著蘇浩,咬了咬牙,誠懇而兇狠地低吼:「我們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我們只想殺掉那些該死的怪物..殺,殺光它們!」

    看著這張堪比沙漠野人般猙獰,充滿殺意和恨怒的臉,蘇浩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堅定且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

    ..

    倖存者們的生活仍在繼續。

    剛剛加入的六名新成員,給團隊帶來的意想不到的好處————他們對工程建設很在行,董國平更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高級工程師。

    去過一次正在建設中的野外營地以後,他們提出了一大堆意見和看法。

    「地基挖得太深了。如果從安全性的角度考慮,只需要增加外圍牆壁的堅固就夠了。而且材料浪費太多,根本沒有必要。」

    「這房子實用性太差,倉庫構建不合理,必須重新設計。」

    「水管和排污管得從兩個方向接入。這裡地勢很高,化糞池最好距離住宅區遠一些。原先預留的通道也太窄,最好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充一倍。」

    經過所有人一致贊同,蘇浩非常乾脆的宣佈,由董國平全權負責野外營地的一切工作。放權的同時,他也提出新造營地必須把「堅固」這個問題放在首位。尤其是環繞營地而建的圍牆,必須足夠高大,能夠承受巨大的力量衝擊。

    ..

    收集物資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距離銀行小樓最近的「家樂福」大型超市基本上已被搬空。從那裡得到的物資大多是食物和被服。它們被裝上卡車,直接運到野外營地。一旦倉庫和居室完成建設,這些不可或缺的物資足夠維持兩年以上的消耗。

    陳二柱和陶源另外弄來了兩輛挖掘機。他們花了兩週時間,在野外營地南面挖出一個尺寸驚人的巨大凹坑。然後,其他幾名團隊成員分別駕駛四輛重型卡車,從城郊火車貨運站裝載燃煤,運至這片凹地傾倒。套用老宋的原話:「我們必須未雨綢繆,提前儲備冬天的取暖燃料。」

    所有團隊成員都得到了免疫藥劑。除了老宋,沒有人知道這種藥液其實就是蘇浩的血。很多人都覺得振奮,蘇浩也選擇了適當的機會,公開銀骨對免疫者的強化效果。至此,無論加入時間先後的所有人都獲得強化。其中的最強者,仍然是蘇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21 11:36 AM

第三十七節五階

    他已經強化至第五階段。

    得益於原型藥劑的神秘改造能力,蘇浩在進化初期的強化效果已經超過普通人兩倍。這種變化似乎會隨著時間推移和服用銀骨數量而不斷增長。他製造了一個簡易測力器,發現全力擊發狀態下,可以釋放出十五至十八噸左右的力量。這個數字足足超過普通五階強化人三倍,甚至更多。畢竟,未來時代同階強化人的拳擊力量通常為五千公斤,即便最優秀的測試記錄也只是五千八百公斤。

    如果沒有這種超乎尋常的強大力量,蘇浩根本不可能給所有團隊成員注射免疫藥劑,讓他們能夠服用銀骨,獲得強化。

    免疫和強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是未來時代也沒有研製出兩種功能合二為一的綜合型藥劑。現在,蘇浩的血不僅將二者融合,服用者甚至不需要更高級別的藥劑就能繼續強化。目前,自蘇浩以下,強化實力最高的成員就是老宋、欣研和杜天豪。他們都跨入了第三階段。只要有足夠數量的銀骨,隨時可能進入第四階段。

    這意味著,只需要得到蘇浩的一滴血,根本不需要什麼第二、第三、第四階段的強化藥劑。在未來世界,這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蘇浩並不指望每一個人對自己俯首帖耳。這種想法根本就不現實。人類從原始時代一路進化至今,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獲得飛速發展的同時,卑鄙與狡詐也佔據了人類思維的很大一部分。即便某人當面宣誓效忠,也極有可能在巨大利益誘惑下從背後捅刀子。

    只有最強大的力量,才是真正制約一切的根本。

    與之前的第四階段相比,成為第五階段強化人的蘇浩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怎麼說呢..子彈對他仍然能夠造成致命傷害。然而,他已經不像剛剛傳送過來時那樣懼怕。

    蘇浩很難被槍殺。

    到不是強化後的細胞加速分裂,使身體表皮增厚產生類似「防彈」的效果。而是與之前相比,他的大腦開發量整整擴充了兩倍效果,思維反應和計算速度都得到增強。強化後的中樞神經系統對視、聽、嗅等器官收集到的信息反饋極快。反射時間縮短了百分之二百六十,視網膜圖像辨認更加清晰,身體協調性增幅甚至超過原來三倍。

    這些身體器官的綜合效果反應非常明顯。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對物體運動速度和軌跡的判斷。簡而言之:以三十米半徑為界,發射的槍彈對蘇浩可以造成致命傷害。但他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把握能夠避開攻擊。

    因為,子彈的飛行速度在他看來實在太慢了。

    他還有誰也無法比及的特殊技能————自癒。只要中樞神經系統不被破壞,有足夠的時間,迅速分裂的細胞可以填補任何傷口。哪怕脾臟破裂,肝腎粉碎、四肢截除..只要頭部和心臟保持完整,他都能恢復過來。

    一旦突破五階限制,銀骨對人體再也無法產生強化效果。

    這是未來世界人體生物學科所有權威,以及軍方最高研究院的共識。也正因為如此,強化人依照不同實力被劃分為五個等級。從來就沒有「第六階段強化人」的說法,這種超越第五等級的評判標準也根本就不存在。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實力更高,更強大的人類個體。但他們已經不屬於強化人的範疇,而被歸類於「進化人」。

    進化人同樣分為三種不同等級,每一等級都有五個由弱至強的階位。

    蘇浩曾經見過一名青銅一階進化人的能力測試。那種龐大的力量已經超出人類應有的極限,堪比機器,或者說是「人形戰車」也不過分。進化與強化截然不同,密度極高的皮膚雖然不能阻擋12。7毫米重機槍子彈,卻可以扛住該口徑下非鋼芯內質的普通彈頭。那種場景令蘇浩至今記憶猶新————暴雨般的5。56毫米子彈從四面八方噴射過來,測試者只是用雙手擋住眼睛和下體,在赤身裸體的狀態下毫髮無傷。命中身體的子彈彷彿撞上一堵金屬牆壁,反彈後掉落,只留下一道道微紅的印痕。

    進化人是非常神秘的存在。以蘇浩當時的高級研究員身份也接觸不多。軍方對這些人看得很緊,他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不多,然而,生活在未來世界的人類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強大群體存在,一些荒野流民甚至把進化人看做是神。

    蘇浩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由強化人變成進化人。未來時代生物研究結果表明:只有首先成為五階強化人,才有機會成為更強大的進化人。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突破極限的障礙可能是某種藥劑。但蘇浩從未見過,也沒有聽說過。

    他在無數書籍和文件中尋找答案,發現進化藥劑很可能與腐菌激素有關。即便不是原料,也肯定是重要添加劑的一部分。遺憾的是,直到啟動時空傳送器離開未來的時候,蘇浩仍然沒能突破到第三強化階段,自然不可能以第五階段強化人的身份,從軍方那裡知道更多相關信息。

    之所以選擇病毒爆發初期作為時空降落點,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第一:蘇浩當時收集到的能量只夠降落在這裡。他很想把時光機運轉坐標定位在一八XX年,或者更為遙遠的古代。誰都想安安穩穩富貴一生,他也想嘗試一下返回古時候做皇帝的感覺。至少,應該成為權傾天下的重臣。然而當時的局勢已經由不得更多選擇,也不容等待,他只能匆匆上路。

    第二:病毒爆發初期可以收集到足夠多的腐菌激素,很容易得到銀骨。

    蘇浩最初的想法只是逃亡,變強。

    顯然,自己的血之所以能夠讓服用者免疫,肯定是因為原型藥劑在其中發揮的增幅效果。他從未想過能得到一群強化人同伴。要知道,病毒爆發距離現在只過了不到兩個月。這個時候出現的一階強化人對喪屍處於絕對壓制地位。用通俗的話來說:只要有充足的體能,他們就可以得到數量驚人的腐菌激素和銀骨。

    黑色紀元以後的生物學研究方向會偏重於變異生物。人類對銀骨的使用也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服食。它會被分解,以元素方式與金屬融合,從而得到硬度驚人的高防彈裝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未來世界的通用貨幣。

    至於腐菌激素..在未來世界經常可以聽到諸如此類的傳聞————某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搞到一毫升腐菌激素,軍方在基地市核心區獎勵了他一整幢別墅。有自來水,有獨立的供電、空調系統,甚至還配備了兩名容貌絕佳的複製人女傭,足足一百五十年的「A」級食物配額。吃不完的,可以立下遺囑,由指定者繼承..

    現在,儲存在小樓地下金庫裡的腐菌激素多達數萬毫升,數量仍在繼續增加。

    按照未來世界的歷史記載,還需要八至十二個月,從病毒和喪屍圍殺中存活下來的人類群體,才會出現第一個自然進階的強化人。

    軍方應該不屬於這個範疇。他們隱藏著很多秘密,蘇浩看不透,也很難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軍方已經掌握了強化藥劑的配方,只是不知道具體等級和使用效果。

    連同蘇浩在內,銀行小樓裡的倖存者團體共有三十二個人。其中,除去那名尚在哺乳階段的嬰兒,他總共有三十名強化人手下。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在喪屍尚未進化變強的未來一年間,蘇浩完全可以統治這座城市。

    ..

    兩週過去了。

    野外營地的建設速度比預計要快得多。除了董國平等人的加入,很大程度是因為建設者都得到強化的緣故。他們可以在不需要機械幫助的情況下獨自搬運水泥預製板,也可以扛著大量建築材料免去車輛裝運時間。一期工程昨天已經結束,其中包括三幢總計一百個小型獨立居室的四層小樓,兩個佔地面積超過五百平米的儲物倉庫。這些建築地基非常牢固,大量鋼筋混凝土和三角形穩固結構使它們強度穩定。作為二期建設最主要的目標,營地圍牆已經開始基礎平整。按照董國平的設計方案,牆體採用直角倒立的方式,從外側形成防禦面,四邊角落配置高度超過五十米的警戒塔。一旦完成牆體部分,工程也將進入最後階段,也就是以原先挖出,後來被廢棄的地基為基礎,修建營地的地下部分。

    住宅樓最終還是沒有採用蘇浩最初設想的大房間————董國平直言不諱:「每個人都需要獨立的私人空間。獨立和安靜的環境有助於安定團隊秩序,公有制只會引發懶惰和混亂。就目前的情況看,小型住宅是最佳選擇。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家庭,家庭需要足夠的私密空間。」

    蘇浩在這方面沒有更多發言權,他的建築經驗大多來源於未來世界的流民定居點。他承認專業建築師的確比自己站得高,看的遠。現在的團隊已經不是幾個月前病毒爆發初期的時候。各種物資迅速增加,使每一位成員都擁有相當大的佔據量。強行剝奪原本屬於他們的部分,很可能引發反對甚至敵意。

    小樓裡的人們仍然每天外出,駕駛車輛在城內四處搜尋物資和建築材料。得益於強化過的身體和靈敏的感知器官,他們發現城市很多角落裡其實都隱藏著倖存者。數量不多,位置也很分散。一些高大建築樓頂開始懸掛出寫有「SOS」、「救救我們」之類的橫幅,搜索過程中也經常有空中飛來的空瓶。它們砸在地上,撞得粉碎,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還有活人生存。

    兩個星期,小樓裡又增加了十一名住客。他們來自四個破碎的家庭,有的動盪中失去了父親或母親,有的則失去了孩子。

    野外營地附近的田地都有莊稼栽種。老宋帶著幾個人,在鄰近空地上種了一批白菜和胡蘿蔔。黃瓜西紅柿的種子已經播下,雖然時間已經嫌晚,多少總會有點收穫。尤其是那些被原先主人遺棄在地裡的玉米和土豆,大多已經成熟。倖存者們很高興有煮玉米之類食物代替幾乎吃膩的罐頭,小樓和營地廚房單調的菜譜裡,也偶爾會出現「煎玉米餅」、「南瓜糊」、「綠豆湯」之類令人興奮的甜點。

    夏天,是一個到處充滿綠色的季節。

    野外營地每天都會分出兩名人手,在附近尋找可食用的瓜果野菜。從城內運載建築材料卡車返回的時候,都會帶上一些新鮮脆嫩的菜蔬。就在上個星期,倖存者們在城市北郊三十多公里的村莊旁邊,找到一個果園。枝頭上的桃子仍然發青,李子卻早已成熟。顏色有紅、黃兩種,很軟。輕輕一擠,薄薄的果皮就立刻綻開,露出鮮甜的果肉。

    倖存者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他們還在附近郊縣找到幾處瓜園。大棚裡的西瓜很多已經熟爛,也有不少晚熟品種可供採摘。老宋特意收集了幾隻種瓜,又留了一些瓜藤作為預種。他對如何栽種這東西並不在行,卻很喜歡摸索研究。

    ..

    正午的陽光火辣刺眼,太陽似乎很喜歡赤裸身體徹底暴露在天空的活動方式。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抬頭仰望,也沒有人喜歡在如此炎熱的時候外出。於是,這個火紅渾圓的傢伙光著屁股在天上肆無忌憚的溜躂,讓人感覺很變態,也很無奈。

    董國平坐在挖掘機駕駛室裡,全神貫注盯著正前方伸縮臂下的鏟斗。蒸籠般的環境使他汗流浹背,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短褲,但還是熱。

    圍牆地基已經完成混凝土澆灌,粗大的螺紋鋼水泥柱矗立著,如同密密麻麻的森林,散發出森冷、堅固的意味。

    操縱著巨大的機械臂,在地面挖出滿滿一鏟斗泥土,董國平長吁了口氣,抬起手背擦掉額頭上的熱汗,自言自語:「我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麼變態的工程。足足六十米深的地基,只為了修建一道圍牆..換在以前,真是不可想像。」

    即便是數百米的大廈,地基也不過是二、三十米。按照後來修改過的設計方案,營地圍牆最高點為四十一米,使用的鋼筋密度高得可怕。董國平計算過,這種厚度的牆體足以抵擋大口徑砲彈攻擊,強度甚至超過一般概念的軍用防禦工事。

    喪屍行動緩慢,不會跑,平均移動速度大約為每小時二至三公里。這些變異生物沒有翅膀,也不會跳躍攀爬,只需要一道三米的圍牆就能擋住它們。而現在的牆高足足有四十米..如果不是確定蘇浩神智清醒,董國平會毫不猶豫否決這個過度浪費人工和材料的工程計劃。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蘇浩俯首帖耳,服從來自那個年輕人的每一條指令?

    也許,他比我強大?

    也可能,是因為他救過我?

    這問題注定沒有答案,董國平只能苦笑著搖搖頭,把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機械鏟鬥上,繼續未完的工作。

    ..

    蘇浩沿著通向城市另外一端的街道慢慢行走。時間已過下午六點,陽光漸弱,在他身後照著一條很長的影子。不時有涼爽的風迎面拂過,泌人心脾,彷彿身在天堂一般。

    這是他第二次單獨外出————團隊主控權暫時交給欣研和老宋負責,他們有處理一般事務的經驗,也有其他人無法比及的威望。畢竟,最早加入團隊的成員總是要比後來者更具權威。

    蘇浩從路邊弄了一輛「桑塔納」。運氣不好,點火之後才發現油箱幾乎是空的。開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徹底停在路邊。

    與原型藥劑擺在一起的U盤和白色陶片一直沒有任何研究結果。蘇浩嘗試過很多方法,仍然無法從中找到答案。無奈之下,他忽然想起那個神秘的研究基地。按照未來時代的軍方記錄,原型藥劑遺失後,那裡就被廢棄,人員和主要設備早在事發前就已被轉移。在那種地方幾乎不可能找到什麼線索,但多少也得試試。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路邊有一間捲簾門敞開的小服裝店。面積不大,掛著各種衣服的貨架歪倒在地,滿是泥土和腳印。收銀台背後坐著一具腐爛的女屍,已經無法看清楚面容,只是大張的嘴裡有兩顆金牙很是誘人。

    蘇浩捂著口鼻走進店裡,拎著擺在死屍前面的單座沙發,徑直走到人行道與馬路鄰接的地方,坐下,從背包裡取出飯盒,打開。

    蛋炒飯是欣研做的,裡面還有切成薄片的香腸。擔心他吃不飽,女孩把盒裡的炒飯壓得很緊,沉甸甸的。

    蘇浩可以不睡覺,卻不能不吃飯。

    飯已經涼透,嚼起來有些硬,別有一番風味。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24 01:09 PM

第三十八節基地

    這是一條與馬路相鄰的側街。方言望去,兩邊是居民樓,底層都是大小不一的店舖。黑暗籠罩下的街道沒有絲毫人類氣息。夜風吹著行道樹發出「沙沙」的聲音,越發增添了恐怖意味。

    蘇浩仍然不緊不慢地吃著炒飯。他熟知歷史,知道這一時期的變異生物等級最多不超過「1」。它們不是自己的對手。走進這條街道的時候,他在百米外的路面上設置了一些警戒裝置————那是未來世界獵人們常用的手法,在空曠的堅硬地面上壘起幾隻小石塊,頂端放上一隻空罐頭盒或者玻璃酒瓶。這種倒三角擺法重心不穩,稍微觸碰就會使上面的空瓶翻倒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這種簡易警戒器大多是針對智慧底下的怪物所設。在死寂沉靜的夜裡,「叮呤噹啷」的罐頭盒響動會傳的很遠,足夠警覺的人們及時作出反應。

    如果有大規模屍群出現,蘇浩可以在第一時間迅速離開。目前為止,周圍平靜如常,沒有什麼意外打斷他的晚餐。

    但他還是發現了異常。

    街道對面的居民樓裡有動靜。四樓,以自己所在位置為中點,略微偏左的房間裡似乎有倖存者。窗簾很厚,蘇浩無法看到簾布背後那雙窺視的眼睛究竟是男是女?他只能通過發散開的思維意識進行探測,由於距離太遠,超出正常搜索範圍,微弱的意識觸角只能隱約模擬出模糊圖像。從大略的外形和身體高度判斷,應該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這結論讓蘇浩有些愕然。他收起吃了一半的飯盒,找到居民樓的入口,沿著台階走上四樓,在對應的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意識搜索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可以感應到這是一間五十多平米的住宅,標準的兩室一廳,只有一個孩子,他已經發現蘇浩的動作,就站在門的另外一邊,透過貓眼緊張地注視外面。

    隔著防盜門,蘇浩清楚地感受到從門後傳來的緊張和恐懼。強化後的神經意識使他發現這個孩子體溫正在上升。這表明對方血液流速加快,而門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的低沉喘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一片混亂且毫無秩序的世界,陌生人相當於敵人。

    蘇浩能夠理解————在未來世界,孩子往往是荒野流民之間的食物或者貨幣。餓了就把他們吃掉,長相不錯的幼女可以換到子彈或者其它生活必需品。

    蘇浩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敲門。

    發散開的探測意識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頭喪屍。它似乎是被繩索之類的東西捆住,關在客廳旁邊的房間裡。喪屍嘴巴應該塞著毛巾,無法嚎叫。它一直在掙扎,卻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個孩子,一頭喪屍..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事情都透著古怪。

    蘇浩很想以暴力方式破門而入,思考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放棄這種念頭。

    樓道里光線很暗,貓眼背後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在如此近的距離,發散開的意識觸角已經模擬出孩子的大概形體和相貌————他渾身肌肉緊繃,左手握著一支長柄改錐,右手握著一把菜刀。

    蘇浩站在黑暗深處,沉默了大約五分鐘。

    他解開背包,拿出一包半公斤裝的壓縮乾糧、幾塊巧克力、兩瓶乾淨的水,連同那盒吃剩一半的炒飯,輕輕擺在緊閉的門口。做完這一切,便轉身離開。

    ..

    未來世界很多歷史研究資料都記載著這樣的故事————病毒爆發初期的人類有著近乎愚蠢的善良。他們知道喪屍會帶來死亡,卻無法拋棄那些已被感染的至親。面對變異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對方捆綁、禁錮,鎖在無人知曉的房間裡,嘗試著用各種方法使感染者恢復原狀。那些辦法很可笑,也很荒誕。有人給喪屍注射福爾馬林溶液,希望以此緩解肌肉腐爛速度。有人給喪屍服用抗生素,也有人在喪屍面前擺上一台電視機,反覆不斷播放舊時的家庭錄像,給喪屍唱歌,想要用對方最熟悉的東西喚回記憶。

    這些做法沒有一例獲得成功————病毒侵蝕已經深入感染者大腦,喪屍腦幹逐步取代了大腦皮層,成為新的記憶載體。聲波刺激螺旋器周圍的突耳蝸神經節取代肉眼成為最主要的探測器官,視覺弱化效果甚至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如..它們已經進化成另外一種生物。腦子裡殘存著某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這些微弱意識無法佔據主導,使得它們在啃食自己親人的時候多少有些疑惑,卻永遠不會因此恍然大悟,更不可能停止咀嚼。

    2031年的時候,軍方研究人員曾經在烏魯木齊舊城區發現了一名男子。他和變異為喪屍的妻子在廢墟裡生活了整整十一年。該男子在住宅樓下面挖了一個地下室,以降低環境溫度的方式延緩腐爛。他一直在捕捉老鼠,甚至殺死遇到的陌生人,以此喂養變異的妻子。在那間地下室,研究人員發現了大量過期的抗生素乾粉空瓶。品種包括頭孢曲松鈉、唑啉鈉和他美脂。男子承認這些藥品來源於市內各大醫院。他拒絕接受幫助,以自殺威脅研究人員不准靠近..出於對這頭在地下室喂養了十一年,一直沒能進化為更高等級,仍然保持初期「—1」狀態喪屍的好奇,也想要收集更多相關研究數據的考慮,軍方派出一個戰鬥小隊在男子住宅附近監視。他們不斷派人與男子接觸,送給他很多食品和藥品。然而,這種善意在男子看來卻是想要奪走妻子的企圖。恐懼和狂怒之下,他用斧頭劈碎了妻子的頭,然後抱著那具腐爛不堪的身體,從六層高的樓頂跳了下去。

    蘇浩完全可以破門而入,殺掉那頭喪屍,帶走孩子。

    他找不到這樣做的理由。

    那扇門裡的一切,都屬於那個孩子。旁人的善意在他看來就是敵意,為了守護心底最珍貴的存在,很多人無懼死亡。

    很悲壯。

    很痛苦。

    很渺小。

    卻讓人忍不住想哭。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為之堅持的信念,無關卑微還是崇高。就像兒童因為父母扔掉了好不容才抓回來的蝌蚪而哭鬧,大人卻無法理解孩子的內心感受。

    未來世界有一個詩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當醜陋喪屍撲過來的時候,我在它灰暗發黃的眼睛裡,看到了媽媽的影子。」

    ..

    蘇浩在路邊砸碎一輛「豐田」轎車的窗戶,開著它穿過城市。天明時分,已經來到郊外,沿著一條勉強夠兩輛車並行的水泥支道,駛入被高牆環繞的院子。

    這是一處頗為另類的軍事管制區。大門和院內四周矗立著警戒塔,圍牆頂端設有電網,入口處的地面有橫截面超過兩米的鋼板。按照未來時代軍方設置基地的慣例,蘇浩猜測這應該是一台橫向自動升降器,上面負載有高度超過半米的水泥墩。一旦接通電源從地下升起,立刻就能形成一道反裝甲隔離帶。

    沒有人,也沒有喪屍。四周靜的出奇。

    只有一幢依內牆而建的兩層小樓,幾乎所有房間的門都敞開著,到處都是零亂的腳印和拖痕。沒有戰鬥或者廝殺過的痕跡,場院北面停著兩輛軍用重型卡車,不知道是否還能用。東面草坪中央有一個帶「H」標誌的水泥平台,是空的,沒有直升機。

    早晨清冷的空氣很快被陽光掃淨,炎熱與沉悶意味著時間正接近正午。和昨天夜裡的做法一樣,蘇浩用空飲料瓶在院子入口前設置了警戒,又走近卡車仔細檢查————他運氣不錯:有一輛車方向盤下面插著鑰匙,汽油還剩下半箱。

    搜索未知區域的時候,首先保證有足夠安全、迅速的退路。這是未來世界的生存法則之一。

    蘇浩在軍方電腦裡看過研究所的結構圖,明白地表建築的作用只是防禦和偽裝。真正的核心,位於地下。

    沒有戰鬥痕跡,意味著這裡所有的人都及時撤離。他們可能只帶走了最重要的文件和數據,卻留下了一些過於沉重的武器————四個警戒塔上的12。7毫米口徑重機槍都在,旁邊的彈藥箱也沒有打開。蘇浩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拆下來,裝上卡車。

    小樓頂層裝有太陽能電力系統,在高原地區,這種清潔能源的普及率很廣。蘇浩沿著地面四處搜索,發現了六個獨立車庫。其中五個已經空了,剩下的一個,裡面停有一輛輪式輕型步兵戰車。它可能出現了某種故障,炮塔與車身份離,被絞盤高懸在庫房頂端。車輪也被卸下,旁邊擺著一大堆各種零件,散發出濃烈的機油味。

    儘管有些遺憾,蘇浩還是不得不打消修好這輛裝甲車的念頭————他不是萬能的神,對機械修理並不在行。何況,這不是普通概念的民用車輛,而是軍方的戰鬥機械。

    走進小樓內側,可以看到一條長約百米的走廊。由外及內呈梯形,像一個倒置的喇叭,兩邊設置有四個混凝土環形工事。不過裡面沒有人,也沒有留下任何武器。

    走廊盡頭,是一具大型升降平台。控制器亮著燈,表明太陽能電力系統仍在運轉。蘇浩推開塗有黃黑色斜紋的圍欄,走進平台,掃了一眼代表不同底層的三個數字,用力按下排在最前面的「—1」鍵。

    地下一層有兩個車庫和一個修理車間。車庫仍然是空的,旁邊修理車間地面上散落著履帶等零件。從地面的轍印與壓痕判斷,車庫原先存放的車輛可能是重型坦克,或者履帶式步兵戰車。

    車間旁邊有兩個小型儲油罐,應該是與地面設備連通。油壓器顯示液面還剩下大約三分之二,只要接通電源,隨時可以抽取。

    地下二層是倉庫。武器庫房基本上已經搬空。蘇浩只找到四隻「95」式自動步槍、十幾枚防步兵手雷、兩箱5。8毫米子彈,以及兩具PF98式火箭筒,十六發火箭彈。除此之外,還有數百公斤烈性炸藥,倉庫角落還留有一台四聯裝高射機槍。也許是因為沒有車載部件,自重過大的緣故,部隊撤離的時候沒有帶上它。

    相比之下,常用品庫房剩下的東西卻很多,存放的物資大多是軍用口糧和蓄電池。蘇浩撬開幾隻巨大的木製板條箱,發現裡面裝滿了繃帶和醫用棉,底層則是各種戰場急救藥品和抗生素。

    站在升降台上,伸手按下最後一格「—3」鍵的時候,蘇浩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電梯隔絕了視線,但他依然能夠聞到從樓下傳來的血腥味,發散開的思維意識也探測到幾個躺在那裡的人體。他們一動不動,顯然早已死亡。

    升降機底部傳來液壓機械獨特的聲音,蘇浩的目光有些嚴峻。他握緊了手裡的槍,當升降機挺穩,封閉閘門朝兩邊徐徐開啟的時候,大步走出。

    這是一條沒有彎折的走廊,連通盡頭的另外一個房間。

    有四具屍體,手裡都握著槍,臨死前仍然保持著戰鬥姿勢。服裝和武器配備表明他們都是軍人。腐爛的屍體已經無法看清死者本來面目,身體表面密集的彈孔是致命死因。

    蘇浩從背包裡取出口罩和橡膠手套戴上,最到距離最近的屍體旁,蹲下。封閉的環境會滋生大量細菌,尤其是與腐屍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儘量採取保護措施,總是有備無患。

    死者穿著這個時代最新式的戰鬥服,身體重要部位均由凱夫拉材料製成,胸口和側腹位置裝有陶瓷防彈護甲片。就連掉落在屍體旁邊的武器,也不是常見的「95」式自動步槍,而是口徑更大的7。92毫米特製突擊步槍。

    顯然,這些死者不是普通的軍人。

    蘇浩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他驚訝地發現:槍傷並不是致死的唯一原因。這些人或多或少都遭到重擊,有的左肩完全脫落,還有的腹部有大面積裂傷。尤其是靠在牆角,肩膀上佩有上尉軍銜的那具屍體,胸廓已經凹陷,露出從中央部位斷裂的肋骨。感覺..就像是被穿甲砲彈直接命中,將整個人打穿。

    翻動腐屍,蘇浩在死者左臂上找到一塊盾形佩章。圖案是一顆黑色的龍頭,大張著滿是獠牙的巨口,猙獰兇殘且不失威武。

    蘇浩見過這樣的臂章————在未來世界,軍方有一支特殊精銳部隊,成員至少擁有三階強化人以上的能力。它的名字,叫做「龍牙」。

    未來世界的標準不可能通用於現在,這些死者當然也不可能與蘇浩所在世界的「龍牙」相提並論。當然,他們肯定比普通士兵更強,甚至可能達到一階強化標準。但不管怎麼樣,以目前的病毒變異和軍方研究速度,他們不可能達到三階強度。

    這個研究所非常隱秘,蘇浩也只是在密級很高的檔案裡,才找到與之相關的資料。由地面至地下,沿途的各種防禦工事異常堅固。從營房裡留下的床位來看,守備部隊應該不少於一個加強連,甚至配備有裝甲車和坦克,外面的直升機平台顯然是緊急情況下的特殊撤離方式..可是為什麼,這些軍人會戰死在這裡?

    蘇浩沒有在周圍發現喪屍的痕跡,也沒有變異生物特有的粘液。所有證據都表明他們死於人類才會使用的戰鬥模式————彈孔來源於槍擊,至於那些巨大力量留下的撞痕..據蘇浩所知,只有強化人才會這樣做。

    走廊裡光線昏暗,地面上到處都是彈殼,兩邊牆壁上滿是干涸的黑血。靠近房間入口的天花板朝內翻起,露出兩具電子防衛器。轉輪式槍口低斜,黑黝黝的槍管指向地面。混亂發生的時候,它們似乎沒有發揮應有的效果。可能是被電子信號干擾,也可能是被人切斷了控制連線。

    蘇浩推開走廊盡頭的虛掩的門,發現這是一個面積廣大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電子儀器,牆壁上凸起的粗大管道顯然與電力系統連接。所有屏幕都一片灰暗,只有兩盞冷光燈維持照明。

    電子顯微鏡前的工作台後面有一具屍體。從外表判斷,死者為男性。他穿著軍隊特有的制式夏裝襯衫,外面罩著一件白大褂。儘管皮肉早已腐爛,卻維持著臨死前的坐姿。屍體右臂下垂,座椅旁邊的地上扔著一支手槍。側顱有一個巨大的彈孔,出不判斷,死因應該是自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24 01:10 PM

第三十九節遺書

    蘇浩環視一圈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把目光重新聚集到死者身上,凝視許久,發現白大褂左側的衣袋裡裝有某種重物,墜著衣服,使屍體看上去顯得怪異。

    他把手伸進死者衣袋,摸出一台微型錄放機。這東西很精緻,體積和打火機差不多大小。蘇浩仔細研究了幾分鐘,用力按下帶有三角形符號的播放鍵,狹長的機器頂端立刻釋放出一道淡藍色的光,映在對面牆上,形成一塊可以通過伸縮距離調整清晰度的投影畫面。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身材削瘦的年輕軍人,穿著白大褂。從肩章和胸前佩戴的履歷表來看,應該就是坐在轉椅上的那具屍體。他顴骨很高,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充滿疑惑和凝重。

    「現在是2020年5月29日,下午十八點四十七分。警報!原型藥劑運送計劃很可能是個騙局。我們派出所有武裝人員進行護衛,卻接到了全軍覆沒的最後通訊。個人認為,這起事件的應該與KD03號基地主管袁斌有關。車隊行進路線和護衛人員全部由他來安排,可六分鐘前我收到的緊急通訊內容,卻是有不明身份武裝人員襲擊車隊。現在整個研究所只剩下四名「龍牙」隊員,我們無法提供支援,衛星通訊也被中斷,目前只能等待。」

    「十七點。仍然沒有護送隊的消息,KD03號基地聲稱已經派出了直升機接應。袁斌也一再重申會保證我們的安全。我不相信他,卻毫無選擇。上級命令我放棄KD01基地,按照計劃,這裡還有一份資料副本需要銷毀。我不打算執行這個命令————護衛隊遭遇大規模屍群,原型藥劑和負責押運的劉建國中校下落不明。北方軍區迫切需要這些資料,衛星傳輸至今無法恢復暢通,我毫無選擇,只能抗命。」

    畫面很模糊,不斷出現閃爍和跳躍性干擾。屏幕上的年輕軍人神色嚴峻,毫不掩飾焦慮的目光。他說話的速度很快,總是不斷回頭朝身後張望,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二十二點四十一分,KD03號基地派出的救援部隊總算抵達。監控鏡頭顯示外面有兩架直升機。仍然還是沒有護送隊的消息,我又複製了一份資料以備應急。我不明白,袁斌到底在這件事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那些人的死肯定與他有關。他究竟想要什麼?難道是原型藥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事情的變化已經超出可控範圍..暫時先不管那麼多,只要離開這兒,到達成都基地以後,總部自然會派人過來查明真相。」

    圖像播放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劇烈搖晃起來。電波發出刺耳的「滋滋」聲,長方形的藍色屏幕也彷彿被無形之手朝兩邊撕扯。處於屏幕正中位置的年輕軍人聲音變得越發急促,他無比震驚和憤怒地嘶吼:「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電波干擾太強烈..是那些支援部隊,他們在幹什麼?不..不,他們在攻擊我們,想衝進來..見鬼!他們釋放了強電磁震盪波,基地防禦系統已經無法啟動..」

    畫面越來越混亂,有幾道全副武裝的身影從年輕軍人身後閃過,偶爾有人從屏幕旁邊插進來,低聲、急促地商議著什麼。屏幕上佈滿了雪花點,可以聽見零亂的槍聲,還有悽慘尖利的喊叫。

    年輕軍人再次出現的屏幕中央,他的面孔隨著電波干擾而扭曲,背景夾雜著嘈雜的「滋波」跳音,使他的話語變得很不連貫,帶有不間斷的畫面凝固和紊亂。即便如此,蘇浩還是從支離破碎的音節當中,辨別出對方想要表達的意圖。

    「我的猜測沒錯,的確是袁斌一手策劃了整個事件。他衝在最前面,那副骯髒張狂的嘴臉比任何時候都讓我感覺噁心。他們已經殺死了兩名「龍牙」隊員,應該是想要滅口。自動防禦系統徹底陷入癱瘓,我們沒辦法擋住他。如果有誰發現了這份影像記錄,請立刻轉交給成都或者西安基地的趙志凱上將。走廊盡頭的滅火器背後有一個暗格,你可以在那裡找到備份的資料,文件自帶二十四位開啟密碼。我是KD01研究所最高主管徐屹,這是我留下的最後信息..再見了。」

    藍色光幕消失的一剎那,蘇浩只覺得眼前一暗,整個房間又恢復到死寂沉悶的狀態。空氣中依然瀰漫著屍臭,轉椅上死去的軍人顯得面目猙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浩並不覺得這具腐屍恐怖,只是心裡流淌著一股淡淡的悲涼。

    未來世界的軍方檔案曾經提到過「徐屹」這個人。三十一歲,生物學專家,中校軍銜。在那份文件裡,他別列為KD01號基地的失蹤人員。

    蘇浩對於研究歷史不是很感興趣。何況,那些塵封的秘密當中,也因為現在自己參與而出現了變化。他收起微型錄放機,按照圖像指示走出房間,沉默著來到走廊盡頭,取下懸掛在牆上的罐式滅火器,用匕首撬開暗格。

    那是一個差不多十釐米見方的空間。裡面擺著一枚淡綠色的U盤,一把上滿子彈的「95」式手槍。

    蘇浩拿起U盤,對著遠處射來的微光看了很久————除了顏色,無論款式還是外形,這東西都與自己之前得到的那枚U盤完全一致。

    蘇浩感覺腎上腺素分泌驟然加速,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幾乎可以確定,這枚U盤裡肯定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何況,徐屹留在錄放機裡最後的消息也說過:他複製了一份資料。

    辦公桌上擺著十幾台電腦,重新恢復的電力可以使它們立刻開始工作。蘇浩強壓下想要啟動其中一台,插入U盤一窺其中秘密的衝動,飛快收好從房間裡找到的槍械和子彈,又走到幾名死亡軍人屍體前,撿起突擊步槍和彈匣,迅速走上升降機,用力按下返回地面的鈕鍵。

    因為自己的出現,這個世界的未來走向已經出現了偏差。綜合在另外一個時空掌握的情報和信息,不難推斷原型藥劑遺失事件的確如徐屹所說的那樣,是某個利慾熏心的軍人在貪婪之下搞出來的陰謀。他應該掌握著很大的權力,在軍方內部可能擁有數量眾多的支持者,還控制著極其龐大的資源..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未來世界檔案裡沒有「陰謀」之類的記載?甚至根本沒有提到過「袁斌」這個人。

    蘇浩一再告誡自己————必須盡快離開這兒。

    軍方上層不可能白白放任原型藥劑遺失。地下研究室仍然留有戰死軍人的屍體,也就意味著調查人員還沒有來過。從廣場上屍群圍攻吉普車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KD01基地卻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有人在阻撓,干擾軍方高層對遺失事件的調查進程。

    鑽進重型卡車駕駛室,關上車門,蘇浩覺得心臟跳得厲害,幾乎從喉嚨裡躍出。

    他眼裡閃過一絲猙獰和果決,咬著牙,狠狠踩下油門。驟然得到動力的卡車如同發現獵物的餓獅,咆哮著,朝遠方由無數建築構成的模糊地平線駛去。

    ..

    從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

    蘇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獨自面對兩台筆記本電腦。

    這種事情的確有些反常,小樓裡其他團隊成員不禁為他感到擔心。欣研一直守在門口,到吃飯時間便小心翼翼敲敲門,蘇浩則按時打開,接過水和食物,簡短急促地吩咐幾句,轉身走進房間。

    「13丙GHJ辛9巳XX51戊9RT7申未44FH」。

    這是U盤文件附檔裡的二十四位密碼。也許是因為輸入方式過於繁雜的緣故,兩枚U盤的開啟密碼完全一致,內容也沒有什麼分別。

    「免疫藥劑最優化配方及臨床試驗報告。」

    「一階強化藥劑配方。」

    「二階強化藥劑配方。」

    「三階強化藥劑(實驗型)常溫狀態使用報告。」

    「四階強化藥劑理論數據及真空模擬效果..」

    各種文件記錄多達數百萬字,連同其中加載的影像記錄,全部信息總容量多達十五G。根據這些名錄,不難看出軍方在藥劑研究方面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他們應該擁有量產二階強化藥劑的能力,三階藥劑正在研究當中,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至於四階和五階,已經有了系統的理論依據,甚至一整套實驗數據。

    除了正常進階的強化藥劑,文件還提到另外兩種在未來世界被普遍使用的藥劑名稱。

    能量藥劑。

    活化藥劑。

    第一種藥劑的基本作用是補充體能,按照不同的強弱功效,分為A至D四個品質等級。它以活性因子為載體,進入胃部之後,迅速被腸道吸收。通過刺激細胞和中樞神經系統的方法,使身體在短時間內獲得肌肉舒緩、紅血球運動速度加快、大腦判斷能力提高等一系列效果。簡而言之,這種藥劑相當於激素,在五至十秒的時間裡,使服用者迅速獲得充沛體能。尤其是高級藥劑,甚至會削弱傷者痛覺,使身體爆發力倍增。

    未來世界幾乎所有人都會常備一瓶能量藥劑。

    只要使用恰當,這玩意兒在關鍵時候相當於第二條性命。那個時候,能量藥劑是軍方和幾個大家族的專利,價格也極其昂貴。一般情況下,即便效果最差的「D」級藥劑,也需要一個品貌俱佳的女人,或者三十毫克銀骨才能兌換。

    第二種活化藥劑是通過刺激松果體的方式,在服用者體內產生類新陳代謝激素,以達到延長壽命的效果。不過,這種藥劑很大程度上停留在理論階段,所有實驗無一例成功。蘇浩從原先時空離開的時候,該研究項目依然沒有絲毫進展。軍方高層甚至一度傳出停止撥款,中止項目的呼聲。

    蘇浩注意到,U盤裡的文件夾建立時間大多為五年前。也就是未來世界電腦檔案提到過,從柬埔寨王國考古現場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那個時間。

    其中,「一階強化藥劑配方」文件夾內的資料多達上千份。最新的實驗數據記錄為2018年6月27日。

    「二階強化藥劑配方」文件夾建立時間為2018年4月6日。

    關於三階強化藥劑配方資料的文件夾,建立時間為2019年11月19日。

    探究時間並非沒有意義。從文件排序和建立時間來看,研究者顯然是以一階配方作為基礎,循序漸進研發出更高等級的藥劑。這些藥劑之間肯定有某種關聯,四階和五階藥劑研製成功僅僅只是時間問題。而一切研究的基礎,正是那瓶神秘的原型藥劑。

    望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淡黃色文件夾,蘇浩不禁長吁口氣,搖頭輕嘆著自言自語:「他們究竟從哪兒弄到的原型藥劑?吳哥窟的古代地宮裡到底埋藏著什麼秘密?」

    沒人能告訴他答案。即便穿越時空返回現在,他仍然只能獨自尋找真相。

    有一點可以確定————軍方早已知曉會出現病毒爆發,他們提前做好了準備,擁有免疫藥劑和初階強化藥劑。可是,拋棄平民和城市的做法,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即便是腦子不正常的戰爭瘋子也不會殺光全人類。那樣做,只能得到一個光禿禿的地球,把自己變成比大熊貓還珍貴的稀有動物。

    蘇浩仰靠在椅子上,皺著眉,陷入沉思。

    ..

    街上漸漸出現了落葉。

    天氣依然炎熱,樹木卻開始略顯枯黃。枝梢不再冒出綠芽,葉子表面佈滿斑點,水分漸少的樹枝變得乾硬。它們經常掉落在地上,用這種含蓄的方式提醒活著的人,另外一個季節即將來臨。

    野外營地的高大圍牆仍然沒能按時完工。這不是董國平的錯,而是蘇浩一再修改設計圖,要求在營地裡增加一幢擁有地下部分的三層小樓。不得已,人們只能改變計劃,按照他的要求進行建設。

    蘇浩並非突發奇想,也不是想要在野外另造樓盤發展房地產。他需要一個醫院。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間帶有醫院職能的研究室。U盤裡記載著第一、第二階段的強化藥劑配方。它們經過驗證,擁有牢固的數據基礎。蘇浩要做的,就是按照配方把它們製造出來。

    原型藥劑具有無比強大的功效,它使蘇浩體內的血擁有極其高端的強化作用。不需要注射更高等級的藥劑,老宋等人通過不斷增加銀骨服用量就能自然進化。這意味著,軍方花費大量財力、物力苦心研製的各級強化藥劑已經失去作用。這些在未來世界原本價值昂貴的東西,還比不上蘇浩身上的一滴血。

    這很可怕,也很恐怖。

    不難想像,一旦被外人發現這個秘密,或者被軍方查知,蘇浩的命運只能是被禁錮起來,成為供研究使用的小白鼠。

    他必須掩蓋自己的秘密。

    編造一套合情合理的謊話,聲稱無意中發現了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從死亡軍人身上找到微型錄放機,得到U盤..

    這謊話沒有任何破綻。至於藥劑..電子文檔裡有詳細的配置資料,主要成份不外乎是從喪屍體內獲取的腐液。通過低溫培養方式使之產生變異,從而獲得原生菌種,加入一定比例的活性細胞,就是真正的初階強化藥劑。

    蘇浩必須盡快建立實驗室,從城內廢棄的醫院裡搞到各種設備。有周辰協助,配置藥劑應該沒有太大困難,也能解釋其他團隊成員身上的強化現象。

    病毒爆發沒有殺光全人類,倖存者還有很多。隨著越來越多的喪屍被捕殺,人們會逐漸發現銀骨和腐菌激素。自然產生的強化人終究是少數,面對越來越強的變異生物,人們也在不斷尋求得到更強的力量。用初階強化藥劑向其他人交換銀骨,以及一年後怪物體內生長出的其它材料,的確非常划算。

    如此一來,蘇浩可以迅速積累大量銀骨。他會把鮮血給予那些值得信賴的人,短時間內獲得一群聽命於自己的五階強化人。

    這是勢力擴充的基礎,也是強大的根本。

    ..

    沿著那條曾經走過的路,蘇浩再次站在廢棄的服裝店前,仰著頭,默默注視著馬路對面那扇被厚厚布簾遮擋的窗戶。

    他一直無法放棄那個獨自呆在單元樓裡,與喪屍共同居住的孩子。

    蘇浩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裡面裝滿了各種食物。他甚至打算給那個孩子留下一支手槍,幾十發子彈。

    這種做法已經明顯違背原則。

    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眼前總會浮現出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就像未來世界荒野上的小流民。他們往往十歲就成年,男孩和大人一起外出捕獵怪物,女孩則出賣身體換取食物,養活自己和家人。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5-24 01:11 PM

第四十節女孩
       
    現在是下午,光線強烈,很熱。

    蘇浩沿著熟悉的路線,走進背朝街道的樓房入口。還未踏上樓梯,發散開的探測意識已經發現樓道里有三頭喪屍。它們聚集在四樓,用頭和肩膀重重撞擊緊閉的門板,用爪子在防盜門表面來回抓摸,帶起「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

    這些變異生物已經發現屋子裡還有活人,它們很激動,或者應該說是亢奮。被病毒寄生的身體釋放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朝緊閉的防盜門猛撞。它們不知疼痛,也沒有使用工具的概念,只是用愚蠢、野蠻的辦法,固執瘋狂的想要衝進去。

    它們顯然在這裡呆了很久,門板中央已經被撞出淺凹的弧度,四周與牆壁連接的部分出現縫隙。巨大的震動使牆面裂開,「悉悉索索」抖落很多白灰,露出與門板連接的金屬螺栓。

    沒有絲毫猶豫,蘇浩迅速沖上四樓。左手探出,一把抓住距離最近的喪屍肩膀,右手扣住後頸用力一撕,將整個頭顱狠狠擰掉。蘇浩扔下手裡的無頭腐屍,五指伸張抓起另外一頭喪屍後腦,拽過來,以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重重推到對面牆上砸得粉碎,濺起一片觸目驚心的腐血之花。

    這一系列動作迅猛無比,等最後一頭喪屍轉過身,想要張口撕咬的時候,蘇浩已經抓住它的胳膊開始反擰。雖然感覺不到疼痛,喪屍卻無法擺脫韌帶與骨骼的束縛。在巨大的反製作用下,它只能被強行轉向,被重重按在牆上,反扣住頸部。無法動彈的喪屍恨怒無比地嚎叫,手腳來回亂轉,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扭。它努力偏著腦袋,眼睜睜看著蘇浩騰出右手,從口袋裡摸出裝有***溶液的注射器,把針頭狠狠插進自己的頭。

    收好抽取出來的腐菌激素,蘇浩反手從背包掛扣上取下鋼斧,狠狠劈開喪屍臀部,收取銀骨。

    忽然,他感覺到身後緊閉的房門鬆開一條縫。

    蘇浩沒有做聲,神色如常的把銀骨顆粒裝進金屬管,收好,緩緩轉過身。

    門已經從裡面被推開。

    一個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如幽靈般站在門口。身材瘦小,枯黃髮干的頭髮散垂下來,遮擋住大半部分蒼白的面頰。她穿著一條皺巴巴的卡其色裙子,腳上是一雙磨破了的扣帶布鞋,右手握著一把鏽漬斑斑的菜刀,左手隱沒在門後,似乎是握著扶手。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立刻就能把門關上。

    她頭部微微前傾,靜靜地盯著蘇浩,後者也目不轉睛盯著她看。這種奇特而古怪的對峙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蘇浩無語地點了點頭,分開雙手,聳了聳肩膀,在喪屍衣服上擦乾淨斧頭,插進背包。

    他退後幾步,站在台階下面,選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從背包裡拿出罐頭和壓縮餅乾,還有一些饅頭和瓶裝水,擺在那裡。

    做完這一切,他背起已經空了的包,對著小女孩友好地笑笑,轉身便要離開。

    「我見過你。」

    忽然,女孩說話了。她的聲音很尖銳,在滿地屍骸的樓道里顯得突兀。

    蘇浩站住腳步,轉過身,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上次來過。」

    女孩細細地瞧著蘇浩,眼睛透過髮絲釋放出警惕的目光。她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認真地說:「那盒蛋炒飯很好吃。」

    蘇浩不禁有些莞爾。他想了想,說:「如果你喜歡,下次我可以再帶一些過來。」

    這句話拉近了兩個人的關係,女孩充滿冷漠和警惕的表情略微有些鬆緩。她仍然牢牢抓住防盜門扶手,絲毫不肯放開。

    蘇浩一直注視著她的情緒變化,他儘量放緩說話的速度,語氣充滿溫和:「你也看到了,這裡其實很危險,到處都是這種吃人的怪物。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走。我們那裡有充足的食物,很安全,還有..」

    不等把話說完,女孩的目光瞬間變冷。她飛快後退半步,「嘭」的一聲把門關上。緊接著,從門的另外一端傳來扭動門閂鎖死的聲音。

    蘇浩僵在了原地。

    他可以理解小女孩的感受————這是一種在極端危險環境下產生的強烈自我保護意識。她可能受過傷害,也可能被欺騙,或者背叛過。潛意識當中,她本能的不相信陌生人,也抱有敵意。當然,蘇浩不是壞人,他對小女孩也沒有什麼變態的想法。他只是覺得憐憫,想要給對方一個足夠安全的生存環境。

    蘇浩默默看著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心情很是沮喪。剛才那些話雖是好意,卻操之過急。在彼此陌生的情況下,其實很難與不認識的人溝通。

    雖然..小女孩說過,蛋炒飯很好吃。

    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再次轉過身,朝樓下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房門再次被推開,黑黝黝的門縫裡透出女孩緊張畏懼的雙眼。

    蘇浩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著她。

    女孩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她先是看看蘇浩的手,又迅速看了一眼橫在門前的喪屍遺骸,絲毫不肯放鬆戒備地說:「上一次有個男人想進來,差一點兒成功了。我把他關在外面,他一直在砸門,罵的很凶。」

    蘇浩燦爛地笑道:「他罵你什麼?」

    小女孩眼裡滿是提防,慢慢地說:「他想強姦我。」

    強姦..這個詞讓蘇浩有些困惑,甚至有那麼幾秒鐘感覺思維陷入混亂。他仔細打量著身材瘦小的女孩,語氣古怪,不太確定地問:「你..多大了?」

    「九歲。」

    女孩回答的速度很快。她側著身子,露出緊握在右手的菜刀,說話語氣帶有令人心酸的成熟與兇狠:「我怕他引來更多的怪物,於是就殺了他。」

    蘇浩站在那裡沒有動。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動作的話,女孩會立刻關上門,可能再也不會有談話交流的機會。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蘇浩從背包側面摸出一支預先準備好的「95」式手槍,彎下腰,把槍和食物擺在一起,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笑女孩,問:「會用嗎?」

    女孩盯著他的手,視線焦點隨即轉移到手槍上,目光漸漸變得熱烈,卻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惕。她一支沉默著,沒有說話。蘇浩看得出來她正在努力思考,彷彿要做出某種決定。

    「吱呀————」

    僵持了近五分鐘,防盜門終於完全敞開。小女孩從房間裡走出來,光線陰暗的門洞裡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惡臭。

    她走到台階前,撿起手槍,好奇地握住,仔細端詳。從樓道側面鏤空磚孔斜射下來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出凸出的顴骨,曲線優美的鼻子。她的嘴唇很厚,被拉伸成露齒的微笑。

    蘇浩伸出右手。

    這動作立刻引起女孩注意。她用力握住手裡的槍,沒有動,緊張而警惕地望著那隻大手慢慢探過來,落在頭頂,輕輕撫摸著鬆軟的頭髮。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蘇浩的聲音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此刻似乎改變了性別,像世界上最優秀的奶媽。

    女孩冷厲的目光漸漸消失。她遲疑著回答:「..楊璐璐。」

    蘇浩繼續問:「你一個人住?」

    女孩表情明顯是在猶豫,沉默了幾秒鐘,她搖了搖頭,用非常輕微的聲音說:「還有..我爸爸。」

    蘇浩注視著那張稚嫩的面孔,眼睛裡充滿深深的懷疑。他看了一眼敞開的防盜門,從那裡面溢出的空氣很渾濁,夾雜著無法掩飾的屍臭。

    他不再刨根問底,從女孩手裡接過槍,演示著應該如何操作,更換彈匣,仔細解說最基本的射擊常識..做完這一切,蘇浩把槍遞給女孩。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楊璐璐忽然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蘇浩吃了一驚。

    「你應該是個好人。」

    女孩盯著他,聲音裡已經沒有敵意,帶有一絲期待和依賴:「我想跟你一起走。門壞了,那些怪物隨時會衝進來。」

    解釋很充分,理由也很恰當。

    蘇浩點了點頭,從肩膀上取下背包,開始收拾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和水。女孩站在旁邊,看著他把所有東西裝進背包,重新站起,再次抓住蘇浩的手,有些猶豫地說:「..我想..帶著爸爸一起走。」

    她拉著蘇浩走進房間。

    很亂,家具很簡單,擺設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效果。地面散落著垃圾,顯然很久都沒有打掃過。牆壁上貼著發黃滲油的報紙,門框上的油漆大部分已經剝落,一切都顯得破舊。

    兩個人穿過客廳,走進最裡面的臥室。

    一把款式普通的椅子擺在地板中央,上面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已經變異,失水的皮膚皺縮著,露出下面顏色微紅的半腐肌肉。整個鼻子已經爛掉,空洞深黑的孔裡流著膿水。眼窩深陷,灰白色的眼球在中間顯得突兀。它仍然會轉動,卻沒有瞳孔。

    手、腳和腰部都被繩索捆住,一條很厚的毛巾綁住了它的嘴,在腦後紮成活結。為了讓它不至於拖著椅子到處亂跑,旁邊的書櫃被推倒,和床一起把椅子夾在中間。綁在椅子上的喪屍只能來回亂扭,卻無法掙脫。

    也是看見有陌生人進來,變異的中年男子顯得很激動。它扭動著身體,眼睛幾乎瞪出眶外,喉嚨裡發出「呵呵」的響聲,試圖撲過來。

    楊璐璐上前幾步,站在男子與蘇浩中間,帶著幼稚和期盼,無比誠懇和認真地說:「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只是病了,只要吃藥打針,會好的。」

    蘇浩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

    他想勸阻,腦子裡的思維很混亂,下意識地伸手摸槍,卻沒有拔出來..一個小女孩與喪屍住在一起,這種事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很荒誕,可這一切就發生在眼前,無比真實。

    「他是..你爸爸?」

    蘇浩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調,很粗啞。

    楊璐璐緊張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點著頭。

    「這不是病..嗯!當然,你要從疾病的概念來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是病毒在人體寄生的最直接體現。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生物佔據了大腦,控制了身體,我們,我們..」

    蘇浩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詞句解釋。他努力想要讓女孩明白自己的意圖,卻發現高深的生物學顯然很難在幾分鐘內說清楚。尤其是拗口的轉悠名詞和病毒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大灰狼兇殘小白兔善良那麼簡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腦子裡的頹然和無奈越來越沉重,以至於思維被困在非常狹窄的空間裡,不斷衝撞,隨時可能在狂怒中爆發。

    楊璐璐的目光透出孩子特有的清純。她幽幽地說:「爸爸只是病了,他沒有死,他還會吃東西。」

    這些聽起來普通無奇的話,使蘇浩的神經莫名抽緊。他看著小女孩從面前走過,走出臥室,在客廳側面站住,拉開冰箱,從滿是血污的塑料盒裡拿出一隻灰黑色的手。

    那是人類的手掌,從肘部被砍斷。斷口很鈍,可以想像從原來主人身上把它砍下來一定很麻煩,也費了很大的力氣。

    女孩拿著斷手返回臥室,解開喪屍腦後的毛巾活結。變異男子脖頸被一截電線牢牢拴住,無法扭動,它瞪著發紅的雙眼盯著那隻手,表情也變得猙獰。

    女孩把斷手舉至男子口邊,它立刻張嘴狠狠咬下一大塊肉,急促而滿意地亂嚼。

    看著這一幕,蘇浩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他用儘可能冷靜的口氣問:「這個..就是那個想要強姦你的男人?」

    楊璐璐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一絲血色。她點點頭,淡淡地笑了。

    蘇浩沒來由的感到恐慌————自從來到這個全新的世界,他還是頭一次產生這種心理。不是因為面對強敵導致的懼怕,而是不符合常理事實引發的驚悚。他可以理解楊璐璐的做法,卻並不代表贊同。怎麼說呢..這本來就是一個無比混亂,隨時可能死亡、發瘋的時代。可問題是,站在眼前的並非荒野流民,也不是未來世界飽受折磨的倖存者。她只是一個孩子..只有九歲。

    「聽我說————」

    忽然,楊璐璐感覺一雙粗糙而堅硬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她的身體猛地扳過去。她本能地低頭狠狠咬住,腥濃的血從牙齒與皮肉之間滲了出來,抬起眼睛,看到的卻是蘇浩充滿憤怒和痛苦的面孔。

    「他已經不是你的父親,是另外一種生物。我不知道你腦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從何而來,但你必須立刻停止這種瘋狂的做法。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得面對現實,清醒一些。沒錯————他以前的確是你的父親,可現在不是!」

    蘇浩在低吼,他感覺咬住手臂的緊痛感漸漸變得鬆緩,也看見楊璐璐仍然盯著自己。那雙眼睛裡充滿震驚和畏懼。她的瞳孔深處陷入迷茫,唇邊的血和蒼白膚色看上去如同鬼魂。沒有這個年歲應有的天真活潑,只有痛苦和麻木。

    沒有任何預兆,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學校裡每一個人都在嘲笑我,沒人願意和我玩,老師總是把我安排坐在最後。我不想讓爸爸變成怪物,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奪走。我要陪著他,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她臉上滿是淚水,被污垢和塵泥覆蓋的小臉被沖刷出一道道濕痕。楊璐璐轉身抱緊變異男子被捆住的手,過於用力,腐爛的皮肉被當場擠掉,露出已經變成灰色,森然刺眼的骨頭。這種無比可怕的畫面把她當場嚇呆,愣愣地僵住,過了幾秒鐘,彷彿剛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猛然回頭抱住蘇浩的腿,連聲痛哭。

    蘇浩蹲下身,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撫拍著小女孩的背。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看著最親近的人受傷,變異。為了生存,她捆住已經變成怪物的父親,殺掉居心叵測的窺視者,用人肉飼養喪屍。

    楊璐璐擁有的本來就不多,遠比其他人更少,自然會把每一點滴親情都看得無比珍貴,絲毫不肯放棄。

    小女孩何嘗不知道生與死之間的區別,何嘗不明白活人和喪屍之間的差距。理智產生了恐懼,感情卻命令她驅逐理智,與喪屍共同生活。

    在和平時代,這應該是頗為賣座的劇本,有無數觀眾叫好。

    現在,只是倖存者當中普通無奇的遭遇。

    她有著信念和堅持。

    她有著驕傲與自尊。

    她甚至沒有什麼奢求,只想像正常人那樣活著。有父母,有親人,有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4-6-17 10:18 AM

第四十一節焚燒

喪屍遺骸仍然躺在樓梯口,肮髒的血和膿液從它們身上流淌出來,像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勾引著蒼蠅.

    蘇浩砸開樓下廢棄車輛的油箱,接了滿滿兩提桶汽油,均勻潑灑在房間里每一件家具上。

    當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楊璐璐就抱著一本影集站在旁邊,默默注視著。

    影集很薄,照片也只有不多的几張,都是中年男子與小女孩的合影。他的皮膚是銅黑色,牙齒有些暗黃,密集的皺紋使他比同齡人看上更加顯老。父女倆在照片上顯得很親密,笑容發自內心。

    蘇浩把一件舊衣服捆在樹枝上,做成火把,浸透汽油,點燃,遞給楊璐璐。

    交接火把的時候,他感覺小女孩的手正在顫抖。

    “他肯定希望你高高興興的活著,而不是臉上隨時都掛著眼淚。你已經長大了,必須學會接受,學會承擔。每個人都會有痛苦,我們無法逃避,只能面對。”

    楊璐璐並不懷疑蘇浩所說的這些話。她已經到了能夠判斷真假善惡的年齡,生活的艱辛使她比同齡人懂得更多世故。她淚流滿面,將握在手里的火把用力扔進屋子,房間里頓時騰起一股瘋狂亂竄的火焰。

    站在樓梯口,熱浪滾滾而來。火舌像肆意涂抹紅色的精靈,肆無忌憚地吞噬著屋子里的一切。床鋪、書櫃、桌椅、壁櫥這些伴隨了楊璐璐整整九年的東西將被燒成灰燼,只能在記憶深處才能找到。屋子里傳來“畢畢剝剝”的響聲,肮髒與罪惡在火焰中被淨化。不時有驚慌失措的蜘蛛從房間角落里爬出,沒頭沒腦四處亂竄,卻被嘶吼的火焰當場吞沒,散發出刺鼻的焦糊味。

    中年男人仍被捆在椅子上,火焰燒斷了繩索,使他掙脫束縛,卻無法從充滿高溫的房子里逃出來。被病毒占據的大腦似乎並不害怕火焰,他臉上的表情麻木不仁,只是仰著頭,在空中四處亂嗅,拼命尋找活人的氣息。飛揚的灰塵和煙霧徹底覆蓋了蘇浩與楊璐璐的存在。他們站在外面,默默注視著那個黑色身影在火焰深處瘋狂舞蹈,發出令人驚懼的尖嚎。

    “爸爸————”

    小女孩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水。她把相簿緊緊抱在胸前,聲嘶力竭地叫著,重重跪倒在地。

    無數往昔畫面在楊璐璐眼前閃動————她看見爸爸每天早上都煮給自己吃的那個雞蛋;騎在爸爸脖子上,父女倆高高興興走進游樂園;生病的時候,他陪伴自己打吊針,哼著儿歌哄自己入睡

    那張剛過中年卻布滿皺紋已顯老態的慈祥面孔,正在漸漸遠去,永遠消逝。

    蘇浩沒有勸阻。

    他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火光映紅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也點燃了他眼眸深處潛藏了整整一個時空跨度的殺意、怒意,釋放出越來越强烈的冷硬和堅決

    當蘇浩帶著楊璐璐出現在小樓里的時候,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男人們對這個小女孩沒有表現出太多熱情,女人們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歡迎。他們都不排斥團隊有成員加入,只是因為個人性情和經歷導致反應不一。

    杜天豪走到蘇浩身邊,吊儿郎當地抱著突擊步槍,饒有興趣地看著正被欣研和李曉梅圍在中間的楊璐璐,若有所思地說:“這座城市里的人差不多快死光了,剩下的大多已經逃走。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小的娃娃留下來能找到她,你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蘇浩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應該辦個幼儿園。”

    杜天豪非常認真地說:“陶源的娃娃再有几個月就滿周歲了,這座城市里活下來的小孩子不是一個兩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腸狠毒的家伙。但我得提醒你:不是每個獲救的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這世界上有很多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混蛋。小娃娃也不例外。你耗盡心力撫養他們長大,很可能只收獲到怨恨和反感。”

    蘇浩沒有發表意見。他轉過身,仔細地注視著對方。

    “當然,幼儿園什麼的只是句玩笑話。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得改改規矩。”

    杜天豪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頑固和勸誡的成份:“我們沒必要白白供養剛剛加入的新人。還記得上次的事情嗎?他們會覺得獲救和吃飯理所應當。你應該明白,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偏見,這話也不是針對團隊里的某一個人。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提前做個計划,制訂出規則,我們會共同維護,並且把各種條款轉化為法律。你說得對:這世界已經變了,想活下去就必須團結。我相信這幢樓里和野外營地所有人都會贊成這種說法。你有力量,也值得我們信賴,是毫無爭議的領袖。所以,你必須拿出魄力和決心,未雨綢繆。為了你的女人,為了那些孩子,也為了我們。”

    蘇浩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滿面認真的杜天豪。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

    說著,蘇浩又加上一句:“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麼做?”

    杜天豪笑了,露出兩排很白的牙齒:“我們很强大,有足夠的武器和食物。野外營地建成以后,肯定有很多人想加入進來。我還是那句話————規矩不會針對某一個人。但他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要麼戰斗,要麼耕種。”

    野外營地的建設在穩步有序地進行著。由于人手不足,圍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几幢住宅樓和倉庫正在做防水和滲漏處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最遲下個星期就能入住。

    從天空俯瞰,整個營地很像一座中世紀的城堡。除了分列在四角上的警戒塔,城內其它建筑比外圍牆壁低矮得多,周圍還有大面積的空地。按照董國平的建議,未來几個月將對這些空出來的位置進行挖掘,修建隱秘的地下倉庫和機械修理車間。

    蘇浩蹲在南面的警戒塔平台上,用起子和扳鉗用力固定重機槍底座上的螺栓。

    今天是星期二,老宋昨天就已經帶著上一批留下的輪換人員返回城市。蘇浩將帶著另外十二名團隊成員繼續建設營地,兩周后進行下一次輪換。

    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几乎被他全部搬空————除了倉庫里遺留下來的武器和物資,戰車修理車間的所有重型設備都被拆下,連同各種零件,被存放在野外營地新建的倉庫里。誰也說不准這些東西什麼時候就能能派上用場,未雨綢繆總比臨時抓瞎好得多。

    欣研站在旁邊,從衣袋里抓出一把葡萄干,仔細挑去雜質,用手撮著,微笑著送到蘇浩嘴邊。

    沿著東北方向的臨時公路走十多公里,有一個很大的葡萄園。那里屬于某個很有名的酒業集團。幸存者們在地窖里找到了几十噸正在發酵的桶裝葡萄酒,還有三十几個裝滿葡萄干的集裝箱。所有人都為這發現感到高興。這意味著可供選擇的食物品種有所增加,還獲得了穩定的酒水供應渠道。

    嚼在嘴里的葡萄干很甜。蘇浩用力擰緊槍座上的最后一顆螺絲,站起來,雙手抓住機槍后面的握柄,透過瞄准鏡,把槍口沿著射界旋轉一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欣研身上。

    她一直在微笑,卻再也不是最初在地下停車場那個惶恐無助的小女生。

    她的手指纖長,充滿藝术系女孩特有的氣質,與“力量”、“肌肉”、“强悍”之類的詞語沒有絲毫聯系。然而,從病毒爆發直至現在,欣研已經親手干掉了數百頭喪屍。

    她像平時一樣穿著短褲和T恤。極度飽滿的胸部把衣服撐得很高,身体曲線沿著腰部急劇收縮,在臀部位置又迅速擴張成圓潤的弧度。蘇浩注視著那雙令人充滿幻想的細長雙腿,無視了佩在腿側極具威脅力的手槍,伸出雙手,從女孩兩邊耳側穿過,將她非常霸道,野蠻地按在牆上。

    “你想干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小白兔面對大灰狼時候使用最多的句子。此刻,欣研的聲音沒有夾雜絲毫顫抖和恐懼,卻明顯可以聽出興奮和期待。

    “你說呢?”

    蘇浩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對准欣研的嘴唇重重吻下,嘗到了從對方舌尖彌漫開的潮濕和滑膩。

    他左手攏住女孩的脖頸,右手從對方衣服下面探入,肆無忌憚地撫摸**。

    “唔不要在這里,晚上晚上再說。”

    雖然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欣研仍然感覺緊張。她努力推開蘇浩的手,想方設法讓他打消荒唐無比的念頭。后者卻絲毫不肯想讓,抗爭最終演變成誰比誰力氣更大的較量。出于男人對女人特有的生理優勢,蘇浩顯然更占上風。

    就在他想要更進一步,解開欣研短褲紐扣的時候,東面警戒塔上負責瞭望的人突然吹響了哨子。頓時,整個營地上空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炎炎烈日下,一群步履蹣跚的人正沿著公路緩緩走來。

    他們大約有七、八十個人,男女參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推著裝有各種雜物的自行車。他們目光呆滯,在酷熱的天氣下機械地邁著步子。這支隊伍在公路上前后拖出上百米遠,由東至西緩緩行進。

    建設中的營地,或者說是城堡,距離公路約有五百多米。透過稀稀拉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見高大的圍牆。遠來的人群很快發現了通往城堡的那條土路,他們迅速聚集,臉上表情也變得激動,朝這邊走了過來。

    蘇浩站在營地外的路口,默默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人群。身后,四座已經裝上警戒塔都留有足夠的人手,營地中央住宅樓頂也有數名武裝人員負責警衛。一旦出現突發狀況,綿密的射擊網足以消滅任何偷襲者。

    陌生人群來得很快。大約半小時鐘后,他們已經走到距離圍牆三十多米的位置。塔樓頂端的水泥護牆擋住了機槍,强烈的陽光也使視線變得模糊。他們不斷交談,情緒很是熱烈,眼睛里流露出希冀的光,腳下速度也變得更快。

    當蘇浩出現在視線里的一剎那,這些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當場僵在原地。每一雙眼睛焦點都聚集到他平端在手里的突擊步槍上。

    沒有人繼續向前。隔著近十米的距離,人群站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后面趕來的人陸陸續續加入進來,使這塊圖案不斷變大,與蘇浩形成絲毫不成比例的對峙。

    驚訝、惱怒、疑惑、畏懼一張張臉上顯露出各自不同的表情。這些人都帶著武器。有的是長短不一的刀子,也有金屬或者木質的棍子,還有几個人背包上斜插著鏟子之類的東西。也許是感受到來自蘇浩手里突擊步槍的威脅,他們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武器。

    一個中年男人從人群里用力擠了過來。他身材高大,給人以老成穩重的感覺。雙手的擺臂動作充滿力量,身上衣服雖然沾有不少泥土,卻也勉强還算干淨。

    “你好!這里是什麼地方?軍事管制區?還是緊急救助站?”

    他的話不疾不徐,語局像是詢問,卻帶有几分命令式的口氣。蘇浩微微皺起眉頭,把槍口准對男子,冷冷地喝斥:“就站在那儿,別動————”

    男子身形一僵,眼里閃過一絲惱怒,臉上卻仍然帶著微笑。他舉起雙手,看看四周,又把目光返回到蘇浩身上,說:“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點儿食物和水。我們從南邊過來,已經走了快一個星期。很累,想休息一下。”

    蘇浩淡淡地問:“南面?”

    “我是保山的。”

    中年男子放下高舉的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几個人:“他是開遠的,那個是石屏人。我們一路走過來,沿途陸陸續續有人加入。最初的時候還有几輛車,開著開著就沒了汽油,都扔了。我們那邊很慘,死了很多人,不知道你們這里”

    “往北走也一樣。”

    蘇浩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波及整個世界的災難,沒有任何城市可以幸免。說明一下————這里不是什麼救助站,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逃難的幸存者。”

    這句話在人群里立刻引發了驚呼和議論。很多人變得絕望而麻木,他們呆呆地站著,表情充滿凄苦和疲憊。還有人干脆坐下,用困頓的眼神看著蘇浩。

    “這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騙我們。”

    “我早說過是這樣,無論走到哪儿都沒有區別。死人太多了,誰來管過?”

    “噓!小聲點儿,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吃人的怪物。”

    低沉的議論聲聽起來很嘈雜。也許是因為沿途看過了太多可怕景象,這些人的表現只是略微有些激動,並沒有歇斯底里和瘋狂。他們注視著蘇浩,以及他身后那堵高大的牆壁。疲憊和炎熱早已將他們的体能消耗一空,再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爭吵。

    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他發現蘇浩絲毫沒有放低槍口的意思,也看到遠處城牆上還站著更多的人。對方表露出來的冷漠已經足夠明顯,他仍然朝前走了半步,卻畏懼于死亡,沒有開口。

    蘇浩注視著眼前這群人,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問:“你們需要食物?”

    很多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中年男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滿面興奮地想要朝前邁步,卻發現蘇浩的眉頭越皺越緊,平端的槍口正指自己眉心。

    他立刻放下已經抬起的右腳,非常明智的后退几步。忙不迭地說:“我我謝謝!謝謝你能幫忙。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德清,我們總共有八十七個人。如果可以的話”

    “我需要工人————”

    蘇浩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這里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願意的話,我可以提供足夠的水和食物。”

    “請等一等。”

    一個握著棍棒的男人站了出來,他從貼身衣袋里翻出錢包,數出几張鈔票,非常誠懇地說:“我們不會白要你的東西。該付多少錢,就付多少錢。”

    蘇浩盯著對方的臉,口氣變得森冷,提高音量:“我可以提供你們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住所。我不勉强任何人,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至于錢你可以自己留著當玩具。”

    最后這句話說得很重,男子聽了臉上滿是訝然,表情繼而變得復雜,緊接著就憤憤不平地收起鈔票,緊緊攥在手里,轉身退回人群深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4-6-17 10:19 AM

第四十二節爭食

  蘇浩沒有計較.

    這種和善的態度,使很多人不自覺解除了心理提防。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從地上站起來,聲音沙啞地說:“可以問一下,都是些什麼工作嗎?”

    “蓋房子、挖地、搬東西。”

    蘇浩看了她一眼,補充道:“都是些体力活儿,任何人都能勝任。”

    女人沒有繼續問下去。她遲疑了一下,從地上拎起背包,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走到蘇浩面前。

    “我我對這些事情不太熟悉。”

    她挽起袖子,很是疲倦地說:“不過,我會盡力去做。”

    蘇浩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他轉過身,指了指站在不遠處戒備的欣研:“去吧!她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只要不是太挑剔,你應該對我們的伙食感到滿意。順便說一句————這里的床很舒服,也很干淨,還有熱水。”

    女人立刻瞪大雙眼,臉上滿是驚喜。

    對于長途跋涉疲倦到極點的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具誘惑的了。她不假思索地使勁儿點了點頭,朝著欣研小跑過去。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站在外面的人群不斷縮小。當頭腦中那堵牆出現缺口以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翻越它,想要去對面看看陌生的景觀。從人群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清楚看見欣研帶著最先進去的几個人,走進營地側面的廣場,掀開蓋在物資堆上的防水帆布。他們把各種物件裝上推車,運到新建的倉庫里放好。

    牆外,人群里,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扛起背包,對身邊的同伴說:“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那個拿槍的年輕人說得沒錯,錢和廢紙差不多,沒什麼用處。既然如此,我們身上也沒有值得他們覬覦的東西。反正已經餓得夠嗆,不如在這里好好休整几天。那些工作很簡單,最多就是費點儿力氣,但至少有吃有住。”

    另外一個男人點了點頭:“他們有槍,晚上應該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覺。”

    旁邊立刻傳來不屑的聲音:“依我看,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這番話,使兩個男人顯得猶豫起來。沉默了几秒鐘,為首的男子搖搖頭,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蘇浩,說:“應該不會。如果想扣押我們,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別忘了,他們有槍。”

    盡管又累又餓,仍然有近半的人因為各種顧慮不肯進入營地。蘇浩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多做解釋。他照例留下足夠的警戒人員,轉身離開。

    黃昏,天氣已經微涼。忙碌的人們放下手里的工作,紛紛聚集到新建的廚房前,排著隊,等著吃晚餐。

    主食仍舊是米飯。

    由于突然增加了四十多張嘴,臨時煮飯已經來不及。負責后勤的人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和面,烙了不少沒有發酵的死面餅。吃起來有些硬,卻很香。

    葷菜是干辣椒炒火腿,素菜則是新鮮的炒豆芽。從工地上救回來的一個工人曾經開過豆腐坊,用電磨加工制成的豆腐味道很不錯,幸存者們也非常喜歡早餐能有豆漿之類的飲料。

    餐廳是一個上百平米的大房間,桌椅和櫥櫃都是從家具店里弄回來的新貨。除了几名按照蘇浩命令守在房間出口和有利攻擊位置的警戒者,其他團隊成員都和這群剛來的新人坐在一起,氣氛倒也顯得熱烈。

    一個塊頭很大的男人大口撥拉著碗里的飯菜,含糊不清地說:“唔!真好吃快一個月了,這是我吃到的第一頓熱飯。”

    旁邊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撕開一塊面餅,用筷子挾了些火腿辣椒合著一起吃。她嚼得很帶勁儿。由于吃得太多,太快,尚未嚼碎的面餅卡在喉嚨里無法上下,噎得她雙眼像金魚一樣鼓凸,面孔脹得通紅。餐桌對面的人發覺情況不對,連忙跑過來拍她的背,又灌了几大口水,這才把喉嚨里的食物衝下去。然后整個人虛脫般仰靠在椅子上,如瀕死的老牛般喘息著。

    蘇浩坐在餐桌前,注視著對面正在大口吃飯,也是第一個走進工地的年輕女人。

    她應該二十左右,也許更小。穿著一件煙灰色的男式夾克,下面是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透過敞開的衣領,能看見裸露的鎖骨和胸罩肩帶。夾克里面沒有襯衫或者T恤之類的衣服,只有一條黑色的棉質抹胸。尤其是外露的左乳上部,紋著一朵淡紅色的玫瑰花,很是驚艷。整個人看上去符合骨感的定義,也很性感。

    “挺漂亮,不是嗎?”

    她注意到蘇浩的目光從自己胸前掠過,淡淡地笑著,毫不掩飾地脫掉外衣,露出光滑渾圓的肩膀,用帶有炫耀般的口氣說:“你們男人都喜歡這個。”

    蘇浩的臉色很平靜,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慢慢地說:“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實你們已經很幸運。”

    “幸運?我可不這麼認為。”

    女人,或者應該叫她女孩更合適。她咽下最后一口飯菜,抹了抹嘴,想要伸手去拿蘇浩擺在桌子上的煙盒,又猶豫著縮了回來,用探詢的口氣問:“能給我支煙嗎?”

    蘇浩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遞了過去。他點燃香煙抽了一口,吞吐著煙霧,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坐在周圍的人群,目光再次回落到對面的女孩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盧糯儿。你可以叫我糯儿。”

    女孩抽煙的熟練動作絲毫不亞于几十年的老煙民。她偏著頭,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的欣研:“她長得很漂亮。你女朋友?還是你老婆?”

    這問題讓蘇浩感覺很意外。他繼續抽著煙,沒有回答。

    “我能一直住在這儿嗎?”

    過了几秒鐘,盧糯儿轉過頭,她把長發在腦后挽成發髻,認真地說:“你們這儿不錯,我也不是好吃懶做的廢物。看得出來,你和你女朋友都是好人。讓我留下來吧!”

    蘇浩依然注視著她,繼續保持沉默。他擁有未來世界長達數十年的生活閱歷,知道在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發問,對方也會主動說出很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我不想跟著那些人再走下去。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沿途沒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幫助。我干掉了一個渾身腐臭的變態怪物,用我的高跟鞋呵呵!聽起來很刺激不是嗎?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有一天必須做搬運工來掙飯吃。我扒了很多死人身上的錢包,弄到兩千多塊錢,卻什麼也買不到。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那些有錢的家伙再沒辦法用几張紅頭毛爺爺就逼老娘我脫褲子。街上到處都是車,我看中一輛“寶馬”,卻沒有鑰匙開不了。我在首飾店里弄到一顆很大的鑽戒,標價是人民幣699999塊。我脫下高跟鞋插進渾身腐爛的珠寶店老板眼睛里,砸碎櫥窗拿到了戒指。可那東西沒什麼用,男人們只想睡我,干我,沒人願意跟我結婚”

    盧糯儿開始啜泣,也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的聲音越來越大,引起周圍的人注意,欣研也走了過來,扶著蘇浩的胳膊坐下,頗為擔憂地看著她。

    “我也想當個好女人。但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我沒錢上學,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在酒吧賣酒的女孩都被男人看做是雞。為了完成每個月賣酒的保底任務,我得陪著笑臉和男人們喝酒。他們讓我喝多少我就得喝多少。每天晚上六打啤酒,聽起來是不是很嚇人?就算一頭牛恐怕也喝不了這麼多。我想方設法偷偷把酒吐掉、倒掉,一旦被發現就會被灌更多,甚至被打。好不容易找了個所謂的男朋友,整天就知道翻我包里的錢出去賭博。老娘我喝得胃出血躺在醫院里半死不活,他卻把我的手機賣了去網吧玩《魔獸世界》……嘿嘿!哈哈哈哈!其實現在這種滿世界的混亂也挺好。大家都一樣。沒有誰高人一等,也沒有誰比誰更有錢。知道嗎?外面那些人當中,有几個家伙很有錢。路上聽著他們不停吹噓,我几乎快被煩死。他們包里裝著几大捆鈔票,像防賊一樣提防別人。看見他們坐在外面餓肚子的感覺真好。他們沒多少食物,一旦吃完,再餓上几天,恐怕老娘我拉泡屎他們都會爬過來搶著吃。哈哈哈哈!這感覺真好,真好————”

    雖然在笑,但盧糯儿的臉近乎扭曲,看起來顯得神經質。

    蘇浩久久地看著她,嘆了口氣,平靜地說:“只要保持今天這種勞動强度,沒人會攆你走。”

    盧糯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又看看坐在旁邊的欣研,笑了。

    她的瞳孔深處有感激的成份,還有前所未有的釋然和滿足

    野外的夜空比城市晴朗得多。沒有各種污濁氣体的遮擋,星星的可辨率也比平時更加清晰。它們密密麻麻在天幕上構成銀河,令人遙想美麗的愛情神話。牛郎織女這種白富美和**絲之間的荒誕故事,在現實中几乎不可能發生,卻仍有無數小說和連續劇樂此不疲將其作為藍本畢竟,這本來就是充滿謊言和欺騙的世界,只看你是否願意保持清醒?還是沉迷其中?

    營地入口前聚集著一大群人,圍著守候在哨位上的陳昆七嘴八舌。

    “請放我們進去。”

    “讓能說話的人出來談談,我們要求不高,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

    “大家都是逃難的,彼此照顧一下。說不定以后你們也有求到我們的地方。”

    飯菜的香氣刺激著轆轆飢腸,連續几個星期依靠餅干和方便食品果腹的人們,根本無法抵擋熟食和熱菜的誘惑。尚未建成的大門使視線暢通無阻,從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住宅樓。雖然無法看到房間里的擺設,渴求者卻可以通過大腦幻想出寬敞的床,柔軟的被子和枕頭,構想出一幅溫馨舒適的畫面。

    何況白天的時候,蘇浩也提起過————“有熱水”三個字。

    一種非常奇怪的心理,開始在外面的人群中迅速蔓延。

    “憑什麼其他人能進去,我們卻不能?”

    “我可以付錢,我還有几個黃金戒指。喏,手表也是正宗的ROLEX。放我進去吧!都給你————”

    “我現在願意干活儿了,讓我進去。”

    面對亂哄哄的局面,陳昆只是不厭其煩的一再重申:“有什麼問題等到明天再說。不要繼續圍在這儿,聲音小一些,否則會引來喪屍。”

    這種冷漠而中肯的回答,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人群依舊混亂嘈雜。他們神情激動地相互交談,像一群發現腐肉大餐,卻被玻璃隔在外面憤怒亂飛的蒼蠅。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伸手去抓陳昆的槍。旁邊另外一個人從背后扣住陳昆的肩膀,摁住他的頭,狠狠撞到牆上。這一切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陳昆只聽見自己腦袋撞擊水泥牆面發出的沉悶響聲,眼睛似乎在腦海里被强行翻轉過來,耳邊響起嗡嗡的聲音。

    他努力掙扎著不讓眩暈使身体失去知覺,雙手死死握住槍托。陳昆感覺很憤怒————自己已經是一階强化人,無論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超過眼前這些家伙。他們讓自己喪失警惕,以為都是同類就絕對不是敵人媽的!**!

    如果是正常情況,他們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然而,突如其來的撞擊使大腦陷入麻痹,陳昆拼命調整視線,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咆哮著,不斷掙扎,身后卻豎起一根粗大的棍棒,狠狠砸中他的側顱。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陳昆感覺頭發里濕漉漉的,有些熱,應該是血。這種判斷,很快被沿著頭頂滲入眼眶的那片鮮紅所證實。它擋住了光線,使所有物体看上去都顯得暗淡,卻無法掩飾一張張凶殘暴虐的面孔這些該死的混蛋,他們搶了我的槍,居然在笑。

    無數拳頭和腳印落在陳昆身上,遭到重擊的大腦使他無法反抗,只能蜷縮身子護住頭、腹這些容易受傷的部位。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覺有非常尖銳的硬物扎進自己的腿。

    那似乎是一把刀,插得很深,割出一條很長的傷口。

    “砰————”

    警戒塔上傳來的槍聲蓋過了陳昆的慘叫,隨即響起的尖利哨音傳遍了整個營地。從屋子里立刻衝出几道身影,上身**的蘇浩跑在最前面。他剛洗完澡,只穿著一條短褲。臉上的表情很是震驚,也充滿不可遏制的憤怒。

    子彈打穿了手里拎刀男人的頭,他倒在陳昆旁邊,一動不動。

    聚集在營地門口的人群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從四周圍住。几個發覺情況不對的人想要趁亂逃跑,被當場抓住,几槍托砸倒,躺在地上痛苦翻滾,連聲哀嚎。

    包括白天接受條件進入營地的外來者,屋子里所有人都跑了出來。他們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發覺身后另外兩座警戒塔上的守衛已經用重機槍瞄准自己。稍有異動,就會立刻開槍射擊。

    蘇浩握住陳昆的手,另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背,將整個人拉起來。陳昆覺得身上很痛,刺激著胃也開始作嘔。他眼前一片迷糊,感覺自己被橫抱著交給另外一個人,在空中移動,也許是被托著走進醫護室這種腳不落地的感覺很飄,意識思維卻告訴他:自己沒死,還活著。

    蘇浩面色冷得像冰。他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些人,胸中正在燃燒的怒火隨時可能爆發。

    陳德清站在人群最前面,臉色很難看。

    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無法收拾的樣子。

    原本商定的計划很簡單————只是聚集起來隨便鬧一下,讓里面負責管事的人出來,然后擺事實,講道理。不停的說好話,外加懇求,讓對方把自己這些人放入營地,吃一頓熱的食物,再好好睡一覺。

    在外來者眼中,這些要求其實並不過分————白天搬運貨物的時候他們都看得很清楚,防水帆布下面有很多裝滿米面的口袋。几幢住宅樓的空屋也不少,一人一間也綽綽有余。

    這計划實施起來很容易,陳德清有很大把握能達到目的。

    他早已預料到鈔票沒有什麼購買力,沿途也收集了一些金銀首飾和玉器掛件之類的貴重物品。加上背包里剩下的几包“精品玉溪”香煙,應該可以說服那個叫做蘇浩的男人。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想象中那麼順利。陳昆很固執,絲毫沒有通融的可能。他拒接了外來者的所有要求,堅持不放任何人進入,也拒絕通報。一群人圍著他七嘴八舌說了快半小時,舌頭發干,嘴巴發麻,又累又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已經進去的人舒服享受兩相對比,憤怒和衝動自然在所難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quay01245 發表於 2014-6-17 10:20 AM

第四十三節職責

    誰也沒有想過要傷人,更沒有想到要殺人.

    包括陳德清在內,從來就沒有人有過類似的想法。他們從不認為對方手里的槍是無用的擺設,也並不覺得僅憑棍子和刀子就能占據上風。可是,當要求一再被拒絕,腦子里想要吃飯睡覺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强烈,直至占據全部思維的時候,理智也被狂暴火焰吞沒,不考慮任何后果的衝動成為邏輯概念中的統治者。

    外來者本能的認為陳昆不會開槍。

    難道不對嗎?殺人就是犯罪。這里不是金庫之類的重要場所,也不屬于軍事管制區。圍牆里面那些人無論怎麼看都很普通,甚至不是警察。打他一頓出出氣,大不了事后說几句好話,賠上一點儿值錢的東西。

    這些人的思維,仍然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的文明時代。

    已經無法追究是誰先動的手。但這根本不重要,陳昆身上能夠找到每一個人的腳印,蘇浩也把營地外面的所有外來者視作敵人。

    四周一片寂靜,憤怒和喘息漸漸平復,身体里的熱血和頭腦里的衝動也被冷卻,一雙雙怒目相向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懼。他們想說點儿什麼表明自己很無辜,卻發現守候在周圍的武裝團隊成員表情很冷,充滿毫不掩飾的殺意。

    陳德清提起沉重的腿腳,從人群里慢慢走出。他帶著幽幽的神情,看上去無辜至極。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搜索著適合在這種場合使用過的字句,只是聽起來干巴巴的,沒有絲毫說服力:“我們,我們只是想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水和食物,真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很抱歉。”

    蘇浩盯著他的眼睛。

    在如此近的距離,陳德清發現那張英俊的面孔和野人差不多。很猙獰,也很恐怖。這種奇怪的變化完全因為憤怒所導致,它把美好的東西扭曲到令人驚悚的程度。陳德清的心髒立刻顫抖了一下,接著又無比慌亂地急劇跳動起來,腦子里甚至萌生出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抱歉?”

    蘇浩的語調充滿說不出的古怪。

    他很驚訝————對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個詞?

    陳昆几乎快被他們活活打死,如果警戒塔上的守衛晚發現几秒鐘,很可能會被他們當場殺掉。如此嚴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几句輕描淡寫的解釋。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難道對面這些人都是傻瓜和白痴嗎?

    “我們願意賠償。”

    一個身材修長,瘦骨嶙峋,看上去帶有几分傲慢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站在蘇浩面前。他解下脖子上粗大的金鏈,用絲毫不帶歉疚的冷硬語氣地說:“如果你覺得黃金沒什麼用,我們也可以幫你干几天活。很遺憾發生剛才那種事情,我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不管怎麼說,首先是我們不對,但你們的做法也有錯誤。我們只想得到食物和住處,你卻一直咄咄逼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月光下,蘇浩的皮膚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銀輝。

    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立刻出手砸爆對方那顆高傲的頭?

    沒錯,中年男子在道歉,卻絲毫沒有誠意,話語中反而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看得出來,他保養得不錯,身上的品牌服裝和金鏈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東西。然而現在是黑色紀元,以往的身份和財產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上億元鈔票連一個饅頭都無法買到,軍方回收黃金也只是用作工業原料。

    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為,殺人和打罵仍然和從前一樣毫不為奇?肆意踐踏他人尊嚴可以不受懲罰?隨便用几十万鈔票就能買人性命?

    這跟未來世界的荒野流民有什麼兩樣?

    蘇浩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冷,尤其是心髒,冷得像冰。

    “這就是所謂的文明時代?”

    他喃喃著,不自覺地眯起眼眸。瞳孔深處釋放出的目光不僅森冷,更如刀般鋒利。

    不僅是他,圍站在四周的所有團隊成員都流露出相同的冷意,眼里的怒意也越來越狂暴。

    “砰————”

    身后傳來槍聲,一顆子彈以蘇浩能夠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划過軌跡,准確鑽進中年男子的頭。强烈的能量轟然爆開,掀飛頭蓋骨,使整個人朝后傾倒,仰翻。

    欣研握著微微發熱的手槍走上前來,擋在蘇浩面前,盯著滿面驚懼的外來者人群,惡狠狠地命令站在四周的團隊成員:“殺光他們————”

    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打破了夜幕下的寧靜。

    陳德清聽見自己在叫嚷,在咆哮,在哀求。他的臉變得血紅,嘴唇張開卻呼吸不到空氣,脖子上青筋拉扯著反復糾纏,周圍傳來的硝煙和慘叫聲淹沒了整個耳蝸。他感覺身体越來越沉重,鑽進胸口和腹腔的子彈正在粉碎內髒。想躲,卻無法移動腿腳。這種難受的感覺很快彌漫全身,牽動身体非常緩慢的傾斜下去,重重摔倒。

    二十多具屍体橫臥在地面上,散發出濃烈的血腥。

    盧糯儿和其他人站在營地入口,遠遠觀望著這場屠殺。

    她覺得心髒被無形的手狠狠揪住,連忙做了几個深呼吸才調整過來。艱難地轉過頭,發現站在旁邊的人和自己表現差不多,渾身緊繃,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呼吸近乎凝固。

    欣研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她抽出彈匣,從口袋里摸出几顆子彈用力壓進去,后退半步走到蘇浩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到聲音說:“你是團隊首領,必須保持正面形象。以后,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來做。”

    話語簡短,透露出的信息卻很多。

    蘇浩感覺冰冷的心髒正被一股暖流圍繞,使自己化凍。

    他一直覺得與欣研之間的關系僅僅只是相互喜歡,在充滿死亡威脅的黑色世界彼此擁護,溫暖對方。

    現在,他確定這種感情應該更加深刻。

    也許,是愛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好,甚至通宵無眠。

    清晨的空氣微涼而清新,淡金色的陽光透過針松林漫灑下來,映照著露珠,閃爍出一片晶瑩的七彩光芒。鳥雀從巢中飛出,站在枝頭開始一天的首次鳴唱。它們偶爾會飛下來,在冷硬僵直的屍体身上來回跳動,好奇地注視著這些早已死去的人們。

    董國平指揮兩名工人把挖掘機從營地里開了出來,在數百米外的林地邊緣挖出足夠深的坑。除了警戒塔上留守的哨衛,其余團隊成員把死屍裝上卡車,運到坑里填埋。

    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昨天晚上有十几頭喪屍被這股味道吸引,從林間與公路沿途尋來。它們吃得很開心,卻不知道這一切已被警戒者看在眼里。人們用鐵棍和砍刀干掉了這些怪物,連同被殺的外來者,全部扔進土坑。

    廚房里依然飄出白色蒸汽,米粥和饅頭的香味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人們站在靠近住宅樓的空地上,默默注視著遠處引擎轟鳴的挖掘機。周圍氣氛變得緊張而沉悶,沒有人覺得餓,也不覺得渴。

    欣研站在蘇浩旁邊,神情有些黯然。

    占據腦海的狂怒火焰熄滅之后,她忽然發現自己做得有些過分————雖然營地外的人們都參與了混亂,卻並非所有人都傷害了陳昆。至少總有几個人很無辜。

    蘇浩點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人,總共有四十六個,都是昨天下午接受條件,獲得允許進入營地的外來者。

    看著眼前這些人,蘇浩淡淡地說:“今天,還有人願意繼續留下來干活儿嗎?”

    沒有人回答。就連盧糯儿也緊抿著嘴,身体微微有些顫抖。

    “每個人對同一樁事情都有不同看法。我不要求得到你們的認可,也不指望你們能站在我這邊。”

    蘇浩感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卻也足夠響亮强硬:“我的人受傷了,差一點儿被殺。糾紛起因很簡單,就因為外面那些人想進來,想得到住處和食物。我不想談什麼道德或者正義,也不勉强你們。這里來去自由,沒有限制束縛。條件和昨天一樣,願意干活儿的人就有吃的和住處。覺得我這個人難以相處或者無法溝通,可以現在就走。”

    長達好几分鐘的沉默。

    一個頭發花白,略顯蒼老的男人首先站了出來。他用畏懼而憎惡的目光看著蘇浩,嘴唇一直在顫抖,低沉憤怒地說:“你你怎麼能這樣?他們不是不講道理,你可以好好勸說,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理解。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誰都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先答應請求,今天再讓他們工作。我相信”

    “如果昨天晚上哨兵晚發現几秒鐘,我的人可能已經被他們活活殺死————”

    蘇浩粗暴的打斷了對方的話:“要求得不到滿足就要殺人?就要制造混亂?恐怕任何時期,任何人都不會贊同這種說法。如果是一個乞丐站在你家門口强行討要食物,不給就要衝進屋子殺人,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報警?拎起菜刀砍人?還是把他像國王一樣迎進來,畢恭畢敬的伺候?”

    “那你也不能殺人!”

    老人大聲咆哮起來:“任何事情都必須**律。你無權殺死任何人,也沒有權力占據任何共有的東西。包括你腳下這塊土地,它屬于國家,不屬于你————”

    這句話在圍觀的人群中引起很大反響,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微微頜首。他們低聲議論交談,也有几個人躍躍欲試,想要走出來和蘇浩爭辯,只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的守衛,還有旁邊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才按捺下激憤的心情,觀望等待事情的進一步變化。

    蘇浩的目光越來越冰冷。看著眼前自我感覺占據道德正義上風的男子,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散發出極其詭異的魅力。

    “法律?哈哈哈哈”

    他保持著笑意,話音震顫且帶有說不出的森冷:“這里沒有法律,只有規矩。”

    蘇浩把目光轉向男子身后的人群,語調非常認真,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我的規矩很簡單————誰也不能動我的人。就像昨天晚上,誰敢這樣做,或者想要嘗試,我會殺了他。”

    “狂妄————”

    老人几乎是在怒吼:“誰給你肆意妄為的權力?這是法制國家,不是你的**王國。我我要去告你!還有你旁邊那個女人。昨天夜里我看得很清楚,是她開的槍!”

    欣研的眼角一直在抽搐,死死咬住嘴唇。這些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很難受,卻無法立刻找到反駁的字句。

    蘇浩察覺到身邊女人的情緒變化。他握著欣研的手,攥緊,冷冷注視著神情亢奮的老人,抬手指了指遠處的營地入口,平靜地說:“去吧!門就在那儿,沒人攔著你。”

    說著,他轉過身,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外來者,淡淡地說:“你們有五分鐘時間考慮。留下來,有食物和住處。離開,我不會阻攔。”

    几乎所有人都在猶豫,也有几個神情堅定的人站出來,走到老人身邊。人群很快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撥,每一張嘴里說出的話都和“食物”、“熱水”、“安全”之類的詞語有關。聲音越來越大,議論也更激烈,如果不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荷槍實彈的守衛,甚至會演變為爭吵。

    “我實在不想再走了。估計北面的情況也跟這里差不多。沒有軍隊和警察,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我覺得這里挺好。至少至少他們很講規矩。”

    “狗屁的規矩!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罷了。他們有槍,想殺就殺。沒看過新聞上那些把人當做奴隸使喚的地下礦場嗎?我看這里也沒什麼兩樣。老楊和老張都死了,我必須走,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別忘了,我們是人,不是豬狗————”

    “我們能走到哪儿?昆明?成都?還是更遠的某個城市?目標在哪儿?”

    嘈雜的氣氛使蘇浩皺起了眉。正當他准備重申剩余時間的時候,忽然看見盧糯儿從人群里走出,一直來到自己面前。

    她眼睛里透出迷惑的目光。有些畏懼,也充滿期待:“如果,如果我留下來,你會不會像對待昨天那個人一樣對待我?”

    也許是覺得這話說得有些繁復,她又補充道:“我想加入,你們會保護我嗎?你剛才說過————誰也不能動你的人,誰敢這樣做,就殺了他。是這樣嗎?”

    蘇浩盯著劉菲儿的眼睛————其中沒有陰謀或者詭詐的存在,只有無限熱切的期盼。女孩撅起嘴唇,眼眸深處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强烈。

    蘇浩沉穩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每一個朋友,他們也會在需要的時候,給予我最有力的支持。這就是規矩!”

    “我願意加入————”

    話音剛落,盧糯儿不假思索地飛快說道:“我願意留下!”

    有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就會有更多的人持相同立場。

    盧糯儿雖然不是外來人群當中的主持者,也沒有什麼話語權,但她畢竟是一路走來的同伴。她的動作不可避免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加上惡劣的生存環境,沒有目標的未來,飽受飢餓與疲憊折磨的人們自然不難做出選擇。

    站在高塔上的警衛一直用槍指著面容蒼老的男子,看著他從蘇浩面前走過,神情落寞地走出營地。

    他並不孤單,有五個人陪他一起離開。

    他們臉上都帶著頑固强硬的表情————那是對思維理念的堅持,對丑陋與罪惡的憤恨,對正義的向往與維護。

    蘇浩注視著這些人遠去的背影。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文明時代”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那是一種只可能在烏托邦出現的理想。

    很遠,很空幻,卻很美妙。

    欣研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撫摸著寬厚結實的肩膀,柔聲道:“我真怕你動手殺了他們。他們和昨天那些人不同。他們沒有錯,只是有些固執。”

    蘇浩沒有轉身,他抬起右手,握住擺在左肩上柔弱的手腕,平靜地說:“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可他們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走不了多遠。”

    欣研用令人寬慰的語氣說:“他們總會明白的。”

    蘇浩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轉過,把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公路,頗有些感傷地喃喃:“他們會死的。”

    地平線盡頭,還有一群緩緩走來的黑點。

    病毒爆發造就了喪屍,也有很多人仍還活著。

    這條公路通向北面。

    走了一群,還會有更多的人從這里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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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y01245 發表於 2014-6-17 10:21 AM

第四十四節蜂群

  沿著公路過來的逃難者越來越多.

    兩周時間,已經有兩百多人走進正在建設的營地,成為新的團隊成員。

    相對的,也有一百多人選擇離開。

    留下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以及年長体衰的老人。長途跋涉使他們很疲倦,飯菜和床鋪使他們感受到家的氣氛,仿佛從遍布屍体的地獄又重新活了過來。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蘇浩制訂的規矩,但他們不想為了一些小事爭辯,也不願意再嘗試顛簸流離的生活。

    几乎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陌生人從公路上經過。

    因為飢餓和疲憊,他們無一例外都會來到營地旁邊。這些人提出的問題不外乎是食物和安全,還有對周邊情況的了解,對方向和其它城市所在位置的咨詢。也有人想要得到武器,或者無償給予幫助之類說法。還有人干脆從背包里拿出成捆的鈔票,直言不諱想要雇佣蘇浩和其他團隊成員,沿途提供保護。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無論災難當前還是和平時期。這就是所謂的“個性”。

    大量增加的團隊成員數量,使營地的建設速度驟然加快。高大厚實的城牆已經初具規模,臨時增建的兩幢住宅樓開始挖掘地基,地下樓層的水泥基座也完成了澆灌。為了提供足夠的電力,蘇浩又在營地里增加了兩套小功率太陽能發電設備。

    城里運輸補給和材料的卡車還是兩天往返一次。不過,車輛數目已經隨著團隊擴充,由兩輛增加到六輛。蘇浩把食物公平分配給每一個願意參加勞動的人。配給品包括糖果、酒水和香煙。這些東西很自然的引起不願進入營地外來者的羨慕。他們聚集在營地外面,不願意離開,也不想進去。每次城里補給車隊抵達的時候,都會在這些人當中引起轟動。他們用羨慕、嫉妒、憎恨和貪婪的目光注視車隊,看著卡車駛入營地,卸空貨箱離開隨著聚集在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附近有河流,那里漸漸形成一個小型居民點。很髒,也很亂。人員流動頻繁,往往今天所有人全部走空,第二天又會被其他外來者填滿。各種信息在這里交流,有人覺得應該重新返回城市,有人覺得應該加入蘇浩的團隊,也有人固執己見認為應該一直往北走。

    有人,就有糾紛。

    當有人趁夜想要混進營地偷取食物的時候,蘇浩壓制已久的怒火再次爆發。

    他殺了兩名潛入者。

    屍体沒有按照慣例入土掩埋,而是用木杆高高撐起,釘在距離營地大門五十多米遠的位置。這種血腥殘暴的做法,震懾了所有心懷叵測的外來者,也引來數十頭喪屍嚎叫和慘叫在營地四周回蕩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圍牆內的人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熙熙攘攘的居民點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遍地垃圾和鮮血,還有几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屍骸。

    八月十一日,老宋帶領輪換人員隨車隊抵達營地。他非常認真的對蘇浩言明————再有几個月,食物供應很可能面臨短缺。

    團隊成員越來越多,將近三百人。

    蘇浩給所有人注射了免疫藥劑,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其實是他体內的血。整個團隊仍然遵循城內、城外相互輪換的方式,分編為十個小隊,在城市里四處搜尋物資,在野外尋找新的食物來源。

    陶源從市農資公司搞來几輛手扶拖拉機。營地周圍田地里成熟的庄稼被收割一空后,幸存者們立刻開始翻耕,種下數百畝土豆,還有相當數量的白菜和蘿卜。

    冬小麥還要再過一個多月才能播種,蘇浩提前預留了大量耕地,鄰近江水使灌溉很便利。一切順利的話,冬季收獲應該可以維持好几個月的消耗。

    也許是對這個團隊真正產生了存在感,很多剛剛加入的幸存者不再拘泥于勞動時間。他們變得比以往都要勤勞。很多人在圍牆附近主動開墾荒地,雖然田壟歪歪扭扭,也談不上什麼耕種技巧,剛剛收割完麥子的土地上,終究還是漸漸冒出一片片綠芽。有南瓜,有豆角還有人在余暇時間下河捕魚,上山捕獵,廚房里也經常飄散出肉湯或者魚湯的濃香。

    曹蕊和雙胞胎姐妹在郊外發現一個養雞場。殺光了聚集在那里的一百多頭喪屍,她們從雞籠里救出三十多只僅剩的母雞。養雞場規模很大,從籠子的數量判斷,飼養的雞禽應該多達數千。餓極的喪屍不挑食,它們不會顧忌嘴里的肉究竟是人類或者其它物種。如果不是曹蕊一槍崩掉那些正准備撕開鐵籠喪屍的腦袋,恐怕它們連雞骨頭都會嚼光,什麼也不會剩下。

    這些可憐的母雞當時縮在籠子角落里瑟瑟發抖。它們被全部帶回野外營地專設的雞棚。那天,每一個團隊成員都圍在雞棚外面微笑。幸存者們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它們,腦子里幻想著諸如雞蛋和烤雞之類的美味儿。

    廖秋在城外村子里找到三頭小豬。他花了兩天時間,在營地角落蓋起一間足夠寬敞的豬舍。他對所有人聲明:《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效力將延續到這些肥胖的弱小生物身上。必須用最好的飼料喂養,禁止把它們當做寵物逗弄。當然,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只要它們生下足夠多的后代,長得夠肥,廖秋其實很願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排骨湯、鹵豬耳朵、溜肝尖和爆炒腰花。

    日常生活很單調,也很刺激。

    除了勞作,每個人都必須按時接受格斗與射擊訓練。包括九歲的楊璐璐在內,蘇浩要求所有人都能用棍棒之類的武器對付喪屍,在五十米距離內射中喪屍頭部。

    這要求其實並不過分。成為一階强化人僅僅只需要十毫克銀骨。也就是說,只要干掉五頭喪屍,用斧頭劈開它們的屁股,克制著强烈的嘔吐與惡心,你就能變得更强。

    蘇浩嘗試過服用更多的銀骨。他發現這根本就是浪費。達到五階强度的身体絲毫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無奈之下,他只能把目光投注到收集更多的腐菌激素和銀骨上。得益于大量增加的人手,這兩種東西的數量已經達到極其龐大的程度。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如此信任新近加入的團隊成員?

    天剛放亮,營地圍牆內的工地已經開始忙碌。攪拌機滾筒不停地轉動,混合均勻的混凝土,被水泥泵機直接輸送到地下的鋼筋基座進行澆灌。昨天從城內運來的兩套低溫冷庫被吊車拉起,慢慢放入尚未封頂的地下室。遠處,高大的圍牆缺口已經合攏,人們開始安裝厚重的全鋼閘門。這東西是在城北重工機械廠里找到的。說是閘門,其實就是一塊二十多米寬,五十多米高,厚度達到二十五公分的巨大鋼板。這樣的鋼板在機械廠倉庫里整整有好几十塊。據幸存者們猜測,它原本可能是用作軍事途徑。

    蘇浩走到裝有鋼制網格的窗前,看了一眼外面正用吊車懸掛著安裝在地面滑槽上的閘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轉過身,走到擺滿各種實驗儀器的辦公桌前。

    這里是一號住宅樓。按照蘇浩的要求,這幢樓房被當做特殊用途。尤其是目前所在的這一層,所有房間都按照醫院和實驗室的使用功能進行改造。

    寬敞的實驗室里只有蘇浩和周辰兩個人。后者正伏在一台電子顯微鏡前觀察著什麼。沿著兩側牆壁,擺滿了諸如恒溫培養箱、蛋白質分解儀、電子混合基座之類的儀器。中間用水泥砌成的工作台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玻璃量杯、燒瓶、試管

    這些東西全部來自城內各大醫院、化學原料公司,或者是光學儀器商店。

    蘇浩一直無法解釋對新進團隊成員奇特的信任感————從洗浴中心獲救者群体留下來的陳昆,到后來的董國平和陳二柱,直至現在為了食物和住所加入的外來者,他都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親密與溫和。這種感覺並非單方面存在,蘇浩也可以從對方身上察覺到相同的感受。就好像熟識多年的老友,或者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甚至,比這更加親密。

    這不正常。

    他暗中觀察了很久,終于發現這種感覺並不是針對每一個人,而是有非常特殊的條件限制。

    那就是自己的血。

    蘇浩一度以為那是錯覺。為了驗證這種猜測,他有意識的給一部分新近加入團隊的外來者注射免疫藥劑。結果發現,思維意識對注射者與未注射者之間的區別對待非常强烈。前者很親近,后者則是正常的陌生感。

    這具身体集合了未來時代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不過,蘇浩並不認為這是導致問題產生的真正原因。據他所知,人類之間的主從關系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大腦,血緣導致的細胞親和在其中所占的成份很少,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五。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況很奇特,人類生物研史上沒有任何與之相同,或者相近的案例。然而,拋開蘇浩在未來世界的穿越經歷,的確能夠找出唯一的特殊點。

    他服用過原型藥劑。

    周辰死死盯著顯微鏡,腮邊肌肉在不住抽搐,臉上表情極為激動。除了蘇浩,他是整個團隊唯一有資格進行此類研究的人。

    “你你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周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恐懼而震撼的光。他腦門上全是汗,像看見鬼一樣盯著蘇浩。這種怪異的模樣使蘇浩很不適應。他走過去,拍了拍周辰的背,后者立即從桌前走開,將電子顯微鏡讓給他。

    彎下腰,俯低身子,雙眼湊上目鏡后,蘇浩只覺得視線被一片密密麻麻聳動的細胞占據。感覺就像擁擠在瀕臨干枯水坑里的蝌蚪,成千上万。它們瘋狂攢動,在彼此之間來回躥行。

    鏡頭下的玻片上,是一滴從蘇浩指尖擠出的血。其中,添加了營養液和另外一名未注射藥劑外來者的血。

    “紅細胞數量超過正常值百分之五百,甚至更多。大幅度提升的供氧速度,可以使身体運動和肌肉膨脹效果倍增。這應該就是你說過的,强化人與普通人之間最顯著的体征區別。我計算過白血球和其它細胞的單位含量,它們都出現了劇烈增幅現象。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素。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那種黑色的顆粒。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也從未見過。”

    周辰站在旁邊充當解說。他覺得頭皮發麻,眼前仿佛還在晃動著那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蘇浩顯然對此並不在意。他的雙眼沒有離開鏡頭,只是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便重新沉浸在鏡頭下那片被放大無數倍的微觀世界。

    密集的紅細胞之間,飄浮著一個個周辰剛才提到過的黑色顆粒。它們体積龐大,如同上百個紅血球堆積起來的合成体。這些巨型顆粒周邊聚集著大量細胞,無論紅血球來源于蘇浩,還是另外一個人,它們都會聚集在黑色顆粒附近,感覺很融洽。就像一個身材高大,擁有强悍武力的巨人,友好溫和的對待附集在旁邊的弱者。

    “我為所有團隊成員進行過血樣檢測。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例血樣有這種黑色顆粒。”

    周辰略帶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蘇浩的手隨之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頭,目光轉向周辰,認真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我不知道。”

    滿面蒼白的周辰搖了搖頭,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嚨,結結巴巴地說:“現有儀器和數據都不夠,我沒辦法對這種顆粒進行分析。從血樣滲透結果來看,黑色顆粒與其它細胞之間的關系很像蜜蜂?”

    蘇浩皺起眉頭。他不太明白這句話。

    “是的!蜜蜂!”

    周辰重復了一句。他看著蘇浩,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把一切都代入顯微鏡下的血液,我們我是指那些接受過免疫藥劑注射的人,包括我在內,就像蜜蜂。那種顆粒相當于一個家庭里的最主要成員,你可以把它看做蜂后。這種蔓延和繁殖是無性的。它就像是細胞的靈魂,構建起一個錯綜復雜的社會。只要接近,或者進入另外一個身体,都會對新的接近体產生影響。它們會滲透對方,也許是產生某種稀有物質對陌生細胞進行培養。外來細胞很容易就能被轉化,被影響。”

    蘇浩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你的意思是————我能命令所有被注射過的對象?”

    “不!”

    周辰斷然否決:“不是命令。蜜蜂只是一種比喻,你也不是真正的蜂后。這種由細胞產生的親和力的確存在,卻不能直接影響大腦對事物做出判斷。我們會反對你提出的某些意見,卻不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但如果你執意要求,也許可能我們真的會執行命令。”

    他臉色變得越發灰暗:“我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不科學,如果注入血液就能獲得對某個人的控制權,那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是現在的樣子。這這實在太可怕了。我感覺身体里被注入另外一個靈魂,它是你意志的分身。真見鬼!為什麼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念頭?反而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對象?哦不,在你面前我几乎是透明的,所有注射過那種藥的人都一樣。”

    蘇浩慢慢閉上眼睛。

    他終于確定,產生這種奇特變故的真正原因,就是原型藥劑。

    這東西擁有神秘而强大的效力,足以改變正常的人類進化途徑。

    很幸運,它落到了自己手里。

    靈魂滲透這名字似乎不錯,很貼切。

    然而,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正如周辰剛才說過的那樣:血液上的相互融合不可能真正影響大腦。所謂“滲透”,應該主要作用于基因層面。

    怎麼說呢就像嬰儿對母体有著與生俱來的依賴和親昵,卻仍然擁有**的思維意識。親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背叛率減至最低,但這並不意味著被注射者會對自己絕對盲從。

    蘇浩覺得自己像一只蜘蛛,以營地為核心,正在編織一張肉眼看不見的無形巨網。每一個被注射過免疫藥劑的人,都是這張網上的絲線。他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網也越來越結實。至于籠罩的范圍已經遠遠超出想象。

    他感覺后背一陣發涼,冷汗淋淋。

    “在別人体內輸入一個靈魂,命令,控制”

    蘇浩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明顯有些變調。

    “不,不是靈魂。”

    周辰再次否定了他的說法:“那只是一種偏向親和的滲透。如果一定要用某個恰當的詞來形容,我覺得應該是烙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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