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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鳳今 -【重生之天才神棍】《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1 AM     標題: 鳳今 -【重生之天才神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0-5 12:03 AM 編輯

【書名】:重生之天才神棍

【作者】:鳳今

【內容簡介】:

  夏芍因救一位落入冰湖的老人,重生回了童年時代。

  這一世,人生尚在起跑線上。

  這一世,她決定重新來過,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卻沒想到,因捨己救人的善舉,她得到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天眼。

  從此,觀人過去未來,斷人生死前程——鐵口直斷!從不虛言。

  難不成,這輩子要當神棍?

  這與眾不同的人生好有壓力,誰曾想她竟處處開花。

  從此,商場成就了一段神話傳奇。

  從此,政界出現了位一面難求的神秘人物。

  從此,黑道發出聯合令,有一個人,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惹。

  從此,玄學一脈多了一位祖師。

  ……

  這人生雖然和想像中的相差有點遠,但是,貌似混得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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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2 AM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一章 重回童年


  冷。

  夏芍從刺骨的寒冷中醒來,耳邊是嘈雜的聲音,亂作一團,讓她一時間分不清哪裡是哪裡。她凍得牙關打顫,手腳已經僵硬,卻還是止不住得哆嗦。寒冷刺激著她回憶起發生的事情來。

  大學畢業後,在房地產公司裡做著繁雜的工作,經常要跟工程跟到夜裡兩三點,頂著黑眼圈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夜裡卻還要加班。在一線大城市裡,每天從早忙到晚,拿著令二三線城市羨慕的工資,卻只有自己清楚,這點薪水在京城裡,除去吃穿,一年下來連兩平米的房子都買不了。

  工作七年,混了個部門經理,夏芍漸漸體會到社會的規則和生活的不易。但她骨子裡有種女孩子少有的堅毅,面對壓力,她給自己減壓的辦法,就是每天早晨風雨無阻地出來跑步,鍛煉身體。

  對於她的這個習慣,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都表示不解。因為夏芍平日裡除去工作時間,閒暇可以說是個懶散的女孩子,貓兒一般的慵懶,恨不得窩在小公寓的沙發上一睡不醒的類型。

  卻只有夏芍自己知道,她這樣做,一來是晨練過後,神清氣爽,工作時容易狀態良好。只有狀態好了,績效才能出色,才有升職的機會。二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要打拼沒身體怎麼行?至於第三個原因,其實也是為了省下去健身房的錢罷了。

  京城的寒冬來的早,昨夜剛下過一場雪。早晨五點,夏芍便起床穿衣出去跑步。

  天還沒亮,小公寓附近的一處公園裡已經被環衛打掃好了,夏芍順著一條鵝卵石小路慢跑,卻聽見了呼救聲。

  那呼救聲不算大,平時這處公園裡治安還可以,夏芍並不確定是不是有人遇到了搶劫什麼的,此時天還沒亮,她一個女孩子並不是不怕的,但漸漸聽出那呼救聲已經變了調,她終究是做不到裝作沒聽見,於是便循聲跑了過去。

  一番找尋,才發現是一位晨練的老人掉進了湖中!

  這處公園說來是有些大的,湖水面積也廣,平時為了防止有人掉入湖中,路旁都有護欄,可這條路上的護欄不知何時斷了兩條,估計是老人沿著路邊晨練時,一腳踩滑跌入湖中的。

  夏芍立刻趴在地上,伸了幾次手,卻發現根本抓不住老人,幾番回頭張望,又沒發現有其他路過晨練的人。而此時老人的手已經有些僵了,湖水又凍得不結實,老人在湖裡撲騰了兩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儘管天色很黑,夏芍還是借著遠處路燈的光亮看清楚了老人的臉。那是一位面容很慈祥的老人,眼角深縱的魚尾紋,可見平時是個樂呵開朗的人。那一刻也不知怎麼,有一種疼痛敲在夏芍心底。

  在她剛剛工作的那一年,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奶奶重病去世。那時她正跟著一件工程,家裡人知道她請不下假期,生怕她會不惜辭掉工作也要回家。要知道,在京城工作,在老家看來可是很體面的,家裡人自然不想讓她辭掉,便對她隱瞞了這個消息。

  直到她工程結束,拿到了第一筆獎金,笑著打電話回家說要給奶奶在京城買件漂亮的唐裝過年時,才得知奶奶已經去世了一個多月!當時她根本接受不了,立馬坐飛機飛回去,在墓碑前哭了整整一天。

  這件事造成了她一生最大的遺憾,所以當夏芍看見那落水的老人時,她的心情難以描述。她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便二話不說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夏芍的泳技並不算好,更何況是在寒冬刺骨的湖水裡救人。她費盡了全身氣力將老人推向岸邊,自己卻再沒了上岸的力氣。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一寸一寸被冰水吞噬,那時唯一的想法就是,這一生,或許真就這麼完了……

  但好像事實並非如此,看這情形,應該是她被救了吧?

  此時除去冷得發抖外,夏芍的頭腦已經比剛醒來時清醒了許多,耳邊的聲音雖然嘈雜,也可以分辨得出來了。

  這時,只覺一位慈祥的老人抱著她,哭聲悲痛,不停地喊她,「小芍子啊!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奶奶怎麼跟你爸媽交待啊,我的乖孫女兒,快睜開眼看看奶奶啊!」

  夏芍一瞬間僵愣住,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哭什麼哭!趕緊從外頭端盆雪回來,給孩子搓搓身子!」又是一位老人的聲音,嗓門大,脾氣不怎麼好,說話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夏芍一瞬間就認出了這聲音!

  爺爺?

  「就是就是,江大娘。芍兒她爺爺說的對,趕緊給孩子搓搓身子!家裡燒著熱炕,一會兒給孩子暖和暖和。」女人的聲音急切,三四十歲。

  「媽,江奶奶,我把雪端回來了。」一陣奔跑聲,衝進來的女孩子聲音稚嫩,約莫十一二歲。

  「翠兒,可謝謝你這孩子了,要不是你,芍子就沒了……」

  奶奶哭著道謝,夏芍卻感覺有人在脫自己冰冷濕透了的棉衣。

  「嗨!江大娘,咱都是一個村兒的,說這些做啥。咱家翠兒從小就被芍兒跟在後頭姐姐、姐姐的叫著,還能白叫了?」孟嬸兒邊說邊也搭手來幫忙。

  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扒了夏芍的衣服,用雪給她搓身子。夏芍卻驚愣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她已經睜開了眼,一片白茫茫之後,她終於看見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孩子的手,小手凍得發紫,被雪搓得有些發紅。

  這一切的一切激起了夏芍童年的記憶。

  她還記得這情景,那是她九歲那年冬天,放了寒假,在城裡上班的母親便將她送來奶奶家住著。她跟著旁邊孟嬸兒家的翠翠姐在村裡小河邊玩雪打滑,卻不想掉進了冰窟窿裡,幸虧翠翠姐救了她。

  可是、可是……那是她九歲時的事情了,怎麼會發生在現在呢?!

  正常情況下,她現在不是應該躺在京城醫院的病房裡,打著點滴,或許還能見到被她救了的老人的家人?

  可是現在冷得恨不得縮起來的感覺、被雪慢慢搓熱的身體、眼前北方農村貼著碎花牆紙的牆壁,以及牆壁上掛著的老式月曆,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訴夏芍,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

  她重生了,回到1991年臨近春節的冬天,她的童年時代!

  她再次看見奶奶慈祥的臉,這時的奶奶還不到五十歲,雖然已生白髮,卻還沒有身患重病。

  她再次看見威嚴的爺爺,這時的他還沒有因為兩個兒子結婚後生的都是女兒,而把氣撒到兩個兒媳婦身上,經常把夏芍的母親刁難得背地裡偷哭。

  她也再次見到了聞訊趕回來的父親,這時候的父親還沒有下崗,也還沒有因為想要給她一個好的生活環境,而獨自去南方的城市打拼,一走就是與母親長達十年的兩地分居。

  她自然也見到了趕回來的母親,這時候的母親還很年輕,還沒有獨自拉扯她長大,沒有因為要擔負起長媳的責任而選擇留下,替父親擔負起照顧老人的責任。更沒有在夜裡因為想念父親而偷偷哭泣。

  夏芍不知道,命運為何要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善有善報,她只是撲到親人懷裡放聲大哭。

  如果一切不是夢,她一定要在這一世裡改變命運,讓自己的家人過得好起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2 AM


第二章 私心偏袒

  夏芍重生回了這年的冬天,卻在適應了重生這件事之後,只能搬著小板凳,坐在老房子的門口,看著門外的鵝毛大雪,望雪歎氣。

  新年臨近,過了年就是1992年了。這一年對國家經濟來說是富有轉捩點的一年,國家領導人發表了重要的講話,提倡改革開放要深入發展經濟。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放棄所謂鐵飯碗的人才開始越來越多,大膽的人開始下海經商,從而造就了一部分大富大貴的富商!

  「唉!」這已經不知是今天的第幾次歎氣了。

  這一年對許多人來說是個機遇,可對於夏芍來說,這小小的身子,短短的手腳,過了年也才十歲,能做什麼呢?

  「小芍子,你這孩子!這麼冷的天兒坐門口做什麼?快過來,嘗嘗奶奶剛燉好的雞湯。」

  身後傳來奶奶的聲音,夏芍轉過頭,看見奶奶慈祥的面容。這個時候的奶奶白髮還不太多,臉上的皺紋也不太深,但眼底的慈祥和對她的疼愛卻是一如既往。

  自從夏芍掉進了冰水裡,這些天來奶奶可把她給寶貝壞了。竟把院子裡養著的小母雞給殺了,天天燉湯給她喝,生怕她落下寒症的根兒,以後一到冬天就怕冷。

  這年頭並不像十年之後,無論雞鴨魚肉、瓜果蔬菜,想吃隨便去超市里買。這時候的北方,冬天吃的菜還沒有那麼豐富,白菜蘿蔔都要挖地窖儲存,對普通家庭來說,雞鴨這些算得上豐富的大菜,只有在過年過節才能上餐桌。

  還不到過年,這兩天小母雞就殺了三隻。夏芍知道這有多麼不容易,因而這些天每當她端起碗來,喝著那熟悉的味道,眼底總能蒙上一層薄霧。

  或許,重生回童年,是上天給她的眷顧。畢竟不是每個人的童年都可以再重新經歷一回,回到童年時代,正意味著人生尚在起跑線上,一切還沒開始。

  她想要改變命運,總能找到機會!

  這樣想著,夏芍便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這重生後的第一個全家團聚的新年,她一定要好好過!

  年二十九這天,夏芍的父母放假從城裡回來,提著大堆的東西進了屋。其中雞鴨魚肉和十幾種菜都有,全是過年幾天要吃的。夏芍歡快地撲過去,開始幫忙提東西,矮小的身子提著大袋子顯得笨拙又可愛,看得父母直笑,直誇她懂事了。

  爺爺在屋裡聽收音機,父母進屋跟爺爺打了個招呼,母親就開始洗手幫著奶奶熬煮雞鴨,為明天過年做準備了。

  老家的村子名叫十裡村,顧名思義,離城裡只有十裡地的路程,要說從城裡回來是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但是在夏芍的記憶裡,童年時候每回過年,小叔和小嬸總是要到天黑了才姍姍來遲,那時候奶奶和母親都已經在地上圍著鍋臺轉了一整天,累得腿都站不直了。

  爺爺夏國喜膝下五個子女,這五個子女裡,老大夏志偉是夏國喜和前妻所生。前妻在戰爭年代染病過世。大兒子夏志偉便早早成了婚,去了省會城市青市工作,後來工作不順,不知怎麼就和社會上的一些人攪合在了一起,做事囂張跋扈,把老人氣了個不輕。父子兩個脾氣都是火藥桶子,見面不和,後來夏志偉就很少回家,夏國喜也只當沒有這麼個兒子。

  後來,夏國喜又結了婚,育有四個子女,兩兒兩女。老大是父親夏志元,老二是大姑夏志梅,老三是小姑夏志蘭,老四是小叔夏志濤。

  夏芍的父親夏志元,性子實誠憨厚,而小叔是家裡的老麼,自小就受寵,脾氣大,年輕時還遊手好閒。

  在夏芍的記憶裡,小叔夏志濤剛結婚那兩年基本上沒工作,沒錢了就回家跟老人要。小嬸蔣秋琳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發牢騷哭窮是常有的事,每回都回老家抱怨嫁了個沒用的男人,然後把老人的錢一把一把往自家拿。兩口子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吵架是常有的事。

  後來夏志濤和人合夥做了建材生意,賺了些錢。可是之後就在外面有了女人,直到女人懷孕找上門來,夫妻倆大吵了一架,離了婚。堂妹跟了她爸,和繼母以及後來的妹妹住在一起,沒少受委屈。

  當然,這些都是上一世的記憶。

  現在算來,按照夏芍的記憶,情況似乎還沒那麼嚴重。算算時間,小叔和小嬸結婚才不久,小嬸似乎是在這一年裡懷的孕?

  果然,天近傍晚的時候,蔣秋琳挺著大肚子和夏志濤回來了。兩人沒拿多少東西,進屋夏志濤就說:「爸,媽,琳琳身子有點不舒服,我們回來晚了。」

  「什麼?身子不舒服?」一道大嗓門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夏國喜本在屋裡聽收音機,連夏芍的父母回來都沒出來看看,這會兒一聽這話居然從屋裡急急忙忙出來,問道,「你們在城裡,離著醫院近,沒領著琳琳去看看?可別怕花錢,沒錢家裡給,可不能耽誤了我的大孫子!」

  這話一出口,小嬸笑了,偷偷拿胳膊肘拐了拐小叔,小叔搓著手笑了,「瞧爸說的,為了您的大孫子,兒子也不敢怠慢不是?不過還真讓您說著了,這大年二十九的,明天就過年了,去醫院碰見值班的醫生,總得表示表示不是?不然人家急著回家過年,哪有心思給你好好瞧病。」

  爺爺一聽這話,二話不說就進了屋,一會兒從屋裡轉出來,手裡拿著一千塊錢就塞給了小兒子,說道:「先拿著花,不夠再跟家裡要。」

  小叔小嬸看著錢臉上都笑開了花,直說「謝謝爸」。這個時候,三線小城的普通職工月薪也就只有兩百塊多點,物價也很低,一千塊錢在現在看起來很少,在那時可是一個人不吃不喝差不多四五個月的工資!夫妻倆見了這錢自然開心。

  而夏芍的母親看著這錢臉色可有點變了,她性子溫良,是個難得的孝順媳婦,公公當著她這個大兒媳的面兒明顯向著小兒媳婦,她再溫良,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更何況,那錢正是他們小倆口今天回來孝敬給老人的,居然轉手就給了小叔和妯娌。

  母親回頭看了眼父親,父親則呵呵笑著拍拍母親的手,安撫她。在他看來,這錢本來就是孝敬父母的,既然已經給了父母,他們要怎麼處置就任憑他們吧。

  母親暗暗歎了口氣,又看向自己的女兒,眼裡有著哀傷的神色。

  這些事就像是重演,在夏芍的記憶裡確確實實發生過。但那個時候的夏芍,對於大人之間的暗湧還看不太明白,她也不明白母親為何會看著她露出哀傷的神色。

  但是現在,她有著一個將近三十歲的成年人的靈魂,再看當年的事,心裡忍不住憋了一口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3 AM


第三章 重男輕女

  在夏芍看來,方才爺爺說的話裡,先不提別的,那句「大孫子」是個什麼意思。自己的父親是家裡的長子,夏芍便是長孫女,且不說小嬸後來生的是女兒,即便她真生了個兒子,那也是小孫子!爺爺這麼說,豈不是把自己給撇出去了?

  夏芍的爺爺夏國喜是退伍軍人,本來像他這樣的軍人可以安排到城裡,也能有個不錯的清閒的工作,受著人的尊敬,怎麼說也能是個退伍老幹部。但是就因為他脾氣臭,誰的面子都不買,結果得罪了人,生生把他給安排在了農村,給了幾畝地。

  這讓夏國喜很是心裡不平衡,平時地也不種,全都交給奶奶,自己則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來,整天在家裡喝著悶酒。且他有著非常傳統的重男輕女思想,夏芍曾聽母親說,當初她生下來時,爺爺聽說是個女孩,竟然整整一個月,連看都沒看過她一眼。

  現在小嬸蔣秋琳懷孕了,爺爺又將希望寄託在小兒媳身上,希望她能傳宗接代。但諷刺的是,他的期望註定要落空。

  其實,夏國喜和前妻所生的兒子夏志偉結婚後,生了個兒子,只是這兒子整天受在黑道上混的老爸影響,成天流裡流氣,很不符合夏國喜對於孫子的要求,於是就把期望寄託在了另外兩個兒子身上,但結果都令他失瞭望。

  童年的夏芍,雖然不懂大人的複雜世界,但對爺爺的冷言冷語和漠不關心,她還是有感覺的。她感覺到自己不被喜歡,這在她的幼小心靈裡無疑是個傷害,導致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有些自卑心理,性格也開始變得有些內向。在村子裡,她只和孟嬸子家的翠翠姐交好,上了學之後,她的朋友也一直能數得過來。

  但是現在不同了。夏芍擁有成年人的思想、成熟的心態,經歷過職場的歷練,她明白了社會上很多規則和道理。

  自卑和怯懦對自己不會有半點好處,這只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別人更加的忽視自己。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施捨給你,想要,就必須自己爭取!

  雖然現在自己年紀還小,但夏芍不會說等長大些再改變的話,既然她重生在這一年,那麼要改變就是要現在!

  所以,她在屋裡大人們氣氛暗湧的時刻,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的舉動。

  她笑著走向夏國喜,牽起老人歷經歲月生了厚繭的手,昂起臉蛋兒,甜笑著說:「爺爺,嬸嬸一定會生個弟弟的!等芍兒長大了,和弟弟一起孝順爺爺奶奶!」

  九歲的女孩子,聲音還顯得有些稚嫩,甜美的笑容,天真的眼神,卻讓一屋子人都愣了。

  最震驚的是夏國喜,他這個孫女向來怕他,平時只會圍著她奶奶轉,連抬眼和自己對視的膽子都沒有,今天是怎麼了?

  夏國喜震驚地看著夏芍,這孩子長得像自己的兒子,皮膚白,眼睛大,臉蛋圓圓的,頭髮烏黑烏黑,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此刻他分明能感覺到孫女的手在自己的掌心裡,稍微一握就能掐出水兒來的感覺。

  雖然他重男輕女,覺得孫子比孫女重要,但是這麼多年了,不接受也都接受了,只是心裡還是有想要孫子的念頭,這才對這孫女冷淡些罷了。但是說到底,都是自家血脈,此時又被孩子天真的眼神盯著,說是心裡一點觸動也沒有,那絕對是昧良心的話。

  正當夏國喜在震驚裡回不過神來的時候,夏芍的奶奶卻頭一個笑了。

  「哎呀,老頭子,你快看看,咱孫女兒多懂事!這麼小就知道長大了要孝敬長輩,真是自家的孩子,沒白疼!」

  小叔小嬸也笑了起來,孩子的話最是吉利,這大過年的,被個孩子說肚子裡能是個男孩兒無疑是最大的祝福了,他們自然是高興。

  而最欣慰的莫過於夏芍的父母了,母親更是一改哀傷的神態,看著女兒的眼神裡滿是贊許和欣慰。這孩子也不知怎麼居然會哄她爺爺了,瞧這一句話說的,把這一家子的人都哄開心了。

  夏國喜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最後「嗯」了一聲,破天荒地沒有訓話,就背著手回屋了。

  誰都沒看見,前一刻還天真無邪的孩子,慢慢垂下眼,眼底略過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是夏芍作為一個成年人的處理方式。儘管她對爺爺和小叔小嬸的做派心裡有氣,但是卻不能沖著他們亂發脾氣。畢竟她此時即便是過了年也才十歲而已,在家裡根本就說不上話,更談不上地位。亂吵亂鬧的結果只會讓自己的父母受到責難,被指責為教女無方,得不償失。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著強硬才能爭取到利益,尤其是面對自己的親人,儘管相互之間有矛盾,但又不是深仇大恨,何必鬧得不可開交。

  即便是面對陌生人,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更何況是面對自家親人,對方還是個小孩子?

  懂得這個道理,夏芍在這兩天裡表現得異常勤快,幫著幹這幹那,她一個孩子,其實幫不了什麼忙,但總讓長輩們覺得特別懂事。大年三十晚上,夏芍給爺爺奶奶端茶送水,小嘴兒特別甜,說話也吉利,把老人哄得樂呵呵的。

  這還是母親李娟嫁到夏家來的頭一回,在過年的時候沒被公公夏國喜擺冷臉訓話,複雜的心情讓她眼裡都含了淚。

  她自是看得出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女兒的懂事上,對女兒突然之間的改變,她倒沒有太在意。畢竟孩子的心性本就說變就變,她只是暗自欣慰。

  這一年的除夕,一家和樂,大人們都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光。沒有人發現,促成這一切的夏芍卻在暗自歎氣。

  這些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她不禁有些心急,過了年她就十歲了,上小學四年級。但是在她此時看來,小學的課程簡直就是小兒科,根本就不值得浪費時間。難不成她要跳級到初中嗎?說實話,初中的課程對她來說也是可以跳過的。但她總不能直接跳級到高中吧?那不是神童是妖孽!

  夏芍必須思考一下,假如她選擇跳級,那麼神童的光環會為她帶來什麼。無非就是羨慕、贊許,再加上學校的免除學雜費、特殊獎勵和一些報導罷了。義務教育本來就只需要交雜費,沒多少錢,特殊獎勵按照這年頭的經濟水準,估計也沒多少錢。

  對夏芍來說,上一世她最大的遺憾除了奶奶去世時沒能看上一眼外,還有一個解不開的心結便是在她初中畢業那年,父親的廠子倒閉,下崗的父親為了提供給她更好的生活,選擇獨自去南方城市打拼,一走就是與母親長達十年的兩地分居!

  這一世重新來過,她勢必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說的直白一點,能改變這件事的唯一方法就是錢!只有有了經濟能力,才能讓父母親不會再分開。

  夏芍其實心裡清楚,她迫切要做的事還是經商!但以她現在的年紀……

  看來,是得好好思考和計畫一下了。

  新年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院子裡放起了鞭炮,在這喜氣洋洋的氣氛裡,夏芍開始了沉思。

  這時的她並不知道,轉機在兩天之後,也就是大年初二那一天,便到來了。

  那天的一個驚人的發現,改變了她的一生。並且讓她未來在商界、政界甚至是黑道,開創了神話般的輝煌時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4 AM


第四章 天眼初現


  大年初二,兩位姑姑回老家拜年。

  一進門,自然是一番新年賀喜,然後便是小孩子過年時最期盼的壓歲錢了。雖然這年頭普通家庭賺的不多,但過年圖一樂,壓歲錢名義上是給孩子,但很多父母到了最後還是會將錢從孩子手上收回來,說到底就是親戚間互相換一下錢罷了,沒什麼損失。所以這個時候,大人們也不在乎大方一把。

  夏芍笑著接過小姑夏志蘭塞過來的兩百塊壓歲錢,甜甜道謝,「謝謝姑姑!」

  夏志蘭笑著捏捏夏芍的臉蛋,眼裡有著寵溺的笑,「瞧咱家芍子長得,白白嫩嫩的多討人喜歡!再過幾年肯定是個文靜的淑女。不像我家這個,成天就知道在外頭野,曬得黑不溜秋的,假小子似的!」

  夏芍內心黑線,快三十的人了,被人捏臉頰,這種感覺真的……很詭異!但她卻是很快收了心思,看向一旁。

  母親也將壓歲錢塞給了表妹張汝蔓,笑著說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家蔓蔓哪裡不好了?多像她爸!軍人風範,長大了說不定是個女軍官!」

  小姑父張啟祥是現役軍官,連級幹部,為人處事總有一種軍人的鐵性。受他的影響,女兒的性子才從小就野,跟男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誰見了都說她是男孩兒。

  見女兒被誇獎,小姑夏志蘭頓時笑著看向自己的女兒。

  一旁的大姑夏志梅見了暗地裡白了一眼,那表情明擺著在說,就你們兩家關係好!

  夏芍的母親李娟和夏志蘭是城裡一家廠子的職工,兩人關係確實不錯。只是夏志蘭性子比李娟還軟,說白了就是沒怎麼有主見,但人確是挺善良。

  說起來,夏芍的父母從認識到戀愛,就是夏志蘭給牽的紅線!她是成就這段姻緣的媒人,因而不僅兩家關係一直很好,夏芍和表妹張汝蔓的關係更是好得比親姐妹還親!

  張汝蔓只比夏芍小一歲,兩人的性子也是相差甚遠,但怪異的是,兩人卻很要好!即便後來工作了,不能時時在一起,也常通電話聊天,可謂無話不談。

  相比之下,大姑夏志梅一家,在夏芍的記憶裡就比較疏遠了。

  別的且不說,就從過年給孩子壓歲錢這事上就能看出來。

  只見大姑夏志梅無奈地說道:「嫂子,小妹,不是我說你們。都跟你們說過多少回了,每年都說,怎麼就是不聽?這給孩子壓歲錢的事就不應該提倡!小小年紀,過個年就沖著壓歲錢來了,這還成?眼裡就看見這麼點錢,長大了能有什麼出息!」

  夏志梅是城裡一中的老師,這年代高中老師的職業算是鐵飯碗,又有文化,旁人說起來都羨慕得緊。她說話也是一貫的教訓學生的風格,一家人年年過年都要聽她這一套訓話,也就習慣了。

  見她又要開始了,李娟和夏志蘭很有默契地給各自女兒使了個眼色,要孩子們先下去玩兒了。

  「姐!咱們出去放鞭炮堆雪人吧。」張汝蔓早就不耐煩了,看見母親的眼色,立即就沖了過來,拉著夏芍就跑去了院子裡。

  夏芍被拉著跑,心裡苦笑。小時候不覺得怎樣,現如今被一個小孩子帶出去玩,她還真是有些黑線。

  看著童年時代的表妹在院子裡大著膽子放鞭炮,跑到雪堆裡搓雪球,夏芍忽然之間有種處在很遙遠的時空的感覺。

  對,就是一種不真實的,遙遠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表妹不會知道,她的父親在她上高中那年轉業回家,之後分配的工作並不如意,家庭條件也一年不如一年,最後不得不人到中年了還去別處打工,即使是軍隊出身,身體素質向來不錯,也因為天天卸貨裝貨,累得一身是病。

  而小姑夏志蘭最終也從不景氣的工廠離開,和丈夫一起出去打工,為的就是能多賺些錢,供她讀京城大學的研究生。而表妹卻最終沒能考上她夢寐以求的外交學院,從而選擇了法律系。雖然這在外人看來也不錯了,但她卻總有些鬱鬱不得志,更因為她從小的男孩子性子,二十五六了還沒談過一場戀愛,喜歡的男生清一色都對她這種類型不來電,使得她經常打電話向夏芍吐苦水。

  想著這些前世的記憶,夏芍望著1992年新春寒冷蕭瑟的天空,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腳,慢慢笑了笑。感覺童年無憂無慮的時代,真美好。而她,能重新再活一回童年,也真心覺得很美好。

  但她此時卻因有一顆成年人的靈魂,而無法真正變得無憂無慮,她有很多事想做,有著迫切需要改變的命運!不僅是她的,還有她珍視的親人的!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夏芍才和表妹張汝蔓回了屋。

  爺爺奶奶和四個兒女的一大家子人同坐在暖暖的炕頭上,小孩子對席間的事不感興趣,唯一想到的就是吃,那些雞鴨魚肉平時可不容易吃到。

  夏芍為了不表現得太成熟,也夾了些菜到碗裡,只是吃得很慢,邊吃邊留意長輩們的話題。男人們之間無非就是工作和生意上的事,女人們就是聊聊孩子、吃穿,亙古不變的話題。

  這時,聽大姑夏志梅說道:「嫂子,你那穿的是什麼衣服,也太紅了吧?你膚色偏黑,不適合穿紅的。」

  李娟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有些尷尬,笑了笑說道:「大妹,我就喜歡穿紅色的,大過年的就圖個喜慶,這時候不穿,平時穿更顯得豔。」

  夏志蘭聽了看了自己二姐一眼,卻沒敢說話。一旁的蔣秋琳笑著瞥瞥李娟的衣服,也不說話,看戲的意味很明顯。

  「那也不能穿大紅色的啊,顯得膚色多黑啊,土裡土氣的。怎麼說也是在城裡工作的人了,穿衣服搭配顏色也該注意點才是。」夏志梅平時在高中任教,教訓人教訓慣了,基本上都要說的人不吭聲,她才甘休。

  最後還是奶奶看不過去了,咳了一聲,說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件衣服,至於麼?這大過年的!吃飯。」

  夏志梅這才撇了撇嘴,大過年的她也不願惹老人不快,於是這才揭過此事,都不再提。

  一旁默默聽著的夏芍,心裡卻是苦澀。母親出生的年代特別的苦,那時候國家還動亂,飯吃不飽衣也穿不暖。母親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穿小了改的,很難得穿一件新衣服,她喜歡顏色鮮豔的衣服,但她溫柔的性子裡又帶著些靦腆,平時不敢穿,怕穿出去別人笑話。因而也就只有過年的時候,她才穿一穿喜歡的顏色,就是這樣,竟然還被大姑拿來在全家人面前擠兌。

  夏芍內心憤慨難言,臉上卻是淡淡的神色,眼底早已閃過堅定的光。這輩子,她絕不讓母親再受這種委屈!

  這時,父親卻開了口,他看向自己的妹妹夏志梅,笑著說道:「大妹說的也沒錯,皮膚黑穿紅的確實不好看。但是我就喜歡看你嫂子穿紅的,我覺得挺好的。」

  李娟聽了臉立馬有些紅了,眼裡更是有感動的神色。

  夏芍夾了口菜吃,眼底掠過笑意。直到過去一會兒,她才又抬起眼來,看向自己的大姑夏志梅和大姑父劉春暉。

  他們家是開油料加工廠起家的,後來又辦起了廠房,幫國內的一些品牌汽車公司生產配件,在夏芍重生前,他們家已經在省內的三大一線城市辦了分公司,名下房產更是不少,在城中也算得上有名的家庭了。

  表哥劉宇光仗著家裡做生意賺了些錢,上學的時候換女朋友的速度就如同換衣服,後來結了婚,找的老婆是東市電視臺的主持人,岳父更是東市的副市長。一家人眼界高著,夏家這邊的親戚表嫂全然看不上,平時說話都是清高的,很顯然的看不起。

  儘管夏芍明白,人是欲望的生物,誰都渴望站得比任何人都高,受人仰望尊敬,但對於這種得了勢,先踩自家親人的人,實在生不出好感來,更不要提尊敬。

  爺爺奶奶生的這四個子女,也就大姑和小叔這兩家的經濟條件算不錯,但遺憾的是,兩家都有些不太孝順。

  奶奶病重的時候,本應子女們輪流照顧,夏芍的母親李娟卻二話不說把老人接到了家中,一直照顧著,而大姑身為女兒只來看過兩回,帶了些東西,聊了會兒天就走了。直到奶奶去世,也沒受過這個女兒一天的照顧。

  夏芍垂下眼,嘴角微微冷峻。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風水輪流轉!只可惜,她現在重生了,上一世也沒能看到夏志梅一家是不是真的會風光到最後?

  她盯著劉春暉和夏志梅夫妻,內心替奶奶抱屈。

  卻在此時,令夏芍震驚的事發生了。

  她的腦中,忽然間出現了一連串的畫面!

  那是晚上,熊熊的火光燒紅了半邊天,場面很雜亂,到處是奔跑和救火的身影,而且著火的地方看起來是一個公司的生產線。

  然後,她看見一個矮胖的身影,奪過消防員手上的水管便自己沖上去救火,那人的模樣,分明就是夏芍的大姑父劉春暉!

  之後,畫面又是一轉,這時的姑父劉春暉和姑姑夏志梅兩人一起挨家拜訪,昔日的驕傲神色全然不見,似乎在低聲下氣拜託著什麼。此時的姑父兩鬢已是白髮叢生,一下子變成了老人一般!

  再之後,是表哥和表嫂不斷的爭吵,表嫂抱著孩子摔了家門離去。

  夏芍睜大眼,震驚得看著這些畫面,畫面真實得仿佛歷歷在目,最終,她感覺到有人推了推她。

  那些畫面立刻散去,夏芍轉頭,見母親正奇怪地看著自己,「你這孩子,不吃菜看著你大姑和大姑父做什麼?」邊說邊夾了塊魚肉放進她碗裡,「快吃吧。」

  夏芍點點頭,捧著碗垂下眼,心卻不停地狂跳。

  剛才,她看見的那些,是什麼?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6 AM


第五章 測試天眼

  畢竟經歷了重生,再不可思議的事,夏芍也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她細細回想了剛才腦海中出現的畫面,回想到表哥表嫂吵架的畫面,當時表嫂抱著的孩子並不大,按照時間推算,似乎正是兩人結婚後兩三年的事?

  如此說來,那她方才看見的……是未來發生的事?

  她為什麼能看透別人的未來?

  預知未來,她真的會有這種能力?

  夏芍不敢確定,畢竟她已經重生了,而她剛才預見的事至少發生在二十年後。她沒有時間去等二十年來驗證,能不能預見近期發生的事?或者,今天發生的事?

  這樣想著,突然聽小嬸蔣秋琳說道:「爸,媽,我下去走走,坐太久了,有點不舒服。」

  夏芍一聽,知道機會來了,立刻向小嬸看去。

  她集中精神,想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這種做法其實她也不知道會不會管用,只是覺得剛才出現那些畫面之前,她曾在內心強烈地想要看看大姑一家將來會如何,之後就出現了那些畫面。所以夏芍也只是隨心一試,看能不能碰對了法子。

  沒想到這一看,她腦中還真的出現了一個畫面——小嬸下了地,到了地上膝蓋軟了一下,差點摔著,母親李娟扶了她一下,接著爺爺就開始訓斥小叔。

  這個畫面閃得很快,因為事情很快就發生了!

  蔣秋琳大概是坐得久了,腿腳有些發麻,下地的時候「哎呦」了一聲,膝蓋一軟,嚇得全家人都驚呼起來。這時幸虧夏芍的母親李娟離得近,伸手扶住了她。

  蔣秋琳有驚無險,拍著胸口,夏國喜卻臉色難看地對著小兒子夏志濤訓斥道:「自己媳婦都七個月了,下地走走怎麼也不知道陪著!」

  夏志濤一臉冤枉,他脾氣與夏國喜最是相像,當時就回嘴道:「爸,我剛才正聽二姐夫說他生意上的事呢,這不是沒顧上麼,再說也沒事不是!」

  「你說什麼!」夏國喜瞪起眼來。

  眼看著父子倆劍拔弩張,江淑惠說道:「大過年的你們父子倆吵吵什麼!志濤,趕緊去陪你媳婦。」

  一場紛爭這才化解。

  夏芍卻是完全愣住了,這下子由不得她不信了。她是真的能看見未來將要發生的事!

  可是,她為什麼突然間有了這樣的能力?

  這事夏芍一時還想不清楚,也沒有時間去想。因為她很快就開始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的氣力像被耗光了一般,異常的累。

  她的樣子很快引起了母親和奶奶的注意,但卻沒多想,只以為她是年前掉進了冰水裡,身體被寒氣給激著了,還沒好。因而母親趕緊把夏芍抱去屋裡睡了。

  新年過後,父母便回城裡上班了。夏芍還在放寒假,開學尚有一個月,奶奶便把她留了下來,說是要趁著假期好好給她補補身子。夏志元夫妻知道老人疼愛孫女,便也就又留了些錢給老人家,把夏芍留在了老家。

  之後的夏芍便開始研究起了她的預知能力,她沒事就盯著人看,從爺爺奶奶到孟嬸、翠翠姐,到後來村子裡大部分的人,只要是她看見的人都會成為她的目標。

  但試驗了許多天之後,夏芍發現,她的預知能力也有限度,如果她想要預知一個人很多年以後的未來,那麼她一天只能看一次。而且需要長時間的注視,透支能力之後的結果就會像她那天那樣,累得打蔫,一定要休息過後才可以恢復精神。

  但如果她要預知當天或者最近幾天發生的事,那麼一天則可以使用三到六次不等,端看她要看的時間遠近。

  研究了一段日子,夏芍對自己擁有了預知能力的事完全接受了之後,才想起來,自己的這種能力,似乎和天眼很像。

  天眼根據佛家的說法,有能見未來將要發生的事件的能力。也就是說,具有天眼的人,能夠預知未來。天眼的能力越強,能見的未來越久遠,精確度也越高。

  所謂精確度,就是說只要一加入其他的因素,未來的事態未必就會產生預知的結果。也就是說,假如夏芍預知了未來,如果有外力介入,未來也是可以改變的!

  無論古今,未來是人人都想要知道的,卻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想到此處,夏芍腦中閃過靈光,她明白她抓到了什麼,但要如何運用這種能力,她卻是要好好計畫。

  這件事自然是不能明目張膽地說出來的,樹大招風,何況夏芍只是小草,連棵小樹苗都不算。她背後沒有足以保護她的家族和勢力,明目張膽,只會招來禍患。倘若傳進國家耳朵裡,或者被某些別有居心的人看上,她就身不由己了。

  夏芍對於成為別人手頭上的籌碼這種事沒興趣,她要做的始終都只是改變自己和親人的命運。如果她做的好,她完全可以強大自己,讓別人成為她的籌碼!

  但她現在年紀尚小,要怎麼運用這種能力呢?

  正當夏芍陷入深思的時候,第二日,孟嬸帶著翠翠姐來串門子,帶來了一個消息。

  「江大娘,你不知道吧?周旺他二叔,周教授回來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7 AM


第六章 玄學之痛


  周教授,名叫周秉嚴,在京城大學任教,在國內甚至是國際學術界都相當有名望。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老家就在北方的三線城市,東市所屬的一個小山村。

  周教授就出生在十裡村,早年經歷了六七十年代國家的那場動亂,他的父母本是村裡教書的,都很有文化,卻不想在那場動亂裡被迫害至死。

  父母去世之後,無依無靠的周秉嚴北上去了京城,投靠了京城的親戚。後來動亂結束,就在京城大學任教,當了教師。經歷多年,因學術上的成就,評上了教授的職稱,後一直留在京城,從未再回過老家。

  俗話說,落葉歸根。年逾六十,退休後的周秉嚴,想起年輕時代的境遇,不免感慨。這也就興起了回老家看看的念頭。

  回到十裡村後,周秉嚴這才發現,村裡的面貌比二十年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稱不上富足,卻是家家安居,日子安樂。更要緊的是,村子裡有山有水,風景秀美。這讓在大城市裡生活了許多年的周秉嚴,一下子喜歡上了,更興起了留在村子裡養老的決定!

  打定主意,周秉嚴第一件做的事便是給當年草草掩埋的父母修墳立碑,於是才過完年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村子裡的幾個老人,上山選地去了。

  周教授衣錦還鄉的事,奶奶和孟嬸聊起來都是感慨頗多。

  「周教授這回回村裡養老,周旺家的日子以後就好過了。」

  「可不是?怎麼說都是本家二叔回來了不是?聽說周教授回來的時候,送了周旺家一台大彩電,聽說還有洗衣機和電冰箱呢!估計錢也沒少給,只不過周旺家的那口子嘴嚴實,不肯往外說就是了。」

  一旁的夏芍聽著兩人的話,眼底卻有些怪異的神色,甚至有些唏噓。

  因為奶奶和孟嬸並不知道,按照上一世的情形,這位衣錦還鄉,想要在村子裡養老的周教授,卻在一年後就去世了。

  事情的起因是周教授在京城的兒子突然出車禍死了,周教授悲痛之下,坐車趕回京城,沒想到在途中也出了車禍。

  這突來的厄運讓村子裡的人唏噓不已,但事情卻遠沒有結束。

  那之後,周旺叔家也接連出事,莫名其妙災病不斷。

  村裡開始悄悄有人議論,說是他家的祖墳出了問題,是當初周教授修祖墳,選的地有問題。後來周旺叔請人把祖墳給遷去了別處,他家的災病才慢慢少了。

  因而,祖墳風水一說,在村子裡也就傳得更盛。

  這件事作為夏芍童年裡聽到的神秘事件,沒多久就被她遺忘了。

  後來想起這件事,夏芍不由發笑,覺得風水一說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說得那麼玄乎,實際上沒有半點科學根據,很明顯是村裡的老人們迷信。

  直到夏芍上了大學,因她學的是建築系,學校的選修課上,竟然有一門《風水理論》的選修課程!這讓夏芍覺得有些稀奇,不懂為什麼大學會開設這樣的課程,於是她便報了選修。接觸過後,夏芍這才知道她之前的想法太過武斷,也是對玄學的一種無知。

  唐貞觀年間,風水大師李淳風與相術大師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圖》,全書預言後世興旺治亂之事,對唐朝後期和後世歷朝歷代的重要事件進行預測,不僅歷朝歷代的順序完全準確,連朝代中所發生的大事件也無一虛言!包括太平天國、清兵入關、日軍侵華等,竟然無一不應驗,可謂神乎其神!

  從那時起,夏芍便對自己國家這種神秘而博大的學問產生了一些興趣。

  所謂玄學,是對《老子》、《莊子》、《周易》研究、解說和延伸出來的一種東方哲學。

  而風水,則是玄學易理中的一個分支。

  在國家動亂的那個年代,大力引進西方文化之時,國人偏激地將自家的文化貶得一文不值,認為西方的就是科學的,自家的就是迷信的,導致了東方哲學的沒落,甚至至今被人誤解。

  就拿後世在學生和白領之中興起的塔羅牌占卜和星座學來說,很多人信這些信的要命,覺得奇准,而聽說自家的相術和卦術,就會覺得是迷信。實際上,塔羅牌興起於歐洲中世紀,在歐洲的地位相當於中國的《周易》,但周易卻起源于商周時期,比歐洲整整早了一千多年。

  在我們還在摒棄和批判自身的時候,西方國家卻開始將中國的易經納入研究範疇,並且認為其不僅是科學的,而且是廣泛的。

  就拿風水理論來說,它可以說是地球物理學、水文地質學、宇宙星體學、氣象學、環境景觀學、建築學、生態學以及人體生命資訊學等多種學科綜合一體的一門自然學科。

  很多人不相信,那是因為玄學易理極其深奧難懂,這一脈是講究傳承的,但現如今真正有傳承的人已經很少了。

  也就是說,真正懂的人已經很少了,大部分的人都是憑著自學、半路出家,俗稱神棍。而且這其中有不少人以斂財為目的,害人不淺,使很多人加深了誤解。

  實際上,真正的風水大師,在古代是沒有人敢得罪的。因為這些人輕易地動動手指,便能夠殺人於無形,甚至禍延後代,慘烈無比!

  放到今天,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太玄乎的東西。往科學的範圍說,這就是一種地球磁場學。也就是,利用一切東西的擺放,來改變某一地方的磁場,讓身在其中的人受其影響,或吉或凶,甚至能無聲無息奪人性命!

  祖墳的風水之說,在今天的夏芍看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古人講究一個「氣」字,用現代科學解釋就類似於電磁波。父母和子女具有同類的電磁波,而山川萬物也是由氣而生,只不過這氣有吉有凶,假如先人埋葬在兇氣聚集的地方,子女就要受到影響了。

  回想起這些,夏芍再次想起選修課上,她那時還想著有時間回趟老家,一定要找到當初周教授家埋祖墳的地方,實地考察考察看看。但這事後來自然是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行。

  只是夏芍沒想到,重生卻給了她一探究竟的機會!

  沒想到她還能再見到周教授!

  想起當初奶奶帶著她去周旺叔家裡拜訪,她與周教授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老人卻給她留下了和藹又淵博的印象。

  現在,一切的悲劇還沒有在這位老人身上發生。

  夏芍忽然生出想要見見周教授的心思。這樣一位國內著名的學者,這樣一位慈祥慈愛的老人,不應該在一年之後突遭橫死。

  這時,聽奶奶說道:「哪天咱們一起去周旺家坐坐,見見周老教授。京城大學的教授,那可是文化人,見過世面。」

  孟嬸道:「那可不,不過今天是不成了。我出來時,聽我家那口子說,周教授剛帶著幾個村裡的老人,上山去了。」

  夏芍一聽,幾口就將碗裡的雞湯喝了,放下碗道:「奶奶,我要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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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文中所有關於風水相面之類的事,我都儘量用比較科學的方法為大家解釋,當然,也有解釋不了的。

  每個人的意識和觀念有差異,我無法改變,所以不阻止有看文的親認為玄學就是迷信。但這樣認為的親,請不要以此來批判我,寫文,是為了故事好看,就像都市異能、盜墓或者鬼故事,沒必要去計較這些是否真的存在,一切只是借助,為的是故事好看。我並不是第一個寫有關這些內容的作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請大家不要較真,身為一個作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在文中傳達一種向善向上的生活態度。

  我以前有段時間,很迷塔羅牌和星座,研究過一點,周圍很多女生都喜歡,相信也有不少喜歡這些的親們,歡迎交流。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8 AM


第七章 天眼新功能


  十裡村離城裡近,村裡只有兩百來戶人家,三面環山,村莊雖小,風景卻是極好。

  北方的天氣,過了年還是很冷的。年前下的雪化了大半,山頭上卻還是白皚皚一片。

  兩個小女孩在山路上走著,劉翠翠今年十二歲,比夏芍大兩歲,從小在村子裡長大,爬山對她來說是常事,她身高在同齡女孩裡算得上高挑的,爬起山來飛快,性子潑辣,熱心腸,爬幾步就回頭拉夏芍一把,看著她走起路來特別笨拙,就忍不住發笑。

  夏芍滿臉黑線,聽說她要上山,奶奶叫她回屋裡多加了兩件厚毛衣,外頭又裹了件小紅棉衣,這才算完。

  天知道她看起來都快要成包子了!你見過包子爬山麼?沒滾下去就不錯了。

  不過,能出門就行,夏芍這時也不計較那麼多了。

  「芍子,快看!我看見周教授他們了!呀,周旺叔和村長老王叔也在。」劉翠翠指著遠處說道。

  夏芍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去,村子三面環山,村民們種的地都在前面的山上,後山基本沒人種地,平時就是些樹林子,山前有著幾處天然小湖泊,和修的幾處水庫。

  遠處看去,大約五六個男人正站在一處結成冰的小湖泊面前,對著後頭的山勢指指點點。

  劉翠翠和夏芍跑了過去。

  村子裡的人都認識她們兩個,周旺見了說道:「你們倆孩子咋來了?」

  「芍子說想上山見見周教授,我們就來了。」劉翠翠居然不會說謊,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

  夏芍差點扶額,只好叔叔伯伯地喊了一圈兒,才對著其中約莫六十來歲,頭髮花白面目慈祥的老人鞠躬喊道:「周教授好。」

  周教授樂呵呵笑了起來,「這是誰家的孩子?挺有禮貌的。」

  他見夏芍粉團兒捏的般可愛,就忍不住逗起她來。

  一旁的周旺說道:「這是夏大叔家的孫女兒,叫夏芍。旁邊這個是劉老大家的閨女,劉翠翠。」

  周教授點點頭,又問了兩人的年齡,接著便囑咐兩人往後站,別靠近前頭結冰的湖泊,這才又和幾個人又說起話來。

  「我看這裡就挺好的,藏風聚氣。」周教授說道。

  旁邊的村長老王叔帶著幾個人跟著直點頭,顯然對周教授很是佩服和敬重,他說什麼,那自然就是什麼。

  「二叔,這修祖墳的事,您說了算!您說這兒好,咱們就修在這兒!現在山上的土還凍著,不好動工,等開了春咱們就開始幹。」周旺說道。

  一旁的夏芍卻是怪異地皺了皺眉,說實話,風水的事她真不懂。

  當初在大學的時候雖然上過選修課,但是他們學的是跟建築有關的,主要學了些現代居家風水,講求的是儘量做到人與自然的協調,傢俱要如何擺放才能使得人身心舒暢,淺顯易懂。至於深奧的理論,可是半點也沒學過的。

  在夏芍看來,周教授選的這地方挺好的,有山有水的。怎麼會造成後來那麼大的殺傷力呢?

  這樣想著,夏芍不由細細再看起了周教授選的地方。

  這一看之下,她差點驚喊出聲。

  原因是,此時在夏芍的眼裡,面前的山水忽然間變了!

  確切的說,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但此時卻蒙上了一層氣體!

  這些氣體分成了兩種顏色,一種白得耀眼,溫暖得很像陽光,讓人很舒服。而另一種則是灰濛濛的,有些陰冷,讓人只是看了就覺得不舒服。

  難道,這是古人所說的「天地陰陽」中的,陰氣和陽氣?

  陰陽五行之說存在於古老的東方文化中,中醫就講究陰陽調和,可見陰陽之說,並非空穴來風。

  夏芍並不知自己看見是不是真是陰氣和陽氣,但她卻看見,此時周教授選定的這個地方,確實很不好!這裡聚集著灰濛濛的氣體,甚至濃度極高,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這裡,大概就是所謂的兇氣聚集之地吧?怪不得前世周教授一家最後會如此慘烈。

  顧不得去想自己的天眼居然還有這樣一種功能,見周教授認准了這個地方,周旺叔甚至已經定下開了春就要動土開工了,夏芍不由心中急切。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說實話,即便說了也沒人信,只怕還得把她當做瘋子。因而她急中生智,一把扯住周教授的衣角,問道:「周爺爺,您剛才說藏風聚氣,什麼是藏風聚氣呀?」

  周教授愣了愣,一旁的村長老王叔卻訓斥道:「小孩子,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們這一代人講科學,這些封建迷信的事,少問!」

  「這是什麼話?風水理論來源於五經之一的《周易》,至今不敢有人說完全讀懂。不可否認,它在發展當中,出現了一些迷信的部分,但其中卻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西方國家都開始重視我們的文化,我們不能還停留在貶低自家文化的地步,否則以後是要後悔的,是要被人嘲笑的!」

  不能怪周教授激動,他的父母就是在那動亂的年代裡被迫害至死的,而在那個年代裡死去的不僅僅是他的父母,還毀去了很多值得傳承的文化。

  後來,周教授和幾位學者,著手研究和修復這些傳統文化,但他們在解讀《周易》時,卻都感覺到了吃力,也感慨傳承的艱難。

  「我們的下一代,即便無法傳承先輩的智慧,但至少要對國學有最基本的認知。可以不懂,但絕不能無知。」周教授言語嚴肅,周旺和村裡的幾位老人立刻不敢再說什麼。

  這時,周教授抱起夏芍來,恢復了慈祥的笑容,指給她看,「來,孩子,周爺爺指給你看。你看這山,連著看起來,形狀是不是像一條龍?」

  夏芍儘管不懂風水,但卻知道,風水裡有龍脈、龍勢這些說法,其實就是一種很形象的形似罷了。

  但她關心的卻不是這些。

  之前她站在地上,視野有限,現在被周教授抱起來,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她一眼望去,只見十裡村是三面環山,村子不大,山后有一條盤恒而過的公路。當初因為開鑿公路,有幾座山就被挖斷了,周教授所選的這座山延伸出去,正好被那條公路給截斷了。

  儘管夏芍不懂,但她也知道,這種形勢被破壞了的山,肯定是不太好的,更何況,它還斷了。

  夏芍眼裡光芒一閃,裝出孩子天真的樣子,指著那條公路說道:「龍沒有尾巴。」

  「沒有尾巴?」周教授愣了愣,順著夏芍指著地方看去,順著那條公路看了一會兒,突然神色大駭。

  「哎呀!不好!我之前怎麼沒注意這條公路!」

  他這一叫把周旺和村裡的幾個老人嚇了一跳,趕緊問:「怎麼不好?」

  周教授卻是有點語無倫次,「差點就釀出大禍了……這地方不好,不好!換地方,換地方!」

  「啊?換地方?二叔,您不是說這地方藏風聚氣,挺好的麼?」周旺不解問道。

  「你懂什麼!我讓換,你換就是了!」周教授激動著把夏芍放下來,好好看了看她,手都在抖,「孩子,多虧了你,不然就闖大禍了!你可真是福星啊!」

  這話聽得旁邊的人更加摸不著頭腦,一個孩子,跟她有啥關係?

  但周教授卻是深以為然,立刻又去了別的地方。夏芍和劉翠翠跟在後頭,直到周教授又選了個滿意的地方,而夏芍看過之後,發現這裡聚集著的是白色的陽氣,這才放下心來。

  周教授卻是又回身把夏芍抱了起來,仿佛圖個心安一般,又讓她看了看。這一舉動讓夏芍哭笑不得,卻看得一旁的村長和周旺等人下巴都快掉了,這京城大學的教授,國內外有名的學者,怎麼就把個孩子的話這麼當回事?

  「這裡好!」夏芍似模似樣點頭,腦門上已滿布黑線。

  選好了地,村長和周旺便開始商量開春動土的事,一行人邊說邊回了村。

  而就在一行人走後,後山上一座建起的宅院裡,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望著一行人的方向,詫異地喃喃自語。

  「今早卜卦,分明不是這結果……莫非此地天機紊亂,應驗在此?……是誰?誰有這本事?嘶!莫非……是那女娃?」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38 AM


第八章 拜訪


  十裡村的村長老王叔,在村裡很受村民的敬重。其中自然有他處事公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他有個在東市當國土局地籍科科長的兒子。

  老王叔對有這麼個兒子,自然是驕傲的。但他這兒子,也有讓他頭疼的時候。

  一年前,村子裡來了個外來戶,是個年逾花甲的老人,雙腿有殘疾,坐著輪椅,身上的那股氣勢卻令老王叔至今記憶猶新。

  那老人分明渾身透著一股世外高人的氣息,但那雙眼卻是不怒而威,好像被他瞪一眼,人的腿都要軟了似的。這樣的人是一輩子沒出過東市的老王叔從來沒見過的,可偏偏這人就是自己的兒子王旭棟帶回村裡來的。

  兒子囑咐他,要在村裡後山上蓋一座宅院,並且要開闢出石階道路來,供老人上下山用。以後,這老人就住在村裡了。

  對於兒子的要求,老王叔大驚,「這村子裡的地,還能隨便給個外來戶用?這、這村民們可是要有意見的!」

  兒子卻只說:「爸,這事您只管聽我的。這事是上頭吩咐的,您兒子也是聽命辦事……唉,總之您別管了,具體事情市里會協調好的。」

  老王叔一聽更是吃驚!市里會管?這得是多大的人物?

  在他的認知裡,能讓市里都重視的,自然是大人物。他這下不敢再說什麼,只管按著兒子說的去做了。

  這事到後來還真如兒子所說,沒幾天市里就發了份檔下來,說是這位老人在市里投資了很多項目,為市里的發展做了很大的貢獻。因為村裡風景很好,他想在村裡住下休養。也不白用村裡的地,每戶村民都給了補貼。

  補貼給得豐厚,還每年都給。村民們這下子對這事自然沒了意見,老人也就從此後山住了下來。

  在村民們心裡,這位老人可是位企業家,大人物。因而平時自然沒人敢去打擾他,連村裡的孩子們都被告知,誰也不許調皮搗蛋去那宅院外頭惹事,否則就等著回家挨揍!實際上,這是很多村民心裡打著的小算盤,他們是怕那老人在山上住得不清靜,一氣之下走了,那年年豐厚的補貼費可就泡了湯了。

  老人在村裡一住就是一年,而且這期間從沒見他下過山。一切菜食和生活必須品,都由老王叔定期給送去。

  時日久了,老王叔也就漸漸習慣了,反正也就是去送送東西,老人也沒別的要求。

  但奇怪的是,前天他去送東西時,老人卻破天荒地向他打聽起了村子裡的事。問的正是那天他陪著周教授選祖墳地的事,其中的細節都細細詢問了一番。

  這事讓老王叔倍感稀奇,但這之後還有更稀奇的!

  老人在他臨走前,居然向他打聽起了老夏頭家裡的孫女,夏芍的生辰八字!

  老王叔雖是村長,但一個女娃的生辰八字他咋會知道?無奈之下,他只得把夏芍的爺爺夏國喜請到自家去吃了頓飯,他知道夏國喜愛喝幾盅,席間兩人便喝了不少酒,這才慢慢地套話套了出來。

  連夜將生辰八字給送了過去,昨天等他再去時,那老人居然又提出了個要求——他想見見夏芍!

  這、這叫什麼事?!

  老王叔連連搖頭,夏芍才十歲大的女娃娃,這又是被人打聽生辰八字,又是要求見一面的,難不成是這位老人家裡有個孫子輩兒的孩子,要定娃娃親不成?

  要真是這樣,也算是他們老夏家走了天大的運氣了,這位老人家可是連市里的領導都敬讓三分的大人物呀!

  感慨歸感慨,但老王叔卻是不敢怠慢,從山上下來,就徑直去了夏國喜家。

  走到夏家門口,老王叔卻愣了。遠遠的,他就看見周旺領著周教授,也往這邊走過來,倆人手裡頭還提著東西。

  走近了一瞧,周旺手裡提著的竟是五瓶茅臺酒和五條好煙,還有兩條大黃花魚。

  周旺見到老王叔站在夏家院牆外頭,也是一愣,問道:「村長,您咋也來了?」

  老王叔問道:「你們這是?」

  周旺聽了立馬露出一張苦笑的臉來,「這還不是為了前兩天的事?我二叔這些天總叨念著多虧了芍子那小丫頭,我們周家才避過了一場大災。這不?今天道謝來了。」

  「啊?」老王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天他也在場,這、這孩子的話也能當真?

  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更不知一個不大的女娃娃,怎麼就入了這京城大學的教授和後山那位老人的眼了,這真是……

  老王叔搖搖頭,啥也不說了,隔著院外沖裡面屋裡喊了兩聲,沒一會兒,夏芍和奶奶江淑惠就迎出來了。

  「周爺爺!」

  一見周旺手裡提著東西,夏芍便知二人是為何而來的了。她臉上沒表露出來,心裡卻是對周教授的人品甚是稱道。

  雖說救了周教授一家的性命的確是夏芍的功勞,但這事只怕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是巧合,絕對不會把功勞算在一個孩子身上。

  周教授顯然很喜歡夏芍,見到她便把她抱了起來,看得夏芍的奶奶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之後,趕緊進屋把躺在炕頭上聽收音機的老頭子給喊了起來。

  夏國喜這人脾氣硬,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來的即便是周教授,他也不見得有多熱絡,只是把人請進了屋裡,看了看周旺放在桌上的煙酒,說道:「旺子,都是一個村兒的,你和你二叔過來坐坐,幹嘛還帶東西?唉!雖然你夏叔是退伍軍人,但是這年頭你也知道,日子過得好了,我們這些退伍的老兵哪還有人放在心上?也就是周教授,文化人到底是文化人,回了村裡還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唉!比城裡那些當官的好多了。」

  周旺悶哼一聲,差點沒笑出來。老王叔在一旁表情尷尬,他們都知道,夏國喜誤會了。他以為周教授是特意來看他的。但實際上,人家是沖著他孫女的面子才來的。

  周教授卻是儒雅地笑了笑,也不說破,只是附和道:「國家對退伍軍人一直是關切的,我們都是從戰亂的年代過來的,沒有軍人當年在前線保家衛國,哪來的今天的安樂日子?」

  這話說到夏國喜心坎裡去了,說起他當年在前線的英勇,那可是受過表彰的!軍功章至今被他掛在家裡,可就是因為他脾氣硬,一些當官的看不慣,硬生生把該給他的待遇給取消了,落得如今在家種地的結局。和他同年退伍的老幹部,如今都在城裡過著清閒的日子,受人尊敬,每回碰上這些老戰友,他的老臉都要丟一丟。

  仿佛遇上了知己好友一般,夏國喜說起了當年的舊事,周教授聽著也沒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修養極好,甚至和他聊了起來。到最後,兩人算了算年齡,發現周教授還要年長夏國喜十歲,於是竟然老哥、老弟的稱呼了起來。

  「夏老弟,要我說啊,咱們這輩人到了這年紀,很多事情也該看開了。你要實在鬱鬱不得志,那就看看下一代吧!老話說的好,風水輪流轉,孩子這一代可未必比不上那些人。」周教授勸慰道,邊說邊看向一旁乖巧坐著的夏芍。

  「你這孫女兒就教育得不錯嘛!我前些天見著她一回,這孩子,別看年紀小,懂禮貌,而且還挺聰明!那天從後山回來,我問了她一些世界上不出名的小國家,她連首都名城都能說出來,可不多見咧!」

  周教授也不提那天修祖墳選地的事,一來他清楚,在國內對風水這些行當一直有挺深的誤解,這行當的人常被人說成神棍騙子,名聲不好。這職業在國內始終難登大雅之堂,夏國喜這人好面子,要真說出來,他指定要怪夏芍小小年紀不學好。

  再者,周教授其實心裡也認為那天的事是湊巧,但哪怕是湊巧,他因為孩子一句無心之話受了益,也是真事。因而他今天還是登門道謝來了,如果他不來,總覺得心裡欠著什麼一樣。

  夏國喜今天遇上了知己,一吐這些年來的不快,心情本就比平時好了很多。又聽孫女在學問上受了京城大學的教授的誇獎,自然覺得長了臉面,便對夏芍點了點頭,眼神難得的欣慰,連帶著看這個孫女比以往更加順眼了一些。

  「老伴兒,去炒兩道菜來,今天周老哥來家裡,我得和他喝兩盅!」夏國喜道。

  江淑惠本就對今天收的這些煙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聽這話趕緊應了,轉身就去把周旺帶來的兩條黃花魚做了,又把家裡的肉菜和雞蛋拿出來,準備多炒幾道菜。

  老王叔早就坐不住了,生怕山上那位老人久等,可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插話。一聽老夏家要炒菜喝酒,他這才咳了一聲,說道:「咳!老夏頭,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重要的事……」

  夏國喜、周旺和周教授都是一愣。周旺還以為老王叔是湊巧經過夏國喜家門口,見他們進來,就跟著進來坐會兒呢。沒想到還真有事兒?

  「呃,是這樣的。你們還記得咱村兒裡後山那座宅院裡住著的人吧?」

  「那咋不記得?」周旺一聽就來了精神,「那可是連市里都給幾分面子的大人物!他不是腿不好,在咱們村裡休養麼?可是自從他住進後山,就沒見他出來過。老王叔,你常去給那人送東西,他、他沒死吧?」

  「啊呸呸呸!你小子瞎說什麼呢!」老王叔差點一巴掌拍在周旺腦袋上,「他要是死了,你老王叔我成天去給鬼送東西麼!」

  周旺縮了縮脖子,咕噥道:「大活人怎麼一年都不見下山?真夠神秘的。」

  「你別胡猜了,這人活得好好的,精神著呢!而且我今天來老夏頭家裡,就是這人托我來的。」老王叔說道。

  「啥?他托你來找老夏叔?」周旺驚奇地看向夏國喜,「老夏叔,你啥時候認識這麼個大人物的?你怎麼藏著掖著,也不跟我們透露一聲啊!」

  「誰認識這種人!不就仗著有幾個臭錢麼!一個外來戶用村裡的地,還用得著市里發檔下來。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這才建國多少年,就搞起腐敗來了!現在這些當官的和有錢人,我才不願意認識!」夏國喜拉下臉來,臭脾氣又上來了。

  老王叔見勢瞪了周旺一眼,雖然見夏國喜臭脾氣又犯了,但話已至此,只得說下去了。

  「哎呀,不是找老夏頭!」

  「啊?不是找老夏叔?」周旺瞪大眼。

  「不是!」老王叔擺了擺手,在周旺、夏國喜不解和周教授探究的目光裡,把視線轉向夏芍。

  「人家要見的是老夏頭的孫女!唐老先生托我來帶小芍子上山一趟。」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40 AM


第九章 上山


  鋪好的山路兩旁,松林密佈,即便是北方寒冷的初春也別有一番蔥郁景象。山下走來一老一少兩人,老人自然是老王叔,少的自然是夏芍。

  老王叔走在前頭,偷偷回頭看一眼跟在後頭的女孩。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夏國喜,同意帶夏芍上山來見見唐老先生,但是這孩子太奇怪了!一路上竟然一句話也不問。

  一般來說,小孩子的好奇心都重,尤其是被帶著去見陌生人,怎麼也該一路問個不停吧?老王叔是一村之長,也算是看著夏芍長大的人,這孩子從小膽子小,不太愛說話,被領著去見陌生人,按理說應該很抵觸。怎麼也得露出不安的神色,或者哭兩聲才是。

  可是看看此時,她正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走在山路上,時不時看看山路兩旁的松林,神情愜意,嘴邊竟還噙著淺笑。午後山間的陽光細碎地落在她身上,竟生出淡雅的氣度來。

  那氣度一瞬間讓老王叔以為自己花了眼,這哪裡是個小孩子,分明就是個成年人!而且,即便是成年人,在老王叔的眼裡,也沒見過幾個這樣的。

  老王叔搖搖頭,夏芍這孩子,過了個年,怎麼性子變了呢……

  他邊搖頭邊領著夏芍往山上走,卻不知道夏芍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為她早就在後頭用天眼預知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而且,經歷了重生和天眼異能之後,這點事情在夏芍看來,還真的不足以讓她驚慌。果然,人在經歷了一些重大變故之後,心性和感悟是會成長的。她如今的這份淡然,只怕連上一世時都是比不上的。

  兩人在山路上走了約莫半個小時,這看見了一座宅子。宅子掩映在半山腰的林間,前世學建築的夏芍只一眼便斷定這是座傳統的四合院式宅院,而且看這院牆的縱深,少說也有三進。

  此時,大門正虛掩著,老王叔恭恭敬敬在門口喊了兩聲,裡面竟沒有聲音,也沒人出來。

  老王叔納悶道:「這是咋了?咋門沒關嚴實,還沒人應聲兒呢?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這位唐老先生年紀也大了,加上雙腿殘疾,這宅院又只有他一人居住,要說突然間犯病,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他萬一要是出了事,老王叔可擔待不起。他越想越後怕,一把推門就沖了進去。

  跑了兩步,這才想起什麼,回頭對跟進來的夏芍說道:「你待在這裡,不許亂跑。」

  夏芍點點頭,老王叔便跑去裡面查看了。

  見他的身影消失,夏芍卻是慢慢笑了起來。她敢保證那位唐老先生沒事,因為在天眼預知的畫面裡,有一幕是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與老王叔在說話,可見那位唐老先生壓根就沒事!

  夏芍猜不透這老人既然要自己上山來見他,又為何在此時故弄玄虛,她索性不去猜。反正一會兒自有分曉,何必勞心勞神?

  她倒是對這宅院頗感興趣!因為自打剛才邁進來起,她便敏銳地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這個年代,工業污染還很少,尤其是農村,空氣清新得不得了。可這宅院給夏芍的感覺,空氣卻是比外頭山上還要清新不知多少!

  夏芍不由運起天眼的能力,這一看之下有些驚訝,果然見到這宅子裡生氣極為旺盛,好似天地元氣都聚集於此似的!她不由邁動步子,進了這宅子的第一進院落,但當邁進去之後,夏芍卻被裡面的景色迷住了。

  只見院中石徑清幽,花草繁盛,雖是初春季節,盆景卻以綠色為主,石榴樹、夾竹桃、金桂銀桂、江鵑、梔子,花木扶疏,幽雅宜人,讓人見了眼前一亮!除此之外,荷花缸、金魚池,庭院生趣錯落,屋閣古老雅致。

  大略掃了一眼,夏芍便斷定,在此居住的這位唐老先生,若這院中一切都是他主持佈置,那他必是一位風水大學之士!

  好歹夏芍在大學時也是上過風水理論的選修課的,即便不用天眼,她也能看出這院中的每一樣擺設,位置都極講究。但是,用天眼看過之後,夏芍便發現,這院中的每一件擺設都對院中的生氣起到了牽引和聚集的作用,這也使她更加確信,風水之說,果然不虛!

  看過院中的風水,夏芍還真對這位今天要見自己的唐老先生產生了興趣!前世,她與這位唐老先生是沒有任何交集的,甚至她都不知道他姓唐。

  因為他要在村子裡休養身體,在後山建了座宅院,雖然給了村民豐厚的補償款,但夏國喜沒少在家中嘮叨,每回喝了酒就要痛罵此人幾句,他最是看不起那些權貴,而可憐的唐老先生,在夏國喜眼中就是有錢有勢就隨心所欲的典型。

  夏國喜更是嚴厲地警告夏芍,平時上山玩,離這座宅院遠遠的!夏芍那時對爺爺很是懼怕,自然不敢不聽他的話。後來,她也就很少關注後山的事,連裡面的人什麼時候搬走的也不知道。

  今天,老王叔提出是唐老先生要見夏芍時,夏國喜狐疑之後,自然是嚴詞拒絕。好在有周教授在場,好言勸說了他兩句,「夏老弟啊,我聽說這位唐老先生也是花甲之年了,論年紀,那是比你年長的。他腿腳不便,又是長輩,要是拒絕,從禮數上也說不過去不是?」

  周教授不愧是京城大學的教授,勸起人來很得要領。夏國喜好面子,對尊長禮數看得很重,這才不情願地松了口。

  其實,即便今天夏國喜不同意,夏芍還是會想辦法出來,跟著老王叔上山的。

  或許是因為開啟了天眼的緣故,即便預知不到自己的事,夏芍卻覺得直覺比以前敏銳了不少!

  她有一種直覺,今天上山的事,對自己很重要!究竟有多重要,她也說不準,但是直覺告訴她,必須要來!

  夏芍深吸了幾口院中的新鮮空氣,見老王叔還沒出來,她便打算再在院子裡隨處轉轉。

  正當這時,她忽然聽到前頭院子了傳來一聲響動。

  「哐當!」

  接著,便是老人哀嚎的聲音。

  「哎呦呦呦……我這一把老骨頭哇……」

  夏芍一驚,聽那聲音是從前頭第二進的正院裡傳來的,便二話不說,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41 AM


第十章 試探


  正院裡的景色比前院還要雅致,夏芍卻沒時間去看風景,只見正房的台基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連人帶輪椅翻側在地上,似乎摔得不輕!

  夏芍趕忙跑了過去。

  老人趴在地上,輪椅壓在他身上,夏芍見了趕緊跑過去搬那輪椅。她雖然年紀小,但也不至於搬不動輪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輪椅出奇的重!挪了幾下夏芍便發現,這輪椅的一側被老人壓在身下,怎麼拽也拽不動。

  無奈之下,夏芍只得跑來老人身前,幫他撬起頂住壓在身上的輪椅,艱難說道:「快點出來!」

  她邊說邊頂著輪椅,生怕一個堅持不住,落下來再砸到老人。

  由於她過於專注,並沒有看見趴在地上的老人偷偷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眉頭卻皺著,神色堅毅,看來不把老人救出去,她輕易不會放手。

  老人微微點頭,炯炯有神的眼珠突然間轉了起來,哀聲叫道:「哎呦呦呦!你這女娃!沒看見我老人家坐著輪椅嗎?這腿腳動不了哇……哎呦!」

  夏芍頓時鬱悶,心道:腿腳動不了,喊聲倒是中氣十足!沒看見她現在短手短腳的嗎?她能頂著這麼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鬱悶歸鬱悶,但夏芍卻還沒到放手不管的程度,畢竟對方是老人,腿腳不便摔在地上也是事實,她還不至於跟個遭了難的老人計較。於是,夏芍只得挪到旁邊,將輪椅的重量壓在自己肩上,並用一隻手托著,另一隻手推向老人的後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外推。

  但這百多斤的老人即便是個成年人,也不容易一隻手就能推動,何況是現在的夏芍?

  初春寒冷的天兒裡,漸漸的,夏芍額間竟然滲出了汗,她肩膀被輪椅的磕得極疼,眼看就要支援不住了。

  就在這時,老人的身子好像往外動了動。

  夏芍一喜,手上又加了把勁。而此時老人似乎也歇息過來了,雖然腿腳動不了,但手撐著地,慢慢往外挪了出去。

  他剛一挪出去,夏芍就松了口氣,瞬間力氣全失,肩上抬著的輪椅晃動了下,眼看著就要砸下來,把她壓在下面。

  夏芍的手突然被扯住!老人的手骨節分明,硬得鐵鉗似的,夏芍一愣,心中起疑之時,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聽見院子裡響起一連串的聲音。

  「哐當!」

  「砰!」

  「啊!」

  夏芍被老人一把扯出來,摔在地上,後腦勺不偏不倚得磕在後頭的台基上,疼得她眼淚兒差點飆出來,眼前更是發黑,一排金星亂轉。

  夏芍突然間開始懷疑她的直覺是不是真有那麼准了!今天根本就是她的倒楣日,這老人簡直就是她的剋星!

  而且,剛才那一瞬間,她不得不起疑。

  那老人的手,分明就是練過武的!夏芍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夏國喜是退伍軍人,會打幾手拳法,他的手就是那樣骨節分明,鐵鉗一般!她敢保證,這老人定然是個練家子!

  有此猜測,剛才老人摔倒的事就不由不令夏芍起疑了。一個習武之人,從輪椅上側翻下來,至於哀嚎成這個樣子?而且,這老人剛才那哀嚎聲可是中氣十足得很!

  ……這是在耍自己?可是,用意呢?

  正當夏芍懷疑時,見老王叔從旁邊屋裡跑了出來。

  「唐老先生!哎呦,唐老先生!您沒事吧?」老王叔邊說邊趕緊扶起輪椅,攙著老人重新坐上去。

  夏芍卻是心中更加狐疑,因為老王叔是從西邊廂房裡跑出來的。他本是來找這位姓唐的老人的,這老人明明就在院子裡,他怎麼找到屋裡去了?而且剛才他一直在屋裡的話,老人摔倒他怎麼會沒聽見?

  夏芍皺眉,記憶中她用天眼預知今日之事的一個畫面中,老王叔和這位唐老先生在屋裡說著什麼,可這件事現在並沒有發生……

  莫非,老王叔進了院子,就找到了老人,他們兩人在屋裡商量了一會兒,演了這齣戲碼?

  夏芍猜測的並沒有錯,老王叔此時也是納悶。他進了院子裡,就在屋裡找到了唐老,他非但沒事,還說讓他在屋裡坐一會兒,一會兒無論院子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要從屋裡出來。接著,他就看見唐老先生自己摔在地上,夏芍從遠處跑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唐老從輪椅下救了出來。

  但看見夏芍磕在石臺上,老王叔卻是再也在屋裡待不住了。夏國喜那又臭又硬的脾氣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他今天本來就不願意孫女上山來見唐老,現在唐老還把他的孫女給磕著了,這要是孩子回家跟她爺爺說了,他這村長還不得裡外不是人?

  老王叔扶起來唐老,就趕緊去扶夏芍,但讓他意外的是,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看起來並無大礙,也沒有像一般孩子那樣想要哇哇大哭,跑回去告狀的表現,反而神色淡然,只是不住用手揉著後腦勺。

  這種淡然,在老王叔看來可是不得了的。這孩子,被摔傻了不成?

  「小芍子!你這孩子到底摔沒摔著?倒是說句話啊!」老王叔蹲下身子,抓著夏芍搖晃道。這孩子是他領上山來的,要真出了事,可怎麼跟老夏家交待?

  「……老王叔,我沒事!」夏芍無語,也就是剛摔下去的時候痛點,現在已經好些了,奇怪的是,剛才摔那麼重,她後腦勺上居然沒起包。但是再被老王叔這麼搖晃下去,她早晚頭暈死!

  「沒事?真沒事?」老王叔不確定地摸了摸夏芍的後腦勺,發現真沒摔出包來,這才吐了口氣,放下心來。

  直到夏芍從老王叔的大力搖晃中解脫,她才看向身旁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這一看,不由一驚。

  只見老人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眼神炯亮,不怒而威,下巴上留著一指長的花白鬍鬚,整個人看起來仙風道骨,倒有些世外高人的氣息。

  夏芍眼睛微微眯起,這紅潤的臉色哪裡像個病人?看起來倒是精神十足!她越發確定,自己剛才被耍了!

  「呵呵。」

  正當這時,老人笑了起來,一開口聲音果然雄渾精神,「老村長,今日多謝你將這孩子帶上山來。西廂屋裡有茶,還請你去屋裡再坐會兒。我與這孩子有話要說。」

  嗯?

  夏芍和老王叔都是一愣。

  老人卻已經自己轉動輪椅,上了台基進了正屋,聲音透過背影傳來。

  「女娃,你隨我到屋裡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43 AM


第十一章 拜師

  夏芍跟著老人進了屋裡的書房,掃了一眼書房中的擺設,夏芍卻是一愣。

  古樸的書架上放著的書籍看起來更為古老,隨意掃了一眼,書籍的名字卻讓夏芍囧了。

  《周易》、《宅經》、《藏經》、《斷易天機》、《六壬陰陽經》、《乙巳占》、《術藏》、《奇門遁甲》……除此之外,還有《老子》、《莊子》、《道藏》、《黃帝內經》、《難經》等道學和醫學典籍。

  再一看,桌上還擺放著羅盤、龜甲和銅錢等物,夏芍感覺腦門上佈滿了黑線。

  難不成,這位在村子裡傳說是位企業家的唐老先生,他的真實身份是位玄學術士?

  她滿腦袋黑線,老人已經轉動輪椅,坐到了她面前。

  「女娃,你名叫夏芍,還有四個月就滿十歲了,我說的對不對?」

  夏芍點頭,心道打聽得真清楚。不過她卻不多言,只等著看老人再說什麼。

  果然,老人撫著白須打量著她,點頭道:「我前些日子算過你的八字命理,你命格奇特。剛才我也看過你的根骨,清秀奇佳,很適合入我玄門一派,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老人這話其實沒有說全,他之所以想收夏芍為徒,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非但命格奇特,而且以他的功力,竟無法推演出她今後的命運軌跡!年前,他曾觀測出天機紊亂,一時不知問題出在哪裡,但那天見夏芍一言解了周教授的劫難,他才赫然發覺,這天機只怕是應在這女娃身上了。

  是吉是凶,他也無法判斷。但是這樣一個能夠改變天機的人,而且還是個孩子,既然被他撞見了,自然要善加引導,令其日後從善驅惡,如此才能不給世間帶來禍患。

  女孩子,大多不適合做這一行。但也並非所有人都不合適,天機紊亂應在她身上,且今天一番試探,他看得出這孩子心性堅毅,且本性善良,最難得的是,她根骨確實奇佳,是難得的可以傳承這一脈的人才!這才讓他真的動了收徒的念頭。

  此時,夏芍也是心中驚訝,她雖然之前預感到今日對她很重要,但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說實話,前世自從她知道了玄學易理的深奧之後,她是很感興趣的,只是那時她已在念大學,畢業之後工作又忙,也就沒有了接觸這些的機會。

  今日,老人提出想收她為徒,她自然願意。

  不過,玄學門派眾多,其中有傳承的卻很少。她怎麼知道這老人是大師還是神棍?

  「老爺爺說的是算命嗎?我奶奶說,鄰村的瞎子算命很准,而且村東頭劉奶奶家的小孫子,魂兒被老狐精叼了去,請大師作法給收回來了。」夏芍眨了眨眼,昂起小臉兒,笑容天真又美好。

  老人卻眼睛一瞪,吹鬍子瞪眼道:「啊呸呸呸!那些個騙人錢財禍害不淺的神棍!連我們這一脈的腳趾頭都別想摸一摸!我們這一脈可是有正經的傳承的!祖師爺可是被稱為六壬祖師、古今天文歷數第一人的李淳風!自盛唐貞觀年間傳承至今,到我唐宗伯這一代,已傳了一百零五代。放眼當今,玄學開山門派眾多,還沒有哪一脈比我們傳承更久,論風水堪輿、占卜相命、奇門陣法,除了我們這一派,還沒哪個敢自稱玄門!」

  唐宗伯吹鬍子瞪眼地瞧著夏芍,這女娃看著乖巧,說句話能把人氣死!那些個騙人的怎麼能跟玄門比?

  「我們這一脈別看人丁單薄,那是因為收徒極嚴,首要的便要看人品,心術不正者不收!否則,風水術數、奇門殺陣,一旦為禍,殺伐極厲!再者,根骨不佳者不收!正經的傳承,那是有心法要修習的,沒有根骨,如何習武?最後,尚要講究命理緣分,不是人人都可以入行的。你這女娃,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搖頭瞪眼唬夏芍,「你個女娃娃,我看你資質不錯,想收你為徒,你快點回答我,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唬歸唬,唐宗伯炯亮的眼底卻有笑意。他是一定要收下這弟子的,這兩年他在村中休養,除了老村長來送東西之外,避不見外人,已感覺有些寂寞了。他一生無後,到了這般年紀,越發喜愛小孩子,想想日後,每天都有個女娃娃在跟前兒轉悠,陪著他老人家說話聊天,想想就有趣。

  這些事,唐宗伯說給夏芍聽也是毫無忌諱,一來他說的都是事實,二來她要入門,這些事早晚要知道。儘管以她此時的年紀,未必聽得懂。

  唐宗伯以為夏芍聽不懂,卻不知她此時內心無比震驚!

  她的震驚全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李淳風?

  盛唐時期,和袁天罡一起推演出《推背圖》的李淳風?!

  《推背圖》可謂東方預言奇書,其預言之精准在歷朝歷代都被列為禁(和諧)書。原因是書中不僅預言了唐朝的興衰,還預言了之後的朝代更替以及其中的重大歷史事件。更奇的是,這些朝代的順序和歷史竟然完全吻合!書中甚至預言了太平天國、清兵入關、日軍侵華等歷史大事,無一不應驗。

  當初,夏芍因為對推演出此書的人極為好奇,便去查了許多資料。這才發現,李淳風的成就並非只在《推背圖》上。

  他9歲就拜至元道長為師,17歲成為李世民的謀士,參與反隋起義,後來在李世民被封秦王之後成為他的參軍。他25歲就著有天文觀測和曆算學的《法象志》;更著有中國古代第一部星象巨著《乙巳占》,被譽為中國古代星象百科全書,是一部古代天文氣象學專著;並且,《宅經》、《六壬陰陽經》也是他的著作,被人稱為風水宗師和六壬祖師!後來,在唐貞觀年間,他入主太史局,掌天文、地理、制曆、修史等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數學家、道學家和陰陽風水學家!

  這樣一位牛人,是玄門的祖師?

  若真是這樣,那夏芍自然沒有不願意的道理。雖然,她以後並不見得一定以此為職業,但多學些東西,她還是很樂意的。更何況,這些還是自己感興趣的。多掌握些學問,對她以後來說也有好處。

  這樣想著,夏芍便跪在地上,磕頭拜師道:「師父!」

  「哎呦!慢著慢著!」唐宗伯一把將夏芍扶了起來,撫著白須,滿面紅光笑道,「拜師可不是這麼拜的。玄門嫡傳弟子,拜師可是有講究的。你隨我進來。」

  唐宗伯轉動輪椅,往書房後的一間屋子走去,夏芍趕緊跟上,在後頭幫他推起了輪椅。既然決定拜師,那老人日後便是她的師父,對於尊長,她自然要敬重。

  唐宗伯轉頭看了她一眼,滿意地笑著點頭。

  屋裡擺著香案,上面除了香燭、瓜果之外,竟然還擺放著豬頭、整雞、整鵝,三牲齊備,甚是隆重。看這樣子是早就備下的,就等著今天夏芍來行禮拜師。

  牆上掛著一幅卷軸,畫像上的老者身穿道袍、長須三尺,手執拂塵,看起來仙風道骨。夏芍一眼便斷定,此人定是李淳風的畫像無疑了。

  唐宗伯坐在桌案旁,對夏芍道:「先給祖師磕頭上香,再給為師磕頭敬茶。」

  夏芍依言做了,接著聽唐宗伯訓話道:「我們玄門的三規六戒你要牢記: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藐視前人,三不准江湖亂道,四不准鬥狠噬殺,五不准奸盜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你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夏芍道。

  「好,好。」唐宗伯笑著撫須,「從今天起,你便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你起來吧。」

  夏芍這才起身,唐宗伯喜愛地朝她招招手,看她長得可愛,就忍不住歡喜,「想不到為師花甲之年了,還能再收個徒弟。來來來,這是為師送你的。」

  夏芍一愣,手心裡已經多了塊玉雕的小葫蘆。

  只見這玉葫蘆潔白潤澤,狀如凝脂,溫潤細膩。前世,夏芍可是極愛玉石的,她一看便斷定這玉葫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現在這年代倒沒什麼,十年後,玉的價格可是瘋長的。

  但令夏芍驚異的並非只是這玉葫蘆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是這玉入手的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有種暖意浸入身體,這初春的寒冷天氣裡,身體竟有些溫暖。

  這奇特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用天眼的能力看了眼掌心,這一看不由訝異!

  玉葫蘆的周圍竟圍繞著一股金色的氣!這是夏芍繼陰陽二氣之後,看到的第三種顏色。

  「師父,這是什麼?」她抬頭問。

  「呵呵,這可不是普通的掛件,為師告訴你,這是件法器!在生吉之地蘊養出來的,趨吉避凶的好東西。你戴在身上,他日若有災劫,它可幫你擋一擋。」唐宗伯邊說邊親手幫夏芍戴在了脖子上。

  法器?真有這麼神奇?

  夏芍略微有些懷疑,但隨即便釋然一笑。相比起她重生、天眼這些事,法器的存在也不稀奇了。這世上玄妙之事太多,有很多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但因為無法解釋,就否認其存在,未免太過自傲了。對於未知之事,還是抱有一些敬畏之心的好。

  「你現在還在假期吧?那就從明天起,每日都到山上來。日後開了學,就週末回來這裡,以你現在的年紀,習武養氣還不算晚。玄門五術,不懂得養氣功夫,其他的即便是學了,也難有大成境界。你從明天就過來,為師慢慢教你。」唐宗伯邊說邊摸摸夏芍烏黑的頭髮,撫著鬍鬚滿面紅光地點頭,內心不住嚮往著日後不再無聊的日子。

  夏芍卻是黑線了一把,敢情她這師父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威嚴,反而是個老頑童?

  對於習武養氣,夏芍似懂非懂,但內心卻難得有些興奮。今日上山一行,仿佛為她開啟了一扇玄奧的大門,她邁入其中,人生就此改寫。

  此時的夏芍並不知道,她將以此為起點,最終成為立於世界規則之外的存在。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9:45 AM


第十二章 轉學風波


  夏國喜要給夏芍轉學,事情的起因要從她那天從山上回來說起。

  夏芍回到家中的時候,周教授還沒走,正和夏國喜喝酒聊天,奶奶江淑惠和周旺在一旁陪著,見老王叔帶著夏芍回來,自然免不了詢問上山的事。

  老王叔撇撇嘴,看一眼夏芍,這孩子嘴巴緊得很,一路上他不知問了多少遍,愣是沒打聽出什麼事來。

  「唐爺爺說,我長得像他孫女兒,要我常上山陪他聊聊天。」

  夏芍隱瞞了拜師的事,她自然是有考量的。風水術師這行業在國內遭人誤解很深,在大多數人眼裡,這就是個騙子神棍的行當。若是被夏國喜知道她拜了個風水術師為師,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子。

  她如今在家中談不上地位,更沒有話語權。長輩們認為不好的事,自然是要替她做主的。此時若是實話實說,不僅夏國喜要罵她沒出息,還要連累父母被責,得不償失。

  因而,夏芍打算先糊弄過去再說。

  夏國喜卻還是拉下臉來,一說話滿嘴的酒氣,「像他孫女?像他孫女怎麼不把他自己孫女帶來!讓咱們家的孩子上山陪他?要不要老臉?告訴你!以後不准到山上去!」

  他脾氣向來說一不二,夏芍卻沒打算聽,她正在想用什麼辦法說服爺爺,周教授卻開了口。

  「夏老弟,我聽說山上那位老人腿腳不便,平時都是老王叔在給他送東西,孩子有孝心,知道尊老,那是好事,你就別攔著了。」

  夏國喜一擺手,「周老哥,晚輩有孝心肯定是好事,但是對自己家人有孝心就行了,別的沒親沒顧的,管那麼多做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老話說的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道理誰都懂,但是做到人卻不多。」周教授也不見生氣,說話依舊溫和儒雅,頭頭是道,「孩子現在還小,教育是大事。現在教她多尊敬老人,長大了她才會是個品行兼優的人。國家的未來,交給這樣的年輕人,才會讓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放心啊。」

  周教授語重心長,夏國喜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或許是這些年難得碰上聊得來的人,這脾氣向來又臭又硬的夏國喜,竟然咕噥一聲,沒再說什麼。

  「哦,對了。」周教授在這時又突然開了口,這一回是看向一旁村長老王叔,「老村長,我回咱村裡養老,也不為別的,就想著趁著還能動彈,再為家鄉做點事。我也不會別的,就會教書。村子裡的有所小學,當初我父母就在那裡教過書,如今我老了,回來接替他們的工作,提高一下村子裡孩子們的素養,我覺得也是好的。」

  老王叔一聽這話激動了,「周教授,你說的是真的?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得謝謝你啊!孩子們上個學,都有教授教書,這、這城裡的孩子也沒這待遇啊!」

  「呵呵,老村長,我這把年紀了,還能誆你不成?我早就跟市里教育局的領導打過招呼了,我這把老骨頭的晚年宏願,他們還是支持的!」

  「哎呦!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王叔已經激動得雙手顫抖,話都不會說了。

  夏國喜這時酒已經喝得有點多了,聽了就大著舌頭說:「周老哥,我就是佩服你這種人,不忘家鄉!這麼著吧,你看我家這孫女怎麼樣?要不叫她也轉學來村裡得了!叫她跟著你念書,怎麼樣?」

  這話卻叫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老頭子,你說什麼呢?孫女在城裡上學上得好好的,哪有轉來鄉下的?你這出的是什麼主意!」江淑惠趕緊掐了他一把,又對周教授說,「不好意思啊,周教授。我家老頭子就這樣,喝了點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您別理他就成了。」

  夏國喜拍了桌子,「他們憑什麼不願意!我還沒死呢!怎麼?這孩子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麼?她就轉來村裡給周老哥教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什麼就這麼定了?你都沒跟兒子兒媳婦說說,怎麼就能這麼定了?我說你這老頭子……」江淑惠一臉急切地說著他。

  夏芍在一旁眼底卻掠過喜意。她沒想到事情會往這方面發展,但如果轉來村裡讀書,無疑對她是有利的!

  一來可以每天都上山跟著師父習武養氣、學習玄學易理,二來她的成績根本就不會有問題,回到東市讀書,小學的課程也完全是浪費她的時間,倒不如多些跟師父學習的時間。

  想到此處,夏芍果斷打斷了爺爺奶奶的爭吵,說道:「我願意跟著周教授在村裡的學校讀書!」

  ……

  祖孫兩人很少在一件事上達成共識,轉學的事卻是一拍即合。但這事卻在老夏家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風波。

  一聽說這事,第二天一大家子的人就都回來了。夏芍的父母、兩位姑姑和叔叔坐在老人對面,一齊商量她轉學的事。

  「爸,這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們商量商量就答應周教授了?」屋裡,夏芍的父親夏志元先開了口,李娟坐在一旁神情著急,拽著丈夫的衣角,卻不敢隨意開口。

  她在這個家裡向來沒什麼地位,當年結婚的時候,公公就對自己嫁進家門不滿意。她學歷不如夏志元,長相也一般,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秀氣,膚色還有些偏黑。

  而夏芍的父親夏志元在十裡八鄉是有名的帥小夥兒,後來工作在城裡的廠子裡也是個車間主任,不少姑娘都暗地裡都相中了他。

  老爺子對退伍軍人的身份很自豪,一心想找個好兒媳婦。但在老人心裡,李娟這樣的兒媳婦還是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兒子的,因而兩人結婚後,無論她有多孝順,就是得不到老人的認可。

  後來女兒出生,這下子老人更不待見她了。好在女兒夏芍長得隨她父親,皮膚白,眼睛大,小時候臉蛋就圓圓的,小包子似的,特別討人喜歡。想必長大了也是個漂亮姑娘。

  這是叫李娟唯一欣慰的事了,她把希望都寄託在女兒身上,雖然她在家中沒地位,但是關係到女兒的事,她一定爭取到底!

  「商量什麼!我在這家裡說話不算了麼?周老哥是京城大學的教授,多少人請都請不去,今天叫你們閨女給他當學生,還委屈了你們一家不成?!」夏國喜一嗓子吼了出來,大家長的氣勢端得很足。

  「爸,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孩子雖然現在是上小學,可是正是打基礎的時候,周教授他再是京城大學的教授,他也是教大學生的。小芍還小,誰知道周教授教的跟學校指定的教材一不一樣?要是基礎打不好,以後回到城裡讀中學,跟不上怎麼辦?」夏志元說道,李娟從旁點頭。

  「教材都是教育局指定的,還能跟城裡的學校不一樣?人家周教授可是享譽國內外的學者,大學生都能教育成才,還教不好你們家閨女這個小學生?」夏國喜一擺手,煩了,「我告訴你們,這事就這麼定了!我都答應周老哥了,難不成叫我反悔嗎?」

  「可是,爸……」李娟見公公已經拍板了,急切之下也顧不得別的了,開口就想勸。

  「你閉嘴!我跟我兒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夏國喜惱了。

  李娟眼一下子紅了,夏芍在一旁看著皺了皺眉頭。她雖然是願意留在村裡上學,也知道父母肯定不會放心,但看見母親這麼受爺爺呵斥,心裡還是不舒服。

  「媽,不管在哪裡上學,我都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你放心吧。」她走到李娟身旁,幫她擦擦眼淚。

  這一擦,李娟眼淚掉的更凶的,她只認為這是女兒懂事,在安慰她。公公向來說一不二,可苦了她這懂事的女兒,好端端的,城裡那麼好的小學不上,非得硬給轉來村裡。現在學校都講究個德智體全面發展,就村裡學校那設施,怎麼能跟城裡比?到時候還不得把孩子給耽誤了?

  看著夏志元一家的愁態,夏芍的小姑夏志蘭默不作聲,她可不敢開口,萬一到時候老爺子再盯上她家張汝蔓怎麼辦?

  小叔夏志濤和蔣秋琳夫妻則事不關己,在一旁也是默不作聲,只當是陪襯。

  最終,還是大姑夏志梅開了口,「爸,這事你是怎麼想的?這年頭都是村裡的孩子拼了命的托關係往城裡學校進的,還沒聽說過在城裡念的好好的,轉來村裡上學的!這事說出去誰信?人家不得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啊?你不考慮面子上的事,我們這些在城裡工作的兒女,可沒那個臉丟!」

  「要丟臉也是你大哥大嫂丟,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小學就有教授親自教書,這是丟臉的事?」夏國喜拍桌子站了起來。

  「就是個小學而已,用得著教授來教麼?這也太招搖了!」夏志梅邊說邊皺著眉頭,她垂著眼簾,眼底有一抹光剛好落進了夏芍眼裡。

  夏芍站在母親身旁一言不發,卻是用天眼看向了夏志梅。

  這一看,心中不由冷哼一聲!果然,打著為她著急上火的旗號,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盤算。

  夏芍冷笑不語,也懶得做什麼,反正她已經知道夏志梅的打算,而且也已經知道結果了。

  夏國喜一生好面子,已經答應了周教授的事,豈有反悔的道理?他自然是什麼也聽不進去,最終將幾個兒女都攆了出去,嚷嚷著這事就這麼定了,一家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李娟出了門,眼淚一直掉,滿腹委屈,「你說咱爸怎麼這樣啊?你快去再勸勸他啊。」

  夏志元拍了拍妻子的手,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裡擔心什麼,可爸已經決定了,他畢竟是長輩,年紀也大了,咱不好和他對著幹。要不這樣吧,反正孩子還小,先讓她轉來村裡讀個一年半載的看看,要是成績不如意,咱們再提出給她轉學也不算耽誤,到時爸就沒話說了。成不成?」

  這算是折中的辦法,李娟百般不願意,可她向來溫順,也沒別的辦法能說服公公,最終只得哭著點了頭。

  一家人上午走了,下午夏志梅就又返了回來。這回可沒回老家屋子,而是帶著東市一中的校長,提著一大堆的禮品,直奔周教授家裡。

  在夏志梅眼裡,鼎鼎大名的京城大學的教授,去教小學生確實是屈才了,倒不如來市里一中教學。一來提高了學校的名聲和競爭力,二來憑著周教授的名聲和人脈,日後學校升學的時候自然是有好處,三來嘛,她為學校辦了這麼件大有好處的事,最近組裡競爭組長的事,想必就塵埃落定了。

  只不過,周教授為人十分守信,況且在村子裡教書是他願望,因而自然是不同意,讓夏志梅很是碰了一鼻子灰。

  但最終架不住她三天兩頭帶著校長來請,周教授只得退了一步,答應任學校的名譽教師,每個月去學校給學生們上一堂課,日後有講座或者國內的競賽等交流活動,也會為學校爭取,夏志梅和一中的校長這才大喜離去。

  夏芍早知此事會是這麼個結果,反正她轉學的事沒有變動,便也懶得去管了。看著大姑夏志梅如此牽線奔波的樣子,她就不由想起他們一家日後的結局,不免暗歎人生無常。他們一家的事,此時已經很難牽動她的情緒。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這之後,趁著還在寒假裡沒開學,夏芍便每天去山上跟著唐宗伯習武養氣、學習玄學易理。

  改變就此開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09 AM


第十三章 第一堂課

  「玄學五術:山、醫、命、卜、相。」

  山上的宅院裡,唐宗伯坐在輪椅上,撫著鬍鬚,含笑講來。夏芍坐在樹下聽得仔細,今天可是她的第一課。

  「所謂醫,即是中醫。包括方劑、針灸、靈療等。咱們這一脈,醫也是要學的。藥草、經脈、穴道要有所精通,這些待日後師父給你弄些草藥來泡泡藥浴,你自會慢慢瞭解了。」

  夏芍點頭。

  唐宗伯繼續道:「所謂命,即為命理。現在的人講究科學,師父就從科學的角度給你解釋。命即是以時間、空間的磁場來判斷人命運的一種方法,與統計學有關。其中包含占星術、干支術。咱們玄門的祖師李淳風便是著名的天文學家。」

  「嗯。」夏芍又點頭。

  「所謂卜,玄學中以蔔術最為源遠流長。東西方都有占卜的歷史,西方的古老占卜術是中世紀興起的塔羅牌。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和西方一位占卜大師比試過,結果我勝他一籌。」唐宗伯說到此處,眼底難免有著驕傲的神色,但很快就歎了口氣,「只不過現在這些古老術法的傳承上,無論東西方,都已經沒落了。傳人很少,但是也確實有高手存在。你以後從事這一行,難免會遇到這些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宗伯又說了回來,「咱們東方歷史上,歷朝軍事學家大多精通此術,比如諸葛亮、劉伯溫、曾國藩。卜術從古老的周易演化而來,咱們這一派,除了奇門風水,最擅長的便是蔔術。《六壬陰陽經》便是我們玄門祖師所著,六壬是用陰陽五行占卜吉凶的最古老的術數門類,與奇門遁甲、太乙神數合稱三式,並且為三式之首,也是最難的。但推算是最準確的,因為它是一種信息量極深的統計學,課式複雜多變。如今,除了我們玄門,江湖上精通六壬占卜的,已經極少了。」

  夏芍認真聽著,點點頭。蔔術在她看來,不用學也可以。她有天眼,預言之精准,哪種蔔術也是比不得的。

  「所謂相,分人相與地相。手相、面相、體相、摸骨、痣相這些,都屬於人相。我們玄門真正大乘的是地相。所謂地相,即為風水術!無論陽宅相法還是陰宅相法,皆為大乘,造運於人還是殺伐之厲,全在一念之間。」

  見唐宗伯表情嚴肅了起來,夏芍托著下巴問:「真有這麼厲害?師父用風水術殺過人麼?」

  唐宗伯一愣,但他的表情已經給了夏芍答案。

  其實,她對唐宗伯為何會在村子裡休養,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很是好奇,只不過,她卻壓下了動用天眼的念頭。畢竟她已拜了老人為師,作為對師父的尊重,她還是希望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

  「唉,過去的事,現在與你說還為時尚早。你只需記得,風水殺陣、奇門術法之厲,江湖上,少有人敢得罪真正的風水大師。只不過,我們這一行講究天道因果,不願造殺孽。但這世上,並非所有事都善惡有報,大惡之人鬼神難近。除惡即為揚善,你若日後能站到那種高度就會明白了……」

  唐宗伯歎了口氣,擺擺手道:「為師不與你說這些了。說了這麼多,你可知道玄學五術裡,最難的是哪一種?」

  夏芍想了想,「師父還沒解釋『山』呢,什麼是山?山是最難的?」

  唐宗伯笑了,「沒錯!最難的是山!山即為修心養性、鍛煉身體的秘術,也是最不容易達到的境界。說白了,就是凡人修仙道的功夫。自古修仙練道之士自稱山門,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玄門有傳承下來的吐納養氣的功法,也有人稱之為氣功,但並不全面。總之,只有真正學會了吐納養氣,才能溝通天地元氣,布出真正的風水陣來,這才是正宗的風水師,絕非江湖上一些神棍可比。」

  夏芍原本聽到「修仙」一詞,本能想笑,但越聽越是笑不出來。因為氣功她聽說過,而且天地元氣她用天眼也能見到,也就是說,師父口中所說的吐納養氣,修仙練道絕對是存在的,只不過現在這樣的人已經極為稀少了。

  夏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前世的她,大學畢了業就忙著找工作,在公司裡辛苦打拼七年,成為一線城市裡忙忙碌碌的一員,何曾想過,世上還有這樣的一群人?

  突然之間發覺,自己好像已經離上一世的人生很遙遠了,可她明明才重生了半個多月而已。

  夏芍抬頭透過頭頂稀鬆的枝葉看向天空,她知道,這一世,她的人生軌跡必然將是一番大的變化……

  回過神來,夏芍不由打量起了唐宗伯,老人雖然頭髮花白,但面色紅潤,花甲之年,臉上卻一點皺紋也沒有,精神也相當爽朗。聽聞道家養氣之法益壽延年,看起來果真不錯。

  「呵呵,好了好了。一下子跟你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住。不急,師父先教你吐納養氣的方法。」

  夏芍點頭,開始細心學了起來。

  這天之後,夏芍便每天往山上跑,夏國喜儘管看不過去,但有周教授那天的一番大道理壓著,他也不好反對。反正這孫女在家中待著,他也是自顧自的看電視、聽收音機,跟孫女沒多少話說,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了。

  倒是江淑惠心疼孫女,總嘮叨她上山下山時注意別摔著,心裡更是犯嘀咕,不知這山上到底有什麼吸引著她,讓她每天都起個大早,往山上跑。

  兩位老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從上山習武養氣,蛻變每時每刻都在夏芍身上發生著……

  這期間轉學的事也辦理好了,寒假匆過,夏芍開學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10 AM


第十四章 看相化災


  村裡的小學就是一個大院,一排瓦房,五間屋子。十裡村本來就不大,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學生總共一百來人,一個年級也就二十來人,一個班級就夠了。這與在城裡教育設施先進完善的學校比起來,確實是天差地別。

  開學對於村子裡的孩子們來說,自然是件盛事,今年就尤為顯得隆重。一來是因為周教授在學校擔任了教學工作,二來是因為夏芍這城裡的孩子,轉來村裡上學了。

  這無疑是一件稀奇事。

  小孩子也是愛美的,尤其夏芍長得可愛,臉蛋白皙,是村子裡經常在地裡跑來跑去的孩子不能比的。

  下了第一堂課,三年級的教室就被擠滿了,夏芍小姑娘被強力圍觀了。

  「去去去!一邊兒去,一邊兒去!」劉翠翠撥開人群,擋在夏芍身邊說道,「你們幹嘛?可別嚇著我妹子。她膽子小,被你們嚇哭了,我可饒不了你們!」

  她比夏芍大兩歲,今年已經是上五年級下學期了。劉翠翠長得高高瘦瘦,比同齡孩子都高些,加上性子潑辣,說話自然是有力度的。

  只是,對於現在正是頑皮年紀的男孩子們來說,就算不上威脅了。

  「翠翠,你幹嘛說的好像我們要欺負她似的,城裡的女孩子就是膽子小,這麼多人看看咋了?又不吃了她。」

  說話的是老杜叔的兒子杜平,同樣上五年級,比劉翠翠還要高出一點去,黑瘦的男生,眼睛挺亮,就是皮了點,村子裡不折不扣的孩子王。

  前世,杜平就喜歡欺負夏芍,但只是男生對於女生的捉弄,每回回老家,他都得惹一惹夏芍,非要把她惹哭不可,每回都是劉翠翠替她出頭,跟個男孩子打得不可開交。

  小時候,夏芍可是很討厭杜平的,回老家總是躲著他。但此時在夏芍看來,這其實就是這個年紀男孩子都有的心理特點,覺得哪個女生好玩,就欺負一下,其實倒也沒有壞心思。

  「好啊,你想玩什麼?」

  夏芍開了口,卻把劉翠翠和杜平嚇了一跳。她、她接話了?她平時不都很少開口的麼?

  「芍子,你別怕他,我幫你……」

  「翠翠姐,沒事的。」夏芍笑著站起來,大方問道,「你想玩什麼?」

  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麼直接,杜平一下子不知說什麼好了,半晌抓了抓腦袋說道:「你們城裡的孩子玩的那些都沒勁!我們玩比武,翻跟頭!你行嗎?」

  「比武?」夏芍笑了。

  從過年至今一個多月,她可是每天都在山上習武養氣,雖然時間不長,但練的可是正宗內家功夫,別看師父他老人家腿腳不好,手上功夫卻是極厲害的,她每天都得從他手上過個一兩百招才算完,每次都累得爬都爬不起來。論比武的話,這一百來個小毛頭或許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夏芍自然不會跟個孩子使氣較量,於是她說道:「我是女生,你是男生。你跟我比,贏了也不算本事。不如你跟學校裡的男孩子們比比,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最厲害的。」

  杜平是個直心眼,哪裡比得過夏芍阿姨的腹黑,頓時就被激將法虜獲,忘了原本的初衷了。

  「行!我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最厲害的!」杜平手一揮,頓時人都湧去了外頭。

  教室外的大院子裡,男孩子都被揪了出來,比賽翻跟頭。

  規則很簡單,計數,誰翻的最多誰贏。

  杜平先來,這小子有點本事,足足翻了58個跟頭,直到頭暈眼花,累得滿頭大汗坐到地上才算完。

  之後的男孩子,即便是看著比他高比他結實的,也沒有超過這個數的。學校裡一百來個孩子,都是村子裡的,相互間都熟悉,大院裡叫好聲此起彼伏。人一個一個的比下去,杜平臉上的驕傲笑意越盛,看向夏芍的眼神都帶著邀功。

  夏芍只笑不語,內心卻是感慨,這樣的沒有雜質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她居然還能有幸再經歷一回……

  漸漸的,人都差不多比完了,杜平始終保持著最高紀錄,他確實是村子裡實至名歸的孩子王。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胖墩。

  胖墩是周旺家的兒子,跟夏芍同歲,大名叫周銘旭,名字是不錯,就是長得太胖。將近一百斤的體重讓他看起來走路都呼哧呼哧地喘,哪裡能翻得起跟頭?

  他自己也懦懦地擺手,「我、我不會翻跟頭……」

  「胖墩!你是不是不敢啊?祥子才翻了兩個都翻了,你要是連一個都不敢翻,那你就太孬種了!」杜平已經歇息了過來,從地上翻起來說道。

  這個年代,村子裡的孩子大多都很樸實,不然就憑周教授這層關係,胖墩今天躲也躲過去了。可惜孩子們不認這個理兒,胖墩雖然膽小,可也是有自尊心的,雖然眼底有著怯懦的神色,卻還是挪著步子站到了大院的中央。

  「先說好了,我、我要是翻不過,你們不許笑……」

  「我們不笑,敢翻就是好樣的。」杜平一副很講義氣的模樣說道。

  「那好,我翻……」胖墩盯著地上,咕咚咽了口唾沫,眼神發怯,表情糾結。

  四周都是孩子們的起哄叫好聲,人堆裡,夏芍卻是微微一愣。

  「嗯?」

  此時,胖墩在夏芍眼裡,眼角、嘴角略微下垂,表情糾結愁苦,印堂略微有一層灰濛濛的顏色,這是事不順遂、且有災的徵兆。

  這個假期來,夏芍除了在山上習武養氣,也跟唐宗伯學了些相面的粗淺知識。她有著成年人的思想和靈魂,理解能力自然好很多,所以她的悟性和接受能力讓唐宗伯都很吃驚。

  從相學上來講,一個人的面相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會時常有一些細小的變化。厲害的相師可以憑著這些細微之處斷人近來吉凶,連占卜都免了。

  其實,這從科學的角度上也是說的通的。比如說此時的胖墩,他表情糾結愁苦,說明內心發愁,精神極度緊張,人在緊張的精神狀態和壓力之下,出意外的概率要比平時高出許多倍。只是這是從心理學、行為學和邏輯學上做出的判斷,而相學更擅長從人的五官細微之處出發,殊途同歸,只是後者看起來更為神秘一些。

  但,「印堂發黑」並非每個人都能看出來,只有能夠溝通天地元氣的人,才能看得見。因而許多江湖騙子常唬人印堂發黑之說,多有不實,真正能看得出印堂顏色的人當今已經很少了,這樣的人必是高手。

  夏芍有天眼,自然看得見這灰濛濛的煞氣,頓時便心覺不妙。但卻來不及用天眼預知之後會發生什麼,只見胖墩一拍手,做好準備姿勢,牙一咬,翻了!

  可他終究太胖,平時走路都喘,何況翻跟頭?只見他兩手一拍在地上,身子還沒撐起來,胳膊就突然往下一彎!

  胖墩本是頭朝下的,胳膊這一彎,頭眼看著就要栽到地上!以他的體重,萬一頭先著地,磕破了頭事小,頸椎骨折都有可能!

  眼看著胖墩就要一頭栽到地上,千鈞一髮之際,人群裡忽然閃出一道人影。

  夏芍提著胖墩的衣領一把將他拽了起來。胖墩頭暈目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夏芍拎著原地打了個轉兒,之後穩穩墩在了地上。

  事出突然,大院裡圍觀的孩子們全都愣了,等反應了過來,全都吶吶盯著夏芍。

  最驚奇的莫過於劉翠翠和杜平了,兩人嘴巴張著,足以塞下雞蛋了。

  劉翠翠驚奇地上下打量夏芍,看看她那白淨可愛的模樣,再看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兩眼發直的胖墩,劉翠翠搖搖頭。這可是胖墩啊!她都提不起來,芍子竟然一隻手揪著衣領子,還把他原地轉了個圈兒?

  杜平更是鬱悶,這還是那個被他欺負得常常哭,讓劉翠翠來跟自己打架的城裡小姑娘嗎?怎麼看起來比他還厲害?

  不好玩!不服氣!

  這時,大院裡的孩子們沸騰了,歡呼著圍了上去,稀奇地圍著夏芍看。

  城裡轉學來的夏芍小姑娘,再次被強力圍觀。

  夏芍滿頭黑線,上學第一天,她從此給自己贏得了一個大力士的稱號。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13 AM


第十五章 古董

  夏芍救了胖墩的事被周教授得知後,周旺和他媳婦買了好煙好酒,帶著胖墩一起去夏國喜家裡道謝,夏國喜也沒太往心裡去,只以為夏芍隨手拉了胖墩一把,這才沒讓他摔著而已。至於什麼提著衣領原地打轉的事,那指定是孩子們瞎編的。

  杜平回家後被他老子胖揍了一頓,老實了好一段日子。

  自從這日之後,周教授對夏芍越發的好,教她功課也很盡心。很快,他便發現了令他更為欣喜的事。

  夏芍的悟性極佳,學什麼會什麼,寫的字都比一般孩子要好,算術題更是沒見她錯過。

  周教授大喜,退休了,居然還教出一個天才來?

  他高興得不得了,從那以後直說孩子只學這些,難免浪費了天分,去找夏國喜談過之後,最終決定放學之後帶夏芍到他家裡,單獨教她學些書法國畫。

  夏國喜認為這是好事,也就沒有推脫。只是想起這一直以來被他忽視的孫女,自打年前開始忽然之間長了本事,做的淨是些給他長臉的事,學習成績也不錯,便對夏芍的態度好了許多。他心情好,對夏芍每天晨起都往山上跑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去說了。

  夏芍對國學也挺感興趣,也就答應了下來。

  自此之後,她每日早晨、中午往山上去,下午放了學就去周教授家裡,日子過得充實起勁。

  周教授在離周旺家不遠的地方,另蓋了房子,一間主屋,東西兩間廂房。西廂房是夏芍和胖墩學書法國畫的地方,周教授是胖墩的二爺爺,周教授既然要開班授課,就索性把他也帶著教上了。

  這天放了學,夏芍和胖墩來到屋裡,兩人剛在桌上鋪好了宣紙硯臺,就見周教授捧著件東西,小心翼翼地進了屋。

  胖墩好奇,率先跑了過去,往桌子上一瞅,問道:「二爺爺,你拿著什麼?」

  「哎呦,小心點!碰不得,碰不得!這可是老物件,摔著了要心疼死的。」周教授寶貝似的護著那東西。

  夏芍走過去一看,只見桌子上放著一方硯臺,四面浮雕刻著靈芝狀雲紋,石質細膩,色澤黑潤,硯底有款,刻著「船山張問陶」的行書,另有「船山」、「張問陶印」、「萊州太守」的篆體印章,雕刻精細,品相完好。

  張教授面色激動,簡直就像淘到寶的小孩子,也不管面前的兩個孩子才七八歲,就拉著他們分享起他的喜悅來,「爺爺跟你們說啊,這方端硯可是今天去市裡一中授課,回來是路過古玩市場的時候,撿漏撿來的!這張問陶可是清乾隆年間的進士,著名的詩人、書畫家,他曾在萊州任知府,這方硯底就有『萊州太守』的印章。可是,正因為這硯品相太完好了,有款有印章,還是端硯,當時不少人就覺得一定是造假!呵呵,最後被我花了100塊錢買回來了,據我二十多年的收藏經驗,這硯絕對是老坑,十有八九是被我撿了漏了!」

  張教授語速奇快,可見此時激動的心情。胖墩在一旁聽得暈暈乎乎,愣愣點頭,臉上滿是崇拜的神色,在他看來,二爺爺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夏芍卻在周教授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目光就定在了這方端硯上。

  她總感覺這硯臺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有種古老的波動。自從在山上修習養氣之法後,夏芍對天地元氣的感知越發靈敏,因而當有了這種感覺之後,她便動用天眼的能力看向桌子上的端硯。

  這一看之下,只見端硯四周,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生氣,雖然不是像師父給自己的玉葫蘆那般有金色的祥瑞之氣圍繞,但這硯臺確實有著淡淡的氣。

  正是這股氣,讓她感覺古老,且心神寧靜。

  夏芍心中一動,莫非,這端硯真是真品?

  「等過些天,我再去市裡一趟,市裡有些退下來的老傢伙,我是認識的。我拿去找他們一起鑒定鑒定!」周教授笑道。

  夏芍卻將這日的事在第二天早晨上山時,試探著說給了唐宗伯聽。她並未提及天眼的事,只說周教授有一方老端硯,她看了之後感覺心神寧靜。

  唐宗伯聽了笑道:「萬物皆有靈。一些老物件經歷了歲月沉積,本身便會沾染上一些天地元氣,常常接觸這些的人,莫說是心神安寧,時日久了益壽延年也是有的。只不過,這只限于正經來路的,那些墓裡出來的,卻大多帶了陰煞之氣,接觸久了,是要傷身的。能夠溝通天地元氣的人,對這些氣的感應自然比常人要敏銳,只不過,除非是法器,一般的古董沾染的氣息都比較微弱,即便是我們,也大多感應不到的。我們玄門最鼎盛的時期,據說有祖師可以感應到稀薄的天地元氣,不過現如今是不可能有這種人了。」

  夏芍聽了卻是心中忽動,她用天眼完全可以看見這些天地元氣,那豈非是說,她可以用天眼識別古董了?

  東市雖說是三線小城市,但再過些年,可是北方有名的陶瓷和古玩中心。古代時,這裡曾開辦了一家官窯和幾家民窯,東市許多人祖祖輩輩靠著陶瓷業為生。

  如今是1992年初夏,國家經濟剛剛進入快速發展的階段。再過幾年,陶瓷業將成為東市的支柱產業,並且帶動古玩行業的發展,收藏熱潮就此來臨。

  在夏芍的記憶裡,大概是從九七年開始,東市就出現了陶瓷、古玩一條街,熱鬧非凡。並且出現了一批陶瓷商、古董商,這其中甚至發展出了國內有名的陶瓷集團、古董鉅賈。使得東市一座小城繁華無限,成為周邊城市中的一道奇景。

  但那是五年後。

  現在經濟剛剛從沿海開始發展,風尚未吹到東市,此時的經濟還並不景氣。

  但,正因如此,這才是機會!不是麼?

  夏芍眼裡閃過一抹光亮,如今的古玩市場上也不太景氣,收藏熱潮還沒有來臨,古玩市場的人流並不多,且還沒有那麼多跑到鄉下來收古董的人。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要撿漏並不像過些年那麼難,況且她有天眼的能力,簡直就不可能會撿虧!

  夏芍身上倒是有些錢,都是因為在村子裡讀書的事,母親李娟怕她平常跟奶奶要錢買零食吃,過年的壓歲錢便沒收回去,只當給她的零花錢,囑咐她省著花了。

  別看這些錢不多,但這年頭的物價可是比十年後低了不知多少倍!

  夏芍笑了起來,說做就做!

  每到週末放假,父母親便會回來將她接回城裡的家中住上兩天,夏芍便借此機會,謊稱和朋友出去玩,便背著書包,一頭紮進了古玩市場。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35 AM


第十六章 五年時光


  這個年代在古玩市場裡逛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人,要麼就是些人到中年對收藏感興趣的藏友。年輕人並不多見,更別提夏芍這樣的十歲大的孩子。

  夏芍走在古玩市場裡很是顯眼,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她是跟著家長來的。當她走到攤子前問價時,攤位的老闆見她是小孩子,都以為她是學大人過家家,把這些瓶瓶罐罐買來好玩的。

  於是,沒人跟她張口亂開價,也沒人跟她拉手論價,攤位老闆們都認為她不可能真買,因而許多人只存了打發走她的心思,隨意要了個價便算。

  沒想到,一只要價20塊錢的鼻煙壺,夏芍還真掏出錢來買下了。

  攤主捏著手裡的錢,盯著她走遠的背影許久,搖頭直歎,「這是誰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出來敗家……看穿著打扮也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真是不知父母賺錢不易,這錢說花就花了……算了算了,管這些做什麼,五塊錢收來的荒貨,也算賺了。」

  卻不想,遠處夏芍的目光落在手心鼻煙壺外裹著的一層淡淡的氣上,微微一笑,將其收進了包裡。

  從這以後,東市的古玩市場裡,幾乎每到週末都能見到夏芍的身影。久而久之,市場裡的攤主們基本上都認得了她,更有人笑稱她是最小的藏友。

  有幾個相熟的攤主見她來了,更是會熱情地招呼她來攤子上瞧瞧,大多數時候,任憑攤主誇得天花亂墜,她也只是笑著搖頭。連一些成年人有時都會禁不住攛掇,激情買下一些物件,但夏芍卻向來一笑了之。那笑容裡所表現出來的沉穩與淡定,成年人都有所不及。

  這時常令一些攤主很不解,但論眼力,夏芍表現得就真的像是一個孩子了。她問價的物件有好有差,有的做假做舊很明顯的物件,她也會問上兩句。

  殊不知,這正是夏芍的高明之處。

  以她的年紀,在古玩市場裡逛,本來就很惹眼,她自然不會傻到用天眼看中了某樣物件就問價,問完了就掏錢買。雖說撿漏就是在一堆贗品裡慧眼識珠,但即便是贗品也是要做舊的。她不會傻到每回都挑著老物件問,自然要挑一些很明顯的贗品問價,如此才能渾水摸魚,不被一些有心人看出來。

  偶爾,當她看到件真品時,發現身後有人看著,她便會在買下時順便挑挑揀揀,拿上一件連贗品都算不上的假貨,逛得常了,她也算了解了市場裡各類物件的價碼,因而每次都撿著便宜的隨便買件。

  但即便如此,夏芍內心也在滴血:老娘閒錢不多啊!

  憑著這般渾水摸魚的本事,久而久之,古玩市場上的攤主都認為她只是對這些老物件感興趣罷了,見她年紀不大就對這些感興趣,有的攤主也挺喜歡她,不忙的時候就跟她聊幾句。有時,一堆人圍過來,胡吹一通,古玩行的一些門道也就說了出來。時日久了,夏芍還真學了不少東西。

  除了每到週末回到城裡,夏芍都會來古玩市場上逛逛外,週一她便會回去十里村的爺爺奶奶家,白天在學校裡上課,早晨中午上山去師父那裡習武養氣、學習玄門術法,放了學去周教授家裡,晚上睡前她還會再打坐一段時間,寒暑假則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山上跟著師父。

  這期間,她在玄學易理方面的水準自是突飛猛進,學習成績更是不必擔憂,母親李娟見她每回考試都是滿分,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後來,夏芍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東市一中附屬初中讀書,就只能每到週末和寒暑假才回來十里村的山上,但她平日裡也沒有閑著,每天早晨都會早起晨練,晚上趁父母睡著,也會起身練習養氣功夫。週末回十里村之前,會順道去趟古玩市場,利用天眼來撿漏。

  夏芍的日子在這種忙碌和有規律中度過,冬寒夏暑,轉眼五年……

  十里村,後山宅院裡。

  繁茂的石榴樹下,一名身穿白裙的少女從打坐中睜開來。少女約莫十五歲,臉蛋尚有些圓,皮膚卻是白皙,透著淡淡的粉,宛如天邊一抹霞彩。她淡淡笑著,周身那淡如芍香、柔美如玉的韻致卻令她增添裡幾分古典美。

  此刻,她眼底掠過一抹笑意,看著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為月季花剪枝的老人,輕聲道:「師父,您老人家今日有血光之災。」

  老人險些一頭栽進花叢裡,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哎呦」一聲!低頭一看,指尖上紮著一根月季花莖上的刺,拔出來之後,擠出一顆血珠。

  夏芍輕笑出聲,眼裡一抹狡黠之色,「看吧?血光之災。」

  說話間,她已起身,向屋中走去。

  身後傳來老人的咆哮:「臭丫頭!整天就知道拿為師取樂,你眼裡還有沒有敬老尊賢!」

  罵聲落下,夏芍已從屋裡轉出來,手中托著一盒藥膏,笑著說:「喏,這不是敬老尊賢來了?」

  唐宗伯一看她手裡的那盒藥膏,就擺手道:「行了,師父又不是你們這些女娃,紮一下手指,出了一滴血而已,擦什麼藥膏!」

  夏芍卻不聽他的,蹲下來身來細心為老人擦好藥膏,抬頭說:「師父,我今天就不在山上了,和朋友約好出去逛逛,一會兒就走。下午逛完了就回來,假期我就在山上陪您了。」

  這些年來,假期夏芍向來都是在山中陪師父。若非劉翠翠、杜平和胖墩有時會約她出去玩,她整個假期都不會離開山上的。畢竟回到城裡讀書之後,每個星期只有週末才能見到師父。

  這些年,唐宗伯雖然名義上是她師父,在她心裡,老人卻如同她的爺爺一樣。憑良心說,她爺爺夏國喜都沒像唐宗伯這樣疼愛她。

  這些年,夏芍也瞭解了唐宗伯的一些事,他妻子早逝,膝下無兒無女。在唐宗伯眼裡,夏芍就像是他的孫女一樣。

  夏芍眼裡的不舍看在唐宗伯眼裡,不由歎了口氣,「唉!癡兒!你跟著師父多年,早該知道天道有常,人生無常,世間哪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師徒一場,已經是緣分了。」

  話雖如此說,老人眼裡卻有慰藉之色。玄門收徒,首重人品孝道,這孩子在這點上倒是當真難得。

  「行了行了,怎麼鬧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師父今年才六十五,還有好些年活頭呢!要下山就趕緊去,磨蹭什麼!」唐宗伯端出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攆人。

  夏芍笑了笑,站起身來,「嗯,這就走。我們去趟城裡,下午就回來。」

  「城裡?你這丫頭,不會又想往古玩市場鑽吧?別再拿東西回來了,師父的後院都快成你的倉庫了!」唐宗伯瞪著眼睛唬她,眼底卻有笑意。

  夏芍也笑了起來,這些年,她從古玩市場上淘回來的寶貝足有一百來件,每回都藏在書包裡,不敢讓父母知道,也沒法放在爺爺奶奶家裡,就只好帶來上山給師父幫忙收著了。師父特地在後院辟出間屋子,專門給她放這些古玩。如今博古架都擺滿了五六架,而且全都是真品!

  她一直存放著,存到了今天。

  這年是1997年夏,香港剛剛回歸。再過不久,就會有一些港商來到東市,陶瓷業和古玩業就要開始復甦了。三年之內,東市的經濟發展勢頭將開始突飛猛進。

  她手裡這些淘來的寶貝,也差不多到了回報的時候了。

  上一世裡,父親下崗的時間就在明年夏天、她初中畢業的時候,她應該趕得上!

  趕得上改變這一切!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36 AM


第十七章 朋友


  夏芍到了村口時,劉翠翠、杜平和胖墩已經在等她了。

  劉翠翠今年已經17歲了,身高卻已經長到了175公分,一雙纖長的美腿,雖不說長得有多漂亮,但她性子潑辣,做事爽利,跟她在一起,總會讓人忍不住覺得精神爽朗。

  杜平也是17歲,跟以前一樣皮膚黝黑,高個子,眼睛還像小時候那樣亮,身材卻比小時候還精實,都是打架打出來的。

  胖墩還是胖胖的,卻比小時候結實多了,看起來憨厚可愛。

  三人見夏芍來了,遠遠地就衝她招手。

  「死丫頭,你總算來了!唐老爺子那裡有什麼寶貝把你留在那裡了?整天就知道待在山上。」劉翠翠笑罵。

  夏芍只是微微一笑,劉翠翠等人是知道她常往山上跑的,起初他們也好奇,央求她帶著上山上看看,她征得了師父的同意後,就帶著他們去玩了幾次。他們哪裡看得出山上宅院的玄妙?去了幾次見沒也沒什麼,後來又去東市讀書,平時要住校,也就再沒去過山上了。

  劉翠翠把夏芍拉到跟前,笑著打量了一番,「這身白裙子真襯你!到底是城裡的女孩子,穿起白裙子來就是好看!說來也真奇怪,你以前跟我們一樣在村子裡上的學,怎麼就你曬不黑呢?瞧這皮膚,白裡透紅,水靈通透的。不像我,只長了個高個子,皮膚黑得不能看。」

  「翠翠姐,你那叫麥色肌膚,健康色。」夏芍淡淡一笑,她這些年修煉養氣之法已有所成,已突破煉精化氣的階段。外人看起來只是覺得她皮膚通透,氣血好,實際上身體內在的好處遠不止於此。

  她這一笑,帶著些含蓄,風帶起白色的裙角,柔美淡然裡有種說不出的韻味,讓杜平不由看得呆了。

  他還記得當初在學校裡,夏芍救了胖墩之後,他心中不服氣,常找她挑戰,但奇怪的是總能被她給糊弄過去,她總能將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轉到別處,而且還是等她走後、過了很久他才會發現被耍了。

  他從一開始的氣憤到氣餒,總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不是個小女孩的對手,但他也漸漸明白,她已經不是那個常常被他欺負得掉眼淚、躲到劉翠翠身後不敢出來的膽小愛哭鬼,她聰慧、狡黠,甚至還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淡然氣質。這種氣質總令他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自己比她還小的錯覺……

  「喂!發什麼呆呢!」劉翠翠一巴掌拍在杜平肩膀,見他盯著夏芍看,便不由笑著打趣起來,「哦~不會是看上我們家芍子了吧?警告你!芍子才十五,把你那顆躍動的春心給老娘收起來!」

  「噗!」胖墩在一旁笑噴。

  夏芍差點嗆著,看向杜平,見杜平臉色飛紅,便不由微微一愣。

  杜平急忙吼道:「我、我是在想芍子和胖墩明年中考,到時考上東市一中,我們正好上高三,還能再照顧他們一年。你、你亂說什麼!」

  劉翠翠和杜平兩人當初中考的成績都不錯,雖然有些險,但還是考進了東市第一中學就讀高中。兩人比夏芍和胖墩大兩歲,如今夏芍和胖墩在東市一中附屬初中讀書,在同一個班,過了暑假便要上初三了,而劉翠翠和杜平卻是該讀高二了。

  見杜平著急的樣子,劉翠翠顯然不信,懷疑地盯著他,挑眉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車來了,趕緊上車吧。」見不遠處有大巴開過來,杜平便招了招手。

  夏芍看著杜平的背影只是淡淡一笑,十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對杜平的表現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不過,這杜平怎麼就對她動了心思了?夏芍阿姨百思不得其解。

  車子在公路邊停下,劉翠翠拉著夏芍上了車,見胖墩走在最後便喊道:「胖墩,趕緊上來。」

  上了車,夏芍和劉翠翠坐在一起,杜平和胖墩坐在一起,四人前後占了兩排座位。

  胖墩一坐下便埋怨道:「翠翠姐,別老是胖墩胖墩的叫,我有名字,周銘旭!我好歹也在一中附中上學,老是叫胖墩,叫同學聽見了會笑話的。」

  「喲,你還好起面子來了?」劉翠翠轉過身來,新奇地笑著捏捏胖墩的臉,惹得胖墩又是一陣埋怨。

  夏芍輕笑出聲,聽著朋友們打罵鬥嘴,她不由牽起唇角,轉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前世裡,劉翠翠高考失利,家中為了供她弟弟讀書,便沒有讓她複讀,之後她便找了份商場導購的工作,早早結了婚。

  杜平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學校並不理想,於是便放棄了讀大學,跑去參了軍。後來復員回來,家裡托關係在市裡的陶瓷企業裡上了班。

  而胖墩當年則因為周教授的事,一家受到了牽連,他身體不太好,總是大病小病不斷,後來就輟學在家休養,身體好起來後就去城裡打工了。

  這一世裡,這些兒時的朋友還會不會走上原來的軌跡,夏芍就不知道了。但胖墩的命運卻是在她改變了周教授的命運時,便已經隨之改變了。至少上一世裡,她可不記得胖墩有去市一中附中讀書,還跟她是同班同學。

  夏芍靠在座椅上微微一笑,這不是很好麼?人生可以再來一次,她也希望朋友們可以過得比上一世更好。

  十里村到城裡本就只有十里地的路程,乘上大巴十來分鐘就到,方便得很。到了城裡,四人換乘公交,來到了古玩市場。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37 AM


第十八章 古玩市場


  東市的古玩市場跟商業街的古玩一條街還不太一樣,古玩一條街上是商鋪,真貨多,走的是大筆交易。而古玩市場裡則以荒貨為主,也就是下農村收購來的古玩,混上一些現代工藝仿品,可謂魚目混珠,真的少假的多。但這裡也是最練眼力和收藏功力的,所以不少人願意來此逛逛。

  四人剛走進市場裡,就有攤主認出了夏芍,招手熱情招呼道:「喲!小夏,又來啦?」

  「小夏,來來來,這邊新收上來的貨,過來掌掌眼?」

  「咦,這不是周教授的侄孫麼?你怎麼跟小夏一起來了?你們認識?」

  「吳叔,我們是同學。」胖墩撓撓頭回道。

  「喲!你們是同學啊?哎呀,這真是……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市場裡兩個年紀最小的藏友是同學,我這生意做的真是……」吳書海笑著說道。

  這些年來,因為周教授喜歡收藏的關係,胖墩就跟著來了幾回,一來二去跟市場裡的一些攤主也熟了。

  夏芍常來古玩市場的事一開始是這幾個朋友並不知道,是兩年前劉翠翠和杜平有一回和同學來古玩市場轉悠,碰巧遇見了她,他們這才知道夏芍常來。

  後來,這事胖墩也知道了,不過三人也只是以為她受了周教授的薰陶,喜歡來逛逛,並不認為她會真的撿了漏,畢竟撿漏也是要看眼力的。

  這種眼力,劉翠翠和杜平自認為沒有,而胖墩這幾年受周教授薰陶,雖然學了些古玩鑒定的知識,但眼力無疑還是很淺的。即便夏芍和胖墩一起跟著周教授學習過,但估計眼力上也差不許多。

  五年前周教授撿來的清乾隆年間端硯,當初花了一百塊錢,如今如果拿去拍賣,按市場行情,底價最少三萬,拍定了基本在十萬以上!如果遇上喜愛端硯的藏家,價格還能高。

  當初賣漏了那塊端硯的攤主得知後,悔得捶胸頓足,但卻無可奈何。

  古玩是個很特殊的行業,講究的就是靠眼力吃飯。在這一行,沒有欺詐一說,也沒有退貨的規矩。因為買賣古玩是雙方知識領域方面的較量,也許賣家賣漏了,也許買家買假了買錯了,只能各自總結經驗教訓,怨不得他人。所以,古玩行一般人不敢涉足,難就難在真假上。

  但,這也正是這一行的魅力所在。

  夏芍四人來到吳攤主的攤子前,在劉翠翠和杜平看來,一些古玉、瓷器、銅錢、字畫等物被隨意放在一起,看起來透著古韻,全都像真的。

  「來來,小同學們,看看這些,都是鄉下收上來的老物件,說不定能撿漏哦!」吳攤主笑著比劃了下左邊角落的區域,示意夏芍四人看看這個地方擺的物件。

  夏芍見了笑了起來,只看,不說話。

  吳書海一看她這副表情便不由一歎,五年來,他對夏芍的秉性脾氣也算摸了些門道,但凡她這樣笑,就表示今天基本上不會出手了。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她年紀不算大,笑容卻總能讓他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好像一眼就能將他的想法和攤子上擺著的藏品看得透徹。

  如果夏芍此時知道吳書海的想法,大概要贊一聲他直覺敏銳了。其實,這攤位上倒是有真品,不過卻不在吳書海指給他們的區域內。

  這些古玩小販自然也不是傻的,鄉下收來的物件裡他們也會先辨別一番,有一些能斷定是真品的,誰願意混在假貨裡降低身價呢?那些真品往往都是私下交易的,而且交易的價格還對外保密。剩下的那些一看就是新仿或者說不準的物件,才會歸去另一類裡,一般外行人上手的都是這樣的物件。

  雖然如今夏芍和胖墩已經不算外行人,但他們兩個都是學生,家世普通,說白了就是沒錢。上眼一看就是真品的,他們也買不起。

  古玩這一行,向來是市裡有市,看人要價。開了門做生意,圖的就是個利。吳書海既然知道他們是窮學生,買不起真品,自然要讓他們往便宜堆裡挑。那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但賣出一件去,今天的飯錢也就有了。

  夏芍連上手都沒上手,只笑著拿眼一看,便已知曉那堆裡沒有真品。

  胖墩倒是蹲下去上手了幾件看了看,最終站起身來道:「吳叔,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怎麼,沒看上眼的?別這樣啊,你們再瞧瞧。你們這是放暑假了吧?那正好,買件回去玩玩,也挺好不是?」雖說哪一行裡都沒有強買強賣的規矩,但吳書海自然要為今天的飯錢做最後的努力。

  胖墩向來不會拒絕人,聽攤主出言挽留,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夏芍笑著說:「吳叔,我們再去走走,一會兒說不定就轉回來了。」

  這話說的讓吳書海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笑著看著四人往別處去了。

  一連看了十幾處攤子,都沒發現有漏可撿,劉翠翠卻是在一處攤子上看上了一塊玉鐲子。那鐲子看起來像老玉,上面拴著根繩子。

  劉翠翠看著歡喜,便拿起來戴上去左看右看,「芍子,你過來看看,姐帶著這鐲子漂亮不?」

  夏芍雖說有天眼的能力,但她這些年也是跟著周教授和市場裡的攤主和藏友學了不少知識的,這鐲子即便不用天眼試探,她都知道是C貨,酸洗過,並且做舊過的。

  但夏芍還沒說話,劉翠翠就問道:「老闆,你這玉鐲上怎麼還掛個繩子,真多餘。我能把繩子解了再看看麼?還有,你這玉鐲怎麼賣?」

  早在劉翠翠戴上玉鐲的那一刻,那攤主就知她是個外行了。因為內行人看玉,凡是有配繩的,都是先將繩子套在手腕上,在將玉放在掌心觀看。劉翠翠連管都沒管,直接就戴手腕上了,而且她居然還說要把繩子給解了。

  當然,在夏芍看來,這上面繫著繩子純屬忽悠人,這玉壓根就不是什麼好玉。

  「噗!」胖墩在一旁悶笑一聲,不說話。

  杜平奇怪地看他一眼,小聲問:「怎麼了?是不是那鐲子有問題?」

  胖墩搖搖頭,小聲說:「有沒有問題,翠翠姐都不會買的。」

  此時,攤主不咸不淡地伸出五根手指頭。

  劉翠翠一看就懵了,問:「什麼意思?」

  夏芍在她耳旁悄聲告訴了她價格,劉翠翠頓時瞪大了眼,「啊?五百塊?!媽呀,趕上我住校三個月的生活費了。」

  1997年的時候,雖然比前些年經濟好些了,工資也漲了不少,可是普通家庭對於孩子的生活費大多還是管的很嚴的。劉翠翠家裡還有個弟弟,父母靠種地為生,對她在市裡上學住校的生活費把持得很嚴,一個月也就一百來塊錢,所以對此時的劉翠翠來說,這鐲子還是很貴的。

  「我還是不要了!」劉翠翠一把將鐲子摘了下來,雖然很喜歡,不過她性子也算乾脆,買不起就是買不起,也不多說什麼,當下就將鐲子小心放回了原地。

  雖然早就料到結果會是如此,但看見劉翠翠小心翼翼將玉鐲放回原位的模樣,夏芍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澀,她垂了垂眸,隨即笑著說:「翠翠姐,你要是喜歡玉鐲,日後我給你尋件好的。」

  她笑容淡然裡透著悠遠底定,仿佛說的真是這麼回事。

  劉翠翠一愣,接著便笑了,「行啊!有你這麼句話,姐沒白疼你!」

  她自然認為夏芍是安慰她的,但即便只是句安慰的話,她心裡也挺感動。

  「走吧,咱們再去別處轉轉。」劉翠翠拉上夏芍,剛才沒買到鐲子的遺憾轉瞬就沒了,拉著她就一股腦地往下個攤子進發了。

  四人走遠後,攤主白了一眼,「呸!還尋件好的!市場裡轉悠了幾年,真把自己當個內行了。沒錢的內行,那就是個屁!尋了好的,你買得起麼!裝蒜!」

  旁邊的攤主聽見了,笑道:「老馬,你跟幾個學生置什麼氣?現在的學生啊,不知道好好學習,整天就想些歪的。也不琢磨琢磨,連個學生都能撿著漏,咱們這些人還在這一行裡混個什麼?唉!算了,管他們做什麼,咱們不指著這些人發財,還指著這些人送飯錢上門呢。」

  兩位攤主相視一笑,不再說什麼。

  兩人卻不知,此時的夏芍四人已經又走過了四五處攤子,突然之間,夏芍停住了腳步,目光望向前方的一處攤子。

  那攤子上,一堆摞在一起的碗碟裡,一只青花大盤散發著淡淡的生古之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37 AM


第十九章 元青花


  夏芍臉上並無急切的神態,沉穩地帶著朋友依次逛過去,直到走到那攤子前,才笑著跟攤主打招呼。

  攤主姓趙,叫趙明軍,也認識夏芍,見她來了就熱情招呼道:「小夏,又看見你了。來來來,看看這邊,新上的貨,也許能有入眼的哦。」

  夏芍笑著點點頭,掃了一眼趙明軍比劃的區域,那只青花大盤正在他比劃的區域內。

  劉翠翠和杜平不懂行,就只站在後頭看。胖墩先蹲下身子將一只瓷碗上手把玩了起來,那只青花大盤,他連看都沒看。

  二爺爺說過,80年代開始,景德鎮開始仿造元青花,這些仿品氾濫在世界各地,國內更是重災區。

  胖墩自小就很崇拜周教授,但凡他說過的話,他都記得很清楚。

  夏芍卻在此時蹲下了身上,目光正望向那只青花大盤,且細細觀察起來。

  這只青花瓷盤稱得上是大盤了,直徑目測足有50多公分,飛鳳如意雲頭紋,構圖滿密,青白釉,青花發色藍中閃灰,品相完好。夏芍輕輕上手摸了摸,釉面似糯米感,盤底呈外側斜削狀。

  趙明軍一見夏芍看上了這只青花大盤,就咧嘴笑道:「小夏好眼光呀!這些年青花瓷可是收藏熱,搞不好這還是元青花咧!那可稱得上是國寶了,哈哈哈!」

  他這一笑,旁邊的攤主也哈哈大笑起來,很顯然,他們是在開夏芍的玩笑,而且誰都不認為這是元青花。

  青花瓷器不是只有元朝才有,上至唐宋,下至明清,都有青花瓷。但卻只有元青花最熱,究其原因有三點:第一,元朝在歷史上存在的時間短,瓷器相比起其他朝代自然就少的多。第二,明初時期,曾有一次毀瓷運動,砸毀了很多元瓷,使得元青花更加稀少。第三,元代文人社會地位低下,出於生活所迫,不少文人和畫家轉向民間手工業謀生,從而使得元青花的畫工和圖案比之前的朝代有了質的飛躍!因而,只有98年歷史的元代,卻催生出了元青花這一奇葩,開啟了明清兩朝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說白了,元青花就是品質好,存世稀少,所以在青花瓷中最受追捧。

  但正因為真品稀少,市面上又仿品氾濫,這才造成了藏家一見到青花瓷,直覺就認為是新仿。這才使得明珠蒙塵,無人敢認。

  夏芍淡淡一笑,內心卻有些激動。她這些年來,撿漏沒少撿,早就到了泰然處之的境界。但元青花真的是太難得了,至少這是她五年來第一次遇到!她不僅斷定這是元青花,而且還很有可能是官窯。

  因為眼前這只大盤是飛鳳紋,而按照元朝律法,龍、麒麟、鳳、白兔、靈芝等,臣庶不得用。因而這種禁用紋飾一般是官窯器!

  夏芍的記憶裡,前世元青花鬼谷下山圖罐,曾在英國佳士得以2.3億的天價拍出,成為亞洲藝術品的天字第一號,震驚國內學術界、藝術品收藏界和投資市場。

  雖然在古玩行裡,碗盤一類的器物身價比瓶、罐要低,但這是真品的元青花,而且還是大盤,身價也不會低了!

  夏芍盯著手中的青花大盤,內心已漸漸有了個成型的想法。

  不過,她表面上卻神色不露,甚至露出個靦腆的笑容,「趙叔就別笑話我了,這要是件開門,您指定連碰都讓我碰。」所謂開門,乃是行話,指的是某一件東西毫無疑問是真貨。

  「哈哈哈。」趙明軍哈哈大笑起來,「你也算明白人。看你說話實誠,又在市場裡學了幾年了,趙叔也就不和你雲裡霧裡了。這物件來路不高,你要真喜歡,這個價你就拿去玩。」

  說著,趙明軍伸出兩根手指。

  「啊?兩百塊?一個盤子這麼貴!我剛才看那個好歹是個鐲子,能戴,這麼個盤子買回去能幹什麼?」劉翠翠白眼一翻,杜平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夏芍。

  胖墩在一旁偷偷拉拉夏芍,遞給她個「你真的要買啊?」的眼神。

  夏芍不理他,「趙叔,您也知道我是學生,零花錢不多,我身上還真沒帶這麼多錢。您也說了這物件來路不高,您就勻給我唄?」說著,伸出一根手指。

  趙明軍道:「哎呦,這可不成。趙叔做生意也是要本錢的,你這殺的也太大了,我頂多給你讓半張,再不成我就沒辦法了。」

  胖墩繼續拉夏芍,夏芍卻是一笑,「趙叔,您是不是能掐會算啊?我身上還真就帶了這麼多,多一分也沒了。」說罷,就掏出一百五十塊錢,付給了趙明軍。

  趙明軍見了錢,笑咪咪接了過來,「幹你趙叔這一行的,自然是有些眼力的,比能掐會算差不了多少了,哈哈哈。」

  自然,趙明軍是不知道的,在他面前蹲著的人才是真正的能掐會算,且是玄門第一百零六代嫡傳弟子。

  趙明軍把錢裝進了兜裡,這物件農村市場上上貨來的,收上來才花了三十塊錢,轉手就翻了幾翻。這物件要是個老藏友看上了,不找幾個朋友來幫著掌眼,輕易不會出手買下。所以說,學生的錢就是好賺。

  趙明軍樂了,此時看著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將青花大盤用報紙包起來,放進書包裡的夏芍,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冤大頭。

  旁邊攤子上的攤主也望過來,有的搖頭有的不屑,卻沒人開口說話。

  行裡的規矩,交易後就不能再反悔退貨。

  殊不知,夏芍此時內心也是這麼想的。

  這一行考驗的就是眼力,賣漏了也只能怪自己眼力淺。就像周教授當初撿漏的那塊端硯,雖然攤主賣漏了,後悔得要命,卻不能追回,因為交易已經達成。

  夏芍背上包,跟趙明軍又說了兩句話,這才和劉翠翠等人走了。

  一走到遠處,劉翠翠就忍不住說了,「芍子,你個死丫頭花錢真沒個數!誰家花150塊錢買個盤子回來?盛菜吧,大了。擺著吧,擺個盤子有什麼好看的,誰家還沒個盤子?」

  胖墩在一旁噗哧一聲笑噴,「翠翠姐,這要是真品,放在家裡當個擺件那可是了不得的!可問題是不可能是真品,我看這多半是景德鎮仿製的。我二爺爺說,景德鎮仿的元青花也不錯,不過有走高端的,也有低端的。高端的十幾萬、幾萬不嫌貴,低端的一兩百塊錢的也有。剛才趙叔說了,這物件來路不高,肯定不知哪裡收上來的,芍子花150買下來,可真是當了冤大頭了。趙叔現在指不定心裡怎麼樂呢!」

  胖墩雖說才十五,可接觸了幾年古玩,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連平日裡嫌他呆頭呆腦的劉翠翠,此時都不住點頭,覺得夏芍買虧了。

  杜平卻皺起眉頭,停下腳步,瞪著胖墩道:「既然你知道的這麼清楚,剛才怎麼不說?」

  胖墩撓撓頭,一臉無辜,「杜平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一直拉著她呢。她非要買,我也不好說什麼啊。這一行的買賣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

  「什麼這一行、這一行的?你小子才多大,毛都沒長齊,少跟我提這一行!」杜平怒了,拉著夏芍就往回走,「那個姓趙的這不是坑人麼!以為我們是學生,什麼都不懂就好欺負了?走!我帶你回去跟他理論,叫他把錢退給你!這破盤子,咱不要了!」

  夏芍滿腦門黑線,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叫她還回去?

  杜平此時臉上卻莫名飛紅,夏芍的手腕白嫩細滑,牽上去極富彈性,吹彈可破一般,說不出的好手感。從小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拉她,不知為何這一回就心跳不止。

  杜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想著這些!他拉著夏芍就走,「走,我們去和那個姓趙的理論!你放心,就是打,我也打到他肯退錢為止!」

  胖墩趕緊在後頭追著道:「杜平哥!趙叔不可能退的,這一行沒有退貨的規矩,更沒有坑人的說法!你……」

  他話沒說完就住了嘴,見杜平回頭瞪了他一眼,顯然當真動了怒,嚇得胖墩頓時不敢再多說。心想,今天要鬧大笑話了,以後估計再來古玩市場,就沒人待見他們了。

  卻不想,夏芍將手腕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止住腳步,「杜平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盤子我真心喜歡,不會還回去的。」

  她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堅定平靜,一股令人不敢再言的氣勢篤然而生。

  杜平一驚,方才夏芍將手腕從他的掌控中收回時,他只覺得掌心被一道莫名的力道一震,接著便將他的手彈了開,是他的錯覺麼……還是……

  「這事還是跟以前一樣,你們大家幫我保密。尤其是胖墩,今天的事別告訴周教授。」夏芍囑咐道。

  這些年,她和朋友們一起來逛古玩市場時買下物件的次數不多,也就三五回,每回都是要他們幫她保密的。

  尤其是周教授,他是個老藏友,若被他知道她買了物件回來,必定是會要來看看的,倘若被他看出是真品來,那這事就大了,十有八九夏國喜是要知道的。那就表示,夏芍的家人也要知道了。

  以她現如今的年齡,家人知道後,不可能任由她保管這些古玩,再者,家中親戚裡也必定會掀起風波,以他們的性格,到時誰都來插兩句嘴,事情就不由她控制了。

  夏芍並不心疼將這些古玩給自己的父母親,但她知道,他們並不懂這一行,更不會將這些古玩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到時親戚們一番碎嘴,以父母親的性格,指不定就分出去了。她積攢這些年的心血,很有可能就這麼沒了。

  不怪夏芍考慮的多,上一世對家中的親戚,她可是瞭解地太多了。

  重生一世,這些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她絕對會將其扼殺在搖籃裡!她心裡已經有了成熟的計畫,她將找機會一舉而動!

  見夏芍鐵了心,劉翠翠等人也知再勸也沒用了,只能點頭說道:「行了,我們哪回不是站在你這邊了?你花的這些錢,要是被你爺爺和爸媽知道,你的屁屁就要開花了,為了你的屁屁,我們只能替你保守秘密了。」

  劉翠翠眨眨眼,夏芍黑線一笑,「謝謝你們,我們坐車回去吧。」

  胖墩臉色古怪,杜平卻仍在想剛才的事。

  四人就這麼出了古玩市場,坐上了回去的車。

  車子剛剛發動,古玩市場裡,一名四十來歲的矮胖男人就帶著一位老者匆匆來到了趙明軍的攤位前。

  男人對那位老者畢恭畢敬,眼睛往攤位上一掃,頓時一愣,接著就只覺頭都炸了,臉色發白地一把揪過趙明軍,抖著手高聲問道:「趙老闆!剛才擺在這裡的青花大盤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0:38 AM


第二十章 陳滿貫


  這名四十來歲的矮胖男人,名叫陳滿貫,名字寓意不錯,可惜現如今卻遭遇了低谷。

  陳滿貫是農村家庭出身,早年家境貧苦,他十來歲便到城裡做工,在古玩行裡學徒,憑著好學、勤快又肯吃苦,很快受到了老闆的賞識提拔。加上他為人義氣、熱情,日積月累打下了不錯的人脈關係。

  八十年代初期,這家古玩行的老闆被兒女接去了美國定居,古玩行便轉手給了別人。陳滿貫早就有單幹的想法,但他為人極重恩情義氣,覺得老闆對自己有恩,便硬是在店裡留了下來。如今老闆出國定居,對於新來的老闆,陳滿貫自然與他無恩無怨,這才從古玩行裡辭工開始了單幹。

  可這些年在古玩行裡,即便再受老闆照顧,陳滿貫也沒積攢下多少家底,並不具備開古玩店的資金。無奈之下,他只得在古玩市場裡當起了跑道兒,也就是中間人。在古玩買家和賣家中介紹奔走,說成一筆交易就提些好處費。憑著他多年積攢的人脈和對古玩精準的眼力,沒想到僅僅三年,就積攢下了豐厚的身家。自此,他便正式在市裡開起了古玩店。

  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陳滿貫很快成為了東市古玩商會的副會長,成為了東市甚至是國內有名的古董商。

  生意做的越大,心也就越大,加上這些年受人奉承追捧,陳滿貫的心態也漸漸有些浮躁起來。1992年後,國家政策變化,開始大力發展經濟,一些外國友人來到國內洽談投資,其中一些人對國內的古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國家對於文物出口管制的很嚴,申報程式嚴格,且年代久遠的有歷史價值的,即便申報了,也不允許出口。

  但文物在海外市場的價格比國內要高出太多,這是塊肥肉,陳滿貫想吞下去,便動起了歪心思,做起了文物走私的生意。

  這犯法的買賣陳滿貫做起來自然是小心謹慎,連著做了幾回都安然無事,嘗到了巨大的甜頭,陳滿貫的膽子也放開了。

  三年前,一批價值十幾億的文物出境到越南,原本走過幾回都安全無虞的路線居然遇上了交火事件,非但送貨的夥計死了,連文物都被打成了碎片。

  陳滿貫一下子將身家賠了進去,好在這些年他走私一直謹慎,雖然受了一番調查,但事情並沒漏,免去了他一場牢獄之災。但面臨著大筆的賠償費用,他竟到了四處借錢的境地。可這時哪還有人肯借錢給他?

  從一名東市人人皆知的古董富商淪為窮光蛋,生意上的朋友開始以各種理由避而不見,市裡的官員更是擺出一副官威,打起了官腔。連這些年受了他不少好處的親戚都開始說話不鹹不淡。

  冷嘲、白眼、指指點點,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讓陳滿貫在這三年裡嘗了個遍。

  遭遇事業的低谷,唯有當初與他從困難時走過來的糟糠之妻還不住地勸慰他,甚至忍受著娘家的挑撥指責,借了錢來供他東山再起,從沒說過一句埋怨話。

  見妻子如此,想想這些年來自己發跡了,見了世面便對妻子冷淡了的做派,陳滿貫羞愧難當。他曾嫌棄過妻子不夠漂亮,身材不夠苗條,連文化水準也不高,對古董更是一竅不通,跟自己沒有共同語言。

  他這些年在外頭應酬,面對年輕漂亮的女人的引誘,雖說最終把持住了,沒有做下對不起妻子的事,但他內心越發看不上妻子也是事實。

  歷經大起大落,人情冷暖,陳滿貫一下子看清了許多事。他並沒有向妻子說什麼,只是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東山再起,讓妻子下半輩子安樂風光!

  這之後,陳滿貫便又開始跑起了古玩市場,但生意上的朋友對他避而不見,人際關係沒了用,想再做回跑道兒的中間人也沒了資本。於是他只得把心思放在了撿漏上,畢竟這些年來,他的眼力和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但他想撿漏卻並不容易,畢竟這些年在東市古玩界,沒有不認識他的。雖然他落魄了,但眼力卻是有的,因而只要是他看上的物件,攤主總要細看幾番,最後找理由推脫不賣,就怕賣漏了。

  後來無奈之下,陳滿貫只得去外頭收買了幾個外行人,他負責看,然後叫外行人進來買。三年下來,這才有了些收穫。但卻不多,賺的錢都賠了當初的喪葬費,如今還是沒積攢下什麼身家。

  這天,他照例在市場裡逛游,趙明軍攤子上擺著的青花大盤引起了他的注意。

  國內並沒有權威的元青花鑒定專家,主要是因為元青花出土的太少,對其的研究也就不足,即便是真的元青花擺在面前,恐怕專家們也要經過激烈的討論,才能下判斷。因此,陳滿貫對自己的眼力也不太有把握,他照舊沒有表現出來,只瞥了一眼就離開了。

  這回陳滿貫卻沒讓外行人進來買走,而是想起了一個人。

  這人是香港收藏界的泰斗,李伯元老先生。正逢香港回歸,李老先生受邀來到東市,對東市古代留下來的一處官窯和幾處民窯進行修復,並投資陶瓷產業。李伯元喜愛收藏瓷器,尤其是青花瓷,他在香港甚至開辦了私人的藏館,專門展示他從海外和國內購得的青花瓷,因而他在青花瓷方面,無疑是一位權威的專家。

  那只青花大盤,陳滿貫並不能保證是真品,他也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運氣,所以他便打起了主意。

  他想請李伯元來給掌掌眼,即便那大盤是假的,也要讓東市的人知道他陳滿貫還能請得動香港收藏界的泰斗,二來自己請李老來也是好心,順道帶著他逛逛古玩市場,說不定能就此打開一點人脈。

  萬一那大盤是真的,自己雖然在錢財上會虧一些,但被李老先生買下,自己也算中間人,中間費自不會少,這人情也算賣下了。

  陳滿貫覺得,這是個無論真假都對他有利的決定,因而他尋了李老先生下榻的酒店,說是有疑似元青花的大盤請李老幫著掌掌眼。果然,李伯元一聽這話,當時就同意隨他前往,兩人這便來了古玩市場。

  可誰想,正當陳滿貫畢恭畢敬地帶著李伯元來到趙明軍的攤前時,那大盤,竟然沒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5 AM


第二十一章 撿漏

  陳滿貫只覺眼前發黑,一把揪住了趙明軍的衣領,急切問:「趙老闆!剛才擺在這裡的青花大盤呢?」

  趙明軍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接著臉色難看地掰開他的手,沒好氣道:「怎麼著,陳老哥。我趙明軍沒得罪你吧?你這上來就要動手是個什麼意思!」

  陳滿貫急得滿頭大汗,趕緊賠不是,「趙老弟,你別生氣,我、我這不是急的嗎!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方才擺在這裡的那只飛鳳如意雲頭紋的青花大盤,去哪裡了?」

  如果是從前,像趙明軍這種人哪裡能跟陳滿貫稱兄道弟?這人落魄了,境遇自是不同以往了。陳滿貫也不在意這些了,只想知道那盤子去哪裡了。

  「賣了。」趙明軍想也不想就說道。說完才想起什麼,慢慢張大嘴,臉色驚恐,「陳、陳老哥,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以陳滿貫的眼力,他這麼著急問的物件,莫非……

  趙明軍「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越想心跳得越快,心臟病都快犯了,心底不住念叨著:完了完了……

  「賣了?!」陳滿貫臉色刷白,不比趙明軍的臉色好多少,焦急問道,「賣給誰了?你認不認識?」

  「四個學、學生。」

  「學生?!」陳滿貫一臉不可思議。

  一直在他身後站著的老人聽了這話臉上也露出訝異,走上前來問道:「哦?那這位老闆可知那四名學生的身份?」

  老人談吐儒雅,氣質不凡,目光威嚴,一看就不是尋常身份。

  趙明軍看著老人覺得有些眼熟,但他這時滿心滿腦子都是他有可能賣漏了的事,哪有心思去想別的,只是眼巴巴看著陳滿貫,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問道:「陳、陳哥,你問這些是個什麼意思?你就給老弟個准話吧,是、是不是……我賣漏了?」

  「不好說。」陳滿貫搖頭,「我也是看不準,這才把李老請來幫我掌掌眼的,我哪裡想到走開一會兒,你就把它賣了。」

  趙明軍兩腿發軟,險些坐到地上。

  這時,老人又問道:「這位老闆,那四名學生的名字你清楚嗎?那只青花瓷盤如果是真品,我有意收藏。」

  趙明軍這會兒只知道搖頭了,「不知道……那個學生常來市場逛,是個女孩,這市場好多人都認識她,但具體的事她向來不肯透露,是個挺、挺高深的女孩子。」

  趙明軍想了一會兒,想了這麼個詞形容夏芍。看見兩人一臉古怪的表情,就臉色發苦,「我就知道她姓夏,別的就不知道了。」

  聽到此處,陳滿貫搖搖頭,一臉灰敗之意,「唉!天意……」

  一次絕佳的機會,他卻失之交臂,莫非是天意如此,叫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想想親戚朋友的嘲諷,想想家中妻子的寬慰,陳滿貫忽然握緊了拳頭,抬眼問道:「你再好好想想,你不是說有四個學生麼?除了那個女學生,其他三個人你認識麼?」

  這一問,趙明軍還真的眼睛一亮,「哦!我想起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個小胖墩,這人我認識,他二爺爺是老藏友了,而且還挺有文化,是京城大學退休的教授!姓周,叫周秉嚴,老家是十里村的!」

  「太好了!」陳滿貫神色激動,回身歉意道,「李老,您看這事真是……我真是對不住您。不過您放心,我下午就去十里村找找那位周教授,不管真假,一定拿給您瞧瞧!」

  李伯元笑道:「呵呵,有點波折也不算什麼。倘若真是元青花,這點波折日後說道起來,也算是故事了,不是麼?陳老闆,不著急。我下午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十里村走一趟。」

  陳滿貫一聽,當下只得收起焦急的心思,點了頭。

  兩人走後,趙明軍才「啊」的一聲指著李伯元的背影,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旁邊的攤主見了都過來寬慰他,「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先別太難受。」

  「你們知道什麼啊,剛剛那老人我說怎麼看著眼熟,聽陳滿貫叫他李老,我才想起來,這不是最近來咱們東市投資陶瓷產業的香港收藏界泰斗,李伯元老先生麼?」趙明軍捂著心口,覺得心臟病要犯了。

  陳滿貫都把李伯元請來了,想必是有很大把握的。

  完了完了!他真的賣漏了,那很有可能是元青花啊!

  但這時候趙明軍的心情已經沒人管了,這事很快傳遍了古玩市場,攤主們和一些老藏友紛紛炸開了鍋,無一不臉色驚愕。

  眾人無不在想——難不成,一只飛鳳如意雲頭紋的元青花大盤,真的被一個學生撿漏撿走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6 AM


第二十二章 卜卦


  山上的宅院裡,石榴樹下擺了張方桌,唐宗伯坐在樹下擺弄著桌上的青花大盤,捏著一指白鬚點頭道:「嗯,是真品的可能性很大。」

  夏芍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托腮淺笑。當然是真的,她可是有天眼護航呢。

  「想知道是不是真品,為師有個絕妙之法!」唐宗伯放下盤子,滿面紅光道。

  「絕妙之法?」夏芍一看見師父這副老頑童的模樣,就知道準不是什麼靠譜的法子。

  「為師給這只大盤卜一卦,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果然!她就知道!

  夏芍翻了翻白眼,伸手把盤子端過來,托穩了站起身來,笑盈盈道:「師父,祖師爺要知道你拿咱們玄門的卜術給一隻盤子占卜,準能氣得活過來。」

  她端著盤子去了後院的屋子妥善存放起來,這才又走了回來。

  唐伯元仍坐在樹下乘涼,見夏芍坐回來便笑道:「咱們這一行,多命犯五弊三缺。看來你這丫頭是不缺財的。」

  「那師父能推演出來我命理中缺什麼嗎?」夏芍笑問。

  五弊三缺主要是指堪輿風水相士一類人的命理,這些人一生洩漏天機過多,天道迴圈之中,大多不能和正常人一樣享受完整的命理。

  所謂五弊,即:「鰥、寡、孤、獨、殘。」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殘,即為殘疾。

  所謂三缺,即錢、命、權。

  歷史上很多玄學易學大師大多一生起伏,命運多舛,就是這個原因。很多人都聽說過「瞎子算命」,這就是犯了五弊三缺中的「殘」。當然,並不是說所有瞎子算命就一定要信服,這裡面有很大一部分人沒有真才實學。

  唐宗伯妻子早逝,一生無子,可謂犯了鰥和獨。他的雙腿,也是因事所傷。夏芍曾問過他,他卻只道時機不到,說與她聽也於事無補。因而她只能等著,不知師父何時才能將他的事說給她聽。

  「你的命格奇特,為師這些年一直推演不出,也不知日後你會遇到何事。」唐宗伯歎了口氣,這些年來,天機越發紊亂,這些天機應驗在他這徒兒身上,也不知今後是吉是凶。

  夏芍淺淡地牽起唇角,師父推演不出她的命理,大抵是和她重生的事有關了。

  正想著,卻聽唐宗伯「嗯?」了一聲。

  夏芍疑惑抬眼,見老人撫著白鬚神情思索。

  「師父,怎麼了?」夏芍問。

  唐宗伯搖了搖頭,眼裡的思索稍縱即逝,隨即笑著說:「師父今天考考你。你來算算看,最近這段時間,在我這個老頭子身上會發生什麼事?」

  夏芍一聽心裡就打了個突,她剛才明明看見師父表情不太對,該不是他預感到會有什麼事發生吧?這些年來跟著師父學習玄門術法,夏芍深知師父修為的高深,他第六感比常人靈驗也屬常事。

  說白了,他或許是感應到要發生什麼事,這才藉著由頭考自己呢。

  夏芍笑著起身回了屋,一會兒抱著占卜的工具出來——一只紫檀木的六壬式盤、十二支紫檀籤,以及紙筆。這些都是排盤所要用的東西。

  唐宗伯的這只六壬式盤可是法器,夏芍用天眼觀察,週邊可是散發著金色的氣息,並且是有年頭的古董了。

  六壬式盤設天盤與地盤,上面是圓盤,稱為天盤;下面的方盤,稱為地盤,即「天圓地方」。

  天盤的中央是北斗七星圖,週邊有兩圈,內圈十二個數字,代表十二月將,外圈是二十八星宿。地盤上有三層,內層是八乾、四維。

  這些在外人看來很難懂的東西,這些年夏芍卻是熟得不能再熟。

  她轉動著盤面,將占卜時的天干地支、月將、時辰等一一寫在紙上,接著開始起卦推演。其實,不用這些占卜方法,她只需用天眼看一眼,就能知道唐宗伯未來幾天會發生的事,但她對占卜之法感興趣,許多天沒動確實手癢,而且師父又要考她,索性就排來玩一下了。

  「咦?」過了一會兒,待結果出來,她卻看著紙上愣了愣,然後看向唐宗伯,「師父,根據卦象,有人會來,東南方向,與您無害,算是中吉之數。時間就在明天,巳時(上午九點)之前必到!」

  六壬乃三式之首,卦象向來以精準著稱。據唐宗伯說,他年輕時,曾在澳門賭場排盤起卦,其精準當場就應驗,半點都不帶差的!後來被一位賭場大佬看上,想要拉攏他,被他拒絕,那大佬竟動了硬的,想要對他不利。

  他年輕氣盛,當時就怒了,動了那家賭場的風水,絕了人家的財氣,結果賭場沒幾天就關了門,還惹上了人命官司,賭場大佬更是賠了個精光,一輩子也沒翻過身來。

  當時說起這件事,唐宗伯還笑著說:「我那時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換了心眼再小點的風水師,去動動他家祖墳,他全家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唐宗伯也因為這件事在那些商界大佬裡闖出了名頭,從那以後沒人敢再強迫他做事。

  想著之前師父說起的年輕時代的事,夏芍只是一笑,接著說道:「師父不是說,知道你在這裡的人很少麼?這人雖不見得是衝著您來的,但與您相識,既然對您無害,莫非是故友?」

  「唉!」唐宗伯歎了口氣,臉上神色複雜,「看來是天意了……」

  老人在樹下興歎,夏芍卻有些感興趣,畢竟師父的事她一直不太瞭解,只能從他所講的年輕時期的趣事上稍加猜測,如今他有朋友來訪,她倒想看看他的故友究竟是什麼人。

  第二天上午九點之前,宅子裡果然來了訪客,時間與昨天卦象的結果半分不差。

  只是,夏芍去開門時,卻是一愣。

  只見門口站了三個人。

  一位氣質儒雅裡透著貴氣的老人、一名四十來歲神色激動緊張的矮胖男人,這兩人她不認識,但另一人卻叫她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教授。

  周教授一見到夏芍,就略帶埋怨得看了她一眼,臉上卻是掛著激動的笑,「我說你這孩子!去古玩市場買了物件回來,怎麼不拿給我看看?快快快!那只青花大盤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7 AM


第二十三章 訪客

  夏芍一見到周教授,就猜出事情準出在青花大盤上。因為這些年,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她會經常上山來,但都以為她是來照顧老人,沒有人知道她在山上拜了師。

  唐宗伯與其說是在村裡休養,倒不如說是有幾分避世的味道。他不想公開身份,夏芍也覺得自己此時的年紀,還不好讓家裡知道她在學這些,免得他們覺得不好,要干涉,而她在家中又說不上話,徒增麻煩。

  於是,師徒二人就達成了共識。唐宗伯覺得一切要看時機,夏芍覺得過些年再說。這事就這麼瞞了下來。

  周教授自然也是在被瞞著的人中。

  因而,夏芍一見到周教授來了,就知道能讓他這麼興致勃勃地找來的,只有古玩收藏方面的事。

  夏芍掃視了眼三人,見爺爺夏國喜沒有跟著來,這才放下心來。她雖然有天眼,但對自己的事情無法預見,可能是因為她重生的關係,就連師父,也推演不出自己的命理軌跡,所以她對自己的事情向來感知不到。

  今天見夏國喜沒來,想必這事不太要緊。以夏國喜的脾氣,要是知道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不跟過來。

  放下心來之後,夏芍這才將三人請進了院子。

  一進來院子,那位儒雅尊貴的老人就驚疑著贊道:「嘶!這院中好風水啊!」

  周教授聽了也不由四下環視,「呵呵,李老先生看來是這方面的大學之士。」

  李伯元笑著寒暄,「哪裡哪裡,周教授過獎了。我就是個渾身銅臭的商人,因為早年認識了一位元大師級的人物,這才有些心得而已。哪裡比得上周教授,聽說你們對周易理論的研究專門申請了個課題組,在這些事上我是班門弄斧了。」

  「呵呵,李老先生太謙虛了。課題組由於經費的問題早就解散了,我都在這小村子裡養老了,哪比得上李老,事業春風高照,為東市陶瓷業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帶動作用啊。」

  周教授擺擺手,兩人一番寒暄恭維,最終相視而笑。

  夏芍從旁聽了卻是好生打量了李伯元一眼,她說怎麼見這老人有點面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聽周教授剛才的話,這老人是香港著名的實業家李伯元老先生?前世,李伯元確實來過東市,東市的陶瓷業就是因為有了他的投資,才帶動起來的。

  莫非,師父的故友,會是李伯元?!

  夏芍又看了眼和李伯元一起來的矮胖男人,這男人一臉焦急神色,不住搓著手看著自己,欲言又止。

  夏芍垂眸,感覺這人無論從年紀還是從面相上,都不像是師父的故友。這才對李伯元說道:「李老先生,家師在屋中等候,請您進屋一敘。」

  「嗯?家師?」周教授先是奇怪地看向夏芍。

  李伯元則是眼中有奇怪之色,但卻沒多問,論沉穩不露,周教授可是差了他一截的。

  夏芍沒回答周教授,只是笑著將周教授和陳滿貫安排在了東屋,便帶著李伯元去了唐宗伯那裡。但她並沒進去,只將李伯元送進屋中,便出來了。

  屋中書房裡,兩位老人見了面,唐宗伯一臉高深的笑意,李伯元卻是大驚失色,與剛才的沉穩大相徑庭,「唐、唐大師?!你……真是你?!」

  唐宗伯笑著撫鬚說道:「呵呵,李老弟,幾年不見,你是財宮盡顯,事業得意啊。」

  「哎呦,唐大師!真是你呀!你、你怎麼在這裡?」李伯元幾步走過去,難掩震驚,「當年那件事之後你就失蹤了,我們還以為你……」

  「呵呵,當年我鬥法遭人暗算,靠著玄門的人脈關係網,才幾經輾轉,來到了東市。見此處風水不錯,適合休養,就留了下來。沒想到七年之後,竟然在這地方見到你了,只能說天意如此啊。」

  唐宗伯做了個手勢,請李伯元坐下,「我這腿腳不適,就不起身請你了,你自己坐吧。」

  李伯元看向他的腿,「唐大師,你這腿……還沒好?」

  「傷了經脈,調理了這些年,但也是好不了了。」唐宗伯擺擺手,親手給客人倒了茶遞過去。

  李伯元趕緊接下,在香港商界呼風喚雨的老人,此刻在唐宗伯面前倒顯得極為恭敬謹慎,這模樣要讓外人看見,指定能掉了一地下巴。

  「這麼多年了,我是真不知道您能在這種小地方。當年您失蹤之後,我曾派人多方打探尋找,但就是查不出您的消息。漸漸的,就開始有傳聞說您已經……唉!總之您失蹤之後,那個人這些年可是在香港和東南亞地帶混得風生水起,儼然第一大師,許多政商大佬都是他的顧客,好不風光。甚至連我也……唉!」

  李伯元面色慚愧,唐宗伯卻笑著擺擺手。李伯元的做法他理解,畢竟他失蹤了,在香港自然就沒人比他師弟更為厲害。李伯元是商人,自然要為他旗下的產業考慮,沒有哪個商人會做下得罪風水大師的蠢事,除非他是想要破產。

  「唉!七年沒見,今天竟然在此遇見,應是件幸事,就不談當年的事了。」唐宗伯笑著說,「不瞞你說,這些年我在這裡休養之餘,還收了個徒弟,小丫頭好玩著呢!」

  「唐大師的徒弟?」李伯元一愣,接著就驚訝道,「剛才將我引進來的女孩子?」

  「嗯。」唐宗伯點頭。

  「這事真是……早知是唐大師的弟子,我剛才就……」

  唐宗伯的弟子是個什麼概念?那放到江湖上,連一些大佬都是要畢恭畢敬的!玄門至今不聽從唐宗伯師弟的話,就是因為他沒有玄門的傳承之物,並非玄門掌門。如今唐宗伯還活著,他的嫡傳弟子將來在玄門中是何地位,可想而知。莫非,唐宗伯是想將來讓弟子幫他報當年之仇?

  看出李伯元的想法,唐宗伯笑著搖搖頭,「都是老一輩的恩怨了,我也不想讓這小丫頭摻和進來。不過,這丫頭並非池中之物,總有一天是會到那高度的。為了不讓她到時牽扯進來,我再過些年就回去親自清理門戶!」

  李伯元聽了臉色凝重,如今的香港可是那人一人的天下,唐宗伯回去清理門戶,只怕沒那麼容易……

  「唐大師,這些年的事,我還是跟你細細說一說吧。」怎麼說唐宗伯都是有恩於他的,當年他能發家,全靠了他的指點。要是讓他看著他就這麼回去,他是放心不下的。

  唐宗伯點點頭,儘管香港那邊的事玄門偶爾有消息傳給他,但為了不被查到他的藏身之所,這些年他和玄門一年就聯繫一次。聽聽李伯元的消息,也不錯。

  兩人在屋裡聊著,此時外頭的東屋裡,周教授奇怪地問夏芍,「小芍子,你這些年不是在山上照顧這宅子裡的老人麼?怎麼剛才我聽你稱呼他『家師』?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7 AM


第二十四章 相面

  自從今天周教授出現,夏芍就有感覺瞞不住了。畢竟她對周教授這些年的教導是很感激的,瞞了他這麼久,她也有些過意不去,他這人重承諾,想必知道了也不會往外說的。於是,這才說道:「教授,事情是這樣的……」

  接著,夏芍就將這些年的事,簡略地說了說。

  周教授越聽眼瞪得越大,聽完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什麼?你是說住在這宅院裡的老人是位玄學大師,還是有傳承的一派,你早就拜他為師了?!」

  周教授激動地在屋裡團團轉,接著就要往外走,「我說你這孩子,你明明知道我正研究這些,居然瞞我這麼久!不行不行,我得去拜見下這位老先生!有傳承的呀!這種人在國內我還沒見到過!」

  「教授,我師父和李老先生是故交,他們正在屋裡敘舊呢,一會兒他們自然就出來了,您先坐下喝茶等一會兒吧。」夏芍笑著把周教授拉回來,暗道這人真是越老心性越小,孩子似的。

  「你師父和李伯元老先生是故交?」周教授一愣。

  陳滿貫也驚愣著看向夏芍。他自從進了屋就急得直冒汗,心裡想的全是青花大盤的事,不停地在琢磨一會兒萬一這盤子是真的,怎麼才能把盤子從夏芍手中忽悠過來。

  在陳滿貫看來,夏芍撿到這只青花大盤,完全就是狗屎運。而且她一個學生,他還真沒看在眼裡,忽悠她還不就跟玩似的?

  但是沒想到,被他視為救命稻草的李伯元老先生,竟然與這小姑娘的師父是故友?這這這……這可就不好辦了。

  難道,天意要讓他白忙一場?

  想到此處,陳滿貫臉色灰敗,垂頭喪氣。

  這時,卻聽周教授說:「唉?不對啊。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師父並沒出來,他怎麼知道來的人是誰,又怎麼知道是他的故友到了?」

  陳滿貫一聽也覺得奇怪,看向夏芍,心裡又升起希望,但願根本就沒什麼故友,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夏芍喝著茶,坐得穩如泰山,垂眸一笑,「昨天起了一卦,早就算到你們要來。」

  「起卦?」周教授眼神一亮,「你師父起的卦?」

  「卦不算己。我師父的事,他自然是不會親自算的,這卦盤是我排的。」

  「你?」周教授和陳滿貫都是一愣。周教授更是滿面紅光,「你還真有這本事?」

  對此,夏芍只是淡淡一笑,喝茶不語。

  她這副模樣倒是看得兩人都是一愣,陳滿貫更是將夏芍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一看不免心驚,這女孩子也就十五六歲吧?可氣質卻是沉穩,至少她這種氣質,他還沒在任何一個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見到過!

  周教授見她這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也不免收斂了笑容,「好好好,既然你有這個本事,那不妨幫我看看吧,最近剛好有件事拿不定主意,你幫我看看到底怎樣比較好。」

  原來,前段時間,周教授在京城的家裡來了個電話,說是他在村子裡也住了些年了,想接他回去。

  原本周教授一直是想在村子裡教書的,這也是當初他父母的遺願。可是京城那邊孩子們也成家了,他也有了孫子輩,幾年不見卻是挺想念,再者孩子們工作忙,他回去也可能幫著帶帶小孫子,頤養天年。

  一方面,周教授放不下村子裡教書的事,另一方面,又想回京城享受幾年天倫之樂,兩下猶豫不決。

  「你幫我看看,我到底怎麼決定能好一些?」周教授看著夏芍。

  夏芍卻看了看周教授,唇邊帶起一抹笑意,「教授,其實你心裡早就做了決定,幹嘛還問我。其實,你已經決定要回京城了,我說的對麼?」

  夏芍說的不緊不慢,周教授卻是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的?」

  夏芍一笑,看向周教授的臉,「您唇邊法令突顯,說明最近有搬遷之事,您根本就已經下定決心回京城了,這些天說不定正琢磨著收拾東西呢,是吧?」

  周教授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真是神了!這事我誰都沒說,連周旺家兩口子都不知道。我打算等我收拾好東西,再對村裡的老少公佈這件事,免得大家都上門來看我,我再覺得不捨,到時跟京城的孩子們說改變了主意,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其實,他雖早有決定,但這時卻故意不說,拿來試探夏芍的。沒想到,她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還真神了……

  夏芍自然也知道這是周教授試探自己,不過,她心裡此時卻是生出不捨來,她也捨不得這位慈祥的老人離開村子。

  不過,夏芍最終卻笑了笑,「教授放心回去吧,從面相來看,您晚年在學術上還會有所建樹,還是京城適合您。只不過,我看您太陽穴上方有青筋出現,這說明遷移宮有點問題。你回京城的路上,一定要保管好財務。還有就是做好分內之事就好了,切勿多管閒事。」

  周教授聽得一愣一愣的,連連點頭,表情喟歎,「隨便看一看,就能看出這麼多事來,我就說咱們國家的文化博大精深,偏偏有些人非說是迷信。依我看,就很準很玄乎嘛!有西方學者表示,這是一門精深的統計學,我倒是有點認同。」

  夏芍笑了笑,「有太多半路出家的人,壞了這一行的名聲。這一行有傳承的太少了,也不怪別人誤會。」

  「唉!說的也是。」

  「對了,教授。這事您還得幫我保密,暫時別讓我家人知道。」

  周教授一愣,接著歎氣,「知道了,你們這一派是有傳承的,我是不會讓你斷了傳承的。等你日後長大了,能自己做主了,再跟他們去說吧。」

  夏芍笑著點頭,這才放下了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把旁邊的陳滿貫給看得急了。

  這時,他已經完全收起了輕視的心態,一開始他聽說夏芍學的是這些,心裡也有些不以為然,甚至還覺得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非學這些神棍的手段,將來也不是什麼善茬。

  可是,他哪裡知道接下來周教授問的事竟然就應驗了!他如今正逢霉運,雖說是不太信這些,但人走到絕路上了,也不介意試一試這些法子,於是便看向夏芍,支支吾吾開了口。

  「這位……呃……」

  陳滿貫支支吾吾,一開口竟發現不知怎麼稱呼夏芍。

  好在夏芍笑著看了他一眼,「陳伯伯有什麼事,就問吧。」

  陳滿貫一愣,「你認識我?」

  夏芍點頭,她也是剛想起來,這人在東市乃至省內的古董界裡曾經可是名聲響噹噹的人物,只可惜生意失敗,從此一蹶不振。至少上一世是這樣的。

  「陳伯伯,你要是想問事業上的事,我只能說,你面色灰敗,鼻樑上有青筋,這不僅在命理上是運勢受阻之相,在中醫上講,這叫血脈不通,您身體不太好,有空去看看醫生吧。」

  夏芍語氣雖淡,話卻字字有聲,聽得陳滿貫瞪大了眼,她還懂中醫?但接著卻是苦了臉。

  他自從生意失敗,這三年來起早貪黑,心力交瘁,要說他身體不好,他是信的。可他現在哪裡有心思去看醫生,即便查出有點病來,也沒錢治啊。

  「那、那你幫陳伯伯看看,我這面相,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麼?」陳滿貫著急著問道。

  他卻沒看見,夏芍垂眸,喝茶之時唇角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稍逝。

  此時要是唐宗伯在這裡,一定會對夏芍吹鬍子瞪眼睛,罵她不把玄門當回事了。他可是成天嘮叨著,玄門是有傳承的門派,在江湖上很有身份,一般交情未到,是不會給人主動看相的。

  比如說周教授,夏芍對他有感激之情,且二人有師生的情誼,因此方才指點他幾句也就算了。陳滿貫和夏芍可是半點交情也沒有的,但她卻沒等陳滿貫開口,便先指點他了。

  其實,夏芍這麼做,自然是有目的的。

  陳滿貫在古董界也算是老行家了,如今生意失敗先不說,他的眼力和人脈還是有的。自從方才認出他來,夏芍就心裡就打起來算盤。

  她有心在東市的古玩一條街上開家古董店面,今年是東市經濟開始復甦的一年,現在開一家店,正好乘上這陣經濟發展的風,很快就會賺錢。但她還要上學,肯定不能自己打理,找個人幫她就成了問題。

  以夏芍此時的年紀,別說是找個在古董界裡有名頭的人,即便是此時生意失敗的陳滿貫,對她也是不以為然的。

  員工對老闆不以為然,這生意也就別做了。所以,當夏芍覺得陳滿貫正是她要找的人時,先制住他,讓他從心底裡敬畏自己,也就成了首先要做的事。

  夏芍心裡盤算,面上不說話,卻把陳滿貫急了個不行。

  「哎呀,我說小夏,你快幫我看看啊!我到底能不能東山再起?」

  直到陳滿貫又問了一遍,夏芍才抬眼看向他,只是表情也慢慢嚴肅了下來。

  「陳伯伯,你兩額飽滿而圓,無紋沖無痣斑,雖然你的臉色現在看起來灰敗,但當初一定是極有光彩的。你這種面相在相學裡叫做『橫財』,也叫『偏財』!可見你在當年事業春風得意的時候,幹了件撈偏門的事。這偏門雖然可以撈,但是多行不義,撈多了可是要破財的。你入的是古董這一行,在這一行裡所謂的偏門,又可以稱之為橫財的,也不過是造假、走私這兩條道兒。不過我看你這一劫這麼嚴重,想來不是前者。我說的對不對,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話聽在陳滿貫耳朵裡,當真如同平地起雷,炸得他頭腦嗡地一聲,登時就站了起來。他走私的事,連公安局都沒查出來,她就這麼給看出來了?而且還說的有理有據,連他撈的偏財是走私,她都看出來了……這、這這……

  周教授一看陳滿貫的表情,就知夏芍說準了。

  他不由再次審視起了自己的這個學生,他這些年來,只覺得她聰明、悟性高,也看出這孩子將來不會簡單,但是沒想到,她還是超出了他的預估。這小小的年紀,在玄學上就有如此造詣,她真是越來越叫人看不懂了。他教書三十多年,唯獨這學生是最讓他看不明白的。就拿此時來說,連他都不敢把她當個15歲的學生看。

  陳滿貫此時也是顧不得夏芍的年紀了,他滿心覺得玄乎,又有些驚懼,當下就顧不得年長的面子,說道:「大師!大師,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也嘗到苦果了,您給我指條明路吧!拜託您了!」

  夏芍正喝茶潤喉,一聽這稱呼,差點沒把茶噴出來。雖然她早知日後要習慣這稱呼,但她還是覺得很囧,主要是以前的觀念太根深蒂固了,她總覺得這大師叫得好像神棍!

  喝了口茶壓了下去,夏芍說道:「我看你五官還算有力度,但眼神散漫,明顯架不住,可謂轉運的時機還沒到。而且你多行不義,該有今天這一劫。這一劫可不算小,看你的面色,怕是不容易過去的。倘若過不去,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夏芍這話可不是說假的,陳滿貫的面相來看,如果這一劫過了,他還是有後運的。但很顯然,上一世他並沒能過去這劫。

  當然,既然夏芍想讓陳滿貫幫她打理古董店,也就是說,他這一世肯定會過了這一劫,但她卻不會輕易鬆口。畢竟這種人,如果不給他下一劑重藥,讓他記住了這個教訓,徹底洗心革面,日後假如還犯,那這種人,她用起來也不放心。

  果然,陳滿貫聽說那句「這輩子就這樣了」,頓時臉色發白,眼神發直,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站在屋裡,好似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這時,唐宗伯的聲音卻從主屋傳了過來。

  「小芍子,你到為師書房裡來一趟。」

  夏芍一愣,接著起身應了,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來,看了眼還在呆愣狀態的陳滿貫,說道:「老實說,我看你年輕時應是個重情義的人,且本應是很有經商頭腦、善於理財且衣食無憂之相。但你卻看重了偏財,一步踏錯,招致今天之禍。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人有先天之命,卻也有後天之運,你自己動了歪腦筋,面相再好也救不了你,這就叫報。有很多人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對這句話的理解是,即便是『由我』,也得種善因,才能得善果。今天的結果,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到底為什麼你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出陳滿貫的性情中有重情義的一面,她也不會想讓他日後幫自己管理古董店。

  就讓他好好想想吧,希望她回來的時候,這個人的表現能讓她滿意。

  夏芍看了一眼神情呆木的陳滿貫,便搖頭出了屋子。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9 AM


第二十五章 大凶之數


  「小芍子,這位是為師的故交,你日後稱他一聲李伯父好了。」

  書房裡,唐宗伯和李伯元兩人對面坐著,一見夏芍進來,唐宗伯便笑著說道。

  李伯元卻站了起來,連忙擺手笑道:「這可不成,以唐大師在江湖中的輩分,我哪能擔您高徒一聲伯父啊!」

  「你又不是江湖中人,不必按照江湖規矩來。」唐宗伯也擺手笑了笑。實際上,按照年齡,夏芍喊李伯元一聲爺爺也是可以的,如今讓她喊他伯父,已是給她提了輩分了。

  李伯元聽了這才笑著坐回了椅子上。

  夏芍將兩位老人的言語神態看在眼裡,看出這李伯元對師父與其說是尊重,不如說是敬畏。看來師父的過往定然不簡單。

  「晚輩夏芍,見過李伯父。」夏芍笑著走過去,對李伯元行了個晚輩禮。

  李伯元扶了夏芍一把,仔細端量了她一番,笑著說道:「夏芍?好名字!看著就乖巧懂事。唐大師,收此愛徒,您真是好福氣啊。」

  「伯元啊,你可別被這丫頭給騙了。她也就看起來乖巧,實際上鬼靈精著呢!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時常被她擺一道。」唐宗伯佯裝瞪一眼夏芍,臉上卻有喜愛的笑容。

  夏芍淺淺笑著,實際上腦門早已黑線,聽著李伯元繼續誇獎自己,師父再次貶損回去,臉上卻紅光滿面,手早已撫上了鬍鬚的做派,她不由眼角抽了抽。

  矮油,師父您老人家不好做得這麼明顯啊!

  好不容易聽兩人打太極一般把沒營養的話說完,夏芍這才問道:「師父,您喚我進來,除了拜見李伯父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哦,你看你看,只顧著閒聊,把正事忘了。唉!人老了,記性不中用了。」唐宗伯佯裝一歎,笑呵呵說,「小芍子,師父自從搬來此處休養,就再沒給人起卦卜算過。今日與你李伯父因緣偶遇,他想請師父為他卜上一卦,為師便想著,這卦還是你來幫他卜吧。」

  夏芍聞言一愣,但看師父鼓勵的眼神,她便不由心中感動。師父這是在給她造勢呢!其實,她想做什麼,師父一直都看得出來。李伯元雖是他的故交,卻也是香港著名的實業家,此次來東市投資,又與他重逢,機會難得,師父這是想幫她擴展人脈呢。

  夏芍笑了笑,心中感動,卻也不矯情推脫,當下便應了下來。

  她拿來排卦盤用的法器紙筆,便來到書桌旁的矮几前坐定,抬頭看向坐在師父對面的李伯元,問道:「請問李伯父,您想問哪方面的事?」

  李伯元見她坐得端正,一諸器物擺放齊整,倒真有那麼點架勢,便不由笑了笑說:「不如你幫伯父算算,看能不能算出我想問的是哪方面的事。」

  這求占問卜之事,有問生死、問財運、問傷病、問出行、問後代、問婚姻等等,後世還有人問股市和樓盤的,可謂包羅萬象,廣泛至極。

  夏芍心中暗道一聲老狐狸!他這明擺著是不信任她,想要考考她呢。既然人家都下了戰帖,關乎師父顏面,她自然要應戰了。

  於是,夏芍抬眼,細細看了看李伯元的面相,接著一笑,篤定道:「伯父想問的是,子孫家宅。」

  話音落下,唐宗伯含笑點頭,對夏芍拋來個贊許的眼神。

  李伯元卻是一愣,他看了唐宗伯一眼,很明顯是在懷疑剛才是不是他給了夏芍什麼暗示。

  「呵呵,我可以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李伯元畢竟是商場打拼一輩子的老狐狸了,別看他面對唐宗伯不敢拿分,但面對夏芍,卻是坐得穩當。

  實際上,他是想讓唐宗伯幫他起卦,但卻被他給推脫給了弟子。對於李伯元來說,他自然是要確定夏芍有多少真才實學的。

  夏芍一笑,慢悠悠道來,「伯父五嶽豐朝,主一生富貴無憂。但您眉形粗重,且粗中帶濁,濁中有清,想必您年輕時期必得一貴人相助,從此興旺發達,但可惜子孫不睦。您印堂下位山根之處略微發暗,想必您來東市前曾病過一場,如今大病初癒,精神雖有轉好,氣血卻是不足,但暫時並無大礙。所以說,您如今事業興隆、身體也暫無大礙,從您的面相上來看,除了子孫之事令您操勞,其他的我還真解讀不出來了。」

  她說的不緊不慢,李伯元卻是越聽越震驚,聽到最後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對唐宗伯道:「唐大師,您這弟子果真不負您的盛名啊!」

  他早年真是得一貴人指點,這貴人不是別人,正是唐宗伯!因而李伯元直到如今,卻還覺得自己欠著唐宗伯的大恩,一直想著還報。

  「呵呵,我老頭子早跟你說過,小芍子在玄學之道上悟性極高,早晚是要青出於藍的。你這下信了吧?」

  「慚愧,慚愧。」李伯元這才笑著走到夏芍對面坐下,「伯父考考你,別往心裡去啊,呵呵。」

  夏芍笑著搖頭。李伯元這人還算坦誠,他方才試探自己的事也能理解。

  「具體是事,伯父說一說吧。」

  「嗯。」李伯元點頭,歎了口氣,「唉!家門不幸,外表風光,實則……唉!」

  「伯父慢慢說,別急。」

  李宗伯又歎了口氣,這才說了起來,「我膝下有三子,如今我年紀也大了,公司董事會對繼承人的事一直爭執不休。只是我這三子,無論能力還是魄力,我都有些不太放心,倒是幾個孫子輩的孩子裡有看得上眼的,就是老三的長子卿宇,但卿宇這孩子年紀還不算大,且他是老三的孩子。即便我能說服董事會,廢長立能,直接立孫子輩的繼承人,但我怕那三個兒子有意見,且要是卿宇做了繼承人,他那個整天沒個正形的爸會在公司裡……唉!老了老了,家事難斷。你幫我占上一卦吧,看看我要是立卿宇為繼承人,接下來是吉還是凶。」

  夏芍聽完,便點頭拿起紙筆開始寫寫畫畫,排盤起卦,接著推演。六壬推斷難度極大,從天盤變化到四課,課式繁複多變,過程極耗心神。

  待夏芍將結果推演出來,唐宗伯也搖著輪椅過來,看過之後,師徒二人同時眉頭深重。

  李伯元看不懂這紙上寫的東西,但見二人眉頭皺著,便也心中咯噔一聲,試探問,「怎麼,結果……不好?」

  夏芍皺了皺眉頭,「大凶之數。」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19 AM


第二十六章 解卦

  「大凶?」老人刷地臉色煞白,這位一直儒雅自持的老人,此時竟嘴唇有些發抖,直直盯著夏芍,喃喃道,「怎麼會是大凶之數……難不成天要亡我李氏集團?」

  李伯元曾在香港時也找人占卜過,不過他那時卜算的是假如立的是長子,吉凶會如何。結果顯示,吉中帶凶,即是說,表面看起來安穩,內部卻不穩,集團的未來走勢不好。

  偏偏他的二兒子激進自負,三兒子簡直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都不是繼承人的好人選,因此,他才將心思動到了孫子輩身上。卻沒想到,最看重的孫子李卿宇,卜算出來的結果竟然是大凶?

  夏芍見李伯元面色悲愴,不由心中一歎。此時的他並非叱吒商場的老將,不過只是個為子孫後代操勞的老人罷了。雖說高門親情淺,但此時此刻,老人卻是動了真情。

  自從夏芍習慣了天眼的能力之後,這幾年來很少再動用它去預知一個人的未來,因為玄學易理接觸的越深,越覺得人生無常。一個人的命運並非只靠天定,後天遇到不同的人和事,行善還是作惡,都會造成不同的因果,隨之而來的就是命運的軌跡發生改變。這就是所謂的無常。

  所以,夏芍這五年來,很少用天眼去預知很久之後的事,她要看,也只是看最近的。

  但看此時李伯元面色悲切,她不由動了惻隱之心,這才動用了天眼,幫他看起了幾年後的事。

  幾個畫面閃過,她不由皺了眉頭,問道:「李伯父,您的孫子李卿宇今年多大?」

  李伯元一愣,從悲戚中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散漫,「卿宇今年二十歲,尚在美國讀書。」

  夏芍垂眸,那她方才在天眼中所看到的李卿宇,看起來像是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這麼說,應該是三年後的事。她之所以知道那是李卿宇,是因為她看見了一場血腥的綁架慘案,後來報紙上刊登的是:香港嘉輝實業集團董事長內定繼承人,李卿宇遭綁架慘死。下方更是寫了李卿宇的介紹和年齡。

  夏芍低頭思索,卻沒發現,書房裡靜悄悄的,李伯元正帶著希冀地看著他,唐宗伯也奇怪地看向她,兩人都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

  「李伯伯,雖說家務事早斷比晚斷好,但這事既然是大凶之數,我建議您還是晚斷比較好。這大凶之數並非應在你的公司上,而是應在您的孫子身上。」過了一會兒,夏芍才抬起頭來說道。

  李伯元和唐宗伯卻都是驚到了。

  「什麼?應在卿宇身上?!」

  「嗯?小芍子,你這事是從卦象上看出來的?」唐宗伯撫著鬍鬚,眼神灼灼透著精光。

  夏芍就知道師父會盤問她,因而她早有了應對之法,果斷搖頭說:「不是從卦象上,而是推斷出來的。」

  「推斷?」

  「嗯,師父你想想看,李伯父是商場老將了,他看中的繼承人,眼光是不會錯的。那即是說,如果他的孫子繼承了公司,能力方面是不會有問題的。既然公司生存方面沒問題,卦象上的大凶之數能應在哪裡呢?自然是應該人身上了。要是人不在世上了,公司自然就好不了了。」

  這種事在豪門之家並不少見,夏芍相信,李伯元能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果然,老人臉色變了幾變,眼裡卻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唐宗伯也似乎接受了這個推斷,點頭說:「還別說,這推斷有道理。呵呵,怪不得祖師有云,占卦精準的不一定是好卦師,能解出卦象來的才算好卦師。看來在占卜卦術一道,你這小丫頭比師父有天賦啊!」

  夏芍笑了笑,有些心虛,她那是有天眼在,論解卦,這世上可不是沒人比自己厲害麼?

  「李伯父,您不必太悲觀。世上既然有占卜卦術一道,能預知吉凶,自然就可以提前尋求解決之法。那大凶之數應在三年之後,尚有時間。您既然是師父的故交,三年之後我去一趟香港,看看能不能幫您化解了此劫吧。」

  這突然的話,讓唐宗伯撫鬚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眼底露出凝重的神色。因為他知道,香港有一個自己的大敵……

  李伯元卻是眼底漸漸浮現出生機,繼而露出欣喜激動的神色,居然一把抓住了夏芍的手,險些老淚縱橫,「哎呀這真是、真是……要真是這樣,伯父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好啊!」

  這時的李伯元已經完全不把夏芍當個孩子看了,她說話有理有據,且沉穩淡然,儘管李伯元覺得有些怪異,但最終卻將其歸在了夏芍是唐宗伯的弟子這一原因上。畢竟學習玄學易理,早早便知人生無常,年紀不大,養成這樣的性子也很正常。別人不說,他那孫子卿宇像她這般年紀時,還不是成天老氣橫秋的?

  而且,看夏芍如今就有如此修為,三年後,還不得更厲害?到時她要是願意出馬,這一劫說不定真能躲過去!

  李伯元激動得無以言表,一會兒就已經說到三年後要派人親自接夏芍去香港了。

  唐宗伯聽了眼底神色閃過,看來他三年之內要去趟香港,先把清理門戶的事解決了才行。那人七年前傷了他,他可不會再給他機會傷害他的徒兒!

  「李伯父,您是師父的故交,這些年他在山上休養,我還從來沒見過有人來看他。既然今天遇上您了,您的事我自然是要幫上一幫的。」夏芍說道,這話卻是出自真心。

  「好好好!」李伯元感動地點頭,隨即想到什麼似的說道,「你看看我,只顧著高興,居然把卦金的事給忘了!對對對,卦金卦金!」

  說著,李伯元便掏出隨身攜帶的支票,寫了個數字遞給了夏芍。

  夏芍接過來一看,表情還算淡定,內心卻是狠狠一抽。

  一百萬……美金。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20 AM


第二十七章 第一筆卦金


  一百萬……美金?

  夏芍拿著這章支票,看了眼師父唐宗伯。

  風水相師也不是喝風飲露就能生活的,吃的是洞察天機、給人趨吉避凶的這碗飯,那就自然要收錢。

  有的人覺得洩露天機之說純屬扯淡,是被江湖術士拿來忽悠人的,其實不然。人這一生,雖是無常,但禍福吉凶卻是皆有跡可循,往往是你做下了因,才會有果。這種因果迴圈,就如同冥冥中一張大網,將眾生網在其中,天道恢恢,生老病死,誰也逃脫不得。

  洞察天機,洩露於人,令一些本來該有的果改變,便是洩露天機。而這些人命運改變之後,或行善,或為惡,所產生的果,多少都要由風水相師承擔一些。

  歷史上一些術士大多死得太早,或者不得善終,就是因為洩露天機過多的結果。或許一次兩次沒什麼,這種果報積攢多了,可是承受不住的。

  比方說剛才給李伯元卜卦,原本卜算的結果是大凶之數也不算什麼,但在解卦之時,夏芍卻解釋得很明確,明明白白告知李伯元,這卦象應在他孫子身上,這就是洩露天機。

  很多人在請人推演命理或者占算吉凶的時候,都會覺得相師說的話太過高深,叫人聽不懂。這其實不是對方在故弄玄虛,而是不得不說得模棱兩可,讓你自己去猜。這其實是一種規避洩露天機的做法。

  有些騙人之輩,一見面就說你家裡有怎樣怎樣的血光之災,然後給錢或者怎樣就可以化解,這種人一眼就知是騙子。當然,那些說話高深的人,也有可能是段數比較高明的騙子,究竟對方是玄學大學之士,還是騙人的神棍,這個只有行內人才看得明白。

  這些年來,每回唐宗伯教夏芍卜卦,她從旁觀看時都能看見他周身元氣的混亂波動,每次推演結束,都要休養一陣子元氣才會恢復,可見這些事對風水相師本人確實是有影響的。

  但奇怪的是,夏芍每日修煉玄門的養氣之法,每回占問推演,她卻從未感覺到自己周身的元氣有過變化,不知這是不是與自己重生有關,但她卻是不敢認為自己在天道之外的。

  所以這一行是有風險的,看得明白的人收取了報酬,便會拿去一些行善,以積善德來抵消積攢在身上的果報。

  因而,夏芍一早就決定了,以後給人風水堪輿或者相面卜卦、化解災劫得來的錢財,要拿去成立個慈善基金,多積些善德,幫些需要幫助的人。

  至於她想要錢花,可以自己經商賺,眼下不正打算進入古玩行麼?

  當然,這不代表她在風水相師這一行就白做了,這不是除了錢,還有人脈麼?經過今天這一卦,她和李伯元之間的交情是定下了,日後自己從商,這不就是好處麼?

  人脈才是無形的資產,你永遠不知道它會衍生出多少好處來。

  這時,唐宗伯笑了笑,擺手說:「伯元啊,一百萬就成了,美金還是免了吧。這丫頭在這一行剛剛起步,不要一開始就把價定得太高了。以後等她去了香港,幫你化解了災劫,你再好好酬謝她吧,畢竟那個才是真的拼修為的。」

  「這……」李伯元為難地看向夏芍,就怕她不高興,畢竟三四年他可是要求著這丫頭的,現在就把她得罪了,那還成?

  卻不想,夏芍竟笑容淺淡,毫不猶豫地點頭,「那就按師父說的辦吧。」

  反正不是自己花,少兩個字她也不心疼。

  李伯元見了心中暗驚,這孩子也太了不得了,從剛才他說一百萬美金到變成一百萬,若不是瞭解她與尋常孩子不同,他真的要懷疑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個字之差,能差出多少錢來。可她自始至終表情就沒變過,這心性將來可是要成大事的!

  李伯元哪裡知道,夏芍此時心裡還是在哀嚎的:一百萬啊!老娘上輩子在公司摸爬滾打七年,也沒攢下一百萬的身家來!

  哀嚎歸哀嚎,對於李伯元付的卦金,即使唐宗伯剛才不說話,夏芍也打算把「美金」兩個字給抹了。

  她曾聽師父說過,當年他名聲最盛之時,給人卜算一卦,不算化解災劫的酬勞,一卦之金也就是一百萬美金。自己才剛出道,自然不好跟師父一個價碼。這李伯元想必也是知道師父的酬勞標準,所以他按照付給師父的酬勞標準付給自己,已經是給足了她面子了,她不可能真的收這麼多。

  李伯元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他不知道給夏芍多少合適,多了怕得罪唐宗伯,少了怕得罪夏芍,所以就索性就說一百萬美金,把皮球丟給唐宗伯,讓他去定。這樣兩邊誰也不得罪。

  夏芍不由在心裡發笑,不愧是商場老將,都這時候了還能盤算這麼多,李伯元在爾虞我詐的商界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見夏芍沒意見,李伯元這才放下心來,又重新寫了一張支票,說道:「成!那就這麼辦。其實我今天本來是想……」

  話說到一半,他這才想起了今天來的目的,不由叫了一聲,「哎呦,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今天本來是為了青花大盤來的!世侄女,那只青花大盤呢?快拿出來我看看是不是元青花!」

  李伯元這輩子沒別的愛好,就愛瓷器,尤愛青花瓷。早年從海外購得了不少稀世青花,到了晚年,才不滿足於自藏自賞,在香港開辦了私人的藏館,專門展示他的所藏。他在青花瓷界內有這很高的聲譽,在這方面可謂一位權威的專家。

  今天因緣重逢了唐宗伯,與他談了些事情,後來又請夏芍卜卦,這才把青花大盤的事給忘到了腦後。如今事情雖然沒有解決,但得了夏芍的保證,李伯元也算心安了些,這才又叨叨起了那只青花大盤。

  夏芍見李伯元是這方面的專家,說話很有分量,心裡便很快盤算過,接著便笑著點了頭。

  周教授和陳滿貫還在東廂坐著,夏芍便推著唐宗伯出了屋,李伯元也跟著出來。

  沒想到,三人一走到門口,就見陳滿貫從屋裡奔出來,低著個頭,一見夏芍,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21 AM


第二十八章 鑒定


  「陳老闆,你這是幹什麼?」周教授從屋裡跟出來,見勢便去扶他。

  李伯元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奇怪地看向夏芍。

  唐宗伯一看卻明白了個七八分,不由瞪一眼徒弟,夏芍有些心虛,衝師父甜甜地笑了笑,換得老頭子翻著白眼哼了一聲。

  這時,陳滿貫已經痛哭流涕地開了口,「大師!我知道錯了,求您給我指條明路吧!我窮苦起家,家裡老婆孩子跟著我受苦,後來我發了財就蒙了心,現在我落魄了,叫他們也跟著我受人白眼,兒子在外頭讀大學,老婆在家裡操勞。我這些年對不起他們,我想重新改過,想叫他們過真正的好日子,可是我到現在都沒翻過身來……大師,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求你給我指點指點吧!我發誓,我這輩子再不賺那昧良心的錢了,我發誓好好對待老婆孩子……大師,我求求你了!我、我給你磕頭!」

  說著,他還真砰砰地磕了起來,邊磕邊哭,也顧不上這麼多人在,更顧不上面子了。

  唐宗伯又回頭瞪了弟子一眼,「你惹下的好事,自己去解決!」

  夏芍只好笑笑,從輪椅後走了出來,走下去把陳滿貫扶了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哭得孩子似的,倒也是真情流露。

  夏芍看了他兩眼,還記掛著老婆孩子,這人就還稱不上大惡,看來自己在師父屋裡的時候,他內心沒少受煎熬。

  「行了,陳伯伯。我看你也算真心悔過。不過,現在李伯父要看看那只青花大盤,你的事等會兒再說吧。你看成麼?」

  她這麼說,就等於說同意給陳滿貫指條明路了,陳滿貫自然聽得出來,當下用袖子抹了抹臉,連連點頭。他雖還未從自責和悲戚中走出來,但一顆懸著心算是放下了,這也才想起那只青花大盤來。

  推著師父進了東屋,給李伯元、周教授和陳滿貫都倒了茶水,夏芍這才去了後院去取東西。

  回來的時候,還沒進屋,就遠遠地聽見周教授請教拜會唐宗伯的聲音,兩人正聊著天。但夏芍出現的那一刻,屋裡的視線就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確切的說,是集中在了她手上。

  「對對!就是這只青花大盤!沒錯!」

  夏芍將盤子還沒把盤子放在桌子上,陳滿貫便激動地站起來說道,只是他雙目紅腫,說話尚有鼻音。

  「哎呦呦呦,小心,小心!」李伯元盯著夏芍往桌子上放的動作,不住從旁叮囑。

  周教授也走了過來,四人將桌子圍了個四面。

  唐宗伯早就看過了,因而笑著喝茶不語,時不時睇夏芍一眼,內心笑哼:臭丫頭!心裡打的什麼算盤,當他這當師父的看不出來?

  除了唐宗伯的淡定看戲外,此刻桌子四周,卻陷入了沉默中。

  李伯元、陳滿貫、周教授三個人,一個是青花瓷收藏界的泰斗、青花瓷鑒定的權威,一個是十來歲就在古董行裡混的資深古董商,一個則是愛好收藏的老藏友。三雙眼睛齊齊盯在了夏芍的這只青花大盤上。

  「這直徑目測足有50多公分啊,實打實的大盤啊……」

  「構圖滿密,青白釉,青花發色藍中閃灰。關鍵是瓷胎色正,不像景德仿的。用機械加工原料生產,胎質不是過白,過細就是過密……」

  「嗯,釉面還真有糯米感,盤底……嘶!」

  「快看這盤口!線條流暢,不落刀痕!不像現代仿品的拉坯拉得很厚,線條生硬,規整有餘,刀痕累累。」

  三人一番討論,越看越震驚,最後由李伯元下了定論,「這、這還真是元青花!而且這飛鳳如意雲頭紋,還是件官窯器!品相還這麼完好!這價值不菲啊!」

  李伯元下了定論,周教授和陳滿貫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眼瞪得最大的就屬陳滿貫了,他震驚地看向夏芍,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大師,您、您可是撿了大漏了呀!我、我能問問您多少錢撿回來的麼?」

  夏芍也不瞞,淡淡一笑,「一百五。」隨即又說,「別叫我大師了。」她還聽不習慣。

  但此時哪有人管這些啊,話音落下,周教授先用手按了按心臟,半晌才說,「好傢伙!我幾年前花了一百塊錢撿了塊清乾隆年間的端硯回來,可把我高興了老長時間。這下可好,我這學生花了一百五,居然撿了只元青花!這、這真是……」

  「呵呵,世侄女啊,這青花瓷盤品相完好,你也知道伯父最愛的就是青花瓷,更別提元青花了。」李伯元畢竟是收藏界的泰斗,像這樣遇上好物件的經歷不少,於是也是三人中最先平靜下來的,但他眼底飛揚的神采卻露了他的心思,手上比出一個數字。

  「看在咱們的交情上,伯父也不虧待了你。八千萬,這只青花大盤勻給伯父,你看怎麼樣?」

  「八千萬……」周教授看向夏芍。

  他教了一輩子的書,雖說在國內外都是受人尊敬的學者,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錢。他這學生的家庭他是清楚的,賣了這只青花大盤,他們一家這輩子吃穿不愁了。

  陳滿貫則暗暗歎了口氣,這錢要放在三年前,他也是要震一震的,畢竟一百五十塊買回來的,就跟撿了沒什麼區別!

  轉手就是八千萬,這是怎麼樣的利喲!

  甚至在今天剛進這宅院的時候,他還在想著如果是真的,要怎麼從夏芍手上忽悠過來。但現在,他能怎麼樣呢?說一點貪念也沒有,那是假的。但他最終卻是把這念想壓了下去,這盤子終究不是自己的。當年他就是貪那些不該是自己的,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他再犯,那真是對不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了。

  「呵呵,怎麼樣?」李伯元又問了一遍。

  他想著,剛才那一百萬美金夏芍不放在眼裡,可現在可是八千萬!任她心性再好,可終究年齡在這裡,還能真的無動於衷?

  李伯元笑呵呵地等著對方點頭。

  卻不想,夏芍嘴角彎彎,露出個漂亮的笑容,「抱歉,李伯父,這只青花大盤,我現在不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21 AM


第二十九章 變態的眼力

  「不賣?」

  夏芍點頭,眼底神色清明,十分地淡定。

  她是淡定得很,屋子裡的人卻都淡定不了了。

  八千萬她居然都不賣?!這可是白撿的錢,就算她再不同于普通的學生,面對這樣的巨額財富,她竟然能不心動?

  陳滿貫不可思議地看著夏芍,周教授雖然驚訝,但深知他這學生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因而尚能自持。

  李伯元在眼裡露出驚訝之後不久,又儒雅地笑了起來,他不愧是商場老將,在別人驚訝的時候,他已經聽出了夏芍話裡的門道。

  「呵呵,現在不賣的意思是?」

  夏芍笑了起來,跟老狐狸打交道還是有些好處的,比如在這種時候,總是不需要自己多費口舌,「李伯父,我聽說,下個月在東市有場拍賣會是吧?」

  夏芍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出了意圖。

  東市因為今年有香港商界大佬來投資,也想帶動下古玩業的發展,因此從這一年開始,便開啟了年年舉辦拍賣會的習俗。今年是第一屆夏拍,夏芍的目光自然就瞄準了這次拍賣會。

  李伯元和陳滿貫卻都是一愣。

  李伯元笑著說道:「呵呵,原來你是把主意打到拍賣會上了。伯父不妨與你說句實話,八千萬的價碼就是放到拍賣會上,也估計不會再漲了。伯父給你的價碼可是半點也沒虧待你啊。」

  顯然,他是以為夏芍覺得價低了,心道小小年紀,胃口不小!不過,他卻是知道,這樣的胃口可不是尋常學生敢有的,換個人來,現在只怕早就被這價碼震得不知所措了。因而李伯元此時對夏芍的印象非但沒有降低,反而隱隱有些讚賞。

  陳滿貫這時也開了口,「李老說的是,拍賣會下個月便要舉辦了,很多拍品已經定下來了,這個時候拿過去不符合程式不說,元青花可是國寶級的瓷器,一旦現身拍賣會,那必定是重頭!拍賣公司之前一定會做足了宣傳。這青花大盤要是想進拍賣會,之前還要經過許多專家的鑒定,這從時間上來說,也來不及了呀!」

  雖然夏芍答應了幫陳滿貫渡過這次的劫難,但他還是想要結交李伯元,一聽夏芍不想賣,便也幫著勸了起來。要是勸通了她,好歹自己也算是賣了李老一個人情。

  卻不想,夏芍還是笑著搖頭,「所以我說,現在不賣。」

  周教授聽不懂了,「小芍子,你既然現在不賣,提今年的拍賣會幹什麼?」

  「這只青花大盤雖然今年不賣,但我有三件物件,想托李伯父幫忙,送進今年的拍賣會。」夏芍笑著解答。

  「什麼?你手上還有物件?!」周教授愣了,隨即苦笑。這、這……他以為他挺瞭解這學生的,畢竟教了她五年,也算看著她從小長大的,怎麼今天一天,感覺忽然間對她瞭解的太少了?

  當然有。一個小倉庫呢,全是真品!

  初步估計價值……不算這只青花大盤,其餘的加起來也少說也上億了吧?

  夏芍笑了笑,陳滿貫此時卻滿是震驚。

  李伯元倒來了興趣,笑呵呵問:「哦?你手上還有?那拿出來看看吧,要是真品,伯父一定幫你這個忙。」

  「那就先謝謝伯父了。」夏芍笑著將青花大盤端起來,李伯元瞅著,雖然不捨,但也只能看著她端走。畢竟這物件太稀貴了,放在這裡,萬一磕著碰著了,誰也說不清。

  過了一會兒,夏芍回來,手裡拿了三樣東西:一只紫砂壺、一只瓷瓶和一只鼻煙壺。

  這鼻煙壺便是夏芍第一次去古玩市場淘回來的,胎畫琺瑯半開蓮花的圖形。李伯元對此不太熟悉,周教授卻是在京城許多年的老人,時常把玩這些,幾番推敲,震驚地斷定是清乾隆時期所制。

  瓷瓶是清乾隆款的玉壺春瓶,琺瑯彩,李伯元雖然最愛的是青花瓷,但瓷器一行,皆有涉獵,粗略看過之後,也斷定十有八九是真品!

  到了那只紫砂壺,三人卻有些犯了難。這紫砂壺器形大氣,古樸雍渾,就是太過簡潔,壺底有款,刻「大彬」二字。

  起初三人看了這款,都不由一驚,因為此人乃是明末清初著名的紫砂大家,存世作品據說僅數十件,若真是他的作品,那可就真值錢了!

  不過,周教授看過壺底的款,卻笑了,「我看是仿的,大彬體我識得。他的書法功底可是不錯的,我研究過,這絕對不是他的字!舊仿還是新仿我說不清,不過真品的可能性不大。」

  「要是件舊仿,那也是不錯的。」李伯元對於紫砂一行可就不熟了,不過他卻是看向夏芍,「這些都是你的?」

  「不不不!」這時,陳滿貫卻搶先開了口,他盯著這只紫砂壺,神色震驚且激動,「這有可能是真品!你們看這器形,是仿供春壺的!這說明是他早期的作品,早期的時候,他都是請人代筆署款的!後來才開始揣摩名家書體,自成書法!從那以後才開始自己署款的。」

  周教授一聽,趕緊再細看。

  夏芍卻是唇邊露出頗具深意的笑容,看著陳滿貫暗暗點頭。她自然敢篤定這壺是真品,但別人沒有天眼,鑒定自然要憑眼力和經驗。看來這陳滿貫在古董一行不但會做生意,經驗也是挺豐富的。

  這下子,三人可都震驚了。

  「小、小芍子,這些物件你是……」周教授一瞬不瞬地盯著夏芍。

  夏芍淡淡一笑,「有偶然間得到的,也有跟那只青花大盤一個來路的。」

  她並沒說全是撿漏撿來的,但三人也不是傻子,偶然間得到的,她哪來的錢買?

  「咕咚!」不知是誰嚥了口唾沫。

  在場的三人,就連周教授都認為那只青花大盤,是夏芍運氣好撿回來的。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又拿出三件藏品來!

  事不過三,哪有人總有撿漏的好運氣?

  難不成,她真是自己看出來的不成?

  周教授震驚了,這學生是自己教出來的,她是通過自己接觸到的古玩這一行,可是他浸淫這一行二三十年,也沒練出這撿漏的眼力,她是怎麼練出來的?這一行靠的可都是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和鑒定知識的積累。她、她怎麼就能有這麼厲害的眼力?

  這、這眼力,好得也有點太變態了吧?

  陳滿貫震驚了,果真像看變態一樣地看向了夏芍。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22 AM


第三十章 合夥人


  在陳滿貫眼裡,會玄學易理、又對古董鑒定有著不俗眼力,這些事居然都發生在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子身上,這、這說出去哪有人會信?別的不說,他家孩子像這年紀,成天就知道和朋友出去野,哪裡有這眼力?

  唐宗伯從喝茶中抬起眼來,此時屋中的畫面可謂怪異之極。三個成年人震驚地站著,唯一的少女卻淡定而立,笑意盈盈。

  老人暗自翻了個白眼,眼底卻有看好戲的笑意。他這徒兒向來低調,一旦高調起來,必有目的!

  這丫頭看著乖巧,實則鬼靈精著,就她那一肚子的算盤,他老人家這些年來也沒少栽跟頭。現在總算換她欺負欺負別人了,他頓時覺得心情舒暢。

  「哈哈哈!」半晌過後,李伯元最先笑了起來,「好好好,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想不到你這眼力,居然還是個高手!你老實跟伯父說,你是在打古玩這一行的主意吧?」

  她委託他將這三件藏品送進今年的拍賣會,想來還是需要錢的。但需要錢,卻不肯賣那只青花大盤,那只能說她的意圖令人深思了。

  李伯元縱橫商界大半生,這點門道自然一看就明白了。她是想用這三件藏品拍的錢作為本金,進入古玩行當,明年以店鋪的名義送拍那只青花大盤,店的名氣便會一炮打響!呵呵,物盡其用,這算盤打得不錯!

  見被李伯元看出來了,夏芍也不隱瞞,大方點頭承認,「什麼都瞞不過伯父,我確實有進入古玩一行的打算。」

  「呵呵,難得你這般年紀就有心從商,伯父自然會幫你這個忙!這三件物件今天伯父就帶回去,流程你就不必管了,保準叫你一個月後進入拍賣會!」

  李伯元現在在東市搞投資,政府官員都得天天陪著,別說這三件物件了,就是元青花在這一個月內要送拍,東市政府怕也會積極配合安排的。

  「那就多謝伯父了。」

  「你這孩子,跟伯父客氣什麼。」李伯元趕緊笑著擺手。她可是唐宗伯的弟子,三年後卿宇的事還得求著她呢,賣這點人情給她,根本就不算什麼。

  況且,現在她就如此,以後還不知能成長到什麼程度呢。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夏芍答應元青花一定留給明年李伯元來拍,這才算完。

  周教授一直從旁聽著,聽說自己的學生都有了開店做生意的想法了,不免更看不透她了,「小芍啊,教授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但是這開店的事哪有你想的這麼容易啊。聽教授一句,現在還是好好讀書的好,做生意的事等你大學畢業了再考慮也不遲,社會還是很複雜的,你萬一吃了虧,摔了跟頭,學習成績又落下來了,這可得不償失了。」

  在他眼裡,夏芍已經比同齡人優秀了許多,但她要是因此就驕傲自大起來,早晚是要吃虧的。

  夏芍知道周教授是真的擔心自己,於是笑著說:「教授,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學業不會落下的,而且我平時要上學,也沒那麼多時間打理店裡的事,肯定是要找合夥人的。」說著,她看向一旁的陳滿貫,笑著問,「不知道陳伯伯願不願意?」

  陳滿貫自從聽說夏芍有這想法之後,心裡就咯噔一聲!他自然知道夏芍雖然眼力好,也有資金,但她沒時間、沒人脈、經驗也不足。而他正好有時間、有人脈、有經驗,就是沒錢。這不是天賜的合夥人麼?

  難不成,她所說的幫自己化了這一劫,是說這事?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陳滿貫可不敢肯定夏芍一定會找自己。所以,他只豎起耳朵聽著,聽夏芍有什麼打算,當夏芍問到他的時候,陳滿貫驚喜了。

  「願意!願意!夏小姐,我當然願意!」他生意失敗之後,所有的人都躲著他,根本就不肯和他合作,連銀行也不貸款給他,他摸爬滾打這三年,缺的就是這麼個肯用他、肯在這時候拉他一把的人!

  陳滿貫激動之餘,倒是有些感動了。

  夏芍笑著點頭,「好,這事等拍賣會結束之後我再跟你詳談,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

  周教授要回京城的消息被村裡人得知後,許多人都去他的家裡為他送行。全村老少出錢擺了離別宴,就擺在周教授和周旺家的院子裡,兩家相鄰。

  這天,兩家大門敞開,院子裡酒席擺了足有五六十桌,全村老少基本上都到了。連夏芍的父母夏志元和李娟也特地請了假來了,為的就是謝謝周教授。

  當初,夏國喜要給夏芍轉學,夫妻兩人還心存擔憂,沒想到,夏芍成績特別的好,尤其是上了初中以後,成績年年都是全市第一,這實在是出乎夫妻兩人的意料。但看著女兒成績好,他們自然不會忘記周教授教導的功勞,因而今天請假也要來給他送行。

  宴席直到傍晚才散,村民們走時都依依不捨,說好了周教授臨行那天一齊去車站送他。

  周教授卻是在宴席散了之後,把夏芍叫到了屋裡,「小芍啊,教授知道你從小就有主見,但是教授還是希望你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希望你以後能考一所好大學。教授一點也不懷疑你以後能有一番大作為,但是學無止境,學習對你來說終究沒有壞處。」

  夏芍點點頭,面對著教授臨行前最後一次諄諄教導,她免不了心裡不捨,「教授,您放心吧!我的成績絕對不會落下的,我答應您,以後會考取京城大學,到京城去看望您的!」

  「好好好!」周教授聽了感動之極,連連點頭,感慨不已,「那教授就在京城等著你,等著你考取京城大學!咱們師生京城再會!」

  夏芍重重點頭。

  一星期後,周教授離開了十里村,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車。

  全村老少將他送到村口,夏芍和劉翠翠、杜平、胖墩四人更是將他送進了火車站,胖墩哭得眼都腫了,就連平時最潑辣開朗的劉翠翠都哭了,夏芍被這氣氛影響,也沒能忍住紅了眼。

  周教授走後,夏芍儘管心裡仍有離別的感傷,卻是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她清點了山上這五年來淘來的古玩家當,並來到東市後來的古玩一條街上,尋摸好了地段。

  大半個月後,東市第一屆夏季拍賣會,開幕!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22 AM


第三十一章 拍賣會

  拍賣會場設在東市市中心的酒店展廳,市政府對此次的拍賣會極為重視,邀請的全是東市乃至省內各行業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並非都是古玩的收藏愛好者,有不少人是抱著結交人脈的心思來的,也有些人想趁機展示自己的財力,顯擺一番。

  但無論怎麼說,夏芍到達會場時,展廳裡隨處可見握手寒暄,和對著玻璃展櫃裡的展品相互指點恭維的場景。

  「夏小姐,需要現在就帶您去見董事長麼?」

  夏芍身旁跟著一名西裝革履,面容乾淨帥氣的男人,男人二十八九歲的模樣,名叫楊啟,是李伯元的董事長助理。李伯元作為香港嘉輝實業集團的董事長,今天自然有政府官員全程陪同。因而早上便派了揚啟和司機開車去接了夏芍過來。

  在楊啟眼裡,夏芍一身白色長裙,長髮披在肩頭,臉蛋白皙如玉,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柔美淡然的氣息看起來就像個鄰家的女孩兒一般。他這一路上尚未看出,這樣的女孩為何會受董事長的重視。

  不過,楊啟跟在李伯元身邊幾年,自然懂得分寸。董事長的決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急,我先看看這些展品。楊助理如果有事,那就先去忙吧。我一會兒自己過去就行了。」夏芍回頭笑著說。

  「我今天的工作就是陪著夏小姐,既然您想先看看展品,那就請隨意。拍賣會開始之前,我再帶您過去。」

  楊啟職業化地一笑,卻獲得了夏芍的好感。

  香港大集團的高管,職業素質不錯。畢竟東市的經濟剛剛開始發展,現在還是不起眼的三線小城市,被派來陪著她這個身份不明的人,一般的人心裡都會犯嘀咕的,何況楊啟還是董事長助理,屬於高層管理人員,副總級別,被派來陪自己,她原還以為會看見他不以為然的目光。卻沒想到,他倒是極有職業素養。

  展廳中的玻璃展櫃裡放著今天要拍賣的物件,從字畫瓷器到玉器傢俱都有,這些物件已經在此展出了三天,今天便會拿出來拍賣了。

  1997年的時候,藝術品拍賣市場剛剛走熱,國內還沒有實力特別雄厚的拍賣公司,或者說,古玩拍賣還沒怎麼興起。東市還沒有拍賣公司,老藏家還是喜歡找信得過的古玩行,私下交易,對拍賣會上的物件真假心存疑慮。東市政府因重視這次拍賣會,特地從國外請了一家拍賣公司來主持,又請了京城的專家,對藏品進行了鑒定,確保這次的拍品是真品。

  夏芍立在展櫃前,看起來像是在其中的拍品,事實上心中已是盤算了起來,日後是不是成立家拍賣公司。

  「夏小姐?」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男人驚喜的聲音。

  夏芍回身,見竟是陳滿貫。

  「陳伯伯來了?」

  「呵呵,是啊。我還要多謝李老,要不是李老,我還拿不到邀請函。」陳滿貫笑了笑,表情倒沒什麼不自在。

  夏芍感覺,自從那天在山上陳滿貫大哭一場懺悔之後,整個人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再看他,臉上的灰暗之色淡化了不少。看來,上一世他沒能過去這一劫,可能就是因為心境上沒什麼變化。倒是沒想到,自己把他一通狠說,倒是讓他看開了不少。

  「能在這裡見到夏小姐真是太好了,我對夏小姐的眼力十分佩服啊!我在夏小姐這年紀的時候,剛剛進入古玩行,那時候還是學徒,眼力跟夏小姐可是沒法比的,哈哈。」陳滿貫哈哈一笑,聽著倒不像恭維。

  夏芍笑著搖頭,「陳伯伯在古玩行裡幾十年,論眼力還是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這話夏芍可不是說假的,她雖然有天眼的能力在,但卻不想太過依賴,能有機會學些東西充實自己當然是好的。

  「陳伯伯來了正好,不如我們一起看看這些展品?」

  陳滿貫自然欣然接受,兩個人沿著玻璃展櫃一路看過去,楊啟很敬業地跟在後頭,面帶微笑,只聽不語。

  三人邊走邊鑒賞,但走到一處展櫃前,夏芍卻停住了腳步,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展櫃裡,一只鈞窯水仙盆,盆底有一塊紅色,如同祥雲的圖案,非常的漂亮。下方的標籤上的年代寫著:北宋。

  陳滿貫嘖嘖了兩聲,「就是這只鈞窯瓷盆!這可是這次拍賣會的重頭戲!鈞窯掛紅,價值連城啊!李老向來喜愛收藏瓷器,雖然他最愛的是青花,但只要是名窯,他均有涉獵,這次的這只鈞瓷只怕是他的了。」

  夏芍自從見了這瓷盆眉頭就沒舒展開,過了一會兒說道:「我看還是被博物館收走比較好,這是墓裡出土的。」

  陳滿貫一愣,接著笑著說:「夏小姐說的對,這地面下的東西,按理說是該歸國家所有的。不過,有的早就在藏市上流通好多年了,也說不清來路了,有人就說是祖輩傳下來的,國家沒有證據,也不好主張權利。不過,我看這只鈞瓷可不見得是墓裡的,宋代墓葬發現的不少,但是從來沒出土過鈞瓷,反倒是元代墓葬裡有出土過。這標籤上的斷代寫著北宋呢,市裡請了京城的老專家鑒定,十有八九是不會錯的。」

  陳滿貫還沒忘記那天夏芍教訓他以前走私的事情,以為她是不喜國家的東西被私人所有。

  夏芍卻是一笑,還是搖搖頭。陳滿貫沒明白她的意思,她之所以敢如此斷定,是因為這瓷盆此時在她眼中,外表裹著一層陰煞之氣。如果不是在風水不好的墓穴中形成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後天有人挖掘盜洞,壞了墓中的風水,久而久之沾染上的。

  中醫中講究陰陽,認為陰虛則血不足,陽虛則氣不足,一定要陰陽平衡,人才能健康。而玄學易理中,則有陰煞和陽煞的說法。

  所謂煞,就是說破壞陰陽平衡,對人產生不利影響的外界因素,可以稱之為煞。陰煞是指陰氣過重所形成的煞。陽煞則反之。

  平時人一陰陽失調,就容易生病,更別說遇見煞了。

  這件瓷盆陰煞聚集,要是放在博物館裡倒沒什麼,要是放在家裡時常近距離觀看,長時間接觸,必定沾染入體,導致陰陽失調,對身體很不好。身體不好,事業、運勢之類的自然也就會受到影響了。

  陳滿貫看夏芍笑容裡似乎有深意,不由生出了好奇之心,剛想問個明白,就聽見後面有人跟他打起了招呼。

  「喲,這不是陳老闆嗎?最近在哪發財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4 AM


第三十二章 一點報應


  夏芍和陳滿貫轉過身去,見一個身量中等油光滿面的男人笑著走了過來,身邊還挽著高挑靚麗的女人。

  夏芍一眼就認出了這人,吳玉禾,以前陳滿貫沒生意失敗前,他算得上是東市古玩行的二把手,如今陳滿貫落魄了,吳玉禾便成為了東市最有名頭的古玩商,在省裡的古玩行裡也是說的上話的人。

  夏芍既然打算涉足古玩一行,周教授走後,自然就將東市數得上的人物都熟悉了一遍。

  這吳玉禾,從面相上來說,笑起來眼睛一大一小,雖有財富,卻是詭詐之人。憑他打招呼的話就能聽出來,陳滿貫在東市也算是名人,身為同行,吳玉禾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近況,這話純屬揭人痛處。且此人奸門生有黑痣,主外情,心多淫欲。

  夏芍看向吳玉禾身邊的高挑女人,卻發現一道肆意的目光打量上了自己,她抬眼望去,正對上吳玉禾淫欲外漏的目光,不由皺了皺眉。

  陳滿貫這時笑了笑說,「吳老闆啊,你還不知道我麼,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托了朋友的福,得了張邀請函,這才進來會場看看。我是一想到這會場裡有些好物件,這心就跟貓抓了似的,畢竟十來歲就古玩行當裡混了,我也算是老藏友了,呵呵。」

  陳滿貫的表現讓夏芍滿意地點點頭,面對對手的擠兌,他也算沉得住氣,沒把托了李伯元的關係得到邀請函的事說出來炫耀,也沒表現出生氣來。看來他的心境有所變化之後,處世之道上也是看透了不少。

  吳玉禾哈哈大笑起來,「我看陳老闆現在還是混得不錯嘛!身邊這位小姐很清純很漂亮啊。」

  陳滿貫一聽這才皺了眉頭,「吳老闆,我想你是誤會了。夏小姐不是我帶來的,我們是在會場裡遇上的,就一起看看今天的拍品。」

  「我懂,我懂。」吳玉禾笑著看向陳滿貫,遞給他一個我們都是男人,你不說我也懂的眼神。目光卻是又在夏芍身上打量了起來,真清純啊,還是學生吧?嘖嘖!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跟自己身邊這妖嬈的女人完全是兩個味道,他怎麼就沒想到找兩個來嘗嘗鮮呢?陳滿貫都落魄了,都能找到這種女學生,可見也不用花幾個錢。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找這些學生,既便宜,還乾淨,最主要的是清純稚嫩。

  吳玉禾打量夏芍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女伴身上,女人也是看向夏芍,面色不善。這麼小就出來傍大款!傍的還是個落魄的!

  「吳老闆,夏小姐還是學生,她是來參加這次拍賣會的,你真的誤會了。」陳滿貫皺眉說道,又看向夏芍,一來怕她會生氣,二來也不想再和吳玉禾說下去,於是說道,「夏小姐,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好。」夏芍笑著點頭,非但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反而笑容越發甜美。

  只是臨走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裙子的裙角,似乎那裡碰了塊髒東西,稍稍俯身拍了拍,這才衝吳玉禾和旁邊的女人禮貌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剛剛轉過身,楊啟便禮貌地揚起職業化的笑容,說道:「夏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帶您去見董事長吧。」

  夏芍微微一愣,時間差不多了麼?應該還有一個小時吧?她抬起眼,正對上楊啟眼底隱含的笑意。

  夏芍會意過來,心裡有些感動,也不辜負楊啟的好意,輕輕點頭說:「好,那就麻煩楊助理了。」

  「榮幸之至,您這邊請。」楊啟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恭敬地帶著夏芍和陳滿貫走了。

  這戲劇性的一幕看得吳玉禾一愣一愣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助理?董事長?什麼董事長?」

  旁邊的女人吶吶道:「不知道。」

  「趕緊跟過去看看!」吳玉禾說著,趕緊拉著女人,就要跟過去。

  只是剛一邁步子,這才覺出腿腳不知何時起竟變得僵冷無比,像是被凍麻了一般。剛才他只顧著留意楊啟話裡「董事長」代表的意思,竟沒發現自己腿腳的變化,這一邁步子,沒有心理準備,竟生生往地上一趴,以狗啃泥的姿態摔倒在地,連同身邊挽著他胳膊的女人也給拉得摔在了地上。

  「哎呦!」

  這一摔動靜不小,會場裡的人紛紛側目。

  吳玉禾在省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會場裡的人大多認識他,此時只見他身邊的女人摔得高跟鞋都扭掉了,一瘸一拐地把他扶起來。他嘴角更是掛了血絲,磕破了不說,當即就腫了起來。

  走在前頭的陳滿貫和楊啟也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陳滿貫不解,「吳老闆這是怎麼了?」

  夏芍一笑,「誰知道呢。做人心思不能太詭詐淫邪,或許這只是一點報應吧。」

  誰也不知道,剛才夏芍趁著整理裙角的時候,引動了一些陰煞之氣聚集在吳玉禾的腿腳上。她多年修煉玄門心法,引動天地間的一些陰陽之氣對她來說,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她將一些陰氣聚集成煞引去吳玉禾的腿腳,造成他腿腳僵冷,讓他摔了這一跤。

  但這卻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如果她再狠心些,煞氣深入他腿腳的經脈,那就不是摔一跤這麼簡單的事,估計他下半生就得坐輪椅了。

  陳滿貫見夏芍唇角笑意有些深,就不由一驚,他怎麼覺得她剛才的話意味頗深呢?莫非,吳玉禾摔的那一跤,跟她有關係?可她是怎麼做到的?

  見陳滿貫的表情,楊啟也看向夏芍,眼底有些不解和怪異的神色。經過這麼一會兒,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少女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剛才的事,換做任何一個女人被誤解成那樣,都會表現出憤怒和委屈。成年人尚且如此,更別提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女了。可她卻連澄清都不澄清,且從頭到尾淡定微笑。

  不,也並非淡定,但她確實在笑,且笑得太「開心」了點。

  楊啟也不知為何會這樣覺得,但他就是有一種感覺,感覺在他面前的就是個成熟的女子,且神秘,深不可測……

  這種感覺太怪異了。

  「楊助理,我們走吧。」夏芍回頭衝楊啟笑了笑。

  楊啟一愣,這才回過神來,迅速調整心態,換上職業化的笑容,紳士地點頭,帶著夏芍和陳滿貫見李伯元去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5 AM


第三十三章 競價


  夏芍見到李伯元的時候,陪在李伯元身邊的,還有一名東市政府的官員,這官員夏芍有些印象,是副市長劉景泉。

  劉景泉主管東市的經濟,前世東市經濟之所以發展起來,跟這位實幹派的副市長有著很大的關係。他確實是做了不少實事,只不過因為官場上派別的關係,在東市換屆的那一年,被政敵整倒雙規。

  這件事當時夏芍的父親夏志元還在家裡歎息了一陣,說是官場黑暗,劉市長做出了政績,最後卻被別人整下去,都給別人做了嫁衣裳之類的。因此夏芍對此人有些印象。

  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位副市長,夏芍不由仔細看了眼劉景泉,發現他中庭部分已顯示出暗色,算算時間,也確實不遠了。大概也就是一年後。

  正當夏芍思索的時候,劉景泉笑問:「李老,這位是?」

  「來來來,劉市長,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來到東市後,遇到的一位世侄女,夏芍。」

  世侄女?

  劉景泉心中一驚,沒聽說過李老在東市還有故交啊,這世侄女哪裡來的?既然是李老的故交,想必家世也是不錯的,可他不記得東市上流社會裡有姓夏的一家啊。

  疑慮歸疑慮,劉景泉畢竟是政壇老將,臉色卻是親和的笑容,立刻握手說道:「夏小姐,幸會幸會啊,呵呵。」

  「劉市長好。」夏芍微笑著伸出手去,落落大方。

  劉景泉笑著點頭,雖然心中有疑惑,卻並沒問夏芍的家世,而是看向夏芍身後的陳滿貫,笑著問:「這不是陳老闆麼?最近生意有起色麼?」

  陳滿貫沒想到劉景泉還會跟他打招呼,畢竟自己生意失敗之後,無論是政府官員還是以前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都是對自己避而不見,以前還能跟這些市長副市長的同桌吃飯,握手笑談,現在人家見了你都只當沒看見。

  這些事換做以前,陳滿貫自然是心中悲憤的,不過現在他看開了,人的本性而已,以前換做是他,他也會這麼做。不過,他是真沒想到今天劉副市長會「認出」自己來,想必是托了夏芍的福。因為自己跟在她身邊,而她又跟李伯元相熟的關係。

  「還是老樣子,多謝劉市長關心了。」陳滿貫笑著和劉景泉握了握手。

  劉景泉笑著說:「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政府嘛!以前陳老闆的企業也是為咱們東市的發展做出過貢獻的,現在有點困難,政府可以出面幫忙的嘛。」

  這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是說給李伯元聽的,說到底還是賣給他面子。

  而李伯元接著這話茬就轉手把人情賣給了夏芍,「聽說陳老闆想在古玩街上重新開家店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陳滿貫看了眼夏芍,「呵呵,是有這事,朋友出資,我出力,就是個給人打工的,不過具體的事還沒商量呢。」他說的是實話,這事夏芍說要等拍賣會結束後再商量,且她還要上學,店鋪的事必定不能事事親為,到最後可能還是需要他天天在店裡看著。

  「這是好事啊!慢慢來嘛,以陳老闆的經驗,很快就可以東山再起的。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政府解決。」劉景泉笑著說,也算是做下了承諾。

  而夏芍在一旁聽著這些,不由微微挑眉。以前聽說這位劉副市長是個實幹派,她還以為會是個硬派人物,沒想到該有的「親和力」還是有的,也難怪做出不菲的政績了。

  這邊四人相談甚歡,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緊隨的吳玉禾眼底,卻滿是震驚。

  「他、他什麼時候和李董事長攀上交情的?」

  身旁的女人捂嘴驚呼,「你說那個楊助理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助理?董事長助理怎麼會陪著那個小丫頭?!她是什麼人?」

  吳玉禾眼神發直,有點懵。他怎麼知道?難道那個女生真的不是陳滿貫帶來的女伴?

  女人擰了他一把,「你不是說跟劉市長有點交情,要趁著這次拍賣會請他幫你引薦給李董事長麼?你倒是過去呀!」

  吳玉禾被掐得一痛,呲牙咧嘴間又牽動了嘴角磕破的傷,頓時煩躁地甩開女人,指著自己腫得老高的嘴角大罵,「我倒是想去!我這都破相了,我能過去麼!媽的!出門沒看黃曆,晦氣!」

  剛才怎麼就能摔了一跤呢?他這腿平時好好的,剛才怎麼就突然僵冷了?這事真邪乎了!

  吳玉禾有苦難言,一肚子火氣,還要時不時地忍受生意上的夥伴看則關切實則打趣的問候,心中別提有多窩火。

  拍賣會快要開始時,來參加的名流都紛紛走進拍賣大廳,按號落座。李伯元的座位自然在當中視野最好的位置,劉景泉和楊啟陪著坐在左邊,夏芍和陳滿貫坐在右邊。

  這次的拍賣會雖然深受市裡重視,但畢竟不是投資大會,也就沒有領導講話這類的官腔,主持人上台講了幾句,拍賣師便上場,拍賣會就此開始。

  第一件拍品正是那件北宋時期的鈞瓷水仙盆,起拍價二十萬。

  「五十萬。」李伯元第一個叫價。

  夏芍看向他,見老人家果然目光灼灼,看起來很喜歡這件瓷器,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這場拍賣會把這件拍品放在第一位,也未必沒有讓李伯元先拔頭籌之意,看來是要哄得他開心了。

  但夏芍心裡,自然是不希望他拍得這件拍品的。

  大廳中,眾人見李伯元叫了價,仿佛要把這氣氛炒熱一樣,都紛紛跟價,一會兒就叫到了一百五十萬。

  「一百六十萬!」

  「一百八十萬!」

  「兩百萬!」李伯元又跟進。

  夏芍微微皺眉,聽見有人叫兩百二十萬,李伯元還要跟著叫價,夏芍這才開了口,「李伯父,這物件您還是放一放吧。」

  話說的婉轉,意思卻很明顯了,她這是在勸李伯元棄拍。

  劉景泉、陳滿貫和楊啟都是一愣。

  劉景泉微微皺了皺眉,這女孩子怎麼這麼不懂規矩?這鈞瓷就是市裡為李伯元準備的,對他的喜好,市裡可是沒少下功夫。

  陳滿貫也是深諳這些事的,不由替夏芍捏了把汗,她可別在劉市長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這對她日後在東市發展沒有好處的。

  楊啟卻是挑了挑眉,在他看來,夏芍不像是這麼不懂分寸的人。雖然她年紀不大,但他就是奇怪的有這種感覺。

  三人心中各有所想,李伯元卻出乎意料地當真沒再叫價,而是問:「世侄女有何見教麼?」

  見教?劉景泉一愣,這話說的也太客氣了吧?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夏芍微微一笑,「李伯父,這物件是土裡出來的,普通人帶著身上都容易虛病纏身。您剛剛大病初癒,就更不合適了。」

  考慮到劉景泉在,夏芍這話說的已是很隱晦,沒把陰煞、運勢之說端出來。畢竟國內不是很接受這些,她還是要顧及到自己在市領導面前的形象,小心不落下神棍的印象。

  但劉景泉活了四十多歲,豈能聽不出這話裡的含義?這一下不由怪異地看向夏芍,這女孩子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吧?怎麼說話跟個神棍似的?這是接受了現代科學教育的學生該說的話麼?

  陳滿貫卻是驚愣了下,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夏芍是怎麼斷定這物件是土裡出來的,但她的本事他是見識過的,她說會虛病纏身,那就一定不會有錯了!怪不得那時候在展櫃前她會皺眉頭,原來是因為這個?

  楊啟也是一愣,他不是香港本地人,一開始並不信這些,但到了香港工作之後,見到上至政商名流下至平民百姓,全都對玄學易理深為信服,更是幾番見識了當地風水相師的厲害之處,別人不說,那位香港風水界的第一大師可是極為厲害的人物,確實有真才實學。他這才慢慢對此改觀,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氣質淡雅柔美的女孩子,竟也是玄學人士?

  李伯元更是驚醒道:「你是說這物件有陰煞?」

  劉景泉聽了,險些被口水嗆到,怎麼這老爺子還真信?但隨即他就想通了,香港人確實比較信服這些,況且李伯元年紀也有六十了,老一輩的人,即便是在內地,現如今也是有不少人還信這些的。不過,這女孩子才多大?李伯元竟然信她的話?

  但劉景泉哪裡知道,李伯元豈止是信,簡直就是信服。他問出這話,夏芍只是微微一笑,既沒點頭也沒搖頭,李伯元卻果然不再叫價了。

  這讓劉景泉對夏芍的印象有些不太好,不過他卻沒當場說什麼。畢竟李伯元和夏芍的關係看起來不一般,他不可能傻到當著李老的面去訓斥她。

  這鈞瓷雖是市裡有意準備的,但整場拍賣會的拍品裡也並非只有這一件瓷器,只要李伯元拍下幾件來且過程高興,讓電視台的報導好看一點,不讓市裡認為是自己陪的不好,那就行了。

  而這時,價格已叫到了三百五十萬,且叫價的人竟是吳玉禾。

  吳玉禾這時糾結了,在場參與競拍的所有人都有意將這只鈞瓷讓給李伯元,競價不過是為了炒熱下氣氛,可誰想到他突然之間就不叫了呢?

  吳玉禾感覺腦門都滲出了汗,他急切地看向李伯元的座位,心想莫不是價叫高了,李董事長不樂意了?不應該吧?以香港嘉輝集團的財力,別說三五百萬,就是三五個億也應該是不放在眼裡的。

  那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就在吳玉禾想來想去想不通時,只聽上頭咚地一聲,拍賣師落了槌。

  成交!

  所有人都側目而來,吳玉禾成了拍賣大廳的焦點,卻一臉哭相。

  夏芍別有深意地一笑,哎呀,居然被他給拍得了,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報啊。

  這時,第二件拍品接著亮相,一件宋代哥窯的粉青釉雙耳瓶。

  劉景泉不由看向夏芍,只希望她這回不要再出妖蛾子了。而夏芍這回也確實不說話了,李伯元自然也深諳官場和商場上的一些道理,接下來頻頻叫出高價,連拍下數件拍品,拍賣會的氣氛一度被推向高潮。

  劉景泉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而夏芍這時目光一定,因為接下來的拍品正是她委託給李伯元幫忙送進來,那只紫砂壺。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6 AM


第三十四章 出人意料

  紫砂壺是個很特殊的收藏門類,因其除了藝術性以外,尚有著實用性。但只有實用性而沒有藝術性的紫砂壺,是不具有鑒賞價值的。一般來說,紫砂壺的鑒賞要從四個方面:工、型、泥、款,大師作品的素養和積澱都會體現在這四點上。

  夏芍委託李伯元幫忙送拍的這件紫砂壺,就是明代名家時大彬所制,他對紫砂的泥色、形制、技法、銘刻都爐火純青,是紫砂壺歷史上不得不說的一個人物。但是由於他對自己嚴格要求,不如意的作品大多被毀,所以流傳於世的壺寥寥無幾,傳世的也就只有數十件。

  夏芍送拍的這只紫砂壺是名家早期所制,在工、型上比其晚年自然是略顯欠缺,說白點,就是藝術性差了點,但因其乃是名家所制,且年代久遠,仍不失為一件值得收藏的物件。

  起拍價只有三萬,夏芍卻坐得淡定。在她看來,能拍到百萬就已經是不錯了。她也不要求太高,今天拿了三件物件,總共拍得的錢夠她開店的資金就可以了。

  「二十萬!」

  競拍一開始,就突然有人一聲大喊。

  夏芍愣了,轉頭循聲看過去。

  叫價的人竟是吳玉禾,他回過頭來看向李伯元,扯扯腫得老高的嘴角,笑得難看而討好。

  夏芍眉尖動了動,他為什麼看向李伯元?他知道這紫砂壺是李伯元送拍的?夏芍轉頭,見老人衝著吳玉禾微笑點頭,一旁的副市長劉景泉則露出滿意的笑容。

  夏芍微微垂眸,心中一動,便想通了其中的關聯,不由嘴角別具深意的勾起。看來今天的競拍,要超乎她的預料了。

  事情很簡單,當初夏芍將物件委託給李伯元時,因拍品要送進拍賣會,其中的手續有些複雜,而她如今才十五歲。1997年的時候,不滿十六周歲尚不能辦理身份證,夏芍考慮到以自己的名義送拍手續上會很麻煩,索性就讓李伯元以他的名義送拍了。

  大抵就是得益於這三件物件是李伯元送拍的緣故,東市市政府應該是想送他個人情,於是此次拍賣會上將有三件香港嘉輝集團送拍的物件的消息,就以各種管道散播了出去。而今天來參加拍賣會的社會各界名流裡,不乏想借此跟李伯元套個交情拉個近乎的想法,因而夏芍的紫砂壺一出現,拍賣大廳裡立刻出現了爭搶的情況。

  競拍價轉眼就過了百萬,卻還是有五六人爭著繼續叫價。

  「一百五十萬!」

  「一百八十萬!」

  「一百八十五萬!」

  「兩百萬!」吳玉禾咬牙。

  這時陳滿貫也想通了這遠遠超過市面上收藏價格的不尋常的原因,不由笑著看向夏芍。他自然知道這拍賣的入帳是用來開店用的,只是不知道吳玉禾要是知道這紫砂壺的主人不是李伯元,而他有心抬高的價錢,到最後會給自己引入個同行,不知道臉色會不會很精彩?

  當然,這時候的吳玉禾是不會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什麼事的,他正拼死跟進,競拍價上了三百萬之後,原本六人爭拍的局面變成了四人,過了四百萬後,就只剩下兩人了。

  其中一人自然是吳玉禾,但另一人卻是省會城市青市的一家煤礦企業的老總。兩人爭得面紅耳赤,雖然沒站起來吵架,但僅憑叫價時那咬牙切齒的力道,足見一斑。

  「四百三十八萬!」

  「四百五十萬!」

  「四百六十萬。」

  「四百八十萬!」

  煤老總狠狠瞪一眼吳玉禾,他之所以較勁到這時候,不過是想跟李伯元套些交情,但他並不懂收藏,在他看來,一把喝茶的壺居然要花四五百萬,這無疑是很敗家了。花這麼多錢,還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撈到好處,想到此處,他也有點打退堂鼓了。

  「五百萬!」他咬牙喊了最後一次,這是他的底限了,吳玉禾再跟,他就棄拍了。反正跟到現在,自己也算是在李伯元面前露過臉了,說來也不算虧了。

  吳玉禾的想法卻是不一樣的,他之前拍下那件鈞瓷來,到現在心裡還鬧騰,不知道是不是惹了李老不快,只希望高價拍得這件紫砂壺,也算變相討好了。事實上,他的心何嘗不在淌血?他可是古董商,對這市價也就百萬的物件叫出了五倍的高價,他不心疼錢是不可能的。

  不過好在五百萬對於他的身家來說,還不算什麼,於是咬牙繼續跟進。

  「五百一十萬!」

  叫完價看向媒老總,心裡默念:別再跟了!

  這一回,老天似乎聽到了吳玉禾的心聲,媒老總歎了口氣,閉上了眼。

  拍賣師落槌,五百一十萬,成交!

  吳玉禾額頭上滲出汗來,卻是舒心一笑,轉過臉來,也顧不得嘴角破了相,連番討好地衝李伯元陪笑點頭。

  陳滿貫差點笑出來,李伯元則是呵呵一笑,看向夏芍。

  夏芍自從想通了高價背後的關聯後,也就淡定了。畢竟經歷了重生、天眼能力以及這一世五年的修心養氣,她的心境已不會為了這點事就大悲大喜。

  兩人見她淡定如此,也不覺得意外,連李伯元和陳滿貫自己都沒發現,現在在他們眼裡,已經完全不把夏芍當個孩子對待了,似乎在他們眼裡,她基本上就是他們的同齡人。

  三件拍品沒有放在一起,而是打亂了順序,但眾人手中都有拍品的圖冊,上面有著詳細的資訊,眾人顯然早已知曉哪件是李伯元送拍的,因而一出現,就是一輪熱拍。

  那只胎畫琺瑯半開蓮花的鼻煙壺,最終拍得了兩百三十萬,清乾隆款的琺瑯彩玉壺春瓶最終三百八十萬成交。

  原本,夏芍的盤算是這三件物件能拍個五百萬就不錯了,當然,還得是在不留拍的情況下。卻不想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竟拍到了千萬開外!

  東市的第一屆夏拍,連連有幾件藏品成交價攀上新高,成績驕人。電視台報紙自然都有一番熱烈的報導,李伯元也拍得了幾件喜愛的物件,可謂各方歡喜,圓滿落幕。

  拍賣會結束後,拍得這三件藏品的人自然是過來與李伯元握手笑談,趁機露了露臉,並且都當場辦理了付款取貨手續。

  吳玉禾對夏芍的身份很是在意,不敢直截了當地問,卻是拐著彎地誇了她兩句,變相為之前的衝撞道了歉。

  等散了場,這些人走後,李伯元才笑著對夏芍說:「呵呵,小芍啊,上次連帶這次的錢,你看什麼時候轉給你?」

  這話聽得副市長劉景泉一愣。

  夏芍一笑,雖然李伯元早把支票給了她,但她一直沒去銀行辦理,等的就是這拍賣會結束,一起辦的時間,於是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陳伯伯,你跟我一道去趟銀行開個戶吧。」

  「呵呵,那好。反正拍賣會也結束了,要不我這個老頭子也陪你走一趟吧。」李伯元笑著說。

  一旁的劉景泉聽不明白了,「李老,這是……」

  李伯元也不隱瞞,「呵呵,既然劉市長問了,我就不瞞你了。其實那三件藏品不是我這老頭子的東西,是我這世侄女委託我送拍的。」

  「什麼?夏小姐的?」劉景泉驚愣住,不由看向夏芍,見後者還是一副淡定微笑的模樣,不由暗暗心驚。這女孩子究竟是什麼人?聽兩方的意思是要去銀行開戶轉帳,可為什麼要開戶?即便這三件藏品是這女孩子的,可難道不應該是她父母的麼?難不成要存到她戶頭裡?

  這年頭,即便是再富裕的家庭,也沒有給個十五六的孩子戶頭上存千萬鉅款的啊!再說了,他還是想不起來,東市有哪戶姓夏的家庭有這身家的。

  「李伯父,這一上午您也該累了,這點小事就不勞您陪著了,您的身體還是需要多休息的。您要不放心,就讓楊助理陪我走一趟就行了。」夏芍笑著說。

  李伯元聽了只好點頭,其實他一個小時後還有個會要開,現在回酒店也只能略作休息而已,中午還有市政府的飯局。

  事情就此商定,楊啟和陳滿貫陪著夏芍去銀行轉帳,剩下劉景泉在震驚和疑惑中陪同李伯元走出了大廳。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7 AM


第三十五章 進帳


  轉帳的事辦理的很順利。

  原本按照銀行的規定,夏芍需要開戶必須拿著戶口本,且由父母陪同才能辦理。但規矩是規矩,銀行工作人員有時只要你證件齊全,才不管你有沒有人陪同。

  但未免遇上較真的,夏芍這才拉上了陳滿貫,打算如果有個萬一,就讓他冒充一下自己的叔伯。

  沒想到在車上時楊啟打了個電話,三人一下車,銀行的行長就親自迎了出來,一番寒暄,便將三人請進了銀行大廳旁的貴賓室裡。

  這位行長姓宋,名丘茂,四十來歲,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但笑起來又不失和善。他在聽了夏芍的情況後,當即笑著表示沒問題,讓工作人員拿來兩份表格,便讓夏芍坐著填了。

  有關係,好辦事,這道理前世夏芍在職場打拼那七年已經深有體會。她也不說什麼,畢竟楊啟身為李伯元的助理,工作肯定有很多,也不是整天無所事事陪著自己做這些開戶轉帳的小事的。直接打電話找銀行行長,可以節省時間不說,還省去不少麻煩,而她也希望順利辦完,不希望徒惹麻煩。

  夏芍辦了兩張卡,將那一百萬的卦金單獨存了起來,這筆錢她打算日後創立個慈善基金,用來做些善事。另外那一張卡,則是這次拍賣會的所得,共一千一百二十萬。

  當得知夏芍要存入的金額時,宋行長和前來貴賓室為夏芍辦理業務的工作人員都是一驚。

  她的家庭資訊在表格裡填得明明白白,這女孩子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父親是工廠的主任,母親是工人,很普通的工薪家庭。來辦理個開戶手續,能勞駕得了嘉輝集團的董事長助理親自陪同,已經是很怪異的事了,她這鉅款是哪裡來的?

  貴賓室內氣氛震驚,楊啟轉頭望向夏芍,只見她窩在沙發裡,垂眸喝著茶水,一派閒適安逸,不由唇角微微露出笑意。這對自認為很有職業素養,工作時間覺不摻雜私人感情的他來說,很是少見。

  待發現自己的不同以往,楊啟自己也是一愣。

  這時,宋行長給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自己也藉故出去了。

  等回來的時候,夏芍原先那兩張普通的銀行卡,已經變了成了銀色的外表,上面佈滿了星辰般細小的鑽石圖案,中間突顯的銀灰色「VIP」字樣。

  「這是?」夏芍當然知道這是銀行的VIP貴賓卡,但是這種卡在1997年的東市銀行裡就有了麼?

  「呵呵,夏小姐可能不知道。這是我們銀行推出的新服務,我們為日均在我行存款達到一定金額的使用者開放貴賓資格。您今後在我行辦理業務將享有綠色通道、理財顧問、健康醫療、機場貴賓、尊貴高爾夫等服務。另外,我行每年在重大節假日都會舉辦一些頂級客戶聯誼會,屆時您都可以出席。」

  宋行長親自送上銀行卡,並親自解釋。不管這女孩子的家庭背景怎樣,就憑她和嘉輝集團不尋常的關係,和她卡裡的金額,這張貴賓卡是一定要給她辦的,說不定日後這就是一個重要的客戶。

  宋行長這時候並不知道,他這個算盤還真打對了。

  夏芍看了眼手裡的貴賓卡,只微微挑了挑眉,就笑著收下。

  見她如此淡定,宋丘茂不免更加覺得這女孩子實在叫人看不透,一般來說,不應該表現得興奮一點或者驚訝一些麼?

  他哪裡知道,夏芍內心還是有些驚訝的。畢竟她是現在才知道,前世當她還在上學為成績而努力的時候,在東市這個剛剛開始發展的城市,就已經有一群人開始享受這種禮遇。這不得不讓她對自己生活的城市,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有的時候,你以為沒有,其實只不過是你沒有到達那個層面而已。

  而人生的際遇與差別,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大。

  夏芍笑了笑,驚訝過後是感慨,她的內心還是有些波動的,不過想要掀起大的波瀾是不可能的,畢竟她經歷的事情裡這實在不值一提。

  將卡收好,出了銀行,望著外頭熱鬧的商業街,夏芍一笑。這一生,她的人生軌跡已經改變了,不過,這還不夠,既然重來一次,她會盡可能做到最好,絕不讓這一世再留下遺憾!

  楊啟要回酒店準備一個會議,卻還是很盡責地提出先將夏芍送回家。

  夏芍搖頭謝過,「不了,我還有點事,想在街上隨意逛逛,就不麻煩楊助理了。今天謝謝你。」

  「夏小姐不必客氣。」楊啟笑道。比起早上初見時的職業化笑容,此時則多了些溫和。

  夏芍對楊啟的印象不錯,看他的面相,三十歲之後事業會有一次大的變動,日後他多半會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不過,變動時候可能會遇到點麻煩。今天托他照顧,她不介意到時幫幫他,不過這時候夏芍卻是什麼也沒說。畢竟幾年後的事,到時她還要去趟香港,那就到時再說吧。

  楊啟走後,已快到中午,夏芍和陳滿貫約定下午兩點,在市中心的一家茶樓裡見面,而後就自己去了營業廳買了支手機。1997年的時候國內手機剛剛開始出現,樣式沒有特別漂亮的,價格也很貴。

  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營業員一副打蔫兒的模樣,愛搭不理。

  夏芍也沒計較,挑了款還看得過去的NOKIA,營業員抬了抬眼皮,有氣沒力地報價,「6888。」

  「包起來吧。」夏芍淡淡道。

  「好的,包起來……」營業員重複著,這才反應過來,抬頭驚訝看著她。

  夏芍淡淡笑了笑,把銀行卡放在櫃檯上,「請幫我辦理下刷卡,謝謝。」

  營業員吶吶接過卡,眼都直了。

  別人可能見得比較少,但她們櫃檯可是見過這種銀行貴賓卡的,聽說分三個等級,金卡、白金卡和鑽石卡。她曾經給拿著金卡的客戶辦理過業務,這種拿著鑽石貴賓卡的客戶她還是第一次接待,而它居然在一個比她年紀還小兩三歲的少女手上?

  營業員頓時睏意全無,一改剛才的態度,邊殷勤辦理邊打量著夏芍。也不能怪她之前沒看出來,這年頭能買手機的都是有錢人。一般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櫃檯,身邊一般都跟著大款,自己來辦理的還真是少見。

  夏芍對營業員的打量視若無睹,對她前倨後恭的態度更是無悲,亦無喜,只覺得與自己無關。她這些年在心境上的修行也是有些成效的,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實在太毀她修為,不值得。

  一切辦理妥當,夏芍便拿著東西走了,只留下營業員踮著腳抻著脖子望出去老遠。

  中午隨便吃了點東西,夏芍便去了和陳滿貫約好的茶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8 AM


第三十六章 開業

  「陳伯伯,你看對面的門面房,怎麼樣?」

  茶樓裡,夏芍和陳滿貫臨床而坐,點上一壺碧螺春,少女垂眸看著那清澈明亮的湯色,輕輕品上一口,舒展開眉目,一笑。

  東市的古玩一條街在後面那條街,這條街則是東市在三年前投資興建的,這幾年一直門庭冷落,自從這年的拍賣會結束後,古玩熱潮來臨,這條街便也成為了古玩街,兼有茶樓雅座一類的休閒場所,熱鬧的程度不亞於後面那條街。

  夏芍挑這裡,主要是後面那條街上店鋪沒有好的地段,而這條街上的中段,卻有一家不錯的空鋪子。

  陳滿貫沒意見,「這條街也不錯,幹咱們這一行的,講究貨源和人脈,離後面那條街很近,不礙什麼事。主要是現在引入投資,帶動之下,這條街很快就會繁榮起來,現在買下鋪子正是好時機。」

  夏芍點頭,「陳伯伯看,啟動資金要多少合適?」

  陳滿貫一沉吟,「店裡總得有幾件好物件,這方面的門路我熟,這店像模像樣開起來,少說也得五百來萬吧。」

  夏芍一笑,「行。我那裡還有一百來件物件,你回頭跟我去看看,拿去店裡吧。」

  陳滿貫一愣,好半天沒說話,只是盯著夏芍看。

  「在我師父那裡存著,改天你跟我去看看。」

  「你、你還有?」陳滿貫震驚了,覺得自己心臟病要犯了,「撿、撿漏撿來的?」

  夏芍笑而不語,垂眸喝茶,算是默認。抬頭見陳滿貫捂著心口,她又笑了笑,「並非每件都是熱門,有些冷門。」

  冷門遇上藏家,也是值錢的。古玩這一行,就看能不能遇上喜歡的,要是遇見喜歡這一類的,冷門也願意出高價。

  「我知道了,先把店面買下來,我再跟你去看看物件。」

  「嗯,店裡平時要勞煩陳伯伯幫忙打理,算你百分之二十股份。還有,我還不到註冊公司的年齡,但是可以以股東的身份入股,公司先以你的名義,我們簽好合同,明年你再轉給我就好了。」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經很高了,對如今的陳滿貫來說,哪怕是百分之一,他都不會拒絕。一家店鋪的百分之二十股份,放在以前,他或許看不上眼,但是現如今,他有種預感,眼前這個女孩子的成就絕不會在這一家店面上,要知道,她今年才十五歲。

  想著,陳滿貫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夏小姐為什麼願意相信我?公司以我的名義,就不怕明年我不還給你,把這些占為己有?」

  夏芍看了他一眼,笑著喝茶,卻看向外頭,答非所問道:「陳伯伯,你看下面這條街,聚通達之勢,從風水上來說,這裡勢必興旺,所以我把店鋪選在這裡。」

  陳滿貫愣愣點頭。

  夏芍笑著轉過眼來看著他,「風水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我眼裡,有太多種方法可以讓這條街上變成散財之局,只不過,師門有戒,不可妄欺凡人。但是不代表有人欺負到我頭上,我還要忍著。這個世界上,我想沒人願意與風水師為敵的,你說是吧?」

  陳滿貫露出恍然卻又驚駭的神色。

  夏芍卻斂了笑容,正色說道:「不過,經商有經商之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我儘量不用這些,畢竟對別人也不公平。我們是合作夥伴,我希望我們可以相互信任。」

  陳滿貫怔怔看著夏芍,隨即苦笑。是啊,相互信任,剛才她對自己說出還有一百來件藏品,不就算是一種信任麼?

  想到此處,陳滿貫也認真了起來,「夏小姐,你放心,我老陳經歷這大起大落,很多事也看開了,怎麼說我還是知恩圖報的人。你就放心交給我吧!」

  夏芍笑著點頭,這事就這麼敲定了。

  當天下午,陳滿貫就買下來對面的門面,並且將自己東山再起的消息放了出去。

  東市的拍賣會剛剛結束,電視報紙上全是拍賣盛況的報導,一時間掀起了古玩收藏熱潮。而陳滿貫趁著這股熱潮,宣佈自己即將東山再起,著實在東市古玩界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許多人不相信,偷偷跑來看,見陳滿貫當真買下一家很大的店面,忙裡忙外地搞裝修。而拍賣會當天,他和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坐在一起的消息,也不知被誰給捅了出去,一時間,陳滿貫真的要東山再起的消息震驚了許多人。

  以前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又都紛紛冒出了頭,祝賀之餘,旁敲側擊是不是跟李伯元攀上了香港方面的關係,要知道,這年頭香港剛剛回歸,港澳那邊的收藏熱可比內地還高,那邊的富豪也有的是錢。

  陳滿貫在商場也算老將了,對這些朋友的出現並未表現出厭惡,反而熱誠相迎,就像沒有之前自己落魄時眾人避而不見的事,但對於和香港方面的關係,他卻是打太極給忽悠過去,沒叫這些人討得一點好處。

  忙碌的間隙,陳滿貫和夏芍回了趟十里村的山上,在唐宗伯後院的屋子裡看了那一屋子的物件,頓時把他給驚了個不輕。那滿眼的真品讓他對夏芍的眼力產生了近乎膜拜的信任,自此對她算是服了!

  一個月後,福瑞祥古玩行開業。

  當天,李伯元親自前來剪綵,東市的副市長劉景泉也在其中,當年陳滿貫全盛時期的朋友也都來了,更請了東市古玩商會的一些泰斗、老藏家。眾人見李伯元親自來了,對陳滿貫的東山再起再無疑慮,反而存了交好的心思。

  李伯元剪綵時,又賣了個人情給夏芍,當著眾人的面對陳滿貫笑道:「陳老弟啊,貴店的那只元青花大盤可得給我留著啊,明年拍賣會上我非拍到不可!」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福瑞祥有元青花的消息頓時激起了東市古玩界的震動。有不少老頭子當即便衝進店裡,要開開眼。

  有心人想起當初在古玩市場裡,趙明軍疑似賣丟了一隻元青花,當時就是陳滿貫帶著李伯元去發現的,卻不想陰錯陽差賣給了一個學生。現在想想,這青花大盤又到了陳滿貫手上,想必是他用了什麼方法,找到那學生,從人家手上有給忽悠了來,這才攀上了李老的關係,換得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有人嫉妒,有人感慨,有人懊悔,有人泛酸,但無論怎麼說,陳滿貫又回歸東市古玩界了。

  開業這天,因為李伯元的到來,和他的一句話,令福瑞祥古玩行一炮而紅,隨後又憑著陳滿貫多年的經驗和在這一行的人脈,很快就將店的運作步上了正軌。

  而開業這一天,福瑞祥真正的老闆,夏芍姑娘卻是沒到。

  因為,她開學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1:58 AM


第三十七章 藍顏禍水

  重生回來五年多,夏芍已經習慣了上學的日子,儘管開始的時候,她經常覺得自己體會了一把柯南小朋友的心酸,但時間長了,她也就漸漸習慣了,只是在每次假期結束,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前世的時光。

  東市一中附中是市裡最好的初中,而夏芍今年是初中最後一年,明年面臨中考。

  夏芍對中考並沒什麼壓力,雖然前世成績平平,但這一世卻是憑著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功課對她來說很容易融會貫通,因而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占著全市第一的尖子生的名頭。

  學校裡,成績好的學生總是受人關注的,哪個學校都不乏幾個風雲人物。夏芍便是其中之一,但她卻絕對是最特別的一個。

  她並非因為成績好、長得漂亮或者組織了什麼活動、在什麼比賽中拿了獎而出名的,她之所以成為一中附中的風雲人物,完全是因為八竿子打不著的低調。

  對,就是低調。

  低調到極致。

  夏芍雖然成績好到讓人嫉妒,卻謝絕班裡一切幹部事宜,更不參加學校假期組織的任何活動,一放學她就飛奔回家,一到週末就沒影,放假就更不用提了。從來沒人能在假期找到她,更沒人知道她在幹什麼。

  原本低調是好事,但她低調到極致了,反倒成了一種高調,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因而,當夏芍進入教室的時候,班裡頓時寂靜了下來。

  「芍子!你假期去哪裡了?找都找不到你。」同桌兼好友姜瑤見夏芍慢悠悠走過來,就湊上來小聲問道。

  姜瑤是個白皮膚圓臉蛋的女孩子,典型的娃娃臉,小鹿類型的可愛女生。平時在班裡比較靦腆,說話都不敢大聲,但其實只有夏芍知道,她只是不太擅長交際,私底下面對朋友的時候,這可是個名副其實的瘋丫頭。

  夏芍把書包放到桌上,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開學第一句問候語似乎熟得不能再熟,她每回開學必聽。

  「回老家。」這句也成了她每次開學必答的第一句話。

  姜瑤眨著小鹿般漆黑晶亮的眼,滿臉好奇地湊過來,還沒張口說話,夏芍便打斷她。

  「如果你下一句是『老家有什麼好玩的』,那你可以不用問了。你不覺得我們是在重複上個學期的對話嗎?」

  姜瑤立刻露出一副你怎麼知道的眼神,夏芍無奈笑著坐下。

  這時,有人邊笑邊走了過來,「姜瑤,你這還不清楚?她以前在鄉下讀的書,放假了自然回去找那些朋友,誰還記得你啊?」

  姜瑤一看是徐文麗,剛才纏著夏芍時的興奮表情立刻變得靦腆,縮回座位裡笑了笑,不說話了。

  夏芍也笑了笑,不說話。

  她跟徐文麗上輩子就不對頭,說起來兩家還有些遠親,兩人的母親在同一個村子長大,姐妹相稱,後來,徐文麗的母親在東市一家煙草企業工作,擔任部門經理,丈夫是東市政府的秘書處的處長。而夏芍的母親李娟在一家工廠是普通的小職工,父親是民企的主任,兩家的身份便有了些不同。

  原本逢年過節兩家還聯繫,後來便只有過年回老家拜年時,才見上一回,相互問個好。開始李娟只道是各自圍著老公孩子轉,平時又要上班,沒時間聯繫,但後來有一回,街上遇見,李娟前去與徐文麗的母親打招呼,對方與朋友一同從商場出來,壓根就裝作不認識她。為了這事,李娟難受了好一陣子,說是兒時的姐妹,現如今踏入社會,身份不一樣,感情也變了。

  從那以後,兩家就徹底沒來往了。

  夏芍和徐文麗從小認識,又在同一個班,徐文麗家庭條件不錯,人也算漂亮,尤其是一雙桃花眼,穿衣打扮在同齡人中很是時尚,加上她成績也不錯,在班裡屬於佼佼者,有不少簇擁。加上她自認為萬人迷,笑起來總愛學成熟女人的嫵媚勁,在學校確實迷倒了一大群男生。

  夏芍因母親的事對徐文麗一家人很是反感,平時對她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可偏偏徐文麗時常愛來她面前扮熟,說的話總是調笑裡帶著嘲諷,這其中除了兩家的那些事以外,夏芍認為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這個原因現在正背著單肩包,優哉遊哉走進教室。

  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還稚氣未脫,但走起路來已是比同齡人多了一分沉穩的氣質。只是臉上的笑容很是陽光,教室亮堂的光線裡,可以看見少年白皙乾淨的皮膚,和笑起來時黑亮的眼裡星辰般閃耀的光芒。

  元澤一走進教室,圍在夏芍桌旁的一群女生便發出低低的驚喜聲。

  果然,他抬眸看了過來,目光穿過圍在桌邊的女生,落在夏芍身上時,眼神明顯一亮,接著便笑著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一大早你就被圍了,看來大家都對你一到假期就失蹤的事很感興趣。」少年還在變聲期,聲音有點低沉,但是配著他比同齡人略沉穩的氣質,倒是多了些契合感。

  只不過,少年終歸是少年,笑容還是陽光了些,但也正是這陽光的笑容,叫人很容易便會迷了眼。

  夏芍卻很想歎氣,內心說不出的鬱悶。

  早知道藍顏禍水,她去年就不出手救這貨了!

  元澤的家庭出身可謂上流,正經的官門家庭,他父親原本是東市的市委書記,去年調往省會城市青市,擔任省長兼省委副書記。然而,就在調任的過程中,有一天放學的時候,元澤被幾個小混混堵在了小巷子裡。

  前一世,這件事的發展是,元澤被綁架了,雖然後來被成功解救出來,但是卻受了重傷,導致他直接休學一年。但這件事對外宣稱是他隨父親轉學去了省會青市讀書,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好,導致當時作為同學的夏芍也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去年暑假前的一天,夏芍從元澤的面相上看出他要出事,念及這個少年雖然家庭背景深厚,但平時為人卻算不錯,跟倚仗父母權勢為所欲為的官二代不太一樣,她這才動了惻隱之心。

  哪知從這以後,夏芍再不得清閒。兩人從此成為了朋友,但她也算是成了元少愛慕者的公敵,其中以徐文麗為首,帶著班上很多女生,頻頻擾她清淨。

  夏芍這些年,陪著師父在山上清淨久了,養成了怕麻煩的體質,對於麻煩,她是能躲就躲,能避則避,就怕有人擾了她的清淨。

  可這清淨自從元澤以朋友身份出現在她身旁,她身邊就自動多了些花花蝶蝶,整天嘰嘰喳喳,吵吵鬧鬧,還都是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些小女生之間炫耀攀比搶風頭的無聊事,實在是不勝煩擾,讓夏芍內心鬱悶無比。

  她這一鬱悶,態度就不太好,甚至翻了個白眼,「你一到假期也失蹤,所以我失蹤的事你不覺得輪不到你來問?」

  這話說完,還不等元澤說話,徐文麗便皺了皺眉,「你這什麼態度,元少好好跟你打招呼,你就不能態度好點!」

  夏芍挑眉,連看也不看徐文麗,全當周圍沒這人。她只是看向元澤,用眼神詢問:我態度不好?

  元澤笑了笑,他哪敢說她態度不好,他至今沒忘當初她撂倒那幾個小混混時的狠辣勁,這丫頭深藏不露著呢!

  而且,相處越久越是發覺,她有一種神秘而寧靜的氣息,總讓人不知不覺關注,但並非所有人能看見她的另一面。只有被她當做朋友時,她才會翻白眼、發牢騷,甚至態度不好。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福利,至少徐文麗這一群人就被她無視得徹底。

  「我假期的行程眾所周知,不過就是我家老爺子那裡轉轉。你呢?」少年說話調侃的口氣很是老成。

  「老家。」

  元澤毫不意外地挑挑眉,與夏芍對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這種笑容看在周圍人眼裡,徐文麗不由咬了咬唇。夏芍一直無視她,讓她覺得很難堪。

  好在旁邊跟著一群簇擁的女生,開口替她解了這冷場的尷尬。

  「真稀奇。現在還有人放假回老家啊?」開口的女生有些微胖,名叫趙靜,手裡拿著包零食,眼神分外炫耀。

  她故意擠過來,往夏芍的桌子上一靠,笑著問:「我猜你一個假期都在鄉下那麼老土的地方待著,一定不知道吧?香港嘉輝實業集團來咱們東市投資陶瓷產業,其中有一處民窯就是我們趙家的。我這一個暑假都在那邊看著他們修繕,我大伯跟嘉輝集團董事長的合影,還放著展覽館裡擺著呢。要不要改天帶你去見識見識?」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2:03 PM


第三十八章 衝突

  見識?見識什麼?見識李伯元和趙靜她大伯的合影?

  夏芍淡淡一笑,她已經見過本人了,何必去看人家的照片。三年後,李伯元的孫子李卿宇的劫數還得等她出手相救呢。

  不過,夏芍向來不是愛顯擺的人,也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在她眼裡,這些不過就是群還在讀書的孩子,她們愛炫耀是她們的事,她不會跟著攙和。

  她不攙和,旁邊圍著的女生們卻都是嘩地一聲驚歎。

  「真的麼?趙靜!那你大伯去過拍賣會場麼?聽說去的人都是省裡和市裡有名的人,沒有邀請函都進不去。裡面的拍品可貴了,電視上都報導了,一把紫砂壺居然就拍出了五百多萬!」

  「我大伯當然去了!」趙靜提高了點音調,眉梢眼角都快飛起來了,「我們家的民窯在是這次市裡主要發展的對象,怎麼可能會沒有邀請函?」

  旁邊一群女生立刻又發出羨慕的聲音。

  有人問徐文麗,「那你爸去了麼?」

  「我爸在工作呢,怎麼能隨便去?」徐文麗一皺眉頭,表面上笑著說話,暗地裡卻瞪了那女生一眼,很明顯覺得沒面子。

  夏芍卻是知道,徐文麗的父親不過就是市政府秘書處的處長,並不直接作為領導的秘書,平時也就是負責一些相關會議的會務工作,比如會議的記錄和紀要的起草、管理一些印章的使用等等繁瑣事務。像出席拍賣會開幕式這樣的事,有市政府秘書長那些人陪著領導,根本就輪不到她爸。

  元澤是官門家庭出身,自然也明白這些事。不過他並未開口說破,自始至終都帶著和煦的笑容,這跟他從小良好的教養有一定的關係,但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那就是他在看戲。

  或者說,自從徐文麗、趙靜等人開始在夏芍面前炫耀,元澤就沒再開過口。不是他不想幫夏芍,而是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一群女生圍著她的桌子在炫耀、讚歎、嘰嘰喳喳,她在擦桌子、擺放書本、收拾書桌,這並非裝出來的,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寧靜氣質,仿佛周圍自成一個世界。

  元澤自認為從小到大,他能夠很好的處理人際關係和一些討人嫌的打擾,但是他從來沒試過這種方法。

  或許,以後可以試試看?

  然而,此時從頭到尾被忽視得徹底的徐文麗,卻覺得很沒面子。她皺了皺眉頭,臉色不太好看,一旁的趙靜見了,便率先向夏芍發難道:「喂!我們都在跟你說話,你愛答不理的什麼意思?看不起人?」

  正在收拾書本的夏芍聽了這話,總算抬起頭來,眼神很無辜,「哦?你們在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們只是圍在我書桌旁聊天,而且聊得挺起勁。」

  「噗!」元澤扭過頭去,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

  元澤笑了,徐文麗臉色青紅難辨,更加難看。

  趙靜被夏芍堵得沒話說,也覺得很沒面子,她脾氣向來不是很好,被夏芍這麼一氣,頓時伸手便向她推來!

  她想著要把夏芍連人帶桌子推倒在地,好叫她在元少面前丟丟臉,卻沒想到,她的手剛剛伸出去,卻被人一把握住!

  趙靜瞪大眼,握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夏芍。

  她坐在座位上淡淡的抬眼,神情依舊淡然,卻微涼,涼得趙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徐文麗,她立即叫喊一聲,「夏芍!你幹什麼!你想打人?」

  她這一喊,班上不少人都聽見了,紛紛轉頭看過來。

  趙靜也反應了過來,她臉上立刻露出怒色,頓時便要奮力甩開,但越是用力甩,她臉上的神色越是驚恐。無論她怎麼用力,夏芍都一動不動,她穩穩地坐在座位上,抬眼看向徐文麗,表情嫻淡,語氣不緊不慢。

  「想打人的是她,我只是正當防衛。這裡這麼多人,我想大多數人眼神都還是好的。」夏芍邊說邊環視周圍的人一眼。

  果然,一群女生大多噤聲,一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震驚的,二來誰也不願承認自己眼神不好。

  夏芍慢慢笑了起來,意味深長,「果然大多數人的眼神都是好的。這裡這麼多人,只有你一個人眼睛長歪了,我深表遺憾。有病早點看醫生,現在的醫學還是很發達的。」

  徐文麗被她擠兌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唯有臉色連番巨變,眼神裡滿是不可思議。她從來沒見過夏芍這個樣子!在她的印象裡,她一直是個內向的乖乖女,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徐文麗不知道,這完全是被她逼的。

  原本,只要她不找夏芍的麻煩,以夏芍低調的性子,完全可以當她不存在,然而她偏偏要帶人連番擾人。佛都有三分火氣,即便夏芍心性修煉得再好,也受不了這麼天天有人來找茬,擾人清淨。何況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好捏的軟柿子,她只是覺得這些人不值得她動怒而已。

  然而,今天趙靜竟然想對她動手,她自然不會姑息。

  惹火了她,她不介意讓她們長長記性。

  看了徐文麗一眼,夏芍便忽然鬆了手。

  趙靜本來還在奮力掙扎,冷不丁夏芍這一鬆手,她便整個人向後仰去!後頭的女生嚇得趕緊後退,眼睜睜看著趙靜跌在地上,摔得難看。

  「要聊天去自己的座位,別來我這裡圍著,空氣不好。」夏芍垂眼,難得下了逐客令。

  都是一個班裡的同學,相識兩三年了,夏芍在班級裡給眾人的印象,用再過十年後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軟妹子,好推倒」。誰想她今天竟一改往日,不但周圍的女生們一時傻了眼,不知道該怎麼辦,連班級裡也早就寂靜無聲。

  好在這時上課鈴聲響了,一群人只得散了,各自回座位。

  只是一群人離開的時候,夏芍看了眼元澤的背影。自從救了他,她就感覺到了什麼叫藍顏禍水桃花劫,這一劫,她覺得她遲早得應付。

  夏芍的推斷並沒有錯,這日放學後,徐文麗和趙靜走在最後,兩人偷偷留在了教室裡……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2:03 PM


第三十九章 桃花劫

  教室裡,徐文麗倚在窗邊,「賤人!給我找人教訓她!」

  她此時陰沉著臉,哪還有平時人前的那副自以為萬人迷的笑容?

  趙靜在她對面的桌上坐著,臉色有點忌憚,「這不好吧?我今天被她抓那一下,感覺她好像挺厲害的。」

  「哼!厲害什麼?我還不知道她?」徐文麗嘲諷一笑,「我們從小認識,她也就是個普通家庭,放了學就回家,放了假就回老家,乖乖女一個。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厲害的?今天不過就是仗著元少在一旁,故意裝樣子唄?賤人!」

  「那你想怎麼教訓她?」

  「這還不簡單?找幾個在社會上混的,保管一嚇,她就老實了。」

  「你打算找他們幾個?」

  「你笨啊!」徐文麗白了趙靜一眼,「他們幾個都是咱們學校的,平時都認識,惹出麻煩來誰收拾?當然是讓他們幾個在社會上找幾個人了。」

  趙靜聽了不由露出擔憂的神色,「這行麼?他們幾個認識的人聽說都有點那個,萬一出事了……」

  「就是要出事!我就是要她沒臉見元少!我就是要她怕了我,以後看見我,看見元少,就給我繞道走!」徐文麗橫一眼趙靜,「跟我走,馬上去找他們!」

  ……

  發生在教室裡的事,夏芍暫且不知,放學回家的途中,她先去了趟店裡。

  古玩這一行雖說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但陳滿貫在這一行裡二十多年,客源很廣,加上李伯元很捧場,介紹了不少港澳台方面的客戶,今天店一開張,福瑞祥的名聲就在東市古玩一條街上打響了。

  「李老介紹了不少香港那邊的老藏家,我以前結交的老客戶,今天過來的也不少,咱們古玩行的生意你可以放心。」陳滿貫笑著說道,今天是開業的日子,也表明他可以重新開始,他自然是感慨的。

  夏芍笑著點點頭,「晚上店裡的防盜要做好。」

  陳滿貫在這方面自然是有經驗的,夏芍這麼說只是因為店裡今天展出了青花大盤,風頭出的有點大。

  「那是自然,這點夏小姐放心交給我。」陳滿貫自信滿滿道。

  他的自信不僅來源於自己二十多年的經驗,也來源於夏芍。她可是玄學方面的大師!趨吉避凶可是她的專長,店裡要是有什麼事,她提前就能看出來,這種未卜先知的感覺實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夏芍點點頭,轉身問:「對了陳伯伯,你對拍賣這一行熟不熟?」

  陳滿貫一愣,「我還真有點瞭解。這一行在咱們國內興起的時間不長,但是國外和香港那邊可是有很有實力的國際拍賣行的。我早年在那邊參加過幾次,還真結交了幾個這方面的朋友。你想讓我們古玩行多送拍些物件,再打開些名氣?」

  夏芍卻是一笑,「不,我的意思是,我們要自己成立一家拍賣公司。」

  陳滿貫倒吸一口氣,他並不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好,而是覺得驚訝。他自從見識過夏芍的本事,從來就沒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少女來看待,他一直覺得,她既有很深的玄學易理方面的造詣,又有連他也比不上的精準的古玩鑒定眼力,更有敢闖的魄力,年紀輕輕就開了古玩行,這別說在同齡人裡,就是很多成年人也是比不了的。他覺得他一直把她看得很高,沒想到,現在才發現,他還是看低了她。

  她的心,絕不只在古玩行當。

  今天福瑞祥才剛剛開業,她就在琢磨下一步了。

  的確,拍賣行雖然在國內還是新興產業,但隨著東市的發展,隨著古玩熱的興起,這勢必是個發展前景不錯的產業。經過這一次夏季拍賣會,相信有眼光的人已經看出來了,但是有多少人有膽量嘗試就是個未知數了。畢竟像他這種年紀的人,大多數都願意守成,很少有人願意開疆拓土了。果然,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麼?

  陳滿貫歎了口氣,感慨萬分,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尤其是經歷了大起大落之後,心境平淡了很多,覺得跟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他只要能養家糊口,給妻子和兒女衣食無憂的生活,就很滿足了。

  但是陳滿貫有預感,跟著眼前這個少女,只怕他想平淡都不成。

  「先留意一下有資質的拍賣師、鑒定人員、產權經紀人、房地產估價師、土地估價師和一些證券執業人員。我們要做,就做最好的!各行各業有名氣的專家顧問也留意一下。我記得設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註冊資本,應該要不低於一千萬,而設立其他資產拍賣企業註冊資本則不低於一百萬。現在古玩行剛剛開業,到處都在用錢,先不急於一時。趕得上明年的夏拍就好。」夏芍說道。

  陳滿貫不由愣了愣,她都已經瞭解這麼清楚了麼?看來是勢在必行了。

  陳滿貫應承下來後,夏芍便吩咐他有事給自己打電話,她手機號碼已經給了他,若是有什麼古玩收上來拿不準的,可以找她來看看。

  然後,夏芍便回了家。

  這些年,家裡還跟前世一樣,住著父親廠裡分的老樓區。家裡是小了點,但父母感情好,夏芍又常在家裡擺換風水陣,父母身體一直沒病沒災,不僅如此,老家的爺爺奶奶家,也因為她暗地裡下了風水陣,二老這些年身體還算不錯。

  雖然爺爺的脾氣還是老樣子,但奶奶的身體比起前世倒是好許多。夏芍打算繼續幫奶奶調理身體,幫她渡過前世時那場大劫。

  至於福瑞祥的事,夏芍暫時不打算跟父母親透露,自己此時的年紀,難免叫他們擔心,還是等上了高中找到合適的時機再說。

  回到家裡,進門的時候,母親李娟正在廚房做飯,一聽見女兒回來,就拿著鍋鏟探出頭來,笑著問:「開學怎麼樣?」

  夏芍回屋放了包就出來洗手幫忙,對母親的詢問哭笑不得,「還能怎麼樣?不就是新學期麼,還是老樣子。」

  「怎麼能是老樣子?新學期,總該有個新氣象。你就要中考了,學習可不能落下,快去做作業看書去,不用你幫忙,媽忙得過來。」李娟攆著女兒,眼底的笑容卻是慈愛。

  夏芍哪裡肯,她接過李娟手裡的鍋鏟,「媽,我來吧。您去休息一會兒,上了一天班了,也累了。」

  她手法不著痕跡,李娟不肯給她,卻輕易被她搶了去,然後被擠到後頭。

  熟練地炒著菜,夏芍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意。以前,她性格內向,是從不跟家裡人說這些話的,總覺得說出來太肉麻了。但現在想想,只要母親聽了開心,肉麻點怕什麼?她覺得窩心,比什麼都好,自己寧願臉皮厚點。

  幫母親做好了晚飯,父親夏志元便下班回來了,只是一進門,便臉色發愁。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2:04 PM


第四十章 巷戰!

  晚上,夏芍跟父母親坐在桌旁吃著晚餐,氣氛溫馨。

  只是席間夏志元歎氣說:「這兩年廠子的效益不好,今年更是訂單特別少,隔三差五的才有活幹,再這麼下去,工資說不定都發不下來了。這兩年大妹夫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志濤前兩年也跟人合夥幹建材生意,都搞得不錯。現在就我們廠效益不好,我尋思著是不是也該琢磨琢磨出路了,萬一廠子倒了,不能叫你們母女倆跟著我吃苦。」

  夏芍端著碗,聽了這話不由笑得溫暖。她這一世,最想改變的就是家人這個分離的命運,現在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因為現在從父親的面相上,她完全看不出有與家人分離的徵兆。

  這說明,她的努力,有成果了。

  因而,不管吃飯的時候父母親怎樣擔憂,夏芍都只管寬慰,二老對她的寬慰自然只是聽聽罷了。

  誰都不知,夏志元工作的事,夏芍心裡早有安排。

  吃完飯,幫母親收拾了碗筷,夏芍便回了屋。

  第二天,很早就來到了學校。

  她這些年向來早起,每天早晨起來雷打不動的習慣便是打坐,調整元氣,導氣於周身,待達到平衡後才會開始一天的事情。

  來到教室,班裡還沒來幾個人,徐文麗和趙靜卻已經在教室裡。兩人在夏芍進教室的時候,同時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便叫夏芍微微蹙了蹙眉。

  剛才那一眼,趙靜眼神虛浮飄忽,明顯在躲避她,而徐文麗目露凶光,眉峰棱起,山根犯青,這是主兇惡的徵兆。

  夏芍目光一閃,走向座位的同時,開了天眼向徐文麗一掃。她如今動用天眼預知近期之事,不過只是一瞬間,根本就不會讓對方感覺異樣。因而只是一眼,夏芍便收回目光,眼神微寒。

  果然是桃花劫,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既知是劫,且在今日避它不過,夏芍便乾脆不避了,幾個小混混而已。

  傍晚放了學,夏芍故意慢悠悠地收拾東西,走在了最後頭。她家離學校步行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中間要經過不少老小區,這些社區巷子都比較窄,夏芍七拐八繞,選了處僻靜沒人的地方停了下來。

  「出來吧,跟了一路了,不累?」

  她轉過身,巷子口便轉出三個男人,兩瘦一胖,胖的那個約莫三十來歲,瘦的那兩個二十來歲,胳膊上都紋著刺青,兩個瘦子染了一頭黃毛,穿得流裡流氣。

  「喲!王哥,這小妞兒知道我們跟著她。」

  「她知道我們跟著她,還走得這麼慢慢悠悠,是不怕咱們呢?還是看上咱們哥兒幾個了?」

  那兩個瘦青年一人一句,哈哈大笑,放肆而淫邪。

  夏芍卻只是安靜地看著三人,淡淡的笑。她這些年練習玄門心法,皮膚白皙,玉瓷一般,透著淡淡的粉,身後紅豔的晚霞映進巷子裡,染了她雪白飄逸的連衣裙,整個人如在畫中。

  三人突然就愣住了。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夏芍卻向他們走了過來。

  這讓三人又是一愣,他們這些人,平時勒索恐嚇的事幹多了,見了他們的人不是躲就是逃,見多了怕他們的,還沒見過這麼敢大搖大擺走過來的,尤其對方還是個女孩子。

  「我知道是誰叫你們來的。」夏芍單肩背著包,慢悠悠說道,「回去告訴徐文麗,做人做事留一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我不願意欺負人,可也別欺負到我頭上來,今天的事下不為例!否則,後果自負。」

  三人互看一眼,那姓王的男人先笑了,「小妹妹膽子挺大。既然你已經知道得罪了什麼人,那我們就好說話了。對方請我們兄弟來教訓教訓你,讓你離那個姓元的小白臉遠點!不過……」

  他目光色咪咪在夏芍身上轉了轉,「我看妹妹挺和哥兒幾個眼緣的,不如你陪咱們幾個去迪廳裡玩玩,教訓你的事就這麼算了,怎麼樣?」

  「你要是跟咱們今兒晚上去玩個痛快,以後誰要是欺負你,我們可以幫你擺平!」

  「對!我們哥們也是講義氣的,答應了兄弟的事,不辦的話,叫我們面子往哪裡擱?除非你給我們點好處。」

  其他兩人也從旁說道。眼睛卻早已放肆地在夏芍身上打量,這妞兒太漂亮了!也說不出來哪漂亮,反正就是叫人看了移不開眼。要說他們平時也沒少玩學生妹,可是怎麼就從來沒見過這麼特別的呢?今晚帶去玩玩,滋味一定很爽!

  三人盡情在腦子裡意淫,夏芍卻笑了。

  她這一笑,帶點寧靜雅致,說出口的話卻有點諷刺,「哦?也就是說,你們的哥們義氣,是可以通過玩女人來抵銷的,是麼?」

  三人一愣,接著有點惱,其中個子高些的瘦青年喝道:「少他媽廢話!要不是看你這小娘們長得還算標緻,我們他媽跟你廢話這麼久?一句話!來不來!」

  夏芍卻仍在笑,看不出半點恐慌來,談天般的語氣,「我要是不來呢?」

  「不給面子是不是?」那姓王的胖男人也拉下臉來問。

  「你們有面子?」夏芍笑意更深,挑眉。

  「媽的!給臉不要臉!哥們他媽把你在這巷子裡就辦了!你信不信!」那瘦高個頓時就怒了,手中煙頭一掐,狠狠往地上一摔,伸手便要來抓夏芍。

  那人伸手便抓向夏芍的手腕,然而,手還沒碰到她,便覺膝蓋一陣劇痛,一道大力讓他整個身子都騰了空,緊接著向後飛撞而去!

  後頭三米遠摞著一堆木箱子,那人砰一聲撞上去,連人帶箱子一起砸到地上,登時就起不來了。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那倒在地上的人連氣都喘不順了,更別提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旁邊那兩個還站著的男人卻是驚了。

  反應過來後,那為首的王哥雖然心中驚異於夏芍的身手,卻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頓時便叫罵一聲,揮拳向夏芍砸了過去!

  夏芍卻比他先動了,她肩上的包瞬間一掄,直接拍在了那胖子臉上。與此同時,她手肘一撞,旁邊的男人便慘叫一聲撞去牆上,捂著胸口咳嗽一聲,接著便嘔了出來,可見夏芍這一撞的力道。

  然而,她並未停,手肘撞上那男人的一瞬,腳尖一踹,那被書包砸到臉上的胖男人頓時狗啃泥似的趴倒。

  夏芍卻在他趴倒在地的一瞬,一手握住男人的手腕,身子淩空而起,落下時一腳踏在男人肥胖的肩膀上,那男人頓時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他的手腕正被夏芍擰著壓去背後,只要她輕輕一按,這隻胳膊怕就要廢了。

  這時,那撞去牆上的男人掙扎著要起來,夏芍目光一掃,手中拎著的書包揮手便甩了出去。不過是一個包,裡面又沒裝多少東西,按理說不該有什麼殺傷力,但那人被砸個正著,頓時兩眼發黑,腦門如遭重擊,身子一晃,便暈了過去。

  夏芍看也沒看他,她微微俯低身子,問:「交代你傳的話,記住了麼?」

  「記記記、記住了!記住了!」

  「那就好。」夏芍一笑,「給你個忠告,別想著報復我。不給我安生日子過,我就叫你們沒日子過。懂?」

  那男人哪裡還敢搖頭,此時已經痛到說不出來,滿頭大汗地不住點頭。他沒有辦法回頭,卻能感覺到少女悠閒的語氣,甚至能想像出她此刻臉上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最終,夏芍滿意點點頭,鬆開手優哉遊哉走去前頭,拾起自己的包拍了拍灰塵,接著背在肩頭,慢悠悠走出了巷子。

  直到她走出巷子,三個男人還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而巷子盡頭對面的路邊上,一輛黑色紅旗車緩緩搖下車窗……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2:04 PM


第四十一章 師兄?


  車內坐著兩名男子。

  望向著夏芍離開方向的那名男子一身米色的ARMANI休閒裝,顧盼神飛,拍手贊道:「好!身手敏捷,下招利索,實打實是練家子的招法。這三個人運氣好,對方手下留情了,不然剛才那兩下子,足以叫他們在醫院躺個一年半載。呵,有點意思。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東市這種小地方,還藏龍臥虎。」

  男子幾乎扒在車窗上,修長的手指在夕陽的霞彩裡染著潤澤的光,一看便知平時保養極好,身份非富即貴,但他隨意的動作卻跟尊貴的身份搭不上一點邊。

  「人外有人。」

  這時,一道冷沉的聲音自旁邊傳來。

  這聲音與其說冷,不如說是漠然,帶了涼,聽不出情緒起伏,在昏暗的車子裡冷不丁傳來這麼道聲音,膽子小的說不定能嚇出病來。

  聽見這聲音,那面容俊帥的男子卻明顯一愣,迅速回頭,「你總算開口了!聽你說句話可真不容易,這一路快悶死我了!」

  男子眼神發亮,很欣喜,很興奮,「你對剛才那女孩子的身手感興趣?不然你怎麼捨得開口說話?哎,我說你終於開竅了,也有看女人的時候了?」

  他扭頭望進巷子裡,夏芍的身影早已不見,他卻依舊摸著下巴思索,似乎有點話癆,「年紀是不是小點?這年紀追到手了,還得放家裡養幾年,雖然是別有趣味,但我還是喜歡成熟的女人,胸大,懂事,風情萬種。嘖嘖,想不到你居然好這一口……怪不得你這些年總是孤家寡人……」

  男子自顧自聒噪,身旁的男人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只是低著頭,車子昏暗的光線裡看不清他的眉眼,卻能看見他正攤開的掌心裡,放置著一只玉葫蘆的掛件。

  此時此刻,如果夏芍在這裡,她一定會很驚訝。

  因為這只玉葫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通體散發著金吉之氣,竟是件法器!

  這件法器,無論從器形上,還是從大小上,都跟她拜師那年,唐宗伯送她的玉葫蘆一模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男子的目光也落在那玉葫蘆上,頓時不再聒噪,只是看了一會兒,便歎了口氣,對司機道:「開車吧,辦正事要緊。」

  車窗緩緩搖上,車子漸漸駛離了巷子對面的馬路。

  車窗搖上前一刻,隱約聽見男子聲音傳來,「這回要是還找不到,你可得回去任職。軍區還是省委,隨便你。老首長交代的任務,我要是勸不動你,回去就等著挨我家老爺子的訓吧。」

  ……

  發生在巷子對面車裡的事,夏芍並不知道。

  第二天又逢週末,學校照樣放假,她便回來老家山上陪伴師父。結果卻發現唐宗伯一副感慨的模樣,一上午就歎氣了好幾回。

  「師父,是不是您老人家又有故友要來,要不要我給您占一卦?」夏芍端著水果盤子過來,放在院子裡的石榴樹下,笑著逗唐宗伯。

  唐宗伯瞪她一眼,笑著一擺手,「不用。我老人家也算寶刀未老,此地天機本就紊亂,我要不想讓他找著,他就找不著。」

  「他?師父說的他,是誰?」夏芍托腮望來,眸底卻有疑惑和憂心的神色。

  師父過往的一些事,到現在也沒告訴她,師父越是不說,她越是擔心。總覺得他隱瞞的事一定不簡單。

  老人歎了口氣,負手遠望,語氣懷舊,聲音不大,卻清楚傳來,「那小子現在算起來該有二十五了吧?按輩分,他可是你師兄咧。」

  「……」

  夏芍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向來平靜淡然的她,臉上也露出了驚奇的表情,「師兄?我什麼時候有個師兄?」

  唐宗伯一笑,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你師兄跟著我的時間可比你長咧!他三歲就跟著我學玄門術法了,在奇門陣法一道上可是奇才!十五那年我們師徒分開的,後來……唉!這些年,以那孩子的性子,只怕找我找得很苦吧。」

  唐宗伯揮揮手,歎了口氣,看起來像是不欲再說。

  夏芍卻是因這番話又想起了唐宗伯的過往遭遇,師父是七年前來到這裡山上住下的,他說他之前在香港,可他遇到了什麼事才導致雙腿殘疾的?他一直不肯對自己說,她雖然耐著性子等他老人家開口,心裡卻難免擔憂。

  「師兄的事,師父怎麼從來沒說?」夏芍試探著打聽,畢竟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師父唯一的徒兒,今天忽然聽說還有個師兄,她也是難得有些好奇心。難免想知道自己師兄是什麼人,有沒有機緣見上一面之類的。

  「為師不跟你說,是因為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唐宗伯回身,看著夏芍的眼神慈愛,「再過兩年吧,現在跟你說了,對你沒好處。」

  既然唐宗伯都這樣說了,即便夏芍心裡再疑惑,也只得尊重師父的意思。

  她當即沒有再問,師徒兩人像往常一般練氣打坐,研習玄學易理,飯時夏芍下廚炒了兩道拿手小菜,師徒兩人山中生活閒適安樂。

  週末傍晚,因為第二日要開學,夏芍才只得又回到東市的家中。

  但一進門,就見母親李娟放下電話,神色驚慌地要出門。正巧夏芍開門進來,差點撞上母親不說,更是見她眼圈都紅了。

  夏芍立刻問:「媽,出什麼事了?」

  李娟一見女兒回來,眼淚就掉下來了,哭著說:「我也不知道,剛剛你爸單位的朋友打電話來,說是下班的時候,你爸突然被幾個小混混給打了,現在正送醫院呢!」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12:05 PM


第四十二章 夏芍的憤怒


  夏芍一聽,當即就眼神一寒,她自然猜出父親這一災是怎麼來的,這兩天正逢週末,她在山上陪師父,沒見著父親,也就沒發現他有這一災。

  她警告過那群小混混的,一直以為就算他們不聽勸,也應該是找上她報復,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竟動了自己的家人。

  夏芍深吸一口氣,內心難得動了真怒。她當即安慰了母親,隨後便和她一起趕往了醫院。

  兩人來到醫院的時候,夏志元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頭上包著繃帶,腳上打著石膏,看起來傷得不輕。詢問了醫生才知道,他肋骨斷了兩根,右腿小腿骨折,頭上也縫了八針。把他送來醫院的廠裡的同事害怕那幾個混混報復,沒敢報警,就先打電話通知了夏芍家裡。

  李娟一見躺在床上的夏志元就哭著撲了過去,「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得罪什麼人了?」

  夏志元嘴角腫得老高,全是青紫,說話沒氣沒力,「我哪知道得罪什麼人了,咱家人都老實本分的……」

  「爸,你別說話了,先好好休息。」夏芍走過來拍拍父親的手,嘴角卻緊抿著,一個冷峻的弧度,眼裡哪還有平時的平靜淡然?她轉過身,看向將夏志元送來的同事,這同事她認得,姓蔡,算是夏志元的老友了。

  「蔡叔,你還記得那幾個小混混長什麼樣子麼?」未免累及無辜,夏芍還是詢問了起來。

  蔡廣聽了這話不由一愣,「小混混還能長什麼樣子?染著黃毛,身上紋著紋身,流裡流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們一大幫子人,少說有七八個人,我就記得裡面有個胖子。」

  夏芍聞言,眼底冷意更盛。

  果然是他們!

  她瞇起眼,眼底的冷意落在蔡廣眼裡,不由驚愣。老夏家這個閨女,平時乖巧得很,從來沒見她有這種表情。

  待反應過來,蔡廣趕緊勸道:「我說小芍,你問這些幹什麼?你該不是想報警吧?可別報警!那些個人不是什麼好人,知道你報警,不會放過你們家的!你一個女孩子家的,要是被這些人纏上了,那可怎麼是好?咱們普通老百姓家的,就求個日子安穩,你爸這事就當是天降橫禍,忍了吧!」

  這話不由讓病床旁掉眼淚的李娟轉過頭來,她看向自己的女兒,眼裡也有擔憂和驚恐,「我說你這孩子,可不許攙和這事!知道麼?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我們解決就行了,你什麼都別管!」

  「我知道了,媽。您別擔心,還是照顧好爸吧。」夏芍走過來,微微一笑,安撫母親。隨即輕輕垂眸,掩了眸底的寒意。

  不管?難道她的父親,就這麼白挨人的打?

  冤有頭債有主,這事是她教訓那三個小混混種下的因。但究其源頭,徐文麗若是不找她的茬,她就不會教訓那三個混混,那些人也就不會報復到她爸身上。

  但夏芍不會天真地以為三個被找來教訓她的小混混,會對她家裡的事也瞭解得這麼清楚!畢竟她父親是誰,在哪裡上班,長什麼樣子,這些事如果沒有人從旁指點,幾個小混混,哪裡會這麼準確地就在廠子外頭把她爸給堵了?

  這個對她家瞭解這麼清楚、又和她有仇怨的人,除了徐文麗,夏芍不做他人想。

  這些年來,夏芍覺得自己一直恪守師父教導,絕不妄欺凡人,做事情她向來低調,一門心思只在強大自身和為家人的將來打算上。班級裡的那些事,說實話她真沒放在心上,一群沒長大的女生,她沒有時間陪她們爭風吃醋。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十五六歲的年紀,竟有人的心思能這麼毒,為了個喜歡的男生,竟能糾集社會人員,把她的家人給打了。

  若在上一世,這虧她家人還真得這麼嚥下去,但這一世,她絕不叫父母親吃這種啞巴虧!欺負到她家人身上,就得給她付出代價!

  等著!都等著!

  一個也跑不了!

  夏志元的傷勢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天,他卻覺得最近廠子發不下工資,不想花太多錢,堅持要回家裡養著。

  夏芍和李娟兩人極力勸說,最終還是把他留在了醫院裡。

  開玩笑,現在夏芍還怕家人住不起醫院?雖然她的古玩行剛開業,但只那一只青花大盤就價值近億,其餘的古玩加起來,她如今少說有個兩三億的身家。別說父親住院的費用了,她把這醫院買下來都成!

  陪著父母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兒,安撫了驚魂未定的母親,見父親睡著了以後,夏芍才提出來要回家。

  夏志元住院,晚上李娟自然要在醫院陪床,第二天夏芍還得上學,她一說要回家,李娟馬上就答應了。只是不放心,叫她回家以後一定要鎖好門窗。

  夏芍答應下來,出了醫院卻沒有回家。

  她不可能回家,今晚,她要幾個人從東市消失!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3 PM


第四十三章 我找你們老大!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色剛黑下來。

  夏芍見天色還早,心知徐文麗和趙靜家中定然還沒睡下。她們既然敢找人打上她父親,夏芍便打算讓她們自食其果,嘗嘗傷及父母的滋味!

  但她要布風水陣,需要夜深人靜神鬼不覺之時。因而,夏芍當即便決定趁著這時間,先處置了那幾個打人的小混混。

  拿出手機,夏芍先給陳滿貫打了個電話,向他詢問了點事情。

  陳滿貫是國內有名的古董富商,他生意鼎盛時期,黑白兩道認識的人都不少,夏芍向他打聽的,就是東市黑道的事。

  現在東市的黑道,被盤踞北方的地下黑道安親會所掌控。據說,安親會的前身是清雍正年間以漕運業建立起來的歷史悠久的幫會青幫。共和國建立之後,幫會便退居地下,以實業集團的名義經商洗白,但其實暗中仍然掌控著地下黑道,且在美國等國外都設有分堂,在世界黑道上都是一支梟雄。

  東市雖然是三線小城市,但因香港集團來投資的事,敏感的人都覺察出了這座城市即將飛速發展的潛力,因而安親會剛剛決定在這裡設下分堂。

  「聽說安親會的新任當家在分堂落成那天會親自到場,所以咱們東市現在黑道上有頭臉的人物都在準備這件事,市中心剛落成一家億天俱樂部,他們談事情應該就在那裡。」手機那頭傳來陳滿貫的聲音,「夏小姐,要不要我出面?別的不說,托您的福,我老陳現在東山再起,在咱們東市地頭上還是能說得上話的,只要我打個電話,保準叫那幾個小兔崽子吃不了兜著走!」

  「不用。我家人的事,我親自解決。」夏芍掛了電話,望著剛剛華燈初上的東市夜景,冷然一笑,隨即向市中心走去。

  陳滿貫所說的億天俱樂部在東市來說,的確稱得上頂級。整座樓有十五層高,在1997年的東市,算得上高樓大廈了。

  至少這地方對於前世的夏芍來說,是沒有資格踏足的。裡面的人在當時她和周圍同學的眼裡,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個世界裡,揮金如雨,紙醉金迷,富家公子千金、政商名媛來的地方,在她們眼裡是神秘、嚮往而又帶點自卑和怯懦的。

  億天俱樂部底下一層是舞廳和吧台,走廊安排有休息區,往上是VIP包房,再往上是多功能的娛樂廳、賭場和洗浴中心,裝修豪華。最頂層的三層則是會議室和私人用所,不對外開放。

  這家俱樂部自從開業,便吸引了東市上層的一些人紛紛前來銷金。由於第一層是舞廳和吧台,對出入人員沒有限制,但是越往上,所需要的VIP等級和會費越高。

  天色黑沉,夏芍一身白色連衣裙立在俱樂部門口,聽著裡面傳來的嘈雜的音樂聲,再望一眼街上的霓虹閃爍,忽然感覺恍若隔世。

  這一世,她也沒到過這種地方,在山上學習玄學術法久了,她便喜愛清淨自然的地方,像這種人員嘈雜空氣污濁的地方,她自然不愛踏足。

  但是今夜,她來了。

  過了今晚,她要東市沒人再敢動她的家人!

  至於徐文麗和趙靜,等她今晚擺平了東市的黑道,就該去動動她們家的風水了。

  冷哼一聲,夏芍便往俱樂部門口走去。

  守在門口的服務生遠遠便注意她了。只見對面走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身白裙,長髮披肩。她看起來既不像是出入俱樂部底層的舞女坐台、或者早早混社會的小太妹,也不像是趾高氣揚、一身名牌的富家女,身邊連個男伴也沒有,就這麼自己走了過來。

  她慢步而行,晚風吹起她的白裙,一種柔美寧靜的氣質,皮膚玉瓷似的,霓虹下竟隱隱起了一層淡淡的白光。

  兩個守在門口的侍應互望一眼,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原本,進入俱樂部一層的舞廳和吧台的人是不必盤查的,但兩個人也不知怎麼的,就把夏芍從門口攔了下來。

  「對不起小姐,您……請您出示貴賓卡。」先開口的侍應差點說錯了話,他剛才差點問:請問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不管怎麼看,這女孩子都不像是會來這種魚龍混雜之地的人。

  夏芍微微一笑,兩個侍應卻都是一驚,因為人到了近前他們才發現,這少女竟周身散發著一種沉穩而又威嚴的氣勢。儘管只是一笑,兩人卻都感覺到了壓力。

  隨即,便聽她道:「我找你們老大。」

  「……」兩人又是一愣,一人反應快些,吶吶問道,「您找高哥?請問您有預約麼?」

  夏芍冷嘲一笑,閒閒說道:「我不管他是高哥,還是矮哥。總之,東市地頭上誰坐第一把交椅,就讓誰來見我。或者,我去見他。」

  這話一出口,兩人再鬧不清是怎麼回事,也聽出一點火藥味來了。而且,聽這少女的意思,她和高哥壓根就不認識?

  不認識,她敢來找高哥麻煩?她知不知道高哥在東市地頭上是什麼人物?那可是安親會分堂的堂主啊!

  兩人驚疑不定,夏芍卻明顯沒耐心在這裡跟兩個侍應糾纏,她抬腳便往裡走。

  這時,從大廳裡面搖搖晃晃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手上端著個酒杯,胳膊上盤著紋身,喝得半醉不醉,說話舌頭打結,「什麼人……在門口堵著……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那人搖搖晃晃走出來,一眼看見夏芍,眼底立刻露出驚豔神色,接著便咧開嘴笑了,「喲,好清純的……妞兒!來來,陪……哥哥到裡面去……喝、喝個痛快,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他邊說邊來抓夏芍手腕,卻只見夏芍臉上的笑容慢慢漾開,一瞬間甜美。

  那人眼底驚豔神色更甚,心裡更是癢得不行,但手還沒觸上她手腕,便只覺她手腕極為滑溜地從他掌心一溜,接著便手掌一翻!

  「哢嚓!」

  一聲哢嚓聲隱在大廳裡傳出來的嘈雜聲裡,幾乎沒人聽見,但門口的人卻個個睜大眼。只見那人的手肘突然間向外翻去,整個胳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姿態。

  門口一瞬間死靜,所有人都盯著那隻扭曲變形的胳膊,仿佛不敢相信所見到的。直到那混混發出一聲慘叫,所有人才驚醒過來,原來真的是這少女,在一瞬間把一個大男人的胳膊給扭斷了!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那人跪在地上,疼得立刻醒了酒,滿頭大汗,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這事態令挽著男人胳膊,要進入俱樂部大廳的幾名打扮高貴的女子驚嚇不小,頓時便尖叫起來。門口很快亂了,裡面看場子的人紛紛衝了出來。

  「什麼人敢在安親會的地頭上鬧事!」衝出來的大漢滿臉殺氣,目光沉沉一掃,眼前卻閃過一道白色人影!

  門口圍觀的人群忽然一聲驚呼,只見那剛衝出來的彪形大漢,突然之間被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一腳又給踢飛了進去!

  近百公斤的大漢被人一腳踢飛,正撞上裡面衝出來的幫會人員,一群人紛紛仰倒,跌進大廳。

  大廳內,頓時大亂。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4 PM


第四十四章 踢場,邂逅

  俱樂部大廳的舞池裡頓時一片大亂,在滾動的燈光裡熱舞的男女紛紛被砸進來的幫會人員嚇著,慌亂閃躲。

  走廊休閒區裡衝出來一群幫會成員,手持著明晃晃的刀具,兇神惡煞。然而,等一群人看清楚了來踢場子的人時,卻都是一愣。

  這膽大包天、敢來砸安親會場子的人竟然是名少女,看起來柔弱文靜,出手卻乾脆狠辣,凡是試圖拿下她的人,全都錯筋斷骨,慘叫著跌出去。她進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地面上就橫七豎八躺了二三十人。

  見這架勢,幫會人員自然不會再把夏芍當成一個普通的少女看待,紛紛持刀揮舞了過去。

  這些刀具不像是電影電視劇裡看見的街頭混戰那樣,小混混拿著的都是長短不一的刀具,安親會的打手刀具全是統一配備,人手一尺長刀,刀刃開得鋒銳,這一刀砍下來,血肉橫飛,斷胳膊斷腿,絕不含糊!

  原本想往外跑的人一見這情形,誰還敢動?都怕往外跑時被砍中,於是紛紛躲去角落,有些女子已經捂上眼不敢看,就怕看見太過血腥的場面。

  然而,終究有膽子大些的偷偷從指縫裡往外看,但卻並未見到意料中的血腥場面。

  只見那少女游走在四五十個男人中間,出手快狠準,且角度極為刁鑽,腕脈、手肘、腋下、內膝,全是不好防備之處。每番出手,長刀必然鏗鏘落地,地上趴倒一片!

  且這少女似乎討厭見血,奪下的刀,只拿刀背砍人。但只要是刀背落下,必能聽見叫人冷寒的骨裂聲,倒在地上的人沒有一個能再爬得起來的。

  在這混亂的場面裡,舞池對面的吧台處,卻有一名男子安靜的喝著酒。

  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一身黑色休閒裝,衣袖微微挽起,手中一杯紅色酒液。酒液在滾動的霓虹燈下漾動著惑人的顏色,映在他V領衣衫下微微露出一線的胸膛上,極為惹人遐想。

  男人在夏芍打進來時,目光在她身上微微一落,接著便平靜無波地轉開,繼續喝自己的酒。酒液裡映出他劍鋒般的眉,冷如黑夜的眸,一張幾近讓女人瘋狂的臉,臉上卻只寫了四個字——生人勿近!

  他只喝自己的酒,好似周圍的慘叫、打鬥、尖叫、喝罵以及骨頭碎裂的聲音,一切都與他無關。

  與其說是與他無關,倒不如說不在他的世界裡。那是一種冷漠到極致的氣場,好似他的世界裡只有自己的酒杯,身外便是天塌地陷,也不在他眼裡。

  這與整個場面格格不入的男子,自然早已引起夏芍的注意。

  她手上得了空,看準一個撲過來的小混混,甩手就把人朝著那男人丟了過去!

  她這麼做,自然不是找茬,而是為了試探。這人看起來太不同尋常,她得試試看他是不是幫會裡的人,說不定,就是她要找的東市地面上的黑道老大。

  那小混混踉蹌著摔過去,一頭栽在吧台上,砰一聲巨響,嚇得吧台裡的服務生抱頭蹲去裡面,那男人卻連動都沒動,眼皮子都沒掀,腳旁就躺著個頭破血流的人,他卻看也沒看一眼,全然事不關己。

  夏芍微微挑了眉,因為她發現男人身上的肌肉沒有出現絲毫緊張的狀態,表明他這副樣子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不關心周遭。

  而且,他知道這混混砸不到他身上去?

  夏芍不由輕輕勾起唇角,這讓向來心潮平靜如湖的她,眼底也不由露出一點點興味。

  接著,竟難得起了玩心,她把衝殺過來的幫會人員一個接一個的,通通往男人那裡丟了過去!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能無動於衷到什麼時候!

  夏芍撈著人就往男人那裡踹,但那男人的定力顯然出乎她的意料。

  於是,接下來場面混亂的大廳裡,就出現了極為滑稽的一幕。

  只見大廳裡人影呼嘯,慘叫迭起,卻都是朝著吧台處坐著的男人招呼去。漸漸的,那些小混混一個壓一個,疊成了小山高。漸漸的,躲在角落的眾人終於慢慢換了怪異的臉色。

  這兩人,認識?

  有仇吧?

  沒仇的話,這少女怎麼能這麼對這男人?瞧那人堆疊的,都快把這男人給埋起來了。

  可是,若說是有仇,又看著不太像。因為這少女把人丟過去之前,必定卸去對方手裡的刀,再把人給踹過去,這顯然是不想傷著那男人。

  這到底是在演哪一齣?

  眾人搞不懂,夏芍卻漸漸住了手。因為她把人丟過去的時候順道觀察了這些混混的表現,這些人對那男人,沒有表現出任何認識的跡象。

  如果男人是安親會的人,像他這樣的人必定是個人物。而底下的小混混必定對他畢恭畢敬,至少被丟去他周圍,打擾到他,也應該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可這些人的表現,完全不像認識他。

  看來,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夏芍看了男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既然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就不找茬了。今晚還有正事要做,換做平時,她或許會因這少有的興致多逗留一會兒,但今夜她不會忘了她是來幹什麼的。

  因而,夏芍在解決了最後一個衝過來的小混混後,就迅速離開舞池,闖進走廊休閒區,一路打著往樓上而去。

  樓上又衝下來一批人,夏芍二話不說踹了丟去樓下,她不想浪費時間,但凡遇敵,必是一招制服,身手淩厲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她以一敵眾,一路留下哀嚎,卻沒注意到,在她衝去樓梯口的時候,吧台處的男子終於放下酒杯,緩緩轉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時間難得有點久,直到她的身形消失,他才慢慢收了回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5 PM


第四十五章 老大有請


  安親會在億天俱樂部裡佈置的人不少,夏芍一路打來,少說撂倒了一兩百人。

  賭場安排在第八層,當夏芍打上去時,走廊上衝過來數名身穿黑色西裝的人,這些人一看就比下面充當打手的小混混們訓練有素,手往腰間迅速一探,接著手中便多了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夏芍。

  「什麼人敢在億天鬧事!不想活了!」

  夏芍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跟真正的槍械面對面,換做從前,她定然會不知如何面對,但現在,她還真不怕。

  她這幾年的內家功夫已經練到了暗勁上,加上玄門的養氣功夫和對天地元氣的操控,這麼近的距離,這些人想在她面前拔槍,還真是難了點。

  夏芍微微一笑,仍是淡雅模樣,笑容卻只叫人覺得冷,「我討厭別人對我拔槍,收起來!否則,讓你們這輩子都拿不起槍。」

  衝過來的黑衣人聽聞這話,先是一怒,接著便紛紛瞪大眼,滿臉驚駭!

  入幫會以來,黑道間的拼殺不斷,他們都是久經戰陣的人,卻從來沒遇見今天這種怪事!此時他們伸著手,舉著槍,卻別說手指動不了,連整條胳膊都冰冷麻木了!

  這是怎麼回事?

  「我要見你們老大!帶我去見他,否則,我不介意一層一層打上去。」夏芍一腳把身後撲過來的一個小混混踹下樓梯,回頭說道。

  但凡夜間娛樂場所,向來都是陰煞喜歡聚集的地方,只要引動一點到人身上,沒人可以動得了!當然,這些在普通人眼裡,都是難以理解的範疇。即便是黑道的人,在夏芍眼裡,也只是普通人罷了。

  她冷笑一聲,補充道:「但是,我的耐心有限。如果真叫我一層層打上去,保不準我打到哪一層就失去了耐心,不想打了。到時,或許我就不想見你們老大了。如果我不見他,而我心情又不好,倒楣的就是你們億天!」

  夏芍這話可不是說假的,把這億天俱樂部動動手腳,令其變成散財的死局,對她來說輕而易舉。重生之後,她還沒幹過這種事,但她不介意試試。

  億天俱樂部八層賭場的樓道裡,頓時一片詭異寂靜的混亂,樓梯上東倒西歪的打手,樓道裡數名訓練有素舉著槍卻動不了的黑衣人。

  眾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總覺得這狠話說的有點可笑,東市地面上,不管誰說出這麼句話來,眾人一定大笑其不自量力,但此時此刻,卻誰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們被區區一個少女制住是不可爭議的事實。

  明明是混亂的場面,此刻卻有一種詭異的寂靜感。

  而這種寂靜的畫面,透過樓道安置的攝像頭,傳進了頂樓的一間會客室裡。

  不久之後,終於有一名幹練冷肅的人員前來傳話。

  「這位小姐,我們大哥有請。」

  ……

  夏芍被帶到了頂層的會客室。

  會客室裡裝修得豪華氣派,一進門,便看見一名三十來歲的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桌後。男人面容粗獷剛毅,一看便是個硬漢。

  這人便是東市黑道的一把手,安親會在此堂口的堂主,高義濤。

  「大哥,人到了。」那將夏芍帶來的面容冷肅的男人報告了一聲,便關上了門,負手直立,站在了門邊。

  他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夏芍出門的道路,夏芍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她也沒特意去看高義濤,而是目光掃了眼他身旁。

  高義濤身旁,立著一名五十來歲的老者,老人左眼一道縱深的疤痕,似是傷了眼睛,因而左眼一直瞇著,看起來有點可怖。他身量中等,面有紅光,目光炯亮有神,不怒而威,一看便是個練家子!

  且這間會客室的沙發上還坐著兩個男人,都是一身黑衣,眼神冰冷。兩人見夏芍進屋來,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死人。

  夏芍只掃了他們一眼,便知這兩人身上都背了不少人命,一身煞氣,絕非外面那群烏合之眾能比。

  這兩人正是安親會總部的左右護法,郝戰,華晟。兩人來東市正是為了新堂口落成的事,沒想到正遇見夏芍來踢場子。

  夏芍在兩人冷寒的眼神注視下微微一笑,自如地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看向高義濤。但一開口的話,卻令任何人都想不到。

  「高老大,最近家中有動土之事?」

  夏芍既然能在億天鬧事,她的膽量和身手,屋裡的人都已經有所瞭解。所以看到她進屋之後如此自如也並不驚訝,畢竟屋裡的人都是經歷過陣仗的。但儘管如此,幾個人還是被夏芍的一句話給問愣了愣。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不搭邊?

  高義濤坐在落地窗前,目光落在夏芍身上,喜怒不露,卻給人一種沉沉的壓迫感,「夏小姐,你今晚在我們億天傷了這麼多兄弟來到這裡,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句話吧?」

  夏芍輕輕挑眉,別有深意一笑。她笑的自然是高義濤對她的稱呼。

  夏小姐?

  她從樓下一路打上來,半個小時不到,高義濤這裡竟然就弄清楚了她的身份。安親會不愧為北方黑道的掌權者,即便是在東市這種小地方,能量依舊不小。

  這正是夏芍一進來不開門見山的原因。她如今事業剛起步,這兩三億的身家在東市算得上頂級,但在掌控著整個北方地下黑道,且有國際財團實力的安親會面前,自然就沒什麼優勢了。

  要跟人談判,自然要有談判的資本。

  她今夜是來鬧事的,但她不會被憤怒沖昏了頭。打她父親的人要辦,但夏芍打的是將整個東市的黑道一起給擺平的主意。

  她這人,性子比較懶散,怕麻煩。平日裡的小麻煩她是能躲就躲,但一旦真遇上不得不辦的,她寧願直搗源頭!辦幾個小混混,不如把整個東市黑道都擺平,日後在東市,就沒人再敢動她的家人。

  從源頭入手,類似的事才不會再發生。她不會再給人傷害家人的機會。

  夏芍一笑,儘管笑意仍是有些冷,卻往沙發裡融了融,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才道,「自然不是。只不過,剛才進門時,見高老大五黃煞氣纏身,家中近期必有凶事,因而免不了問一句罷了。」

  她語氣閒適,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

  會客室裡卻安靜了。

  高義濤皺起眉頭,很明顯不信這些。

  他身旁的老人卻是抬眼和郝戰、華晟互望一眼,眼中的意味有些怪異。

  他們三人與高義濤不一樣,高義濤只是東市地面上的老大,安親會一個分堂的堂主,而他們三人卻是安親會總部的高層。正因為身居高位,知道的秘聞也多。

  這個世界上,每年國家公安部都有秘密入檔的案件,這些案件極為詭異,查無頭緒,有的甚至牽扯到一些用科學解釋不了的事,而這些秘密檔案裡的案件,有不少都是風水術師的手筆。而世界商業圈內更是如此,不論內地、香港、東南亞甚至是華爾街,每個國際大財團背後,都站著一個神秘莫測的風水師。

  這些風水師,若論真才實學,莫過於玄門。

  說起來,安親會與玄門,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據說,清朝時期玄門的掌門,與當時的兩大幫派青幫和洪門的當家,是燒黃紙換命拜把子的兄弟。從那以後,玄門歷代與兩大幫派交情甚厚。即便是到了現代,青幫和洪門早就更名為安親會和三合會,暗地裡掌控著南北黑道,玄門的掌門依舊與兩大幫會的當家交情不錯。

  只不過,玄門如今傳承的人數很少,且行事隱秘,世上多數人不知其名。但這兩個字在安親會和三合會,還有世界各大財團當家人耳朵裡,可都是響噹噹的。即便是花重金,也不一定能請得動玄門的嫡傳弟子看風水。一旦玄門的弟子肯動動手,那政商兩界的大鱷們可都是要趨之若鶩的。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安親會。安親會因為和玄門有很深的淵源,也就很有面子,每回公司或是分堂動土,都會事先請這些人來看過風水。

  所以,此時此刻,三人沒想到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少女,竟提及玄學風水之術。這實在是……有些好笑。

  除了玄門的人,這世上還有人敢在他們面前提風水?也可以說,他們的眼界早被玄門弟子給養刁了,其他人還真看不上!

  而眼前這個氣質淡雅乾淨的少女,顯然打錯了主意。

  呵!有趣!

  哪裡來的無門無派、沒有傳承、半路出家的神棍,敢拿來糊弄安親會!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5 PM


第四十六章 五黃煞


  會客室裡,終於傳來一聲冷哼,帶著嗤笑。

  「還以為來我們億天鬧事為了什麼。原來就是來忽悠人的?小姐,你膽量很令人欽佩。不過,忽悠人之前,你也不打聽打聽,安親會是什麼地界!奉勸你一句,膽大包天的人往往都自以為是。而自以為是的人,通常都死得比較早。」

  說話的男人髮夾淡淡的酒紅色,面有不爽,正是左護法郝戰。他看著夏芍,眼神帶著冷嘲和淡淡的失望。

  原本見這少女膽量和身手都挺不錯,沒想到,竟是打著以神棍的名頭來安親會撈好處的心思。她竟敢騙到安親會頭上來,膽子也太大了些!

  郝戰自然明白夏芍不可能知道安親會與玄門的關係,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玄門的,知道人都是非富即貴。而這少女還不夠格!

  夏芍抬眼看了郝戰一眼,卻是不惱不怒,反而笑容越發深了,贊同地點頭道:「沒錯,自以為是的人,通常都死得比較早。所以,人還是別太自以為是的好。」

  郝戰的想法只能說對了一半,夏芍確實不知道玄門和安親會還有這麼深厚的歷史淵源,唐宗伯從來就沒對她說過這些。以至於此時此刻,兩方見了面,誰都不認識誰。

  郝戰一聽就皺了眉頭,眼裡帶起火氣,明顯是個火爆脾氣。她這話什麼意思?是在說自以為是的人,是他?

  夏芍卻不再理會他,而是將目光又轉向高義濤,「高老大,你兒子正在病中吧?而且,不只你兒子,最近你家中父母妻兒常有磕碰之事,且每次必然見血!可對?如果我沒看錯,你家中近期必有動土之事,且大門必然開在西方!」

  夏芍語氣肯定,屋裡的人都看向高義濤。高義濤依舊喜怒不露,只是目光定著夏芍,氣勢更顯壓迫感。似乎想看出她這番話是猜測之言,還是她提前就摸清楚了他家中情況。畢竟道上這種提前摸清了對方底細再欺詐的路數,實在是太常見了。

  「我知道高老大或許不信這些。道上混的人,手上沒少沾血,背著人命的不在少數,也沒看見什麼報應。有句老話言道:『大惡之人,鬼神難近。』像高老大這樣的人,周身煞氣淩人,外界的凶煞反而不容易奈何得了你,但這不代表,你的家人也會如此。」

  夏芍難得斂去笑容,神色認真,「風水學中有三煞,一為太歲,二為三煞,三便是五黃正關煞。五黃的煞氣比前兩者要大幾倍,飛到之處,若為靜像則無事,若遇動像,殺傷力便會顯現。今年是農曆丁丑年,五黃煞位正是在西方。你家大門必然開在西方,且前些日子定然剛動過土。家宅中陰煞之氣過盛,居住的人陰陽嚴重失調,於健康自然有礙。如今並非只是你兒子在病中,我看你面相日月角處色澤暗昧,主父母有疾厄,且你家中情況必然持續一段時間了,如再不擇吉化煞,我敢保證,不出三天,必有白事!」

  白事?

  會客室裡又安靜了。

  高義濤漸漸皺起眉頭,脾氣火爆的郝戰卻露出了怒色。

  「混帳!你打了我們兄弟,踢了億天的場子,還來咒高堂主家中掛白!女人,你真的不怕死?」郝戰大怒,沒見他怎麼動作,手中便多了把槍。

  隨即,他抬手,眼看著便要指向夏芍。

  夏芍坐在沙發上動也沒動,只是微微垂眸,唇邊揚起一抹淺笑,語氣卻有點冷,「我不喜歡被人拿槍指著,你最好拿開。」

  她這抹淺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卻令郝戰霍然變色!

  只見他的胳膊在將抬未抬之際,忽然像是僵住了一般,竟怎麼也抬不起來了!而他手中的槍,此刻正指著地面,離夏芍遠遠的,看起來哪裡像是能傷著她的樣子?

  這般情形令屋裡的人都跟著一驚,郝戰是安親會總堂的左護法,在整個黑道都有著極高的名氣。最拿手的便是那一手快槍,出槍之快,槍法之準,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而此時,他的胳膊竟然舉到一半,就舉不起來了?

  站在一旁的右護法華晟面色一冷,也拔槍出手,但手尚未觸上腰間,便也遭遇了同樣的怪事。

  整個會客室裡的氣氛忽然變得冷凝。

  高義濤總算臉色微變,極為認真和審視地看向夏芍。

  而站在旁邊一直未曾說話的老人,卻忽然「咦」了一聲,看向夏芍的目光裡閃動著驚異,將她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目光一閃!

  這招法!怎麼看起來……

  「女人,你動了什麼手腳!」郝戰怒氣衝衝道,內心的震撼卻是無法描述。他雖然知道玄門的存在,對其中人的瞭解卻只停留在神鬼莫測的風水術數上,壓根就沒跟這類人動過手,自然不知這些。

  因而此時此刻經歷的事,在他看來,萬分詭異!

  「我什麼也沒做,在動手的人不是你們麼?」夏芍一笑,目光在兩人的槍上一掃,目光有些嘲諷。

  這時,高義濤說話了,「夏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請放了我的兄弟。我保證他們不會再拿槍指著你。」

  夏芍看了他一眼,卻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兩人便恢復了正常。

  兩人一恢復正常,便全面戒備,但卻是果真沒再動。

  「女人!你實在太讓人不爽了!背地裡不知搞了什麼小動作!起來,跟我實打實過兩招,你要是明著來能贏了我,我就同意放你走,今晚的事不追究,否則……」

  郝戰話沒說完,就挑眉看向夏芍,等待她的反應。

  夏芍穩穩坐在沙發裡,笑咪咪抬頭,卻是看向牆上的鐘,然後才閒閒地露出個玩味的笑容,「恐怕,你很難如願。三分鐘之內,你會離開這裡。」

  「你說什麼?」郝戰被夏芍氣笑了,「三分鐘之內,我會離開這裡?我怎麼不知道我自己會離開?」

  夏芍笑而不語,一副篤定的模樣。

  方才她開了天眼,不可能會出錯。

  見她這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會客室裡的氣氛不由凝滯,原本誰都不信的人,這會兒竟都不由自主地一同看向了牆上的鐘。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對於一些玄之又玄的事,難免想弄清楚是真是假。

  三分鐘原本是很快的,這會兒卻變得很慢,會客室裡一時間安靜得只剩下牆上掛鐘指針撥動的聲音。

  眼看著指針即將轉過三圈,郝戰笑了,「女人,今天我要是不走,我就把你從這丟出去!」

  他笑容裡帶著點得意,眼神飛揚,瞥一眼牆上的鐘。然而,他這一眼剛瞥過去,會客室裡忽然傳來了手機鈴聲的響動。

  屋裡的人一同愣住,全都看向郝戰,郝戰自己也愣了,瞥向自己的褲子口袋。他下意識接起來,接著便眼底神色一寒,竟連招呼都沒跟屋裡的人打,便匆匆往門外走。只是臨走時瞥了夏芍一眼。

  那一眼,說不出的糾結,內容……極其豐富。

  接著便聽「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郝戰走了,會客室裡卻更靜了。

  最終,高義濤先開了口,「夏小姐,你能看出我兄弟遇上什麼要緊事了麼?」

  這話等於相信了夏芍之前說的事,但這話也不免還是帶了點試探。畢竟郝戰還會回來,只要問過他,就知道夏芍說的準不準了。

  夏芍一笑,「他妹妹遇上點麻煩事,不過不太要緊,有他出馬,自然會迎刃而解。」

  高義濤聽了,卻是和對面的華晟互看了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驚駭。因為他們知道,郝戰自幼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便是他的妹妹。這少女,竟能看出是他妹妹出了事?

  難不成,她說的那些禍福吉凶,都是真的?

  當真會應驗不成?

  這少女年紀輕輕,當真會是玄學風水數術一脈的高手?

  高義濤皺起眉頭,眼皮子垂下,掩了眼底有些擔憂的神色。他再是東市黑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面對家人的安危,也同樣是會擔憂的。

  而相比起高義濤,其實最震驚的是他身旁的老人和華晟。

  華晟深深看一眼夏芍,這世上有傳承的風水門派也不是只有玄門,莫非,她是別的門派的傳人?

  而那老人卻是垂下眼,眼底閃過一抹精芒。

  他打量著夏芍,雖然臉上帶著笑,卻仍然能讓人感覺到威嚴的氣勢,「女娃,我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在玄學之道上造詣頗深。我之前看你的身手,應當是出自內家,你師承哪派?師父是哪位高人?」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6 PM


第四十七章 擺平

  夏芍聽聞此話,倒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朝著老人行了個江湖禮節,笑道:「老前輩詢問,本該如實相告,只可惜師門有訓,未得師父允許,不敢相告。實在抱歉。」

  「這還有不讓說的?我倒是好奇了。」老人一聽就笑了,邊說邊走過來,顯然對她師承何處的事並不肯甘休,「你不說也行,難得在這麼個地方遇上身手不錯的後輩,我試你兩手,就當切磋。你要能在我手上走過二十招,我就不難為你,要走不過,你就得告訴我你師父是誰。」

  夏芍笑了笑,這老人倒挺精明。聽起來是對她有利,但以他這樣的高手,二十招之內怎可能探不出對方的派別來路?

  師父因為一些原因,並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此地。那夏芍自然不能讓別人看出她的招法來。

  但這切磋是必須要應的。畢竟對方是前輩,出於尊重,也不好拒絕。雖然當今武術界不像過去的武林,但仍然很注重輩分和規矩,依舊很傳統。從這點來說,夏芍也不能駁了老人的面子。何況她今晚還是來億天擺平東市黑道的!

  必須要應,還不能被人看出招數的來路。

  這看起來並不容易,夏芍卻是一笑。

  她有把握!

  這老人在她看來,確實是個練家子,但頂多也就是剛剛進入暗勁。在當今武術界算得上上頂尖的高手了,但可能他沒想到,自己也已入了暗勁。而師父唐宗伯,卻是將化勁運用得神乎其技的高手!

  平日裡,她在師父手底下過了百來招都沒問題,莫說是這老人了。

  剛才他的那後半段話,自以為算盤打得不錯,不過是挖坑給自己跳罷了。

  道上的人多講究信義,從這老人的面相上看,也不是個奸邪小人,想必會信守承諾。

  夏芍一笑,這才應了,「可以。那就請前輩手下留情了!」

  ……

  會客室裡很是寬敞,兩個人過兩招,地方是夠用了。

  只是,架勢一擺出來,高義濤和華晟兩人便不約而同挑了挑眉。

  面對齊老,這少女好從容的姿態!

  齊老在當今武術界可是泰斗級的人物,弟子遍佈四海,極有威信。平時在安親會裡,連華晟這種現代搏擊高手面對他都能感覺出明顯的壓力,這少女卻淡定微笑,看起來從容得很!

  兩人難免以為夏芍有些作態,故作鎮定,但當交起手來,高義濤和華晟卻不由漸漸目露震驚。

  齊老是八卦掌的傳人,正宗的內家功夫,已經練至暗勁的境界。內家功夫與外家功夫不同,外家以練力為主,講究速度與力量,容易上手,學起來見效快。而內家則以練氣為主,注重內修,講究的是個勁字。這種勁,分為明勁、暗勁、化勁三個境界。只可意會,難以言傳。

  當今武術界,聽聞能進入化境的高人幾乎見不到了,齊老這樣的暗勁高手已是泰斗了,而這少女竟能在這樣的泰斗級高手面前,遊刃有餘!

  只見兩人的打鬥走如風,行如龍,推、拿、勾、打之間竟是一點動靜都聽不見!這並不像兩個外家高手過招,砰砰之聲勁猛,而是一點動靜聽不見,卻讓人感覺殺機暗湧,無形之中似乎有一股氣勁充斥在屋中。

  這樣的感受令高義濤和華晟互望一眼,兩人都是黑道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生死裡走過無數回,從不為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但今夜卻是雙雙露出驚駭的目光。

  能跟齊老過招成這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少女也是內家暗勁境界的高手!

  這怎麼可能?

  這可不是外家功夫,練個三五年就能有成效。內家功夫生就難練,十年八年的也難有小成。不說別人,就說齊老,他已年過五十,剛剛邁入暗勁的境界,而眼前這少女才多大?十五吧?

  這差得也太大了些!

  高義濤不得不仔細審視夏芍,在把夏芍請進來之前,他接到了陳滿貫的電話。電話裡,他才知道,原來這少女才是福瑞祥古玩行的真正幕後老闆!

  一家古玩行,資產不過兩三億,在安親會眼裡自然還看不上,但想到這少女的年紀,卻是足以令人震驚的!

  別人不說,他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還在街頭打打殺殺,哪裡有這麼大的家業?

  一個十五歲就資產上億的少女,年紀輕輕就將內家功夫修煉至暗勁的身手,再加上她在玄學風水術上深厚的造詣——東市的地頭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人物?

  高義濤頭一回覺得自己這東市黑道的老大當得有點不夠稱職。這樣的人物,他竟然今天才知道!

  正當高義濤和華晟驚駭之時,夏芍早已從齊老手下過了二十招,但兩人卻沒停下。

  齊老心中也是驚異無比,他到了這般年紀,經歷頗豐,且收徒無數,見過好資質的後生不少,卻從來沒見過這麼驚人的!這丫頭年紀輕輕,竟然已跟他練至一個境界了!

  這太了不得了!

  驚異之餘,他卻也難免驚喜,不知不覺竟動了真。只見他腳下一擺,朝著夏芍的腳踝處一扣,掌似游龍,見影不見形,往夏芍面門處一逼!

  夏芍微微一笑,這老人家有意思,竟想試她下盤。不過,他必定要失望了。若論下盤的穩紮穩打的勁,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她十歲跟著師父練武,按年齡來說,已是晚了幾年。師父為此花了不少心思,後院裡立著梅花樁,三寒的天裡下過雪,把雪掃了,潑上水,等結了一層冰,再上去走。摔摔打打,每天都是渾身淤青,師父便用藥浴給她泡澡,這才打熬成好筋骨。如今她走梅花樁,閉著眼睛也栽不下來,僅憑這老人的一條腿就想她栽跟頭?

  夏芍一笑間步伐穩若泰山,紋絲不動,上身一旋,肩上用力,暗勁一震,將齊老的掌勁震開,雙手游龍一轉,疾若飄風,當胸直逼!

  齊老眼裡精光一閃,面生紅光,興奮不迭地要去接,哪知夏芍這一手卻是虛晃,走了個過場便身形猛退。這一退就退到了遠處,隔著會客室的沙發,遠遠衝齊老抱拳一笑,「多謝前輩指點,二十招已過!」

  齊老一愣,他手還擺著,一副應戰的架勢,哪知夏芍已經收兵了。這讓他足足愣了一陣子,接著放聲大笑。

  年過五旬的老人,笑起來聲若洪鐘,洪亮的聲音充斥著會客室,半晌才搖頭笑道:「這丫頭!還記得二十招的事,看來你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能從我手下走過去,乾脆就將計就計了吧?我這個老頭子到頭來是叫你擺了一道!」

  夏芍只笑不語。

  「罷了罷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來來來,丫頭,坐下聊!」齊老邊說邊沖夏芍招手,自己也坐到了沙發上,看著她的眼神目露讚賞,明顯是極喜歡她。

  夏芍依言坐了,齊老沒試出她的招法路數來,卻沒再提此事,果真如夏芍所料,老人極重諾言,說出口的話便不會反悔。

  「唉!你這身手,必然是有名師悉心教導的。我也算桃李滿天下,怎麼就沒叫我遇著這麼個奇才?」齊老看起來很是遺憾,但說話間微微垂眼,眼底一道精芒隱在笑意裡,顯然心中已有些數。

  他邊歎邊詢問了夏芍一些事,其中自然包括她今天來億天踢場的原因。

  其實這個原因高義濤已經從電話裡得知了。陳滿貫可不知道夏芍有這一身好功夫,他聽說她要來億天,便擔心她一個女孩子會吃虧,趁著以前做生意時跟高義濤也算有些點頭之交,便打了電話說明了詳細情況,並委婉地請高義濤不要為難夏芍。他要是知道夏芍是一路打上來的,估計要驚掉了下巴。

  儘管高義濤已略知事情經過,但夏芍這個當事人說起來,便更詳細些。

  這一聽,高義濤和齊老,都不由皺了眉頭。

  道上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叫禍不及妻女。黑道上混的,之間難免有仇怨,但都不願禍及對方家人。

  儘管這條規矩也時有破壞的,但安親會的前身是歷史悠久的幫會青幫,社團內部至今奉行之前的規矩,一直設有六部,即:吏部、禮部、工部、戶部、兵部、刑部。六部各司其職,其中刑部即為執法堂,幫內有人犯規,便會交由刑部按幫規處置。

  安親會是整個北方地下黑道的掌權者,幫會大了,底層的小混混眾多,偷摸之事常有,這些人入不了幫會高層的眼,也沒那麼多工夫管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夏芍的父親被打之事,可謂每天都有,安親會自然不會天天什麼事都不做,就處置這些。

  但活該這幾個小混混倒楣,這回竟遇見了夏芍。

  且不提她的身手,僅憑她在風水玄學方面的造詣,高義濤就不會選擇與她為難。這樣的風水大師若是結交,日後有說不得的好處。人生在世,誰沒個趨吉避凶的需求?拉攏她,奉若上賓且還來不及,誰會為難她?更何況他家中還有急需化解的凶煞。

  齊老轉頭說道:「高堂主,道上的規矩禍不及妻女,既然是幫會裡的人壞了規矩,那就幫規處置吧。」

  高義濤點點頭,站起來道:「夏小姐,你放心。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既然是我手下的兄弟打傷了令尊,我自然給你一個交代。」他抬眼看向守在會客室門口的幫會人員,吩咐道,「把他們幾個給我帶進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7 PM


第四十八章 處置兇手


  打傷夏志元的人一共有九人,正是以那王哥為首,包括當時在巷子裡被夏芍一起教訓了的兩個瘦青年。

  這九人其實早被查出來了,當高義濤接到陳滿貫的電話時,就派人去查了。以安親會的能耐,根本不需要知道這些人的名字長相,只要一查今天下午誰在夏志元的廠子外頭打了人,很容易就鎖定了這九人。

  但是要不要處置,自然就要看夏芍的本事了。畢竟安親會可是北方黑道的龍頭,並非誰來踢場都不追究的。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和讓安親會滿意的地方,他們自然是不會姑息這種嚴重挑釁。

  但今夜,夏芍做到了。高義濤非但不會追究她,甚至還有事得求她幫忙。

  那九個小混混很快就被帶到了。

  九人一進億天,沿路便看見滿地狼藉,像是剛大戰過一場。從大廳的舞池到往上走的樓梯,一路都還有人哀嚎著爬不起來,門口停了幾輛救護車,一個一個地往上抬,看樣子傷得人不少,而且都傷得不輕!

  為首的王哥一臉驚駭,轉頭問:「這是……場子被砸了?誰這麼大的膽?」

  旁邊的幾個小混混也義憤填膺,「他媽的!誰這麼不長眼!億天的場子也敢砸!告訴我們,哥們幾個砍死他全家!」

  幾個人罵罵咧咧,卻眼角偷偷瞟帶他們來的黑衣幫會人員。這些人是正式的幫會成員,跟他們這些底層的小混混不一樣,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帶來,只見那幾個黑衣成員面色冷肅,不發一言,對他們的憤慨視若無物,對他們的疑問也不回答。這幾個小混混便開始心裡打鼓。

  有幾個人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平時打架不要命,這份膽識被大哥看上了?自此要飛黃騰達了?

  可是不對啊!他們也沒幹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就是今天下午群毆了個人,但是那人也不是什麼道上有名號的人物,就是個普通老百姓,被他們幾個一拳就揍趴下了,之後只有倒地慘叫挨揍的份。

  幾個人一路猜著上了頂樓,就是摸不準為什麼老大會親自傳喚他們這些小人物。

  但等到進了會客室,幾個人卻都是一愣。

  尤其是為首的王哥和兩個瘦青年,目光往沙發上一落,頓時眼就直了。

  沙發上,一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正靜靜坐著,手裡捧著茶杯,姿態閒適,垂著眼眸,幾人進來屋裡,她連眼都沒抬。

  儘管她沒抬眼,三人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模樣,化成灰他們都認識!那天巷子裡被一個女孩子給揍了,這可是他們從來沒有過的恥辱!為此,他們才怒氣沖沖找上徐文麗,並聽了她的教唆,下午去把她爸群毆了一頓,當做出氣和報復。

  他們想,就算她身手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且年紀也不大,看見家人被打,送進了醫院,還不後怕?至少要叫她知道,對付不了她,他們可以對付她的家人。他們這些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但是,誰能告訴他們,為何現在她會出現在億天?還在大哥的會客室裡喝茶?

  王哥和兩個瘦青年愣了,其他人卻是不認識夏芍。幾人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地給會客室坐著的高義濤、齊老和華晟行過禮,一名小混混便道:「大哥,我們剛才上來時發現場子被人踢了,到底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只要大哥說一聲,我劉九立馬去砍人!」

  旁邊的一群人暗地裡橫了他一眼,也有人跟著拍胸脯道:「大哥,還有我王豹!」

  「還有我!」

  「大哥,還有我!」

  一群人爭先恐後,坐在落地窗前的高義濤,卻是忽然冷哼了一聲。

  這一哼,帶著威嚴,會客室裡立刻安靜了。

  一群人驚疑不定地看向他,卻見他坐在桌後,冷淡抬眼,聲音聽不出喜怒,「好啊,你們挺給幫會長臉。」

  一群人一愣,接著臉上慢慢露出喜意,大哥這是在誇獎他們?為首的王哥卻是眼神往夏芍身上瞟了瞟,心裡有點不踏實。大哥這話聽著是誇人,可怎麼臉色不太對?

  正想著,聽高義濤冷淡地看著他們幾個,問:「道上的規矩,禍不及妻女。你們壞了規矩,還讓人家找上了門來。說吧,想怎麼辦?」

  這話一出口,讓幾個摩拳擦掌等著飛黃騰達的小混混們都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笑容僵在臉上。

  王哥和兩個瘦青年卻是一驚,心開始往下沉。

  他們不說話,高義濤卻開了口,「既然這樣,那就只好按幫規處置了。」

  這話讓一群小混混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王哥咕咚嚥下一口唾沫,兩眼發直,頭上直冒汗,「按、按幫規?」

  黑道上,禍及妻女是大忌。道上的人最恨這個,這可是死罪!

  後頭的一群小混混卻是不明白闖了什麼禍,急忙問道:「大、大哥,我們、我們沒犯忌啊!是、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那小混混沒敢把話說完,就算關係生死,對大哥出言不遜,只會死得更快。

  高義濤卻沒解釋,而是看向夏芍,「或者,交由夏小姐處理。」

  「那就謝謝高老大了。」夏芍這才放下茶杯,微笑抬眼,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慢悠悠走來。

  她走得不快,唇邊甚至掛著淡雅的笑意,那王哥和兩個瘦青年卻開始往後退。後頭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正被高義濤說要幫規處置他們的話震得有點發懵,看夏芍慢悠悠走過來,還有點莫名其妙。

  那兩個瘦青年卻僵著脖子回頭,抖著聲音說了幾句,後面的人這才臉色大變!

  什麼?!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就是他們下午打的那個人的女兒?

  可、可王哥不是說那家就是個普通人家麼?為什麼這女孩子會在億天總部?她跟大哥認識?什麼交情?

  「喂!王哥,怎麼回事?她跟大哥認識啊!」

  「你這不是坑我們麼!」

  後面嘰嘰咕咕的聲音,王哥卻滿頭大汗,他也不知道啊!徐文麗不是說她就是個普通家庭麼!而且,進來時看見大廳那情況,該不會是這少女鬧的吧?

  今晚,是她踢了億天的場子?

  他、他到底闖了什麼禍?

  王哥只覺得背後發冷,嗓子發乾。

  夏芍卻已走到了近前,她負手而立,笑容淺淡,像見到故友般打招呼,「我們又見面了。」

  王哥乾笑一聲,搓著手,夏芍也笑了,「我說過,不給我安生日子過,我就叫你們沒日子過。還記得?」

  「記、記得!記得!」王哥吞了口唾沫,後頭兩個瘦青年點頭如搗蒜。那天在巷子裡被揍的事還歷歷在目,現在夏芍一靠近,他們就緊張。

  「夏小姐!夏小姐!你聽我們哥兒幾個說,這、這事有誤會!」王哥趕緊解釋,「這事其實是你那個同學的主意,兄弟幾個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令尊的事真不是我們的本意,都是你那個同學!她、她好像叫徐……徐文麗!對,徐文麗!旁邊還跟著個妞兒,姓趙!你、你……」

  「你不用往她們身上推,我現在在說你們。我處置完了你們,就輪到了她們。放心,一個也逃不了。」夏芍接話道,她仍是淡淡笑著,語氣慢而溫柔,「來,先說說你們。」

  王哥心顫著往後一退,兩名瘦青年互望一眼,後頭卻有人忍不住了。

  「大哥,這妞兒不是道上的人,憑什麼按道上的規矩辦!我們不服!」一個小混混忽然喊了一聲。

  旁邊的人都覺得有道理,剛要點頭,會客室裡便一聲槍響!

  一名黑衣幫會人員的槍口冒起白煙,他面無表情地把槍收起,而那前一秒還衝著高義濤大吼大叫的小混混眉心處一道血紅的黑洞,直挺挺倒在地上。

  子彈穿頭而過爆開的血沫濺在後頭的人臉上,那人立刻就呆了。平時惡形惡狀沒少幹恐嚇毆打別人的事的一群小混混,立刻就白了臉,嘴唇發抖,誰也不敢動了。

  夏芍掃一眼地上倒下去的人,微微皺了皺眉。她兩世以來,第一次看見有人在面前被殺,說不反胃,那是假的,但她卻忍住了。

  王哥在這時噗通一聲跪下了,伸手就想去扒夏芍的腿,夏芍腿上氣勁一震,王哥莫名趴去一邊,卻沒心思想剛才是怎麼回事,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繼續爬回來,「夏小姐!夏小姐,我、我錯了!我我我、我求求你!你饒了我,饒了我!我不能死,我真的不能死,我上有老下有小……」

  這求饒時候的經典說詞換了平時,夏芍指定笑出來,然而此時此刻她臉色卻漸漸冷下來。

  「上有老下有小?你們打我爸的時候,怎麼沒想想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夏芍冷笑一聲,抬眼一掃,「我不是道上的人,不能按照道上的規矩來是麼?那好,那就按我的規矩來!」

  夏芍一揚眉,目光從一群人白著的臉上一一掃過,「八個人!剛好,雙數。」

  王哥趴在地上,抹了把鼻涕眼淚,有些發懵地抬起頭來,卻只看見少女轉身走開的身影。一群人都不知道夏芍要幹什麼,連齊老、高義濤和華晟都看向她。

  夏芍卻走回沙發旁,往沙發上一坐,「打吧,兩個人對打!」她看向會客室門口偌大寬敞的地方,唇抿成刀子,一個冷肅的弧度,「記住,一條腿,兩根肋骨,頭上,要見血。」

  「……」會客室裡好半天寂靜如死。

  夏芍卻再不說話,只是盯著那八個人,看得那一群人惶恐起來。之後高義濤給幾個黑衣人員遞了個眼色,那些人紛紛拿出槍來,對準這八個小混混。

  八人立刻驚駭了,當即不敢再拖延,抓著身邊最近的人就狂毆了起來。頓時會客室裡便充斥起拳腳打在肉上的悶聲、骨頭斷裂的慘叫聲和血沫飛濺起來的細微聲。

  直到一群人毆打在一起,高義濤才抬眼,深深看向夏芍。

  這女孩子看起來笑咪咪的,實際是個狠角色。這些人手上都沒拿棍棒之類的武器,以他們的拳腳身手,根本做不到一招斷骨,要把對方打斷骨頭,那只能是反復毆打,一遍遍地打擊一個地方,就像鈍刀子割肉,這才是最痛的。

  夏芍全程看著這場打鬥,目光一瞬不瞬,不曾挪開半分,且越看眼底冷意越重。今天下午,她父親就是被這樣打斷了骨頭的,她只要想起他是怎麼蜷縮在地上,被這些人圍著打成重傷,她就怒不可遏。

  一群人打了很久,打到最後全都癱在地上沒了力氣,斷了骨頭的疼得險些睜著眼昏過去,誰還有力氣打別人?

  夏芍卻從沙發裡站起身來,慢慢走過去,她似不解氣,竟挨個檢查。

  「這個腿沒斷。」

  她語氣閒淡,立刻有黑衣幫會人員上前來,一腳踹斷了那小混混的腿。

  會客室裡一聲高聲慘叫,那小混混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夏芍卻挑眉看向另一人,嘴角牽起笑來,「哎呀,這個肋骨斷了三根。誰下手這麼狠?」

  屋裡的人,包括高義濤在內,聽了這話都不由嘴角一抽。

  夏芍卻俯身下去,問那小混混,「告訴我,誰打的?」

  那小混混要是現在還能爬起來,指定撒腿就跑,此刻躺在地上,看夏芍的眼神已經驚恐萬分,好像看見了惡魔。但他卻不敢多說,抖著手指了指旁邊。

  夏芍一看旁邊的人,笑了,那人正是王哥。王哥此刻鼻青臉腫,門牙掉了兩顆,眼腫得只剩一條縫。他從縫裡看夏芍,嗓子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求饒。

  「我這人最講究公平,你們打斷我父親一條腿、兩根肋骨,我就要你們一條腿,兩根肋骨。多出來的傷,算你們自己的恩怨。」夏芍一笑,轉頭對那小混混道,「他多打斷你一根肋骨,去,補回來。」

  那小混混哪裡還爬得起來,一旁過來兩名黑衣幫會人員,架著他起來,直接丟到王哥身上,喝道:「打!」

  那小混混半個身子趴在王哥身上,只得拿手肘拼命撞,王哥的肋骨已經斷了兩根,哪裡經得起他這麼一下下撞?頓時疼得嗷嗷叫,還沒撞斷,之前斷掉的肋骨就似乎戳道了肺部,頓時一口血噴出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夏芍這才站了起來,「高老大,過了今晚,這幾個人我不想在東市再看到。」

  高義濤很痛快地點頭,「行,沒問題。按幫規,這些人該死的。夏小姐還是手下留情了。」

  「殺伐太厲,有違天和。殺人惡業太重,我不怕擔,但卻不想讓我爸因此沾上惡業。這教訓足夠了。」夏芍說話的工夫,已經有人過來將這些人清理了出去,「今晚傷了高老大不少兄弟,實在抱歉。醫藥費我出,我記高老大一個人情,府上的煞氣我改日幫你化了。」

  高義濤倒笑了,這還是夏芍第一次看見他笑,倒是少了幾分嚴肅威嚴,看起來隨和多了,「夏小姐這話豈不是在說我們安親會連幾個弟兄的醫藥費都出不了?這事本就是幫裡的弟兄傷人在先,你放心,日後東市的地面上,我保證你家人平安無事!」

  夏芍點頭,她今晚的目的自此算是達到了。

  「對了,先前夏小姐說,我家中三天之內會有凶事,不知你什麼時候去我家中看看?」

  「化五黃煞需占卦擇出吉日,只有在吉日化煞,力量才會更強。高老大不必憂心,你今晚可將家人遷出往別處暫住,等煞氣化去,就可以將家人接回來了。」

  聽了夏芍的解釋,高義濤這才放下心來,夏芍這便提出告辭,高義濤問道:「你那兩個同學,需要找幾個幫裡的兄弟幫你解決麼?」

  「多謝高老大的好意,我家人的事,我自己解決。」

  高義濤一挑眉,倒也不強求。其實,他對風水之事還是將信將疑,儘管前頭有郝戰的先例,但他還是覺得有些玄乎,只不過關係到家裡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寧肯信其有。夏芍拒絕他幫忙,他倒也想看看,她會怎麼解決那兩個仇家。

  夏芍告辭出了億天,來到一樓的舞廳,這裡已經看不出之前打鬥的痕跡,一群年輕人又在舞池裡High了起來,但大廳卻還是有人認出了她來。一群人都驚駭地躲得她遠遠的,不知道這少女有什麼本事,在億天鬧了這麼大的事,竟然還能毫髮無損的走出來!

  而億天裡安親會的人卻都是得了上頭的命令——以後東市的地頭上,誰也不許惹這少女,誰惹了她,幫規處置!

  連那些小混混都得了提醒,不免好奇地將夏芍的模樣記在心裡,以後遇著她,記得躲著走,免得像王哥那樣,落得淒慘下場。

  夏芍走出大廳時,不自覺往吧台處看了一眼,那男人已經不在了。她微微一笑,還是覺得那男人挺有趣,只是不知以後還有沒有緣分見到。

  她走出億天,外頭天色已經黑沉如墨,遠遠望去,大部分店面都關了門,這個時間,普通人家裡早該歇息了。

  冷然一笑,夏芍往徐文麗家中方向走去。

  她卻不知道,她前腳剛走,億天的會客室中,屋裡一扇內置的門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名男子,一身淺白色的中山長裝,墨髮輕輕束在身後,身材欣長,唇邊掛一抹如沐春風的笑意,乍一看俊逸如古時謙謙君子。

  男子一走出來,高義濤、齊老和華晟就都站了起來。

  高義濤和華晟神色謙恭,齊老也收斂了威嚴的氣勢,笑容溫和,只是問道:「當家的怎麼看?」

  這人正是北方地下黑道的龍頭,安親會新任當家,龔沐雲。

  他含笑走去落地窗前,垂眸望去,眼力極好地落在那一抹遠去的白色身影上,一笑,「這趟東市來對了,呵呵,有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7 PM


第四十九章 風水殺陣


  徐文麗和趙靜家庭條件都不錯,兩家住的都是獨門獨戶的房子,這倒給夏芍布風水陣提供了不少便利。

  避開社區外頭的保安對夏芍來說,輕而易舉。

  夜色深沉,此刻夏芍正立在徐文麗家中的小洋樓外頭,手裡拿著一隻金虎,這虎不太大,但路上已經被夏芍以元氣加持過。

  她繞著房子轉了一圈,躲過了巡邏的保安,並確定了方位。

  風水中對於方位有著獨到的解釋,所謂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青龍喜水,白虎喜靜,朱雀喜闊,玄武喜穩。這四方什麼能放,什麼不能放,都極有講究,沖了四獸的喜好,必有禍端。只有四方安,家宅才能寧。

  眼前這座宅子坐北朝南,夏芍走去找好的方位,挖開牆根,將金虎埋了進去。

  古語中歷來有龍虎相爭之說,在青龍方加持白虎,會使龍氣受挫,虎氣猖獗。而白虎主殺,主破財和血光之災,因而一般情況下,白虎位上要安靜,不能有大路、車庫、遊樂設施等等。否則驚動白虎,見財吃財,見人吃人。此陣凶厲,不壓於五黃大煞,輕則傾家蕩產,重則血光之災、性命不保。總之,破財、破家、重病、突發災禍,總要有人傷亡來祭白虎。

  當初,唐宗伯教夏芍這陣法時,曾告誡過她:此陣對風水師本人有風險,倘若布下的白虎被人發現毀去,則風水師本人必死於非命,已祭白虎。

  唐宗伯年輕時嫉惡如仇,很是好鬥嗜殺,他曾幫一位客戶化煞時發現了白虎催命陣,將白虎取出毀掉,令那施術的風水師死於非命。當時他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如今年紀大了,越發參透天命,這才每每感慨,有些後悔。

  因而他常囑咐夏芍,不可太過逞強鬥狠,非大仇大恨,凡事最好給人留一線生機,殺伐太厲,有違天和。

  夏芍倒不怕這陣法被人破去,且不說東市有沒有人能制得住這白虎殺陣,即便是白虎被毀,她身上還有法器在,護持她性命沒有問題。

  至於徐文麗和趙靜兩家人的性命,夏芍心中自有分寸。

  之後,夏芍離開徐文麗家住的社區,前往趙靜家。她們兩家離得很近,只隔了一條街,夏芍來到趙靜家的社區,也同樣布下風水陣,這才離開,返回家中。

  而就在她從趙靜家所在社區走出來時,一輛紅旗車突然剎車,停在了遠處的道邊。

  車裡,一名俊帥的男子坐在駕駛座上,一雙桃花眼,玩世不恭的笑容,唇角微微一勾,女人的魂都能被他勾了去。他一把搖下車窗,對著後座坐著的冷俊男子興奮喊道:「天胤!那天巷子的女孩子!快看!」

  秦瀚霖笑咪咪轉過頭,卻見後座上坐著的男子壓根就沒抬眼,他此時此刻正盯著自己的手腕,那裡戴著只手錶,但仔細一看,會發現錶盤跟普通手錶大不相同——那手錶的錶盤比一般手錶要厚,而且此時錶盤竟然掀開著,露出底下一層微型羅盤。

  而此刻,羅盤表面的指針正急速跳動著。

  男子抬眼順著指針的方向望向車窗外,目光定去某個社區的方向,輕輕皺了皺眉。

  他很少有這樣的表情,但已經表明他心中的情緒少有的波動。

  前方,好凶的煞氣!

  有人佈陣?

  有人佈陣不稀奇,但在東市這樣的地方,布白虎催命陣……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搭腔?你是要急死我?」秦瀚霖見徐天胤對他的話沒反應,便拍拍車座靠背,催促道,「我說你們實在是太有緣了,咱們明天就要離開了,今晚居然又遇見她了,這就是緣分啊!這種緣分,不搭訕豈不是太可惜了?你還等什麼?快去啊!再不去人就走沒影了!」

  徐天胤這才將目光從煞氣的方向轉回來,顯然方才分了心,剛聽到好友的話。

  秦瀚霖翻著白眼,一指夏芍的方向,徐天胤順著他指定的方向望去,目光一頓。

  街對面,一身白裙的少女正轉過街角,昏黃的路燈照亮她的側臉,白皙的臉龐在燈光下好似起了一層白霧。她嘴角微微翹起,身子一轉,便轉過了街角,沒入黑暗。

  儘管只是一眼,徐天胤卻認出了夏芍——有她在億天舞池裡的那一手,想叫人不印象深刻都難。

  且,這是他們今晚的第二次相遇。

  徐天胤的目光順著夏芍的背影一掃,正掃見那凶煞沖天的社區,不知為何,他便神色一頓。接著,便眉峰肅斂,突然拉開車門,三兩步衝去了街對面。

  他奔跑的動作在黑夜裡敏捷如黑豹,車裡,沒想到他會真的追出去的秦瀚霖吹了聲口哨,誇張地大笑,「這小子!玩真的?!」

  而這時徐天胤已到了街對面,跟著夏芍轉進巷子。

  巷子裡漆黑一片,並沒有路燈,且是一片老式的社區,巷子窄而四通八達,迷宮一般。男子的身影在黑暗的巷子裡急速穿梭,卻在轉了幾圈後,停了下來。

  她不見了……

  立在空蕩蕩的巷子裡,徐天胤的面容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才回到車裡,不待秦瀚霖問,便道:「明天不走,找到她!」

  ……

  就在夏芍回了家,徐天胤在車上做出這番決定的時候,億天俱樂部頂樓會客室裡,龔沐雲笑著轉身,看向齊老。

  「你和她過招,感覺像麼?」

  齊老搖頭失笑,「這可說不好。這丫頭把我也涮了一把,我居然沒能探出她招法的來路。不過,年紀輕輕,居然已經將內家拳法練到了暗勁上,這我還從來沒見過!這個丫頭不簡單!加上她在玄學上的造詣,我覺得有必要查一查。」

  華晟也點頭說道:「屬下也這麼覺得。這些年,唐大師失蹤,生死不明。三合會那邊居然想推舉唐大師的師弟為玄門新任當家,誰不知道當年唐大師是遭了他師弟的暗算!三合會那邊,明顯是跟那人成了盟友,那人要是掌控了玄門,一切就對三合會有利。這些年我們和三合會在地盤上的爭鬥也算是白熱化了,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找!」

  龔沐雲靜靜聽著,臉上如沐春風的笑意始終未變,末了,轉身又走去落地窗前,聲音透過背影傳來。

  「查。但不要驚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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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友情提示,請勿模仿!o(n_n)o~開個玩笑~相信大部分孩紙們是不會去試的,但是秉持一個作者的責任,我還是要申明:

  這個風水陣確實有來歷,為了文裡能夠通俗易懂,所以寫得簡易。實際做起來要考察很多東西,坐向、方位、用的東西等等,每個細節都有講究,錯一點都不成。所以請不要嘗試,記住隔行如隔山!不是某一行的人,就不要幹某一行的事。免得害人不成,反會害己。

  切記!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8 PM


第五十章 殺陣之厲

  第二天,夏芍起早做了早餐,送去醫院給父母親。傷筋動骨一百天,夏志元重傷才第二天,正是疼的時候,本應好好休息,但夏芍走進病房的時候,卻見他正歎著氣。

  「怎麼了,爸?」夏芍過去放了早晨便問道。

  她邊問邊掃了眼病房裡,只見病房的桌上堆滿了禮品,且都是些燕窩人參等滋補品,價格昂貴!

  夏芍一看,就知這些絕對不是自家親戚送的,心裡已是有了數。

  果然,夏志元歎了口氣,李娟忙安撫他,「你少說幾句話,養身體要緊。」接著便對夏芍道,「唉!還能怎麼著?你爸倒楣唄,今早來了三個人,一看身份就不一般。裡面有個小青年,二十來歲,長得倒是挺俊,說是安親集團的。還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和一位老人,都挺有氣勢,瞧著怪嚇人的。不過,他們態度倒是挺好,說是帶著這麼些補品來道歉,昨天打錯了人。你爸不要這些東西,他們最後還是放在這裡了,臨走的時候又給把住院的錢給結了。」

  夏芍一聽之下便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應該是高義濤和齊老,至於母親說的那個挺俊的男人是誰?華晟?

  是誰並不要緊,夏芍也不在意,只是沒想到安親會會到病房來,還帶了這麼多東西。高義濤這是在給她陪好來了,看來給他家化煞的事,要加緊了。

  其實,今早陳滿貫也打過電話來,說是要來醫院看看她父親,被夏芍給勸回去了。他要是來,父母指不定怎麼奇怪呢。

  「唉!你知道什麼。」夏志元歎了口氣,還是開了口,只是聲音虛弱,「安親集團是大集團沒錯,可是聽說是黑社會背景。這些人的東西,怎麼能要?」

  「不要能怎麼辦?丟出去?這些人,萬一惹火了他們……」李娟一臉憂心,「我只希望咱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能別惹這些事就別惹。」

  聽著父母的話,夏芍只是一笑,便安撫了二老,李娟卻是怕誤了女兒上課,讓她把早餐放下就擔憂地問道:「昨晚上家裡都還好吧?」

  夏芍自然不會告訴母親,她昨晚剛擺平了東市黑道,還動了人家家裡的風水,要不想要這些人來醫院給小老百姓道歉賠禮,那真是難。

  她只是微笑說道:「能有什麼事?都說了打錯了人,還能打去咱們家裡不成?」

  李娟這才放了心,說道:「那快去上學吧,別遲到了。」

  夏芍點點頭,這才囑咐了父親好好休養,自己則出了醫院。她向來起得早,今天更是因為到醫院送早餐,起得更早,因而到了教室,班裡的人並不多。

  夏芍放下包,少見地走出了教室,來到了走廊。她倚在牆上,雙臂抱胸,等。

  白虎催命陣的效果如何,她倒想看看。而且,別人問候了她父親,她總要跟人打聲招呼。

  就在夏芍在教室走廊上等著徐文麗和趙靜的時候,徐文麗也很興奮。她坐在自家的私家車裡,不停地催促母親快點開,她等不及要看看夏芍哭喪的臉。她最討厭她那副淡定微笑的模樣,倒要看看,這回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徐文麗揚起舒心的笑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然而,她揚起的嘴角還沒落下,車子便驟然一聲劇烈晃動!

  急剎車的刺耳聲、尖叫聲、天旋地轉……

  夏芍一直等到上課,徐文麗和趙靜都沒來。她一笑,轉身走回了教室。

  徐文麗和趙靜第二天才來,兩人都臉色蒼白,徐文麗額頭上纏著繃帶,趙靜更慘些,左手斷了,吊在胸前。兩人在教室前的走廊上遇到,這才發現兩人竟然都在昨天上學的時候出了車禍!

  徐文麗的母親傷得比較重,雙腿被壓在車子下,骨折得很嚴重。她本想不來,父親卻讓她來學校上課,畢竟快中考了。而趙靜則因送她上學的是趙家的司機,司機只有一點擦傷,她卻是斷了胳膊。

  兩人誰也沒想到竟會一天出車禍,雖然覺得有點湊巧,但也只是覺得湊巧而已。

  只是,兩人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遇見了夏芍。

  她倚著牆,雙手環胸,唇邊一抹恬靜淡然的笑,「嗨,你們看起來不太好。」

  徐文麗登時就皺了眉頭,趙靜雖然脾氣易怒,但那天被夏芍抓過手腕之後,她就似乎有些懼怕她,不敢發作。徐文麗卻是走了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害人終害己,善惡終有報。」夏芍倚著牆笑,語氣像在談論天氣。

  「你說什麼!賤……」徐文麗大怒,她本就因為出車禍的事心有餘悸,沒看見夏芍哭喪的臉,自己反倒出了事,正覺得晦氣,被她笑咪咪這麼一說,不怒才怪。

  她一巴掌便向夏芍扇來,手腕卻被她半空截住,向前一帶一甩,一把將徐文麗按在了牆上,接著她胳膊一橫,卡住了徐文麗的脖子!

  走廊的同學驚恐地看過來,但看到夏芍後,驚恐就變成了驚奇。

  夏芍卻沒管旁邊,她微笑著端量了一下徐文麗被卡住脖子憋得通紅的臉,湊去她耳旁,「不知道我說什麼?車禍把耳朵撞壞了?那我就在你耳邊說,害人終害己,事還沒完。等著,有你受的!」

  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叫她和旁邊的趙靜都能聽見,說完就放開了徐文麗,走進了教室。

  這天以後,夏芍在學校裡的形象發生了大逆轉,有見過那天她身手的同學,把她傳得神乎其神,尤其男生,對她的好奇心更重。從那天以後,她是情書天天收,天天丟。

  而徐文麗和趙靜就比較倒楣了。

  那天夏芍的話就像是一句詛咒,兩人家裡接連出事。繼徐文麗的母親出了車禍後,趙靜的父親在家中民窯的修繕過程中,差點被鋼筋傷到。上午剛躲過一劫,下午就被工地上的石塊砸斷了肩,當時就送去了醫院。

  這還沒完,徐文麗的父親和趙靜的母親,因為每天要去醫院照顧病人,兩個人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動不動就發火,而且徐文麗的父親早晨在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還差點被車撞到。

  兩人的家裡倒楣事不斷,而且這些事不過也就是在這三兩天之內,接連發生!

  徐文麗和趙靜終於有點怕了,而夏芍也覺得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真要出人命了。她不需要她們兩家出人命,罪不至死,不必把人往死裡逼。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父親夏志元什麼時候傷好了,她們兩家才能什麼時候消停。這段時間的煎熬,希望她們能受得住。

  夏芍一笑,這天晚上天黑之後,又來到了徐文麗家的社區。

  她要把白虎陣解了,布個相對不凶厲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39 PM


第五十一章 狹路相逢


  夏芍熟門熟路的進了社區,來到三天前埋下金虎的牆角。她以柳木為釘,布於四周,解除陣法的一些危害,也不傷及白虎。

  接著,她開了天眼,看準了方向。一般來說,風水師確定方位需要用到羅盤,但夏芍卻是不需要,她有天眼,對陰陽二氣看得極為清楚,方向上很容易掌握。

  接著,她牽引了周身的元氣,對著白虎念動了三遍「除靈咒」,並虛空畫出一道符。如果此時有玄門的長老在,一定會萬分驚訝。符籙並非每個風水師都擅長,但擅長的人大多以朱砂黃紙為畫,很少有能虛空制符的。玄門裡,只有師父唐宗伯和他的師弟有這功力。

  咒法念畢,夏芍對著白虎道一聲,「得罪了。」

  然後便取出紅繩將其縛住,雞血封目,這才取出。這還不算完,回去後要貼符焚香,請其回歸才可。

  夏芍暫時將白虎收起,四周一看,身手敏捷地上了徐文麗家附近的一棵樹上,拿出一塊小鏡子。

  鏡子在風水上是常用之物,用得其所可以增福增運,反之則損福破運。

  鏡子家家都有,臥室、浴室,夠用就行,不宜多放。因為鏡子是可以照出影像的,家中放置太多鏡子,會讓人的視覺上產生混亂的感覺。反射出來的影像,如果經常看,容易讓人精神衰弱、精力不集中,甚至有的人會產生幻覺。

  所以有人喜歡在家中放置一面大鏡子,想要以此來達到視覺上拓寬空間的目的,但這麼做對有的人並不合適,尤其是患有抑鬱症、或精神衰弱的人。上了年紀的老人,也不適合住在多鏡子的房間裡。

  夏芍今夜要做的,就是利用鏡子,將陰煞之氣引入陽宅。

  陽宅顧名思義就是活人住的地方,而陰宅就是死人住的地方。陽宅之所以為陽宅,自然是陽氣旺盛,這樣人才能生存。夏芍開了天眼,看了看下方房子的陽氣和陰氣分佈情況,然後將鏡子調向陰氣一方,通過折射將其引向房子。

  之後,夏芍又從樹上下來,去了房子四周,在別處又安放了幾塊鏡子。她也不把房子的陽氣全部封死,只是將陰氣引入得多些,她因有天眼在,很容易掌握分寸尺度——短時間內不會傷及性命,但對健康和運勢有害。

  什麼時候她父親的傷好痊了,什麼時候她就還她們兩家安寧!

  她父親吃苦頭的時候,她們必須要陪著!而且要全家陪著!

  做好這一切,夏芍又來到趙靜家中社區,將白虎取了,實地又勘探了一番,布下風水鏡,這才轉身離開。

  她沿著社區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處走,身手靈巧地翻過牆頭,便想沿路返回家中。

  但她雙腳一落地,卻踩到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個人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成長長一條,但在黑夜裡,這黑呼呼的人影,卻足以把人嚇到。

  夏芍心中一驚,霍然轉身!

  她轉身的瞬間,心中已確定這人應該不是社區保安,畢竟如果是保安,看見自己從社區裡翻牆出來,必然是大聲呼喝,問她是幹什麼的,說不定把她當成賊。

  這想法只是閃念,夏芍已經回身,且看清了那人。

  她不由愣住。

  只見,此時路燈下,立著一名男子。他一身黑色休閒衣,衣袖微微挽起,雙手放在褲袋裡,雙腿勁實修長。他立在暖暖的路燈下,光那般的亮,他的眸卻仍然像是沉在黑夜裡,望不盡的冷,看不透的漠。

  孤冷的氣息,仿佛永遠都只是孤獨一人。

  夏芍挑了挑眉,心中大石落下,唇邊揚起笑意,「又遇見你了。」

  她邊說邊注意著男人的表情,雖然知道他可能不會有什麼表情。但她對他出現在這裡,有點在意。

  男子沒有說話,果然面無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只是微微轉頭,看了眼社區裡。

  夏芍有點驚奇地挑眉,她自動把他的意思翻譯成:你怎麼大半夜從社區裡翻牆出來?

  這男人,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管閒事的類型才是。

  「沒什麼。我精神好,大半夜的沒事翻牆玩。」她一笑,這話明擺著糊弄人,但她還就是糊弄他了!反正兩人也不認識,她沒義務跟他解釋。她擺擺手道,「我翻夠了。你繼續站街,我回家睡覺,拜拜。」

  說罷,她便轉身慢悠悠地就往回走,只是轉身的時候仰頭望瞭望天,這才覺得,好像「站街」這個詞聽起來有點……歧義?

  夏芍眨眨眼,下一秒就決定,歧義就歧義吧,她也懶得解釋,早早回家洗洗睡覺才是王道。

  然而,她的腳步剛邁出去兩步,就聽見了身後男子的聲音。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異常的磁性,低而不沉,帶著奇特的韻味,被夜風一送,仿佛整道聲音都化散了融在風裡,久久回味不去,異常地令人難忘。

  而夏芍難忘的,卻是他所說出來的話。

  「白虎催命陣。」

  五個字,卻令她住了腳步。

  她轉過身來,眼底一抹異色稍縱即逝,卻是在轉身的第一時間開了天眼。她的天眼能見陰陽二氣,也能看見人周身的元氣。普通人是沒有這道元氣在的,只有修煉了內家心法的人,才會懂得導氣周身,運轉不息。

  夏芍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用天眼去觀察這男人,這只是一種直覺。

  她從來沒在東市遇見過玄學一脈的人,這男人能說出白虎催命陣來,他必定是行內人士。但即便是行內人,也分有傳承和無傳承,只有有傳承的人才有心法修煉,周身也才會有元氣顯現。而玄學一脈的傳承極稀少,她就算遇見行內人,對方有傳承的幾率連百分之一也不會有。

  但出於本能,她還是開了天眼。因為她總覺得,這男人不太一般!或許是第一次在億天裡見面的時候,他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

  但,她這一眼看過去,徐天胤卻是眉峰微微一動!

  他本就表情冷漠,這一動比常人更加明顯。夏芍心中一驚,卻見徐天胤黑不見底的眸底倏然一沉,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緊繃,整個人霎時間散發出一種極度戒備與危險的應戰氣息。

  夏芍即刻收回天眼,心中少有的驚訝。這男人,能感覺出她天眼的存在?

  她的天眼這些年練習頻繁,運用越發純熟,看人未來都只是一瞬,被說是掃一眼他周身有無元氣了,那更是輕而易舉的事。快得就像是尋常掃人一眼一樣,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

  至少,被她看過的人,都沒有任何感覺。

  而這男人,好敏銳的感覺!

  他感覺敏銳還在其次,剛才那一眼,夏芍已經看得清楚——這男人周身,有一層極為渾厚的元氣!

  行家!而且,修為還挺高深!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40 PM


第五十二章 同門?


  夏芍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在東市遇見行內人士,且還是有傳承的一脈。更重要的是,對方的修為,看起來不比她低。

  夏芍的應變能力還是很快的,她畢竟心智不同於同齡少女,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情況,淡淡笑道:「沒錯,是白虎催命陣。那又如何?之前在迪廳裡見人被砍你都不救,現在來管這種閒事?別忘了,在我們這一行,壞別人的招法,可是取禍之道。」

  男子看著她,眼眸在路燈的光亮下像極了黑夜裡的琉璃。他果然是惜字如金,對她的話不作任何解釋,只是問:「你的師門?」

  「無可奉告。」夏芍惡劣一笑,也學他惜字如金。

  說罷,她轉身就走。

  「等等!」

  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夏芍沒回頭,卻見腳下踩著的黑影一動,她看見男子抬起手想要攔住她,但他一抬手,一股陰煞之氣卻向夏芍纏來!

  夏芍一驚,咦?這人也會使用陰煞!

  驚疑歸驚疑,她反應卻快,幾乎同一時間閃開,操縱陰煞往男子的手腕逼去。

  徐天胤少有的一愣,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夏芍敏捷地閃過街角。

  她一抹白色裙角抹過牆角,很快滑入黑暗,就像三天前的夜裡,轉進街角,然後就再也尋不找。

  徐天胤伸手一抓,那裙角去從他指縫間滑過,他頓時也跟著敏捷地一轉,轉入黑暗的巷子。

  而對面的路上,一輛紅旗轎車裡,秦瀚霖鬱悶地撫額,「有沒有搞錯,這小子到底懂不懂追女人……在這條街上守株待兔了三天,才見面就把人給嚇跑了……」

  秦瀚霖很鬱悶,夏芍也很鬱悶。

  她憑著對巷子裡複雜地形的熟悉,游龍走鳳一般穿梭自如,然而身後的男子卻一直甩不掉。他似乎會追蹤,且感官敏銳得出奇,她幾次都以為會甩掉他,結果還是被追了上來。

  眼看著在這老式的居民區裡轉來轉去,就要轉出去,夏芍深知轉去馬路上她更走脫不得,且她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今天父母親從醫院回到家中,萬一母親夜裡起來照顧父親,發現她不在家中,那就不妙了。

  轉進一條窄巷,夏芍一眼瞥見前堆著幾堆木箱,便靈敏地一轉,藏去了其中一處的後頭。

  她打算在這裡解決他!先把人放倒再說!

  她前腳一藏好,徐天胤後腳就進了巷子。巷子裡漆黑一片,寂靜無人,看起來就像是她又鑽進了別的巷子一般。

  徐天胤卻停下腳步,慢慢地走。

  他步伐並不謹慎小心,卻極輕,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內力高手對氣息控制自如,每一步都似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驚掠無痕。有的,只是那行止間衣衫微微的摩擦聲。

  夏芍躲在木箱後,也將自己的氣息如數收斂,僅憑耳力聽著男子走來的聲音。

  風從巷子盡頭吹過來,男子衣衫的摩擦聲被帶著散去老遠,寂靜的巷子裡一種靜與動之間壓迫出來的緊張氣息。

  夏芍卻忽然皺了皺眉頭。

  糟了!

  她垂眸一掃自己的裙子,她蹲下來的時候,裙角壓得嚴實,但夜風吹過來,衣裙還是會帶起細微的聲音。這種聲音尋常人聽不到,但卻逃不過高手的耳力。

  幾乎在一掃自己裙子的同時,夏芍便倏地從木箱堆後竄起!

  而同一時間,後面徐天胤身影如豹,也同時逼至!

  「砰!」

  兩人的拳同一時間撞上,不差分毫!但卻沒有半分聲響!

  確切的說,兩人的拳並未實質意義上碰撞上。徐天胤並不想傷夏芍,他這一拳並未使出真本事,而夏芍卻是抱了將對方放倒的心思,這一拳帶上了暗勁!

  徐天胤感覺到這股暗勁,卻沒有退開,而是在兩人的拳撞上之前也湧出暗勁,風聲裡只聽「噗」地一聲,空氣都似震了震,兩人同時向後退去。

  腳後跟剛一落地,兩人又同時發力,奔向對方!

  時機竟分毫不差!仿佛極有默契一般!

  這讓兩人不約而同挑了挑眉,手上卻誰都沒停。

  黑暗的巷子裡,兩名暗勁高手過招,只聞風聲「噗噗噗」地響動,卻聽不見一點拳腳相交的聲音。只見少女白裙飄逸如風,男子黑衣矯健如豹,你來我往之間,黑暗狹長的巷子裡交織如舞。

  這樣一幅畫面,任何人見到都必然驚歎於它的美,但兩個身在其中的人,卻誰也沒注意到。他們注意到的,只是對方的身手。

  徐天胤抬腿一掃,勾住夏芍的腳踝,而這時夏芍也手臂一靠,制住了徐天胤的胳膊。

  兩人抬眼,目光撞上,黑夜裡撞出火花!

  隨後,兩人竟又同時動作!這時兩人互相制住對方,已離得極近,按說應該各自退開再戰。但兩人卻都是反其道而行,同時撞向了對方!

  夏芍膝蓋曲起,身體前傾,就要撞上徐天胤的膝關節。而徐天胤亦是不怕被她傷著,借著她手臂的力道便將手肘送來,向著她的臂窩!

  勢均力敵!

  且兩人的應變、招法,竟是如出一轍!

  他們似乎能預料到彼此下一步的動作,總能不期然地碰撞上。這種情況在一開始還能稱之為巧合,但之後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招法,分明就是同出一路的!

  ……同門?!

  兩人同時目光一變,這麼近的距離,可以看見少女眼底的訝異,也可以看見男子眼底的光芒。他那般孤冷的人,那光芒卻像是落水者看見的一根浮木,一丁點的生機,卻亮了暗沉的眸,讓人直覺得移不開眼。

  兩人身上的暗勁同時收起,亦同時錯開了對方的要害部位。但兩人本就已經離得很近,此刻暗勁收起倒也罷了,力道卻是收不住。因為不願意傷到對方,兩人錯開了攻擊之後,夏芍的膝蓋和徐天胤的手肘同時撲了個空,力道很難收住,兩人便同時被這招式的力道帶著往前一撞,撞在了一起。

  「嘶!」夏芍倒抽一口涼氣,差點冷汗。

  這一撞力道不小,兩人緊密地撞到了一起,從巷子上方望去,就像是一對年輕的情侶在夜裡幽會。

  但實際情況卻往往不那麼美好。

  夏芍同學剛剛發育的胸撞上徐天胤,對方的胸膛傳來溫熱的溫度,不像他的人給人的感覺那般孤冷,這樣的男子的胸膛,換做任何一個女人枕上來,都會覺得感覺很好。但偏偏夏芍姑娘現在什麼也感覺不到,她只覺得自己疼!

  胸疼!

  月色好巧不巧地此時從雲層裡探出頭來,照見了少女微微蒼白的臉色。

  「你怎樣?」男子聲音微涼,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他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直直落去她的胸上。

  夏芍感覺到這目光,頓時眉頭一皺,掙脫男子,退去老遠。

  徐天胤這才後知後覺起來,他亦是往後退了一步,退去月色照不見的黑暗,耳根微微的發紅,目光卻是盯著夏芍不放,生怕她逃掉。

  夏芍卻沒趁機溜掉,而是站在原地不動,她很快就壓下了疼痛,也平復了尷尬,望向對方。

  對面,徐天胤顯然很有耐心,直到她的情緒調整好了,才拿出一張照片,但夏芍卻注意到他捏著相片的指節微微發白,「你認識這照片上的老人麼?」

  怕她看不清楚,徐天胤特意往前走了一步,月色裡,映出照片上一位滿面紅光的老人。

  夏芍的目光落在老人臉上,突然華麗麗地囧了。

  不是吧……

  眼前這男子,同門也就算了。

  該不會……

  是她師兄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40 PM


第五十三章 勸說


  夏芍很想望天,如果這男人真是她一個師父教導出來的親師兄。那麼,她第一次見自家師兄,就找了師兄的茬。第二次見他,就跟他打了一架?

  儘管很鬱悶,夏芍臉上卻依舊是淡雅的微笑。她沒忘記師父不想被人知道他在東市的事,儘管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師兄,但沒有得到師父的允許,她也不好上前相認。

  「你平時跟人打聽失蹤人口,都是這麼個打聽法?逮著人先跟人打一架?」夏芍挑了挑眉,目光從照片上移開,笑意裡帶著戲謔。

  阿彌陀佛!師父,徒兒不是故意把您老人家稱作失蹤人口的。誰叫人家都尋來了,你都躲著不見,害我遇見,都不敢跟人相認!

  「見過他麼?」望著少女笑吟吟的臉,徐天胤不理會,重複問道。

  夏芍一挑眉,這人,怎麼轉移不了注意力的!她還以為他會對她那句「失蹤人口」表示不滿,然後她就可以來一句「你態度不好」,然後要麼再打一架,要麼甩手走人。

  他如此堅持,倒叫她不好答了。

  說不認識吧,明顯不現實。師父就算歸隱失蹤了七八年,也依舊是玄門的掌門。而現在兩人是同門,怎麼可能連掌門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可要是說認識吧,之後必然還有一堆的後續問題——她師父是誰?玄門哪個字的輩分?什麼時候拜的師?

  她的師兄看起來可不像傻子,自從他拿出師父的照片開始,她就感覺被獵豹盯上,她一分一毫的神情,相信他都看在眼裡。要糊弄此人,可不太容易。

  「見過麼?」徐天胤不厭其煩地問,好像只要夏芍不回答,他會一遍一遍重複問下去。

  夏芍卻將目光又投向那張照片。那大概是十多年前師父的樣子,那個時候他比現在精神好很多,且那時他的雙腿並沒有殘疾,站在一棵樹下,笑容慈祥。那時的他,頭髮烏黑,一點也看不出年過五旬的樣子,而反觀如今,他已是滿頭白髮……

  垂下眼,夏芍心中有些酸楚。聽師父說,師兄三歲就拜他為師了,他們之間除了師徒情分,應該還有父子情分吧?師兄十五歲那年,他們師徒分開,後來師父就出了事,輾轉來到了東市,隱姓埋名。

  師父說,以師兄的性子,這些年必然在苦苦尋找他。她不知道為什麼師父明知他找來了,卻還是不見,或許師父有他的理由,但就她本身來說,還是希望他們見上一面的。

  不管有什麼事,他們師徒三人,共同面對!

  「見過麼?」徐天胤重複問。

  他聲音始終微涼,帶點漠然,但夏芍卻在抬眼的時候,恍惚看見他黑沉的眸底那種翻湧的懇切與煎熬。

  夏芍垂眸,換做自己知道師父失蹤了,想必也會這麼心急地尋找吧……只是,如果她知道眼前有個人可能知道師父的情況,哪怕只是微薄的可能,她也絕對會追著不放,且她絕對做不到如此自製。

  僅憑這一點,這人倒是叫她有些佩服。

  夠格做她的師兄!

  抬眼,一笑,夏芍已有了決定,她轉身便走。

  「等等!」

  「週末!」夏芍步子沒停,衝身後瀟灑地擺了擺手,「上午八點,福瑞祥古玩行斜對面的茶座見。」

  ……

  說服師父見師兄一面的事,佔據了夏芍整副心神。接下來的幾天,她心中預演了各種說服師父的辦法,徐文麗和趙靜的事,倒被她放在一邊了。

  反正風水陣已經布下,他們兩家絕對好過不了。

  而這天之後,兩家確實沒再遇見過什麼血光之災,但是看似平靜的背後,卻沒有一件順心事。

  徐文麗的母親才剛剛住進醫院,公司裡的下屬就瞄上了她的位子,以她少說要休三五個月的病假為由,暫代了她經理的位置。而父親因為照顧母親,每天下班都一副很累的樣子,精神不濟、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趙靜家裡也不怎麼好,趙家的民窯她大伯占的股份最多,也是家中的繼承人。而她家裡原本有自己的生意做,父親進了醫院之後,母親不懂商場的事,生意被競爭對手搶去一些。而大伯母更是借著這由頭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那意思好像是他們家故意鬧這麼一齣,好回來賴在民窯,意圖奪權似的。

  兩家都事有不順,徐文麗和趙靜煩心不已,兩人心中有火氣,不是沒想過再找人教訓夏芍,可是當她們找到學校幾個不良少年時,才得知那天毆打夏芍父親的人,莫名其妙在第二天就從東市消失了,全家連個影子都搬沒了。

  兩人覺得事有蹊蹺,又有點害怕,多番跟那幾個男生打聽,幾個人也不知道當天的具體情況,他們只是學校裡的,跟真正社會上的混混有很大差別。尤其是安親會這樣的幫會,他們更是連邊都摸不上,只是罵罵咧咧道:「我們怎麼知道!媽的!都是你們兩個惹的好事!害我們現在沒老大帶了!你們他媽惹了什麼人啊!現在安親會的地盤上,誰都不能惹夏芍,知道麼!幫裡下的死令,誰惹誰死!操!我們差點被你們倆騷貨害死!以後這種事,別他媽來找我們!」

  徐文麗和趙靜聽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一群男生摔摔打打走了,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

  這、這是出什麼事了?

  為什麼東市黑道下令不准惹夏芍?

  「你們倆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麼?」趙靜轉過頭,胸前左臂吊著,驚恐地問徐文麗。

  「我怎麼知道!她就是普通家庭啊!」徐文麗也驚疑不定,咬著唇,想不明白。夏芍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一身功夫,還有這麼大的能量?

  兩個人都是驚疑不定,從這天以後,看夏芍的眼神都萬分複雜。而夏芍沒心思理她們,被人看兩眼,她不疼不癢。

  總算熬到週六,夏芍立馬回了十里村的後山上!

  她先做了一手好菜,把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的,直到吃飽了飯,師徒二人坐在石榴樹下,唐宗伯才問:「說吧。你這丫頭,一獻殷勤,為師就知道準沒好事!」

  按說,唐宗伯是應該能算出夏芍身上發生的事的,儘管她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走勢來,但近來發生過什麼事,還是能看出來的。可是怪就怪在,連近來的事,唐宗伯都看不出來。這一點讓他很是不解,而夏芍則覺得,很可能是自己重生的關係,與這世上的人不一樣,所以阻礙了這層天機的推演。

  眼見著師父問了,夏芍也不隱瞞,便從父親挨打說起,將踢了億天場子、擺平了東市黑道,到布下風水陣,偶遇師兄的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夏芍邊說邊注意著師父的臉色,老人在聽完之後,歎一聲,頗為感慨,「唉!天意!」

  「師父到底為什麼躲著師兄不見?」夏芍見唐宗伯在聽見她遇到徐天胤時,分明流露出慈愛和想念的神情,既然這樣,為何不見?

  「唉!」唐宗伯歎了口氣,轉著輪椅,抬頭望向遠處,「我當年出事的情況,他不清楚。他要是知道我這腿變成了這樣,以那孩子的性情,決計要給我報仇。你們現在都還年輕,不是那人的對手,我不能叫你們平白送了性命……」

  夏芍神色一變,這是多年來,師父第一次說起他腿傷的事。原來,竟是被人所害?而他不願意見師兄,也不願意跟她細說,目的竟是為了保護他們?

  「師父。」夏芍站起身來,走去老人身邊,神色認真,「我跟師兄不是小孩子,我們當然會想要替您報仇,但我們不會魯莽。師父也常說,天道有常,人生無常。我們為何不能珍惜當下?師兄這些年到處尋找師父,不知您是否尚在人世,他要受多少煎熬?而您能見時不見,卻在心裡頭懷念,這不正苦了你們師徒兩人?別人受了一丁點苦沒有?師父這是當局者迷了。」

  「當局者迷?」唐宗伯回過頭來,似乎對這話頗有震動,半晌歎了口氣,「或許,你這丫頭說的對。」

  夏芍聽了,眼神一亮,「那就見見師兄吧!」然後,好讓她聽聽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她倒想要知道,誰把師父害成這樣!

  「嗯?」唐宗伯見夏芍眼睛發亮,頓時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這丫頭,不會替師父答應什麼了吧?」

  夏芍一笑,「我哪裡敢啊,我當然還是要問問師父的意思的。我約了師兄明天上午茶樓裡見,您要是不見他,我就放師兄鴿子,也不去了。」

  她坐下來,托著腮,歎氣,「唉!反正我第一回見師兄,就找了他的茬,第二回,跟他打了一架,第三回,放他鴿子也沒什麼,總比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要好。」

  夏芍語氣閒適,說罷就抬眼,笑咪咪看著老人,直到把老人看得老臉通紅,吹鬍子瞪眼,「行了!就這丫頭,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計師父!」

  唐宗伯轉著輪椅就往屋裡走,聲音透過背影傳來,「讓那小子來見我吧,咱們師徒三人,是該聚一聚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1:41 PM


第五十四章 相認

  週末一大早,福瑞祥古玩行對面的茶樓剛一開門,就迎來了一位顧客。

  他一進門就走去街邊靠窗的位子坐下,接著便倚在沙發裡,閉目養神。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身上,那V領的衣衫下露出的一線胸膛和微微露出的鎖骨,極為吸引人的眼眸。

  茶座裡年輕的服務員聚在一起,興奮地往男人身上瞟,小聲地低語著。

  好帥的男人!

  一群人推搡著其中最漂亮的一名女孩子,想讓她上前搭訕。那女孩子紅著臉,咬著唇拼命搖頭,這顧客看起來很不好親近的樣子,萬一……

  「怕什麼?他是我們店裡的顧客,你去問問他點什麼茶水,他還能轟你走不成?」

  「而且你看他,又帥又有氣質!一看就是有身份的男人。錯過了這村沒這店哦!還等什麼?快去!」

  一群人推著女生,那女生做樣子推脫了一下,眼還是不住望向男子,最終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挪動了腳步。

  「叮咚!」

  她剛走出一步去,店裡的門鈴就響了,走進來一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少女。少女笑容恬靜,肌膚粉瓷一般,一進到店來,連幾名女服務員都不由有幾分驚豔。她並不是時尚靚麗的類型,卻有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氣質。

  她徑直走到男子對面坐了下來。

  感覺到她的腳步聲,男子便睜開了眼。茶座裡的溫度突然就下降了幾度,他的眸比黑夜還冷,但那種望不到盡頭的漆黑深邃,卻有一種致命的神秘感。被這樣一雙眼睛看上一眼,心跳都會停滯。

  年輕的女服務員們個個屏息,覺得心跳都是一頓,唯有那剛進來的女孩子神色自若,回頭笑道:「一壺碧螺春,謝謝。」

  這話驚醒了幾人,有人不禁小聲唏噓,「叫你早點去了吧?人家正牌女友來了。」

  那女孩子咬咬唇,臉上明顯有些失落。

  「請慢用。」沏好了茶送過去,女孩子還是不自覺地瞥了眼徐天胤。

  徐天胤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別說看她一眼,就連點點頭都沒有。越是離得近,女孩子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眼前的男子周身似乎有一道說不出的屏障,把她擋在外頭,她此時此刻根本就不在他的世界裡,跟空氣沒什麼兩樣。

  皺了皺眉,女孩子識相地退去遠處。

  算了,這樣的男人,就算搭訕上了,也不是她能駕馭得了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什麼樣的女生能被這樣的男人放在心上,因而不住地注意著那邊。

  卻只見少女閒適得很,笑咪咪斟上一盞茶,動作優雅。只是斟好了卻不自己喝,也不遞給男子,而是端著站起身來。

  她端著茶,唇邊掛著淺笑,陽光裡恬靜安寧,笑吟吟施過一禮,道:「師兄,請用茶。」

  ……

  十里村雖然離東市很近,但1997年的時候,私家車進村的情況還是比較少,況且對方開著的是紅旗車,掛的是京城的牌子。

  只不過,村裡人很少注意車牌子,只是看見有輛轎車往後山開去。

  後山只有一座宅院,住著名老人,老人已在這裡住了七八年了,村裡人卻都沒見過他。但每年他都給村裡用地補貼,因而這麼多年來,他幾乎也成了村裡的一份子,只是依舊神秘罷了。

  「有轎車開上去了,大人物就是不一樣。」孟嬸探頭探腦,直到樹林子擋住了轎車的影子,她才把目光收回來,問夏芍的奶奶江淑惠道,「小芍子不是這些年還常去山上?這孩子,就是心眼好!」

  「可不是麼。」提起最疼愛的孫女,江淑惠笑得慈愛。

  兩人哪裡知道,這時,車停在了半山腰的宅院門口。裡面下來兩男一女——徐天胤、秦瀚霖、夏芍。

  「唐大師這些年就住在這裡?嘿!倒是風景挺好。」秦瀚霖站在院子外頭望了眼四周,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夏芍。

  今天他真的是驚喜到了,這個世界原來可以這麼小的!他們來東市一個星期偶遇了三回的女孩子,竟然是天胤的師妹!世上還有比這更巧的事麼?這如果都不算緣分的話,那什麼才叫緣分!

  夏芍禮貌地對秦瀚霖笑了笑,隨即便看向徐天胤。

  在車裡,她已經將師父這些年來的情況大致說了說,包括師父腿傷的事。她覺得還是有必要給他提前打個預防針,免得待會兒乍一見到師父的腿,他情感上會波動太大。

  但,看起來他內心情緒依舊有很大的波動。二十五六歲的男人,這一刻就像個歸家的孩子,胸膛起伏沉重,仔仔細細盯著宅院的大門,隨即,自己抬手,輕輕一推,卻顯沉重。

  一路走去師父住的院子,路上徐天胤將院中的景致刻在眼中一般深深看過,來到房門口才停住腳步。

  「師父在書房等師兄。」夏芍說道,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這男人,挺重情的。

  徐天胤回身,深深看她一眼,夏芍竟在那一眼裡看見了感激,隨即便見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夏芍體貼地並未跟進去,她覺得師父和師兄情同父子,分別這麼多年,相聚的一刻給他們一點單獨的空間比較好。

  轉過身,夏芍請秦瀚霖去了西廂,沏了熱茶來。她心思全在那邊書房裡,卻不想秦瀚霖是個話癆屬性,屋裡一靜下來他就難受,好茶也堵不上他的嘴。

  他閒著沒事幹,就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徐天胤的事,最後竟牽起了紅線,「天胤這人,你別看他面冷,其實外冷內熱,很重感情,認準了的事,一輩子不會變。我敢保證,他結婚以後,一定是愛老婆,愛孩子,愛家的三好男人。雖然跟他過一輩子,悶是悶了點,但我敢保證,他床上功夫絕對不悶!」

  夏芍正一口茶喝進嘴裡,一聽這話差點嗆著。她這才轉過眼,認認真真看了眼秦瀚霖。她不是普通女孩子,不會一聽這話要麼臉紅不知說什麼,要麼就覺得眼前的男人不正經。

  她坐得穩穩當當,打量過他一眼之後,便笑道:「你的面相,沒有做媒婆的命,還是別費勁了。」

  秦瀚霖立刻眼神一亮,「那你看看我有什麼命?」

  「你有妻管嚴的命。」夏芍笑容甜美,「桃花太多不是好事,當心娶個悍婦回來管你。」

  「悍婦?」秦瀚霖臉色大變,誇張地從椅子裡跳起來,蹲去夏芍跟前,「大師,求化解!我這麼英俊多金風流倜儻的男人,怎麼能娶悍婦?我喜歡胸大腰細,嫵媚多情、風情萬種的女人!」

  「不化!化去一段天命姻緣,惹多少業障?」夏芍笑著往旁邊一讓,讓開某人抱大腿的行為,「但是我可以幫你化桃花,看在你和師兄是好友的份上,七折優惠。有需要儘管找我。」

  「我不需要化桃花。」

  「你會有需要的一天的。」夏芍篤定一笑,看著秦瀚霖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錢飛進她慈善基金的帳戶。

  話說起來,她是該擴充擴充帳戶了,只有一百萬的話,有點少。是該準備準備了,成立個慈善基金會,明年父親工作上的事,就著落在這上頭了。等明天上學了,她要抽空去店裡一趟。

  正想著,書房裡傳來唐宗伯的聲音,「小芍子,進屋來。」

  夏芍一聽,趕緊起身去裡書房。

  書房裡,師父坐在書桌後頭,徐天胤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夏芍進屋的一刻,他唇邊淡淡的弧度還未落下,看得夏芍一愣。

  咦?這人,會笑的?

  「來來來,」唐宗伯笑著向她招手,「來見過你師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4 PM


第五十五章 玄門恩怨


  玄門至今還傳承著老一輩的輩分規矩,門派裡弟子雖然少,但是對輩分很重視。儘管知道夏芍和徐天胤已經見過面了,但唐宗伯還是要求夏芍給他敬茶,正式見過。

  夏芍卻是不肯,理由是在茶座裡已經敬過了。

  「這算什麼?」唐宗伯說道,「那不算數,在師父這裡才是正式的。」

  夏芍自然是不介意敬茶的,她只是原本對徐天胤印象就深刻,如今知道他是自己的師兄,便生出幾分親近與好奇。見他性情孤冷,忍不住逗逗他而已。

  剛才進來見他臉上似有淺笑,儘管只是一眼,實在叫人驚豔。她忍不住想親自逗逗他,看能不能逗笑了而已,就算逗不笑,惹急了也是大好,總之她就是有興趣看看他有點表情。

  夏芍眨眨眼,笑道:「師父不信問師兄,早晨我敬他的茶,他接了沒?喝了沒?我雖然是師妹,但好歹也該有點分量。手上遞出去的茶,喝進肚子裡,就要算數的。」

  「那為師喝了你這麼多的茶,你以後就不敬了?」唐宗伯吹鬍子瞪眼,笑容卻是無奈,假意訓斥道,「你這丫頭,平時算計師父也就算了,現在又來欺負你師兄!」

  「哪有?師父可別冤枉我,你怎麼不問問師兄我有沒有欺負他?」夏芍挑眉,看向徐天胤。

  十五六歲的少女,裙子潔白,背著手,身子微微前傾,笑起來臉頰粉紅,像晚霞初放時最淺最令人留戀的那一抹雲彩,聲音更是甜而不膩,淡淡雅致,「師兄,我欺負你了?」

  徐天胤望著那近在眼前的笑顏,平生第一次,瞳眸一頓,微微失神。

  初見她,在巷子裡,她留下一個優雅淡然的背影,他甚至沒有看清她的臉,也沒有在意。

  再見她,在迪廳裡,她看似找他麻煩,卻處處留有分寸,他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之後再見她,他滿心都是尋找師父的事,直到今早,她走進茶座裡,傾身敬茶,那一聲「師兄」,解了他七年來的焚心煎熬。

  直到此時此刻,心中重石落下,忽見她笑顏,那一抹寧靜,突然就入了心底。

  夏芍本是開個玩笑,面對徐天胤,她發現她難得有玩心,沒想到卻冷了場,倒叫她有些尷尬。最終,她自然還是規規矩矩敬了茶。

  唐宗伯卻是坐在一旁,將徐天胤的神情看在眼裡,不由撫鬚,皺了皺眉。

  天胤這孩子命格孤奇,他命中有一次險極性命的情劫,莫非,會應在小芍子身上?

  ……

  敬茶之後,師徒三人便出了書房,秦瀚霖出來見過了唐宗伯。原來,他小時候也是見過唐宗伯的,多年不見,他從當初的少年長成了如今俊帥風流的公子哥兒,唐宗伯感慨之餘,也很是高興。

  宅院裡許久沒這麼熱鬧了,中午夏芍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四人就在院子的石榴樹下擺了桌椅坐下。

  席間閒聊,夏芍才知道,秦瀚霖的家世實在了得,他爺爺竟是中央紀委副書記,正經的官家豪門!他從小就是皇城根兒下實打實的公子哥兒。

  而徐天胤的家中背景,唐宗伯言語間卻是沒有提到,但他從小跟秦瀚霖一起長大,想必也是家世了得。

  這點夏芍也不甚在意,她在意的另有一件事,「師兄是怎麼找到師父的?這宅院裡,師父可是布下了風水陣的。按說,推演他的所在,不那麼容易。」

  尋人在風水一脈中也有由來,只是需要借助陣法、被尋者的生辰八字、平時常用之物等等作為牽引,儘管如此,推演之時因極為消耗元氣,對風水師本人的修為是極大的考驗。且失蹤時間越久,推演難度就越大。

  當今世上,失蹤了七八年之久的人,還能推演出其所在來,除了唐宗伯以外,就只有他師弟了。而當初唐宗伯為了防止被他尋到,特意在宅院裡布下奇門陣法,絕了自己的生氣,這才安然無恙這麼多年。

  按理說,徐天胤不應該能找來才是。

  徐天胤沒有答話,只從懷裡拿出樣東西,攤在手掌心遞給了夏芍。

  夏芍一見就「咦」了一聲,只見他掌心裡放著件玉葫蘆的掛件,四周裹著金吉之氣,竟是件法器!而且,跟自己身上這些年戴著的,一模一樣!

  她眼神一亮,將自己掛在脖子上的玉葫蘆提了出來,在徐天胤眼前晃了晃,心中已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聯。

  原來,唐宗伯當初得到這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時,剛好做了一對玉葫蘆,在同一處風水極好的穴中養出來,並親自為這一對法器開光加持過。後來,先後收了徐天胤和夏芍為徒,便將這一對玉葫蘆給了兩個弟子當見面禮。這對玉葫蘆上的金吉之氣來自同一處,且都沾了唐宗伯的元氣,有這牽引,這才被他尋到。

  徐天胤看見另一只玉葫蘆在夏芍身上,目光一頓。

  夏芍卻是笑了,「原來如此,這些年,師兄尋的不是師父,是我呀!」

  話是這麼說,不過,她與唐宗伯在一起,尋著她,就等於尋著了師父,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她得了空就想打趣徐天胤。

  秦瀚霖也好整以暇地看向好友,調侃道:「我說你小子這些年怎麼這麼拼命,推演法陣跟不要命似的,吐了好幾回血。今天一見,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是為了尋妻啊,一尋七年,你夠毅力的!」

  徐天胤目光定定,七年,他一直在尋的,是她?

  夏芍壓根就不理會秦瀚霖的話,她被徐天胤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莫名酸楚,此刻除了他自己,恐怕誰也難體會這種心境了。本想安慰幾句,話到嘴邊卻覺得千言萬語也難抵這些年的找尋,因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手往徐天胤攤開的手掌上輕輕一覆,抬眸衝他笑了笑。

  她就坐在他身邊,頭頂一顆鮮紅的石榴垂在枝頭,笑容恬靜淡雅,卻比那鮮紅的顏色更加明麗。

  徐天胤胳膊微微僵直,他向來不喜人觸碰,但此刻卻並無厭惡之感。他垂著眸,濃密的眼睫輕垂,剪一片淺影,孤冷的面容在那片淺影裡令人屏息。

  他屏息,目光落去掌心,少女的手纖細粉柔,暖暖的,覆在手心,輕得有些不可思議。

  秦瀚霖看著這一幕,眼神亮了亮。唐宗伯卻是神色微深,若有所思。

  夏芍這時已轉過頭來,問道:「那師父的腿,到底是怎麼傷的,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徐天胤聞言,也抬起頭來看過去。

  唐宗伯歎了口氣,「唉!原本想瞞著你們兩個,既然是天意,那就且跟你們說說吧。」

  他放下碗筷,像是在回憶過往,過了一會兒,才歎道:「我這腿,是跟我師弟,也就是你們師叔余九志鬥法時所傷。」

  「玄門弟子雖少,但名號卻是響噹噹,世界各國的財團政要,都以聘請玄門的風水師為榮。所以這些雇主相爭,弟子們同門之間也難免發生鬥法的事情。好在玄門有規矩,同門之間鬥法,不可下死局。因此,基本工作上的相爭,大部分人都不會傷及同門性命。」

  「那師父和余九志是為何鬥的法?」夏芍從旁問道。她既然知道此人是傷師父的元兇,自然不願稱他一聲師叔。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唐宗伯歎道,「小芍子對門派的事知道得太少,我不妨從頭說給你聽。若是從頭說的話,就得從現今國內兩大黑道龍頭,安親會和三合會說起。」

  「安親會?」夏芍挑眉,安親會跟玄門有淵源?

  「嗯。」唐宗伯點頭道,「師父之前沒跟你說,要是跟你說了,你前些日子哪需要自己打上去,把門號字型大小一報,那群兔崽子就得規規矩矩把你請上去!」

  「這兩大幫會的前身,其實是清朝時期建立起來的青幫和洪門。青幫當時以漕運業為主,遍佈大江南北,俗稱糧船幫,且是當時民間的一個秘密結社組織之一。而洪門則更是以反清為主,發展壯大。到了民國時期,兩大幫會更是成了國內的龍頭。當時咱們玄門的掌門祖師偶遇兩大幫會的大佬,因緣際會幫二人化解了亂世劫難,並指點了他們往外發展求存,三人還因此燒了黃紙拜了把子。」

  「果然,建國之後,不允許有明面上的黑道存在。幸虧兩大幫會早聽了勸告,各自在國外設立的堂口,並將勢力洗白到明面上,這才保住了不被打散的命運。從那以後,咱們玄門和改換名頭的安親會與三合會,歷來交情不淺。」

  「同樣是建國後,玄學一脈被打成封建迷信,日漸式微,反倒是港台和東南亞一帶的地方,保留了傳統。很多風水師都轉往這些地方發展,有的人移民去了美國和新加坡等地,逐漸混得風生水起。」

  「安親會在北,三合會在南,且總部就在香港,因此咱們玄門平時跟三合會接觸比較多,關係也就比較親近。但這一代安親會的老爺子是個重義氣的人,我跟他可以說也算換過命的交情,很是深厚。但這些年,安親會和三合會在海外和內地的地盤上屢有摩擦,玄門內部也分成了兩派。我身為掌門不好支持一方,但你們師叔卻是屬於三合會一派。」

  「七年前,我受安親會老爺子邀請,赴新市為新落成的堂口選址,順道點幾處風水地供他們日後規劃用。那地方剛好是兩個幫會爭奪的地盤,你們師叔就提出我與他鬥法。誰贏了,這處地盤就歸誰。玄門一來有門規,不可對同門下死局,二來我的修為在他之上,於是便就應了。」

  唐宗伯說到此處,深吸一口氣,「我之前算到這次鬥法會有險,也做了萬全的準備。可卦不算己,我對自己的吉凶也只能知曉個大概。沒想到,你們師叔哪是想要鬥法,他根本就是想要置我於死地!」

  「師父不是說,余九志的修為沒您高?」夏芍皺眉問道,眼神已是寒如水。

  徐天胤低垂著眼,只能看見眸下淺影深沉陰鬱,那引無數女人遐想的薄唇抿成刀子。

  連秦瀚霖都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皺起了眉頭。

  唐宗伯一哼,「憑他當然不成!他違背師門規矩,擅自請了泰國的降頭師通密,和歐洲的奧比克裡斯黑巫家族的成員!我以一敵三,雖然保住了性命,腿卻是廢了。很多人以為我在那場鬥法中死了,誰也不知道,我通過以前積累的人脈和玄門信得過的一部分力量,幾經輾轉,來到了這裡休養。只是沒想到,一住就是七年,還收了小芍子這麼個徒弟。有這小丫頭在山上陪著我,我這老頭子倒是享受了幾年天倫之樂。」

  「師父的天倫之樂還長著,我跟師兄這麼孝順的徒兒陪在您身邊,您老一定長命百歲。」夏芍笑著站起身來走去老人身邊,蹲下身子,幫他敲打著癱瘓已久的雙腿,垂下的眸裡卻是一片冷意。

  香港余九志,泰國通密,歐洲奧比克裡斯家族!

  這筆帳,她記下了!

  等著,她來跟他們清算的一天!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5 PM


第五十六章 化解五黃煞


  徐天胤剛剛尋到唐宗伯,原本打算回京城的日子,再次延期。

  他打算在山上陪著師父住些日子,秦瀚霖無奈,只得一人先回京城覆命,「你打算住多久?」

  「過年。」

  「什麼?我說你……」秦瀚霖無奈,看起來很頭疼,「看來我回去免不了要挨頓訓斥了。過了年你可一定要回京城,你爺爺等著你想通了回去任職呢。」

  徐天胤沉默不語。

  秦瀚霖卻不懷好意一笑,「你到底是打算在這裡陪你師父,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天胤冷淡轉身,「多事。」

  夏芍過了週末自然是回城裡的家中,她還要上學。但她週末傍晚臨下山時,卻是跟徐天胤要了私人手機號碼,並將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了他。打算如果有什麼情況,兩人好及時聯繫。

  交換手機號碼的時候,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這年頭,手機算是個奢侈的物件,普通家庭不會買,學生就更用不起了。當夏芍拿出手機錄入了徐天胤的號碼後,一抬眼見他正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師兄要我的號碼麼?」

  徐天胤點頭。

  「你笑一下,我就給你。」夏芍一副得逞的笑意,把手機背到身後看著徐天胤。

  徐天胤定定看著她,黑夜般的眸仿佛會將人吸進去。他性情孤冷,冷漠肅殺的氣度與生俱來,往往一眼的力度便會叫人腿都站不穩。這麼長時間靜而專注的凝望,即便腿腳不軟,也該心頭小鹿亂撞了。

  偏巧夏芍早已過了發花癡的年紀,她不說自己不是外貌協會的,但至少將其看得不重。她對徐天胤,只是出於好奇與那麼一丁點不多見的玩心,因而倒顯得眼神清澈,清水芙蓉一般。

  等了一會兒,徐天胤只看她不說話,夏芍便聳聳肩,轉身走開,「好吧,看樣子我不受師兄待見,既然這樣,我識趣,我走開,我退散。」

  「哎。」

  她走得很堅決,身後卻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一回頭,夏芍先看向自己手腕,徐天胤也看向她的手腕,似乎自己也沒想到會出手,但他卻是沒放開,力道還略微收緊,就怕一鬆開,她當真走開了。

  夏芍眉眼一挑,抬眼,正見男子牽扯了下嘴角,那弧度,跟刻上去的一樣,要多生疏有多生疏。

  徐天胤顯然很少笑,他很不習慣,但看夏芍漸漸露出一副糾結的模樣,他還是調整了好幾次,最終轉過頭去,淡淡一笑。

  淺淺的笑,卻舒展了冷肅的眉眼,在晚霞初綻的院子裡,長身而立的男子微微側首,一種略顯彆扭的姿態,卻像是在這院子裡畫下一筆,淡淡溫柔的畫面。

  等夏芍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已在徐天胤手上。他直接從夏芍手機上調出自己的號碼撥了過來,存到了自己手機上,末了還對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機,劍眉微挑,像是示威。

  夏芍一愣,笑得有些興味。他還會示威?這看起來倒是像個人了。這個發現,讓夏芍姑娘立刻決定,以後要多多調戲師兄才是。

  回到家中後,第二天放學,夏芍去了福瑞祥古玩行。

  靠著陳滿貫的人脈,和李伯元介紹的港台和海外華人客戶,福瑞祥一開業,店裡的生意就比預期要好很多,在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古玩一行,福瑞祥的業績可謂甩同行一條街。

  夏芍到了店裡,聽了聽陳滿貫生意上的一些報告,又幫他看了幾件新收回來的看不太準的古玩,之後便坐在店裡等。

  沒一會兒,三輛黑色賓士整齊劃一停在了店門口,裡面下來兩名黑衣男子,西裝革履,正是安親會東市堂口的人。

  高義濤從車上下來,親自請夏芍上了車。

  這一幕看在街上商家眼裡,不由驚異不已。能在這條街上開間門面的,家裡都有些家資,自然也就有些見識,有不少人認出高義濤來,頓時震驚,不知他剛才客客氣氣請進車裡的少女,是什麼人。

  而且,那少女常在放學後去福瑞祥,她跟福瑞祥的老闆陳滿貫,又是個什麼關係?

  直到車子行駛過了街尾,不少人還是伸著腦袋看。

  坐在車裡的夏芍,從後視鏡裡看見這一幕,唇邊慢慢揚起道耐人尋味的笑意——她一向不喜高調,一旦高調,自然有她的目的。

  今天,是她卜出的吉日,因此也就按照約定,來到高義濤家中幫其化解五黃凶煞。

  車子停在市郊的一處別墅外,高義濤親自為夏芍開了車門,請其下車。他對夏芍的態度可謂極為客氣,且少見地帶了三分尊敬。

  這事就要從徐文麗和趙靜兩家的遭遇說起了。

  憑安親會的本事,自然很輕易便查出惹了夏芍的人是誰,而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兩家遭遇的血光之災和倒楣事,高義濤都看在眼裡,他這才對風水之事信服了幾分。

  但信服之餘,不免心驚。這豈不是殺人不用刀,無聲無息?假如兩家人一夜之間死於非命,只怕警方連個真相也查不出!

  而更令他不解的是,當家的似乎也對這少女有些興趣,當徐趙兩家的報告送去他桌上時,看似溫和實則冷情決斷的當家,眼底興味裡似乎流露出點別的意味,「將她保護好了,不允許出現對其不利的人。」

  旁邊的郝戰眉頭有一瞬間的糾結,但對當家的命令卻是忠誠執行,「東市地頭上,還是整個安親會?」

  「整個安親會。」龔沐雲含笑望著手中照片,微微上挑的眼角意態風華流溢,「但消息只在東市地頭上傳下去,其他地方暫且秘而不宣,免得消息傳揚出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家的這句命令之後,高義濤自然是把夏芍奉若上賓,只是他越發看不懂,這少女到底有什麼他還不知道的背景,能讓當家的如此重視。

  夏芍不知高義濤心中這些嘀咕,她下了車之後便開了天眼,一觀之下不由皺眉。果見眼前整座別墅都籠罩在一片極為濃郁的黑色煞氣之中,距離她看出高義濤家中犯五黃煞到今天,至少過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倘若有人住在這煞氣沖天的房子裡,早就性命不保了。

  夏芍一眼掃過大門外的牆根,那裡牆縫裡果然有殘留的新土,一看就是動土過,與她原先猜測的並無差別。

  她立刻回到車裡,從裡面拿下兩個包來。這兩個包夏芍上車時就帶著,卻沒人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打開一看,竟是一對銅辟邪。

  辟邪的擋煞能力很強,她已經用元氣加持過。又卜卦擇吉,選了吉日吉時,放在了門口。之後,夏芍問高義濤要來一個玻璃杯,裡面盛滿水,放銅錢六,銀幣一,並撒了一把鹽。鹽屬水,可以加強水的力量,並且可以防止水質變壞。

  見夏芍利索地做好這一切,高義濤從旁問:「這就可以了?」

  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夏芍望著別墅上方點頭。此刻在她眼裡,別墅的陰氣已經極快地散去。只是她在將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掃了高義濤一眼。

  簡單?真以為化五黃凶煞這麼容易?這煞氣這麼重,她為了給這對銅辟邪加持元氣,昨晚一夜沒睡。消耗了這麼多的精神,要是別人,她一定大大敲一筆。當初給李伯元卜了一卦就收了他一百萬的卦金,這對銅辟邪,可比卜一卦值錢多了!

  只不過,看在前幾天的事情上,她白送高義濤一個人情罷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

  高義濤被夏芍看上這一眼,不免咳了一聲,剛毅的臉上笑容有些尷尬,當即不再開口。他是覺得挺簡單的,但他卻沒懷疑效果,畢竟她那兩個同學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夏芍卻是在觀察陰煞散去的情況時,目光落在了別墅後方的位置,目光微微一頓。

  咦?那裡的煞氣,怎麼不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6 PM


第五十七章 第一個客戶

  夏芍立刻轉去了別墅後頭,高義濤跟著走過去,安親會的人員則在前方院子裡立著。

  夏芍一轉去後面,立刻就明白了這裡煞氣不散的原因。只見別墅後方被佈置成一個花園,美則美矣,中間卻有一個大的游泳池。

  「高老大,你家別墅剛住進來不久吧?」夏芍回頭問。

  「這邊是新開發的地段,別墅建是建好了一段時間,我卻是上個月才舉家搬過來住。家父覺得大門不如意,我這才讓人拆了換新的。」高義濤如實答,問道,「怎麼,夏小姐,後院還有問題?」

  「有問題。自從搬來後,你兒子夜裡睡覺時常驚醒吧?」

  「……」高義濤一愣,眼底閃過驚異,「是有這麼回事。」

  「問題就出在這裡。幸虧發現得早,也沒住太久。」夏芍一指那建得大氣的游泳池,有點無奈,「把這池子填了。你要想建池子,開去那邊。」她一指房子坐向上的東邊。

  高義濤下意識點頭,他這般槍林彈雨裡淌血,早已磨練得處變不驚行之泰然的人,此刻也難免生出點好奇心,「好。我立刻讓人去辦!只是,我能問問這其中的說法麼?」

  對此,夏芍倒是不吝解惑,「按照你家房子的坐向,後院在玄武位上。玄武在五行中屬水,卻不能有水。我不知道高老大有沒有見過鄉下的老房子,那些房子的屋簷後都放置著一條水槽,用來接住下雨天落下來的水。就是因為風水上,玄武方的水氣很凶,沖到會有不吉。玄武喜穩,以高大厚重為吉,主事業、地位等。這說起來與人們的習慣也有關係,人們總喜歡背後有靠,這樣才會覺得安心安穩。你在此挖地建池,壞了穩重的格局,這裡的陰陽地氣失了平衡,陰煞就開始聚集。孩子必然夜裡時常驚醒,老人也睡不安穩。且時日久了,對你的事業也不利。你要想開游泳池,就開去那邊,青龍喜水。府上屋子裡如果有書房、健身房一類的,也請安放在那個方向。」夏芍又指了指方才指的方向。

  「好。」高義濤點點頭,神色嚴肅,「夏小姐不妨再幫高某看看這房子,還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至此,他已是主動請夏芍幫他看風水了。

  夏芍一笑,也不推脫,當即就四下裡轉了轉,又進了屋裡看了格局,卻沒再發現什麼問題了。

  「三天之後,我再來看看。煞氣若是散盡了,你再把家人接回來。」

  高義濤當即點頭,他雖然很想問,煞氣散沒散盡怎麼才能看出來,但最終覺得問了也不一定聽得明白。

  這一行,挺玄乎的。

  將夏芍開車送回福瑞祥的店裡,路上,高義濤再次表示感謝。

  夏芍卻是笑了笑,「高老大不必謝我,我有件事,還想請你幫個忙。」

  「夏小姐有事儘管開口。」高義濤道。她現在可是安親會的貴客,儘管她自己不知道,但當家的命令自然要執行。

  「我想借高老大的人脈,幫我介紹些客戶。」為了怕高義濤誤以為是古玩方面的客戶,夏芍特地解釋道,「我指的是風水相面、卜問吉凶、八字命理這一類的客戶。」

  她想要把慈善基金會辦起來,帳戶裡那一百萬自然差得遠。高義濤認識的人,必然是政商兩界的成功人士,越是這些位子坐得高的人,越是在乎運勢命理這些東西,信不信的都會想要求個心裡安穩。這些人捨得花錢,也花得起錢。而且對她積累人脈,很有好處。

  高義濤很痛快地點頭答應,「沒問題!不知夏小姐看風水的價位如何?剛才幫高某看了看宅院,需要多少勞資儘管開口。」

  「高老大的就免了,上回我給你們億天造成了不少損失,就當賠禮了。」夏芍一笑,轉頭看車窗外的風景,「不過,我看風水相面,價格可不便宜。有需要的人,高老大可讓他們去福瑞祥古玩店裡找我,我每天放學後會過去。因為不能耽擱太晚,所以,每天我只接一單。」

  話雖這麼說,但夏芍可不認為自己一開始會很忙,畢竟哪一行都要講究口碑,風水師這一行也不例外。這種口碑總要靠幾筆單子來積累。

  因而,當夏芍第二天下午來到店裡,就遇見了前來找她的人時,她有那麼一點意外。

  而且,這個人她還認識。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陳滿貫當初生意失敗後,省內最大的古董商,當初拍賣會上看見夏芍就一眼色咪咪的矮胖男人,吳玉禾。

  吳玉禾自從拍賣會以後,不知道怎麼就走了霉運,店裡的生意不好。一開始他還覺得是陳滿貫東山再起,福瑞祥搶了自己的生意,雖然這也是事實,但他的精神也開始不濟,去醫院又檢查不出毛病。

  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做什麼事都不順心,於是就跟朋友喝酒時抱怨了兩句。結果,朋友就告訴了他一個消息,說是高老大家中前些日子風水不好,請了個很厲害的風水師,很是信服。

  高義濤是什麼人?東市黑道的老大!他都信服的人,一定有點本事。吳玉禾這個年紀的人,對這些事還真是有點信,他覺得自己確實是霉運纏身,不如死馬當活馬醫,找找那位風水大師給瞧瞧,改改運。

  可是,當他知道這位大師只在福瑞祥古玩行裡才能見到時,足足愣了半晌。他原本不願意來,但又忍不住想知道陳滿貫跟這位風水大師的關係,於是就硬著頭皮來了。

  然而,令他震驚的還在後頭!

  當陳滿貫笑著給他引薦夏芍時,吳玉禾徹底驚愣了。

  「夏、夏小姐?怎麼是你?」

  「我也沒想到會是吳老闆。看來,我們挺有緣分。」夏芍一笑,把吳玉禾帶去店裡一道屏風後面的小茶座坐下,陳滿貫進來給兩人沏了壺碧螺春,接著便出去了。

  吳玉禾眼瞅著夏芍閒適地坐在蒲團上,見陳滿貫給她倒茶,只是笑容清淺地頷首,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看得他心中驚疑不定——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他自然記得在拍賣會上,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老先生稱夏芍是他的世侄女,既然這樣,那她怎麼又會是位風水師的?她才多大?這個年紀應該還在讀書吧?她真的懂玄學那些東西?

  吳玉禾驚疑不已,一時間只顧盯著夏芍,卻連話都忘了說。

  夏芍喝了口茶,神情淡淡雅致,茶香清澈,茶霧嫋嫋,她捧著杯,唇角含笑眼簾低垂,倒有幾分高人的氣度。

  「吳老闆近來運氣不佳,精神不濟,身體也感覺大不如前。但是去醫院又查不出毛病,若是看過中醫,醫生只說你是體虛之症,脾胃虛寒、腎虛。我說的,可對?」

  吳玉禾整個肥碩的身子都是一震,驚愣地看著夏芍,「對!對!全對!夏小姐,你……你怎麼知道的?」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6 PM


第五十八章 名聲大震

  吳玉禾拼命點頭,「我確實去看過一位老中醫,他說我體虛,開了副藥方給我,可是我喝了一點藥效都沒有!」

  夏芍連眼皮子都沒抬,「藥效當然有。醫生開的藥方,怎麼會沒藥效。只不過,這邊喝了藥,那邊又沾上了陰煞,身體自然好不了。」

  「陰、陰煞?」吳玉禾驚愣地吞了口唾沫,他雖然信這些,但是畢竟沒接觸過,乍一聽不是什麼好詞,就慌了神。

  「吳老闆在拍賣會上拍到手的那只掛紅的鈞窯瓷,還在店裡吧?」

  「在店裡,夏小姐問這個的意思是?」那只均窯瓷當初拍賣的時候,因為眾人都以為最終會是李老的,為了討個好彩頭,叫價踴躍了點,因而拍到手的價格略高,至今還沒有出手。他打算放在店裡再存兩年,這種掛紅的鈞窯瓷,有很大的升值空間。

  「吳老闆,你可知道當初李老為何棄拍了這件鈞窯瓷?因為這物件是件鬼貨,墓裡來的。而且是從那種風水不太好的墓裡出來的,因而沾染了陰煞之氣。你和這樣的物件在一起久了,這陰煞之氣就沾到你身上,陰陽失調,自然精神不濟、運勢不佳。」夏芍捧著茶盞一笑。

  「什麼?」吳玉禾自然是震驚的,但他轉念一想,「可是,夏小姐是怎麼看出這件鈞瓷是鬼貨的?」

  夏芍笑得淡定,「我是風水師,我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我就不用在這行混了。」

  「那夏小姐的意思是,當初李老就是因為知道這件鈞瓷上有陰煞,所以才不要的?」

  夏芍含笑點頭。

  吳玉禾卻急了,「我、我說夏小姐,你這不是坑我麼!」

  「吳老闆,說話小心點。」夏芍抬眸,淡然的眸底帶了冷意,看得吳玉禾一驚,「我跟吳老闆非親非故,我有義務提醒你?況且,當時有那麼多人在搶拍叫價,如果不是你一心想攀附李老,這東西未必就能到的了你手上。說到底,許多事,有因才有果。」

  吳玉禾從未想到有一天會被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看一眼,就悚然一驚。他這才驚覺自己與她坐在一起說了這麼久的話,竟然是絲毫沒有感覺出和她的年齡差距來!

  「吳老闆要是有心化煞,我便去你店裡看看。要是沒這個心,那就恕不招待了。」

  「哎,夏小姐,你、你別生氣啊。我、我這不是急的麼?我當然是有心化煞了。」吳玉禾立刻暗怪自己說話不小心。

  不管怎樣,這少女跟李老關係很好是定了的,她能讓李老棄拍那件鈞瓷,又能讓高義濤那樣的人認可,說明她在風水上絕對有真本事!

  雖說夏芍告訴他問題出在了哪裡,他大可以把這件有問題的鈞瓷賣給別人,但吳玉禾這人,性情詭詐,無利不起早。

  一來這件鈞瓷拍下來的價格略高,現在出手賺不來錢,還可能虧一點,他自然不會這麼傻。二來,他一直想攀附李伯元,就憑夏芍跟李伯元的關係,他也不會得罪她,且會儘量通過這件事來拉攏討好。別說現在他確實需要化煞,即便是不需要,他也會請夏芍去他店裡看看風水,拉攏拉攏。

  對此,夏芍心中有如明鏡。因而,當吳玉禾再三表示歉意,並邀請她去他店裡時,她便答應了前往。

  吳玉禾的店裡裝潢氣派,與古色古香的福瑞祥不一樣,他的店裡一看便知老闆講究排場,擺放著古玩的博古架上都鑲著鎏金,不倫不類,但確實晃眼,一看就很高檔。

  而且,吳玉禾的店裡分了幾個區域,一些西洋物件單獨陳列著。這倒是看得夏芍眼前一亮,福瑞祥裡西洋古玩比較少,這倒是給她提了個醒,日後若是有機會把古玩行開到國外去也不錯,專門經營西洋古玩,再趁著機會把國家被侵略的時期流失在外的文物都收回來,不失為一件美事。

  吳玉禾要是知道,他領了個同行進來參觀,估計要吐血三升。但他自然不知道夏芍就是福瑞祥的幕後老闆,他正笑呵呵給夏芍吹噓這些物件的來歷,言語之間難免帶出自己人脈有多廣,並旁敲側擊夏芍跟陳滿貫的關係。

  夏芍笑而不語,儼然一副大師氣度。她開了天眼,目光在店裡掃了一遍,笑道:「吳老闆,你店裡鬼貨不少啊。」

  吳玉禾一愣,接著搓著手笑道:「呵呵,夏小姐,你也知道,我們這一行,哪能一點不沾這些東西。怎麼?這些、這些都有陰煞?」

  自然不是。沾染煞氣的都是風水比較凶的墓。若是風水極好的墓,不僅不會有煞氣,說不定還能蘊養出沾了金吉之氣的法器來。一切都得看墓室的風水。

  但此刻,夏芍在吳玉禾的店裡,卻是看見了三件帶陰煞的物件,只是另外兩件都不太厲害,那件鈞窯瓷卻是陰煞最重。

  夏芍將這三件物件指出來,吳玉禾立刻退得遠遠的,不敢再沾,驚疑不定地問:「那、那要怎麼化煞?」

  夏芍瞥他一眼,「化煞不是問題,但是有一點我要事先跟吳老闆說明白。這煞不是白化的,畢竟我們這一行也不是餐風飲露,總要吃飯的。」

  「這個我懂,我明白!」吳玉禾一點也不意外地點頭,「那不知夏小姐把這三件物件的煞氣化去,要多少勞資?」

  「化煞不難,但需要找一處風水上佳的寶地,少不得還要布個法陣,將這三樣物件放在其中,蘊養個幾日。所以,價碼上希望吳老闆能接受——三百萬。」夏芍說得很輕巧。

  吳玉禾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多、多少?」

  三百萬,在1997年的時候,無疑是一筆鉅款。夏芍給李伯元卜了一卦,就收了一百萬的卦金,那是因為這一百萬在李伯元眼裡真不是錢,但在吳玉禾眼裡,還是值那麼點錢的。他雖說有個幾億的身家,可為這麼三件東西化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陰煞,就要花去三百萬,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夏芍就是想叫他肉疼。這價碼她還真是胡亂開口要的,誰叫這老色鬼當初得罪她了,反正他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她很樂意讓他出點血。

  「吳老闆以為找一處風水上佳的寶地很容易?風水師這一行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要是吳老闆覺得不值當,那就另請高明吧。」

  「哎,夏小姐!留步、留步!」吳玉禾牙一咬,心一橫,扯出一副笑容來,「你看你把我老吳看成什麼人了?我還能在乎這點錢?有錢也難買運勢不是?我懂、我懂!」

  他拿出支票來,竟也不等夏芍把陰煞化去再付款,當即寫好就遞給了她,看來是為了結交她,下足了本錢。

  夏芍接過支票,笑容依舊淺淡,好似手裡拿著的不過是一張紙而已。這氣度倒令吳玉禾越發看不透,越發覺得她不像個普通學生。

  「吳老闆,這三樣東西我帶走,三天後還你。需要我寫個字據麼?」

  「不用,不用。夏小姐我自然信得過!」吳玉禾笑得虛偽,眼卻直勾勾盯著夏芍懷裡的古玩,牙都快咬碎了。

  她要是帶走不還,他不僅損失三百萬,還損失了三件古玩。以他的精明,自然不會做這麼有風險的買賣。但一想到夏芍開心了,或許能攀上李老這條大魚,吳玉禾就提心吊膽地忍了。

  就算她當真不還,只要能給自己介紹下李老,那三百萬和這三件古玩的錢,相比起能得到的好處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這樣一想,吳玉禾就舒心了很多,夏芍也顯然很舒心,她笑著抱著這三件東西就走了。

  但,她卻沒真的去找什麼風水上佳的寶地。那都是忽悠吳玉禾的,以她的修為,就這點陰煞,用略一施展元氣,便可以化解了。

  可是,夏芍卻連自己的元氣也懶得用。

  第二天放學後,她直接帶著三件古玩回了十里村的山上。師父的宅院裡風水極好,現成的風水寶地,這點小小陰煞,放個一天半日就消彌於無形了。

  當唐宗伯和徐天胤,看見她抱著三件帶陰煞的古玩回來,兩人聽她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都有點傻眼。

  唐宗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指著夏芍就對徐天胤說道:「你瞧瞧這丫頭,收了人家三百萬,什麼事也不做!把東西往我這裡一甩,就算完了。你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賺的錢麼?」

  徐天胤聞言,這回是當真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抬眸望去樹下。

  樹下,夏芍剛剛摘了個石榴,正低頭剝著石榴籽,聽聞師父的話連頭也沒抬,「誰叫這老色鬼惹到我了,他不出血誰出血。」

  「嗯?」唐宗伯一愣。

  徐天胤唇邊的弧度落下,歸於冷寂,「老色鬼?」

  「是啊。我跟這人在前段時間拍賣會上見過,看人色咪咪的,心思不正。」

  「名字?」

  「吳玉禾。」徐天胤問了,夏芍隨口就答了,答完才抬眼,趣味地一笑,「師兄問這老色鬼的名字做什麼?難不成你好這口?我可是聽說師兄不近女色,有人嚴重懷疑你有隱疾,難不成……你不是有隱疾,只是口味重了點?」

  「……」

  一陣風吹過院子,明明還算夏日,院子裡卻忽然變得冷颼颼的。

  徐天胤黑漆漆的眸盯著夏芍,少見得臉色有點發黑,夏芍卻一臉無辜的笑。

  一旁的唐宗伯咳了一聲,老臉有點掛不住,「說什麼呢!這是女娃娃能說的話麼!」

  「誰?」徐天胤突然開口,聲音冷得能把人凍成冰渣渣。

  「秦瀚霖。」毫不猶豫地供出元兇,夏芍沒有一點愧疚感。

  遠在京城的秦瀚霖,卻忽然打了個寒顫,不知寒意從何而來……

  三件古玩在唐宗伯的院子裡放置了一天,第二天放學後夏芍便回來取走了。儘管答應吳玉禾是三天還,但她可不願意讓這三件古玩多沾師父院子裡的吉氣。

  三天後,她如約將這三件古玩還給了吳玉禾。

  吳玉禾一見她把東西還回來了,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笑容堆了滿臉,直問:「夏小姐,這……這就行了?」

  「行了。」夏芍說道,「過些日子自然就沒事了。不過,有句話我要給吳老闆提個醒,縱然運勢回轉,身體方面還需你自己注意,不然,別的不虛,腎也會虛的。」

  夏芍自然是暗指他心多淫欲這件事,吳玉禾一愣,以為她還記著當初拍賣會上自己對她的誤會,於是笑道:「夏小姐,那件事確實是我老吳誤會了,為了給夏小姐賠罪,也為了謝謝夏小姐的幫忙,不知夏小姐肯不肯賞光一起吃頓飯?」

  夏芍自然是不願意跟這老色鬼吃飯,當即便表示不方便,告辭回去了。

  過了幾天,吳玉禾果然發現精神漸好,店裡的生意也有起色,甚至做了兩筆大生意,狠狠賺了一筆!這不免讓他心驚——這東西還真是準!

  這麼一來,吳玉禾更生出了結交夏芍的心思,在幾次三番宴請她被推脫之後,他便開始從別處下手示好。他將自己認識一位元風水大師的事,透露給了幾個朋友。當然,這些朋友都是有些身家的。

  而這段時間,也陸續有人到福瑞祥古玩行找到了夏芍,這些人都是通過高義濤的關係來的。但當看見夏芍如此年輕後,都無一例外地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真本事。但這其中也有人不在乎,他們本就是衝著高義濤的面子才來的,想著跟安親會搞好關係而已。

  但等跟夏芍坐下來之後,幾句話之內,這些人便通通變了臉色。

  準!太準了!

  不必開口,他們家中情況和以前遇到過的一些事,就被這少女一一點出。這些人這才收起無所謂的心態,開始請求夏芍的指點。

  高義濤介紹的這些人,無一不是東市上流的成功人士。他們問的事,從事業運程、家居風水,到投資、出行、婚姻子女,乃至生死前程、股市樓盤,可謂包羅萬象,廣泛至極,甚至還有闊太太來問怎麼才能防止丈夫在外頭花天酒地。

  這些事,夏芍自然幫他們一一化解,雖然價格實在貴得令人咋舌,但所問所求之事,無一不應驗!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夏芍的名字便在東市上流社會裡漸漸傳開,在這個圈子裡,引起了震動……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7 PM


第五十九章 龔沐雲來訪


  上層圈子裡的人有錢有勢,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錢權勢能不能長久。因而,短短的時間內,東市有一名看風水相面極準的大師的消息,便像一陣風一樣傳了開來。

  這位大師不僅看風水相面極準,卜卦問吉更是神乎其神。只是要見她一面有點難,她立下規矩,每天只見一人,週末休息,節假日休息!

  有事相求?預約,排隊!

  連省內有名的集團老闆週末親自驅車來福瑞祥登門拜訪,都沒能見她一面,生生等到了週一。

  這位老闆是省內有名的國企老闆,好排場,架子大得很,脾氣出了名的暴躁。許多人都猜測這位大師要倒楣了,搞不好福瑞祥都有可能會被這位暴躁的國企老總給掀了,可沒想到的是,那位大師不僅安然無恙,半個月後,國企的老總還笑呵呵親自又驅車來了一趟東市,親手送上了厚禮。

  這讓不少人譁然,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不少上層圈子的人都開始希望能見夏芍一面,而對於要預約排隊的規矩,也漸漸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對能見她一面的機會越發珍視和重視。

  陳滿貫特地在店裡安排了個店員,幫夏芍安排這些預約。很快,要見她的人就排到了年後。

  而且,她在古玩行裡接待這些人,還給店裡的生意著實帶來了不少好處。

  那些富商來店裡時,大多數都會對店裡的古董產生興趣,有的是出於結交陳滿貫的目的,有的則是看出夏芍和陳滿貫關係不一般,抱著討好夏芍的目的。總之,古玩行的客源又新增了不少,且無一例外是社會名流。

  對此,陳滿貫也頗為佩服夏芍的心思,這算盤打得夠精的。

  這天,夏芍像往常一樣來到店裡,陳滿貫卻迎了出來,神色不似以往。

  「怎麼了?」夏芍問。

  陳滿貫搖搖頭,表情很難形容,「我也說不好,夏小姐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這人是找你的。」

  夏芍挑了挑眉,不知道什麼人能讓見慣了各類人等的陳滿貫有這樣的表情。她有些興趣地笑了笑,走進店裡。

  剛進店裡,便見一人立在茶室外的松墨屏風處。

  那人一名身穿淺白唐裝,眼簾微垂,含笑觀摩著面前放置在博古架上的青花大盤,僅憑側臉,便可窺如畫面容,風流意態,俊逸風華如絕世君子。

  他感覺到夏芍進來,微微轉頭,含笑望來。

  男子鳳目狹長,眼中似有流華,笑意暖煦。

  「要見大師一面,可真是很難。」他負手身後,溫言一笑,漫不經心,卻氣度尊貴。

  陳滿貫顯然被這人的氣度震住了,他在古玩行裡做事,接觸的社會名流不少,卻從未見到有這種尊貴氣度的。害得他在夏芍沒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這會兒才在她身旁小聲道:「高老大打電話來,說是這位是安親會的貴客。」

  夏芍輕輕挑眉,目光在男子的面容上一頓,這麼貴格的面相,再加上這氣度……她想,她大概猜出這人是誰了。

  「我姓夏,不必稱我大師,聽著不太習慣。」夏芍沖男子微微頷首,便走了過來。

  她唇邊掛著淺笑,步態悠閒,看起來沒什麼不自然的。這倒令男子眼神微微一亮,笑意更加溫和,而陳滿貫則暗暗佩服夏芍的心性。

  請了男子到屏風後的茶室坐下,照樣是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夏芍捧著茶盞,卻不說破男子的身份,只像對待尋常客戶那般問道:「這位先生,來此想求什麼?」

  龔沐雲溫和一笑,「夏小姐不妨看看,在下想求什麼。」

  「看出來的,未必是閣下想求的。有的時候想求的,未必是適合自己的。」夏芍故意把話說得高深。內心卻在腹誹:最近常聽見這句話呢!每個來見她的人,十個裡面有七八個會拿這話來試探她。一開始,她還認真地給看看,後來實在是懶得開口了,於是便想了這麼句,但凡有人問她,便這麼答——愛信就信,不信拉倒!

  現在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前世的時候,都覺得玄學大師一個個說話都那麼高深——都是被逼的!

  如果她猜測的沒錯,此人應該就是安親會新任當家。之前陳滿貫有說這位當家人會在東市堂口落成之時,親自前來觀禮。但他此時找上自己,夏芍便懷疑應是跟玄門有關。安親會與三合會的爭鬥,讓他需要師父的幫忙。而自己這些日子在東市上層圈子名聲大震,以安親會的能量,許已經懷疑她,並查到了師父的下落。

  這人今天來,很有可能是希望見師父一面,但……這得看師父的意思。

  「這話倒是有道理。」龔沐雲含笑點頭,似很贊同夏芍方才的話。他輕輕品一口茶,眉目舒展,如畫般精緻,又不緊不慢問,「夏小姐可信天命?」

  「看樣子,閣下倒是不太信。」夏芍還是不正面回答,這人是專程來聊天的麼?他倒是沉得住氣。

  夏芍端起茶盞,垂眸喝茶——就陪他打打太極,看誰忍到最後。

  她低著頭,那微微翹起的意味不明的唇角卻落入對面男子眼底,他輕輕挑眉,眸中滑過興味。

  她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來此的目的?

  呵,有趣。

  龔沐雲低低一笑,溫潤道:「無關信與不信,只是有些不太舒服。人活一世,命若早由天定,何必一生奔波為那早已定下的局?我寧願相信命運由我。」他抬起眼來望向夏芍,「不如,夏小姐幫我看看,我倒想知道,天命為我這一生定下了什麼。」

  「很抱歉,我不推演八字命理。」夏芍放下茶盞,垂著眼,「命可看不可斷,否則業障太大。閣下應該聽聞民間有一句俗語:一命二運三風水。命即是命理,乃是八字先天帶來的,主一生起伏。但這並非一張圖紙,不是每個人的一生都要按著這張圖紙走,不能有一分偏離。每個人一生總有那麼三兩回大劫,有的人能過去,有的人就過不去,這跟自己的選擇與這一世所積的善惡有關。我不主張推演命理,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在命運的三岔路口選擇的權力,而一旦推演了出來,就等於定了人家的命。這就絕了別人選擇改變命運的機會,是會遭天譴的。民間有句說法,命越算越薄,就是這個道理。」

  夏芍笑容閒適,淡淡勾起唇角,「非遇大事,不可胡亂算命。讓自己的人生保持一份神秘,不是也挺好?」

  龔沐雲倒是笑了,輕輕搖頭,「我還是頭一回見玄學一脈的人,勸別人莫要算命。如此一來,夏小姐豈不是少了許多生意?」

  他看起來當真是來聊天的。夏芍在心中考慮,這一天的生意是不是做虧本了?要不要考慮跟這男人收點聊天費?

  她邊想邊搖頭,「閣下以為給人推演命理不必耗費心神?那過程又耗費心神,還惹業障。倒不如只給人看看風水、卜問吉凶,業障沾得少,錢一點也不少收。我看閣下也是精明人,換了你,你會選哪樣?」

  龔沐雲微微一愣,眸中忽而帶起一抹奇異的光彩,低聲笑了起來。

  夏芍卻看了他一眼,「我雖然一般情況下不給人推演命理,但我看得出,閣下今天有災厄和破財之兆。」

  這突來的話讓龔沐雲抬起眼來,但他神色絲毫未變,反倒是散漫不經裡生出些好奇,「哦?怎麼說?」

  「閣下今天來這裡,帶了個尾巴。」夏芍邊說邊以天眼掃了龔沐雲一眼,然後輕輕虛指了一下他右側斜後方的方向。那裡被屏風擋著,她不擔心外面的人發現她指出了他的所在,那人在對面樓的最上一層,是個狙擊手。

  龔沐雲卻看向她的手指,瞳眸微微一縮。暗殺對他來說,家常便飯。令他驚奇的是,她居然知道對方的位置。

  這是她……看出來的?

  只是一眼,龔沐雲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神色平淡,處之泰然,竟然繼續問:「那破財又如何說?」

  夏芍深深看龔沐雲一眼,這男人的氣度真是甩那些請她看風水的集團老闆何止一條街。外面藏了個等著要他命的人,他還有心情在這裡關心「破財」一說。

  儘管夏芍對此有些激賞,笑容也稱得上甜美,但她眼底卻絕對沒有笑意,甚至態度也算不上好,「你要是再不走,任由那人在我店裡開槍,打壞了我的古玩,你就得按市價賠我錢。這就叫破財!」

  少女瞪著他,甜美的笑容裡卻是殺氣凜凜。

  龔沐雲足足愣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他越笑聲音越大,神情愉悅,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好,好,我這就走。」

  他不慌不忙便要站起身來,夏芍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不要命了?」

  龔沐雲一愣,目光落在手腕處,夏芍卻沒看他,而是將視線看向對面大樓的位置。店裡的門開著,從門口看進來,正好能看見屏風,雖然中間有幾架博古架隔著,但透過來還是能看見一些。

  假如她是狙擊手,在龔沐雲站起身來的一刻,很有可能開槍。

  剛才在天眼裡,夏芍沒看見狙擊手開槍,只看見龔沐雲從店裡走出去,然後狙擊手便倒在了血泊裡。

  狙擊手是怎麼死的,天眼的畫面裡沒有出現。夏芍知道,但凡跟自己有關的事,天眼裡都不會出現,但天眼畫面裡沒出現狙擊手是怎麼死的,不代表一定有她出手,也可能是龔沐雲有安排人在附近,殺手是被安親會的人幹掉的。

  但,夏芍不打算冒這個險。龔沐雲若是在店裡出了事,會很麻煩,而且店裡如果遭了槍擊,對店的聲譽和生意絕對有影響。

  夏芍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決定幫忙。

  她目測了目前所處位置和對面大樓之間的距離,隔了一條街,約莫五十米遠。把人制住雖然會耗費點心神,但是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我幫你把人制住,你趁機離開。」夏芍盤膝坐下來,她看也沒看龔沐雲,接著便一番動作。

  在龔沐雲眼裡,只見她似乎對著空中吸了一口氣,然後吹在手心,右手劍指,在左手心上快速畫了道什麼東西,然後忽然一喝,握拳!之後抬頭對他道:「我已經把他縛住了,現在他動不了,你離開之後,百步之內不可傷他。過了百步,我就不管了。」

  龔沐雲看了眼她握拳的手,唇邊依舊噙著溫和的笑意,也不多問,不慌不忙起身,繞出屏風之時,卻是回頭問道:「我還可以再來找夏小姐麼?」

  「可以。不過,我的服務專案要改,聊天收費!帶了尾巴來,收費加倍。」

  「你……財迷。」龔沐雲搖頭一笑,眸底卻有奇異的光華,隨即轉身走了。

  他走之後,夏芍約莫著他即將走出百步,這才把手中的指訣放開,放了那殺手自由。

  她讓龔沐雲百步之內不許傷人,是因為她要預防那殺手在被自己束縛住的時候,被安親會的人解決掉,這樣的話,一條性命的業障多多少少要算在她頭上,她不想枉沾殺業。而龔沐雲走出百步之後,已不在福瑞祥的範圍內,那時候他們再動手,一來波及不到店裡,二來她已放開了那殺手,他們就算動手也只是他們自己的恩怨了。

  收回天眼,夏芍不想去看那殺手的倒在血泊中的結局,雖說明知有一條性命在自己知情的情況下結束,這種感覺很難言說。但那人既是殺手,身上背著的人命也必然不少,只能說,因果迴圈往報。

  陳滿貫見龔沐雲走了,明顯舒了一口氣,走過來小心問道:「夏小姐,那人是誰啊?」

  「安親會的當家。」

  「安、安親會的……當家?!」陳滿貫嚇了一跳,險些咬到舌頭。他、他今天竟然在夏小姐不在店裡的時候,招待了這尊大神?

  安親會的當家,那可是在北方黑道跺跺腳,地面都要顫一顫的地下皇帝!他也來找夏小姐?

  陳滿貫震驚看向夏芍,越發覺得自己的老闆太不得了了,這小小年紀的,居然就入了安親會當家人的眼。這以後的前途,還能了得?陳滿貫知道,這一切應該都取決於她在風水玄學上的造詣,自己何其有幸,能在落魄的時候,得她伸了一把手。

  「今天的事要保密,對誰都別說。」夏芍吩咐道,見陳滿貫吶吶點了頭,她才起身道,「我回家了。」

  夏芍打算回家的路上,給師兄打個電話。然而,她人還沒走出店裡,吳玉禾便來了。

  他一進店裡,便笑呵呵道:「喲,夏小姐還沒走呢?呵呵,我是來請陳老哥出去喝酒的。」

  「喝酒?」陳滿貫立刻擺手婉拒,「吳老闆客氣了,你知道我現在喝酒比以前少多了。你嫂子還在家裡等我吃飯呢,我答應她不晚歸的。」

  「陳老哥現在跟嫂子倒是挺恩愛啊,哈哈!」吳玉禾哈哈大笑,「男人有事業,在外面喝酒應酬是常事。嫂子那麼賢慧,哪能不理解老哥?老哥就別推脫了。」

  「哎,這真不行……」陳滿貫連忙擺手。

  兩人你請我推之間,夏芍卻是微微挑眉,目光在吳玉禾臉上一頓。

  吳玉禾此刻眼神昏沉,奸門兩耳發暗,天蒼發青,這是主破財和牢獄的徵兆!而且就在月內!

  這時,吳玉禾已經作勢不快,道:「陳老哥,我這三番四次請你,你都推脫不去,也太不給我老吳面子了吧?而且,今天青市那邊石化公司的老闆過來,他可是老藏友了,我這特意帶你過去見見,對生意也有好處不是?」

  「這……」陳滿貫在商場這麼大半輩子,自然心如明鏡。吳玉禾這個人詭詐得很,又無利不起早,再說兩人是同行,他有什麼道理替同行介紹客戶?這裡面肯定有別的事。但是他說出這一番話來,自己還真不好推脫了。

  商場上的事,應酬確實是難免的,但是陳滿貫知道吳玉禾這幫人的喜好,他們談事情都有小姐作陪。而且前段時間還聽某位和吳玉禾等人一起吃過飯的客戶說,他們竟然從學校裡面找了女學生來,那些女學生年紀都不大,大多十六七歲,有的甚至還是初中生。那個客戶不太敢幹這種事,就半路藉故接了個電話,說家中有事便離開了。

  陳滿貫以前應酬的時候,也找過小姐作陪,雖然他始終沒突破底線,但現在想想,還是覺得那些年太對不起妻子。而自從跟了夏芍之後,他心性上更是平淡了許多,以前的很多事都看得透徹了,如今在他眼裡,吳玉禾幹的這些事實在太喪良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去赴他們的飯局。

  正為難間,夏芍開了口,她淡淡道:「吳老闆,今天我跟陳伯伯還有點事,飯局的事改天吧。」

  這話一聽就知夏芍在幫陳滿貫,吳玉禾卻是一喜,抓了夏芍的話柄,「夏小姐,這話可是你說的,改天我老吳再來請,你們可一定得給我面子!」

  他其實最想請的,自然是夏芍。只不過她每回都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氣度,不肯出席這些飯局,他這才不得不把腦筋動到了陳滿貫身上。

  陳滿貫也是商場老將了,油鹽不進的主兒,但吳玉禾有的是辦法。他弄了幾個稚嫩的女學生,又在包房裡弄了點搖頭丸,到時候偷偷放進陳滿貫杯子裡,狠狠灌他幾杯酒,把他灌迷糊了,不就什麼事都問出來了?

  只是沒想到,今天夏芍為了幫陳滿貫,剛好被他抓了話柄,實在是老天爺都幫他!

  「我說的話,自然算數。」夏芍不急不惱,淡淡笑著點頭,只是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吳玉禾大喜地走了,陳滿貫對夏芍又是感激,又是憂慮,「夏小姐,這人沒安什麼好心。這回被他拿了話柄,下回可就不好推脫了。」

  「放心吧,他沒有這個機會了。」夏芍望著吳玉禾離開的方向,一笑。

  「啊?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陳伯伯剛才沒答應他是對的。不然,連你也會有麻煩。」

  陳滿貫愣了愣,「要是正經的飯局,我哪會不去?就怕他們是幹些沒天理的事,我這才推脫的。」

  夏芍滿意點頭,「陳伯伯這麼做就對了。」

  「夏小姐,你是不是看出來,吳老闆會有什麼事?」

  「多行不義,當然有事。不出一個月,家財破盡,且有牢獄之災。」

  「啊?」陳滿貫倒抽一口涼氣,震驚地看著夏芍。

  夏芍卻是笑意頗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解。

  吳玉禾的面相,不該有這一難的。這人雖是淫邪狡詐之人,一生做過不少壞事,但他的面相,六十歲之前無大劫,而晚年卻是淒涼,子孫早散,無人送終。而吳玉禾如今才四十來歲,不應該有這一劫的。

  怎麼回事?

  夏芍眼裡閃過不解之色,當即跟陳滿貫說了一句先走了,便離開了福瑞祥。

  但她卻是沒往家裡走,而是轉過這條商業新街,去了前面那條古玩老街。吳玉禾的古玩行就在那裡。

  還沒走到,夏芍便開了天眼,一看之下,不由挑了挑眉——有人下了招法!

  夏芍沒走過去細看,此時街上店鋪都還開著門,她不便過去細察,於是用天眼確定了是有人布了風水局之後,便原路折返,並且拿出手機,給徐天胤打了個電話。

  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後約莫已有兩月,這還是夏芍第一回打電話給徐天胤。

  手機鈴聲響了一聲,那頭便接了起來,一道冷而不沉,令人難忘的好聽的聲線傳來,「喂?」

  「師兄。」聽見徐天胤的聲音,夏芍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只是意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笑吟吟問道,「最近做什麼壞事了?老實交代。」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陣,才傳來徐天胤冷漠的語氣,「你說他惹你不快。」

  「我……」儘管在發現有人佈局之後,夏芍便認定是徐天胤做的了,但當知道他出手的動機,她還是有點意外。

  就因為她說了一句話?

  夏芍挑挑眉,心底劃過一抹怪異的感覺。如果換做是她,有人惹了師兄或者她的家人不快,她也會出手整治整治,但整治的力度要看對方做了什麼事而定。

  比如徐文麗和趙靜找人打傷了她父親,她便叫她們的父母也深受其害,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像吳玉禾這樣的,他沒做實質性傷害自己的事,只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印象不太好,她還不至於下這麼重的手。

  她自認為不是心軟的人,該狠時則狠。可沒想到,她的師兄比她牛叉,比她狠絕!

  只因她說了句吳玉禾惹自己不快,他就遭到了這麼嚴厲的懲罰。

  當然,這只是針對她個人而言,如果針對吳玉禾犯下的那些齷齪事,他百死難辭其咎!這樣對他,他一點也不冤枉!

  「你因為他,打電話給我?」手機那頭,徐天胤聲音一如既往地冷,但夏芍卻神奇地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不快。

  夏芍輕笑出聲,打趣道:「好吧,我的錯,讓你的第一次不太美好。」她說的第一次當然是指兩人第一次通電話,不過這話說出來,可容易讓人想歪。

  夏芍猜不出電話那頭徐天胤此刻會是什麼表情,她只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她平時也不是愛開這種玩笑的人,只能說遇到了師兄之後,他的冷淡面癱,激發了她內心一點點惡劣因數。

  這個時候的夏芍當然還不知道,她終會有一日因這一點點的惡劣,激發某隻獵豹的反撲,最後渣都不剩。

  電話那頭沒聲音,但夏芍知道徐天胤沒掛斷,正等著她說話,因而她收起嬉鬧的心思,正經道:「說正事。我今天遇到安親會當家了。」

  電話那頭,徐天胤站在山上的院子裡,眉峰幾不可查地一蹙,聽夏芍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包括龔沐雲遇襲的事。

  「師兄問問師父吧,我想師父他應該會有決定。」

  「嗯,明天找你。」徐天胤說罷,便掛電話。

  夏芍以為徐天胤的意思是明天會打電話給她,結果沒想到,來到店裡的時候,他正在店裡等她。

  可憐了陳滿貫,昨天接待了龔沐雲,今天店裡又來了徐天胤。龔沐雲還溫和,至少他肯說明來意,徐天胤卻是完全「看不見」陳滿貫。

  店裡的兩名學徒和一名幫夏芍安排預約的女服務員,被徐天胤的冷漠氣場所懾,都不敢上前詢問,最後從老闆到服務員,四人眼睜睜看著一陌生男人進了他們的店。他進了店裡對那些古董卻不感興趣,倒是發現屏風後有間小茶室,便坐了進去。

  好半天陳滿貫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進來詢問,卻被徐天胤一眼看成了冰渣渣。

  夏芍從來沒見過陳滿貫這麼幽怨的臉,像被惡霸欺負了的小媳婦,聽著他的告狀,夏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同情地看了一眼陳滿貫,「陳伯伯,委屈你了。以後他再來,你只管送壺茶進去,別的什麼也不用說。你說了,他也不見得理你。」

  「夏小姐,這位是什麼來頭?」

  也難怪陳滿貫詢問,他看見徐天胤來時開著紅旗車,而且是那種高級款的,不是一般身份的人開得了的。這種車,陳滿貫只在電視裡見過,一般都是京城的首長之類的座駕。再見徐天胤雖待人冷漠,但氣場強勢,一看便知來頭不小,他這才任由他坐進了店裡,並不敢再打擾他。

  「自家人,我師兄。」夏芍一笑,便走了進去。

  陳滿貫卻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師兄?那不就是也是為風水大師?可、可……可這人看起來他怎麼覺得一點也不像玄學方面的人?倒像是、像是……

  他也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剛才被他看了一眼,他就感覺對上了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驚得他渾身都是一寒,從頭冷到腳。等從茶室退出來的時候,他頭上都起了虛汗,活到這麼大年紀,他還是頭一回遇見有這麼冷的氣場的人……

  陳滿貫還心有餘悸的時候,夏芍已走進了茶室。天氣已經入了秋,她今天穿著一件淺粉色的小薄外套,襯得臉蛋也是酡粉如瓷,笑容恬靜。

  徐天胤從閉目養神中睜開眼,目光定定在她臉上,唇角輕輕暈開一個弧度,並不易察覺的弧度,卻令他整個人的氣場都柔和下來。

  「師兄,你嚇到我店裡的人了。」夏芍坐下來,臉上掛著淺笑,有點無奈,亦有點疑惑。

  她不知道徐天胤這性情是怎麼養成的,一個人的性格與他經歷的事有很大的關係。比如說自己,她以前性格內向,略微自卑。而經歷了重生之後,這些年來卻是心境平淡,性情改變很大。

  夏芍不知道徐天胤遇到過什麼,單從他面相上來看,他面相極貴,但卻是犯了「五弊三缺」命格中的孤。所謂孤,即幼年喪父。而且從他面相上也能看出,他的母親也在他年幼時早亡。

  一個年幼時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不知道遭遇過什麼,是什麼樣的遭遇才能讓他養成冷漠寡言、孤傲狠絕的性情?無論是什麼樣的經歷,那勢必不怎麼美好。

  「你店裡的人,安全意識不過關。」徐天胤道。

  「嗯?」夏芍一愣。

  徐天胤卻是給她倒了盞熱茶,眼也不抬,「若是歹徒進了店裡,他們也這樣不管不顧,豈不是引狼入室?」

  夏芍一咬唇,哭笑不得,「他們還能把你趕出去不成?我店裡的人也是有眼色的,你開著那麼輛車來,又那麼嚇人,小老百姓的,誰敢趕你?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夏芍無奈,見徐天胤把倒好的茶盞推過來。他手法自然,神情放鬆,看著倒像個人了。其實,這些事,在山上陪著師父時他也常做,她見過他在師父熟睡的時候,往老人家腿上蓋毯子,見過他幫師父捶腿,還見過他下廚。這個男人,其實對認定的人很好,雖然話不多,但很體貼,只是,很少有人會享受到他的體貼而已。

  夏芍手裡捧著人家的體貼,眼底卻暈開笑意,又忍不住開始打趣徐天胤,「還以為師兄會打電話來,沒想到親自來了店裡。我記得我們兩天前才見過,難不成……想我了?」

  茶霧嫋嫋,薰染著少女粉紅的面頰,那笑吟吟的神情像初夏枝頭綻開的一朵小花,恬靜柔美。

  徐天胤黑漆漆的眸定定望著夏芍,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夏芍眼底浮現怔愣,她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會回答。且他目光竟不轉開,這般定凝的注視,到頭來反到叫她心頭一跳。

  正當夏芍有點尷尬時,店裡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什麼預約!事急從權你不知道啊?我說陳老闆,都是熟人,你用得著跟我來這一套嗎?」

  夏芍隔著屏風往外一看,便起身走了出去。

  店裡站了個胖女人,打扮貴氣,胳膊上挎著個名牌包包,脖子上碩大的珍珠項鍊,手上戴著晃眼的金戒指。女人濃妝豔抹,但仍掩飾不了老態。

  陳滿貫正好聲好氣跟她解釋,「吳夫人,我們夏小姐就這麼個規矩,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今天已經有顧客預約了,只是人還沒來。」

  女人眼一瞪,聲音拔高,「沒來讓我進去不就得了?陳老闆,不是我說你,做生意的人腦筋得活著點,這麼死板,生意可做不好。再怎麼說,我們家老吳跟你也是老熟人,你該不會是看我們家老吳遇上點事,就落井下石打擊同行吧?」

  聽到這裡,夏芍自然聽出這女人是誰了。

  女人卻還在說個不停,「我說陳老闆,你可別跟我來這一套,活像我們家不給錢似的。我可聽我們家老吳說了,這位大師收的費用可是高得嚇人,一看就是個求財的。既然這樣,我多付點錢就是了,我們家不缺這點錢。你讓她出來!」

  「我已經在這裡了。」夏芍慢悠悠走了過來,神色冷淡,「吳夫人,你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商人講究和氣生財,天大的事,也不該在人家店裡大呼小叫,我以為這個道理很淺顯。」

  「你……就是我們家老吳說的大師?」吳夫人上下打量了夏芍一眼,眼神跟大多第一次見到夏芍的人一個樣——不可置信。這也太年輕了吧?

  「大師不敢當,我姓夏。」夏芍依舊神色冷淡。

  吳玉禾的夫人見她言語之間氣度斐然,不由略微收斂,但看夏芍這樣年輕,她還是打從心底懷疑她有沒有真才實學,因而儘管收斂了尖銳的嘴臉,眼底還是能看見三分傲慢。

  「那好吧,夏小姐。既然咱們也見著了,我們家老吳的事就請你幫幫忙了。他遇上點麻煩事,希望你能幫忙化解了。他也算是你的客戶了,你也知道我們家裡不缺錢。」

  夏芍耐性極好,微笑著聽她把話說完,這才道:「吳夫人,錢不是什麼都能買到,要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你要是真的覺得錢這麼好用,不妨把你想砸在我身上的錢,拿去做些善事。或許可以幫吳老闆積點善德,以後少遭這種牢獄之災。」

  她說完轉身就走,吳夫人卻臉色大變。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夏芍提到了牢獄之災!

  今天早上,他們家老吳突然被幾個公安局的上門帶走了。這可嚇壞了她,這些人,平時都是給他們一些面子的,可是今天早晨卻不容分說把老吳帶走了,說是涉及什麼……侵犯未成年少女!聚眾淫亂吸毒!

  跟吳玉禾做了這麼多年夫妻,她自然知道自己老公是什麼貨色,但能怎麼辦?他要是進去了,這家業不就倒了?他們兩口子老來得子,兒子寵得不成器,親戚們也虎視眈眈,沒一個好東西!她這一天忙著跑各種關係,可是那些王八蛋,沒出事的時候跟老吳稱兄道弟,見了她一口一個嫂子的叫,現在老吳出事了,誰見了她都躲!那些當官的更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她跑遍了關係,還是沒能見到丈夫。

  心急之下,她這才想起這些天丈夫時常提到一位風水大師,說怎麼怎麼神,她開始沒往心裡去,如今被逼得沒辦法了,這才找來了。

  哪知道這少女一開口就是「牢獄之災」,難不成,老吳真的會判刑不成?

  陳滿貫在一旁看著,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歎氣。佩服的是夏芍看得可真準,昨天說吳玉禾有牢獄之災,今天就應驗了!歎氣的則是看見吳夫人這副著急的模樣,他不免想起自己落難之時,妻子也是這般四處看人臉色。但他慶幸的是,他家有賢妻,不像吳玉禾。他夫人這個態度,恐怕夏小姐是不會幫忙的。

  夏芍當然不打算幫忙,吳玉禾糟蹋了多少女孩子?這是自作自受,她決計不會管的。

  她轉身便往裡面走,吳夫人卻慌忙抬起頭來,作勢要攔她。

  這時,店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驚疑不定的聲音,「小夏?」

  夏芍一愣,吳夫人和陳滿貫也是一愣,三人一齊轉身,看向門口。

  那裡站著個男人,四十歲出頭,身量中等,一身斯文氣質,鼻樑上架著副眼鏡,看起來有些學問,看人也有那麼點威嚴氣度。

  陳滿貫先認出來人,立刻笑著上前與其握手,「徐處長,你好。」然後轉身便對夏芍介紹道,「夏小姐,這位是市政府的秘書處的徐處長,按預約今天來找你的。」

  夏芍輕輕挑眉,笑容頗深,對方已是一臉驚愣。

  陳滿貫看出點門道來,問:「怎麼,你們認識?」

  認識!

  自然認識!

  這不就是徐文麗的父親,東市政府秘書處的處長,徐志海麼?

  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夏芍意味頗深地一笑,徐文麗的父親居然來找自己看風水運勢?呵,且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家最近的事都是她下的局,只說這位平時高人一等的知識份子,居然也信這些了?

  夏芍的笑容看在徐志海眼裡,只覺臉上火辣辣。市政的工作人員,自然是不能公開信這些的,他只是偷偷地來看看,誰想到這位近期在圈子裡很有名氣的風水大師,竟然是自己認識的人。

  這女孩子跟自己的女兒是同班同學,同樣大的年紀,沒想到竟然會自稱什麼風水大師。

  徐志海臉上火辣之餘,便有些尷尬和被人欺騙了的惱怒。夏芍的家庭情況他自然清楚,她會不會這些玄學上的事,他還能不知道?八成是她利用課餘時間,出來騙人的!最丟人的還是自己,竟然因為最近家裡發生的事,就想著偷偷來找所謂的風水師看看運勢,結果丟人丟大了!

  徐志海臉色不太好看,當下便端起姿態來負手說道:「小夏啊,我是聽說最近有人自稱風水大師,大肆給人卜卦算命,在社會上引起了很不好的影響,這才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是你。你這孩子,聽說讀書成績不錯,怎麼能這麼糊塗?搞這些迷信的事!你這不僅僅是亂搞封建迷信,還是詐騙,懂麼?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是要嚴肅查處的!」

  他也挺會打官腔,立刻就給自己找好了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夏芍一笑,心下輕嘲。

  這時,吳夫人卻眼珠子骨碌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好哇!我說怎麼你不願意救我們家老吳,鬧了半天是騙人的神棍啊!你給我說清楚,你之前可是騙了我們家老吳三百萬!」

  她聲音尖利,立刻就引來了外頭街上過往行人的注意,不少人停了下來,遠遠地看熱鬧,更有兩旁的商家探出頭來,往這邊瞧。

  夏芍目光一冷,店裡面,徐天胤從茶室轉了出來。

  徐志海卻沒注意到走過來的人,他聽見那三百萬,倒抽一口氣。

  「小夏,這事可是真的?你這性質可就嚴重了啊!」他神色嚴肅,卻搖頭歎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父母辛辛苦苦把你教養長大,你怎麼能幹這種事?」

  夏芍卻沒理他,而是目光冷冷看向吳夫人,吳夫人被她看得一驚,卻很快氣不打一處來,撒潑般道:「怎麼?我說的不對?我就說你這小小年紀的,怎麼可能會是什麼風水大師,真要是大師,幹嘛躲在這古玩行裡給人看風水?看你年紀不大,長得也漂亮,卻不是什麼好東西!誰知道你和陳老闆私底下搞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啊!」

  吳夫人話沒說完,忽然慘叫一聲!肥胖的身子原地轉了兩轉,霍地砸去了外頭街上!

  人群呼啦一聲散開,震驚望向店內。

  店裡,徐天胤薄唇抿成刀子,負手立在夏芍身前,擋住了外頭圍觀人群看向她的視線,深邃的黑眸冷肅一掃,目光狠戾。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徐志海立在旁邊還沒反應過來。

  吳夫人已趴在地上爬不起來,臉頰腫得老高,別說是尖叫了,現在她連喘氣都困難。她只覺兩眼發黑,胸口發悶,嘴裡全是血氣,耳邊更是傳來一道刺耳的剎車聲!

  圍觀的人群紛紛散開,只見一輛黑色林肯車駛來,停在了福瑞祥古玩行門口,車裡下來兩名黑衣男子,上前架著半死不活的吳夫人便拖去一旁。

  接著,車裡走下來一名淺白唐衫的俊逸男子。他笑容有些漫不經心,下了車便目光在徐天胤臉上一頓,接著直直落向他身後。

  夏芍從徐天胤身後走出來,龔沐雲見了她便是一笑。

  「好熱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8 PM


第六十章 華夏拍賣公司


  龔沐雲的身份在東市並非人人都知道,徐志海卻是認得他!

  安親會雖是人盡皆知的黑道,但表面上的安親集團卻是正經的國際大財團,這樣的財團當家人,不管是到了哪個城市都是極受政府籠絡的存在,更別提東市這種剛剛開始發展的小城。

  三天前,副市長劉景泉還以市政府的名義宴請過龔沐雲,徐志海不過是秘書處的處長,並未列席,卻是瞥見龔沐雲一眼,記住了他的長相。

  如今,見龔沐雲竟然來到了福瑞祥,徐志海是驚疑不定。官場混得久了,他自然懂得察言觀色,此刻,龔沐雲走來,看著夏芍,語氣揶揄,態度熟稔。

  「好熱鬧。」龔沐雲散漫一笑,卻連看也沒看被拖去一旁的吳夫人,只是淡淡瞥了眼四周圍觀的人群。

  「我以為閣下的性情,應當不愛熱鬧。」夏芍也神色淡然。

  「那要看是誰的熱鬧。」龔沐雲含笑道。

  兩人在福瑞祥門口你一言我一語,眼神再不好的人也看出來兩人相識了。

  這時,吳夫人被人架去旁邊,已經漸漸喘過來氣來。她一半臉腫得不似人樣,身體直哆嗦,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眼神卻是驚恐地盯著徐天胤。這男人一臉閻王爺似的表情,他、他竟然敢打自己?

  這光天化日的!

  徐處長還在旁邊呢!

  徐處長此時可沒心情顧及她,他正驚愣地看向夏芍。

  她怎麼跟安親集團的董事長認識的?她的家世背景,不應該認這樣身份的人才是!而且,此刻看她說話的神態氣度,竟一點也不像十五六歲的少女,就算是成年人,在面對龔沐雲這樣身份的人時,都難免會局促,就像此刻他自己一樣,完全不知該不該上前與其打招呼。而夏芍竟然神色平淡,好似面前站著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人。

  這讓徐志海不敢隨意說話,他得先弄清楚龔沐雲和夏芍的交情到底怎麼樣。別的不說,他就是憑著這份察言觀色和謹慎,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夏芍淡淡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閣下繼續看。不過,別看太久,這麼多人圍著,耽誤店裡做生意。一時半會兒還成,久了閣下又要破財了。」

  龔沐雲聽了輕輕笑出聲來,夏芍卻是轉頭看向徐天胤,他此刻眸中狠戾已去,唇卻還是緊緊抿著,一副危險的氣息半擋在她身前。

  「師兄,我們進去喝茶。上好的茶葉,冷了怪可惜的。」夏芍柔柔一笑,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緊握的拳,安撫,「你說,一會兒店裡要不要撒點鹽?去去晦氣。」

  感覺到她的安撫,男人身子輕輕一震,垂眸。但見少女目光柔和,笑容寧靜淡雅,似炎夏裡葡萄架下吹過的一抹清爽的風,風過處,躁動自然撫平。

  徐天胤明顯鬆緩下來,只覺得少女笑吟吟的眼神似乎勾著他,她往店裡走,他便也跟著走了。只是劍眉微微一蹙,語氣算不上好,「撒什麼鹽!找晦氣的人就在門口,丟出去不就成了!」

  「哎,那哪裡成?您沒見門口有位官爺麼?光天化日行兇,性質嚴重哦!」

  「處長算是個什麼官!」

  「麻雀雖小,五臟還俱全呢。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眼裡,處長可不是大官麼?」

  「哼!」

  「唉!小地方,您多擔待。」

  兩人邊往裡面走,聲音邊傳去門口。只見得少女步態悠閒,說話慢悠悠,聲音都帶著笑腔。男人背影孤冷,聲音冷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頗有一唱一和的味道。

  門口,陳滿貫差點沒滿頭大汗,他盯著夏芍轉進茶室的背影,再看看被晾在門口的龔沐雲,臉上怎麼看都有點想哭的意思。

  夏小姐就這麼進店了?這、這……安親會的當家還在門口呢!她真把人給撂下不管了?

  陳滿貫擠出個不算自然的笑容來,剛忙上前賠罪招呼,「龔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夏小姐跟您玩笑呢!您、您快裡面請!」

  他這一句請,自然化解了龔沐雲的尷尬。

  只是,龔沐雲搖頭輕笑一聲,不以為忤,也並不覺得尷尬,笑意溫和的眼底似有流華,意態灑然。這倒與夏芍悠閒淡雅的性情有那麼三分相像。

  「沒事,我只是來跟夏小姐探討一下玄學易理的,平日喜愛研讀易經的人,難得遇上有真才實學的,不請教一番,實在浪費了這緣分。」他頷首輕笑,這話聽起來是對陳滿貫說的,卻聽得徐志海臉色一變!

  他畢竟也算有些學問,自然知道《周易》在中國文化中的地位。國家雖打擊封建迷信,但從來沒人敢站出來說《周易》是封建迷信,所謂的封建迷信,指的不過是那些用鬼神手段詐騙錢財的。而《周易》本身卻在國學中佔有重要地位。

  人家這是明擺著告訴他,夏芍是玄學方面的大師,與耍迷信手段的神棍不可混為一談!

  徐志海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龔沐雲走進店裡,與徐志海擦肩而過,他自然沒有與其打招呼。徐志海此刻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才是最尷尬的那個人!

  主角都進了店裡,留下徐志海和吳夫人在門口,圍觀的人群還不肯散去,安親會的人員這才上前,把人給驅散了,之後便一左一右門神似的站在福瑞祥門口。

  吳夫人被撂在一旁,沒人再理她,她趕忙離這些兇神惡煞的男人遠點,一眼盯住徐志海,一瘸一拐地過去,捂著腫得老高的臉頰,「徐處長,你、你倒是管管啊!我光天化日的被人打了,你們這些政府工作人員就當沒看見?」

  吳夫人語氣不好,聲音卻不大,一來她是不敢大聲,二來她此刻胸口還悶疼,喘氣費力,想發飆也發不出來。

  徐志海只覺得今天倒楣透了,都是這個沒事撒潑的女人的錯。但他又不好拉下臉來,只得又打起了官腔,「吳夫人,你這個事歸公安管。我不在其位,也謀不了這個政。你是當事人,你可以選擇報警,申請傷情鑒定。」

  報警?報警有用麼!她老公剛被公安抓走,她再惹上官司,誰來活動關係?

  都怪這個徐處長!沒事打什麼官腔!要不然,她會誤會那個姓夏的小姑娘嗎?

  兩個人內心互相埋怨,夏芍、徐天胤和龔沐雲三人卻沒有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吳夫人一看見徐天胤,就像受傷又受驚的兔子一般,躲去老遠。安親會的人把黑色林肯開過來,龔沐雲上了車,而徐天胤也把車子開過來,下車開門,示意夏芍上車。

  直到這時,徐志海才赫然發覺,徐天胤開著的竟是輛特別款的紅旗車!政府的工作人員,自然知道紅旗車的意義,他不禁震驚地看向徐天胤,想起他那番「處長算是個什麼官」的話,不由心頭直跳。

  這位,難不成……有什麼來頭?

  正驚疑間,夏芍卻是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徐處長。」她姿態閒淡,唇邊雖有笑意,眼底的笑卻微涼。記得以前過年過節,兩家走動的時候,她還稱徐志海為徐叔叔,自打兩家不太來往了以後,這聲叔叔她便不願意叫了。

  徐志海自是發覺這稱呼的變化,心下微涼,但見她這份氣度,不由開口,「夏小姐……」

  這稱呼一出口,徐志海自己都是一愣。這跟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少女,不說從小看著她長大,但至少以前過年過節的兩家還來往。若是說起來,夏芍在他面前,那是實實在在的小輩,現在他竟然不自覺地稱呼其為「夏小姐」?

  她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份氣度?兩家不怎麼來往了以後,老夏家發生過什麼事?一個平平凡凡的百姓家庭,怎麼就出了個玄學大師?這裡面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徐處長剛才有句話倒是說得挺對。」夏芍笑容淺淡,意味卻是深長,「父母辛辛苦苦把子女教養長大,有些事,為人子女的是不該做。不然,少不得要連累父母,更叫父母臉上無光。這話您跟我說了,我就還給您,希望您回去也要把這番道理多教給自己的女兒才是。」

  徐志海一愣,還沒問是怎麼回事,夏芍卻懶得解釋,她坐進徐天胤的車裡,兩輛轎車便駛離了福瑞祥門口。

  兩輛車沒往十里村去,而是先去了億天俱樂部。表面上看,龔沐雲請夏芍和徐天胤進了俱樂部,實際上,三人卻是從俱樂部後頭一處隱秘的車庫出來,坐上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轎車,這才往十里村駛去。

  一起跟著去的還有齊老和安親會的左右護法,郝戰和華晟。

  到了十里村半山腰的宅院門口,兩輛車子停下,齊老從車裡下來,見了夏芍便是大笑著說道:「夏小姐,你藏得夠深啊!堂堂玄門當家的嫡傳弟子,居然親自打上安親會為父討說法,你真是、真是……你要是早說一句,咱們不就不用打了?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夏芍一笑,「齊老還是叫我丫頭吧,這聲夏小姐的稱呼我可不敢當。」

  「這有什麼敢當不敢當的,江湖上不論年紀論輩分,你這輩分夠高的啊!」

  齊老這話可不是恭維,江湖上確實對輩分看得極重。

  玄門至今還傳承著老一輩江湖的規矩,門派裡弟子雖然不多,但是對輩分很是重視。就拿玄門的三規六戒來說,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藐視前人。這兩條排在最前面,可見對輩分的重視程度。

  玄門的輩分,有七字——玄、宗、仁、義、禮、智、信。

  只有掌門才是玄字輩,四位長老是宗字輩,長老收的弟子則是仁字輩,而弟子若是再收了弟子,則是義字輩。以此類推。

  夏芍是玄門掌門唐宗伯親收的嫡傳弟子,輩分極高,排在宗字輩,跟長老是一輩的。

  以當今江湖大佬的輩分來說,唐宗伯跟安親會、三合會的老爺子是一輩的,夏芍則跟龔沐雲是同輩。齊老雖然年紀已過五旬,在武林上也算泰斗般的人物,但論輩分論影響力都不敢跟唐宗伯這些大佬比,在夏芍面前,他自然就算不上輩分高。

  「私下裡,您還是叫我的名字吧,聽著確實不習慣。」這話夏芍倒是出自真心,論年紀的話,對方確實是長輩,尊敬是理所應當的。

  齊老笑著擺擺手,顯然不會真這麼叫,但神色看起來卻是極喜愛夏芍。

  今天來見唐宗伯,夏芍只是引薦。龔沐雲早就查出唐宗伯住在這裡,只不過身為晚輩,他貿然來訪有些不妥,這才到了福瑞祥,請夏芍引薦前來。而唐宗伯最終也是答應見他。

  一行人進了院子,少不得一番打量,夏芍和徐天胤帶著龔沐雲進了書房,齊老、郝戰和華晟在外面等。

  龔沐雲年少時也是見過唐宗伯的,一別經年,兩人相見,自是一番感慨。

  唐宗伯連道了三聲好,歎道:「沐雲也是長成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也確實是老了。」

  「唐伯父。」龔沐雲恭恭敬敬給唐宗伯行了個晚輩禮,目光卻落去他坐著輪椅的雙腿上。當年,若不是龔老爺子請唐宗伯去,他也不會跟余九志鬥法,更不會落下如此傷殘。

  唐宗伯看出龔沐雲的心思,擺手道:「不是你父親的錯。對方有心害我,怎麼都是會下手的。」

  兩人很快便談起了當年事,夏芍一見,便起身告辭回家。畢竟今天不是週末,她已經在店裡耽擱了一陣,如今又回來了山上,再不回家,父母就該擔心了。

  因為要趕時間,夏芍便沒拒絕徐天胤送她回家的要求。她家住的老舊社區,當年父親廠裡分配的房子,如今已經老舊,更別提保安之類的了,那根本就沒有。

  夏芍不是沒有想過給家裡換套房子,但她經商的事,家裡一直不知道。如今她臨近中考,這事不合適現在透露,不然父母親難免擔憂她的成績,家裡親戚知道了,也一定多嘴多舌地不消停。父親這些日子,腿傷還在養著,她就更不能因為自己的事,再叫父母操一分心。

  這些事,等她考試完了,再跟父母坦白吧。

  未免讓鄰居們看到她從陌生的男人車上下來,夏芍特意讓徐天胤把車子停在了離社區有段距離的路邊。

  車子一停下,徐天胤便傾身過來,夏芍著實一愣,卻見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安全帶上,伸手過來,親自幫她解開。

  他做這些事時,目光極為認真,不像是有些男人為了博取女人的好感,而故意展示的紳士風度。他的動作自然而認真,並沒有送她下車,似乎知道她想要避著人,只是坐在駕駛座上看她。

  車裡光線昏暗,男人冷峻的輪廓添了幾分朦朧,兩人在幽閉的車子裡,深邃的瞳眸裡似有一團幽光將她定凝。

  夏芍在他定凝的視線裡慢慢湊近,眸中笑意盈盈,問:「師兄,來個離別吻麼?」

  徐天胤望著她,看出少女眼底戲弄的光,她欺近他,不懷好意的笑,明顯想要看他好戲。思及他們自從相認,她似乎總喜歡出言逗他,徐天胤不由瞇了瞇眼。

  「你確定?」他話音未落,人已出手!

  他出手快如疾電,黑色的身影在狹窄的車廂裡也猶如獵豹一般,夏芍離他本就近,發現不妙,疾退之間還是被他大手一撈,撈住腰身,指尖往她腰間一點,夏芍腰身使不上力的工夫,徐天胤已是一個半翻身,將她壓在座位上,矯健的長腿制住她的雙膝,一手制住她腰身,一手制住她兩隻手腕,黑雲罩頂一般俯視她。

  他唇角不由勾起淺淡卻危險的弧度,眼底也有笑意,「你想吻的話,我不介意。」

  夏芍微微一挑眉,顯然對他突如其來的反擊有些驚訝,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當即腰間和手腕震開一道暗勁,一隻手從徐天胤掌中走脫,疾點他大腿內側!

  徐天胤讓開,制住她腰身的手不放開,腿卻是一讓。夏芍雙腿一得了自由,腳尖立刻刁鑽地在徐天胤腳側一勾!

  兩人在車子裡一通乒乒乓乓,彈、掃、掛、崩、踢、點,很難讓人想像,這麼狹窄的空間裡,兩個人是怎麼打的,就只見得兩個人越打眼神越亮,唇邊都掛著笑意,眼底都有激賞之色。

  這不由讓兩人想起前不久在巷子裡打的那一架,當下便對視一眼,手上招法更快!

  突然,夏芍一個皺眉,腰身一弓,驚呼一聲,「啊!」

  徐天胤一愣,也正是這一愣的工夫,車門啪嗒一開,夏芍霍地向外一仰,敏捷地翻了出去!

  待徐天胤在車裡抬起頭來,夏芍已是站在車外,整了整衣服,笑吟吟衝他抱了抱拳,眼神挑釁,意味很明顯——你中計了!

  她衝他揮了揮手,轉身便悠閒散漫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徐天胤卻仍舊沒將目光收回來。他在車子裡默默坐著,直到天色黑沉,遠處大路的街上亮起了路燈,他才發動了車子離開。

  這天之後,夏芍便忙碌了起來。

  起因與吳玉禾被捕的事有關。他因猥褻未成年少女、聚眾淫亂和吸毒的罪名被批准逮捕,在東市上層圈子裡像刮了一陣驚風,許多被他邀請參加過這些齷齪事的人都躲了起來。被他猥褻的少女的家長自然是要求巨額賠償,這些賠償的錢對吳玉禾的身家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但吳玉禾的牢獄之災卻是鐵板釘釘的事了。到頭來,最可惜的便是他的古玩行。

  古玩這一行,不是內行人可是經營不起來的。吳玉禾的妻子不懂這些,獨生子又不成器,家裡親戚雖然虎視眈眈盯著他們家,可誰也不懂這一行。

  夏芍得知此事後,便打起了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的主意。

  陳滿貫得知她的想法後,犯了難,「我算了算咱們的資金,這些日子賺的不少,收購吳老闆的古玩行剛剛夠。但是東市不是只有福瑞祥一家古玩行,盯上吳老闆古玩行的人也不是只有咱們。聽說省內也有古玩商瞄上了這邊,恐怕,到時競爭很激烈不說,我就怕到最後就算咱們給的價錢合適,吳夫人也不一定同意咱們收購。」

  上回在店裡,夏芍和那位吳夫人可是鬧得不太愉快,那之後她雖再沒敢來,可指不定有多懷恨在心。

  夏芍聽了卻笑了,「陳伯伯,你倒是變得實誠了。什麼時候收購的事,還講究個對方同不同意了?咱們又不是惡意收購,該給的一分也不少她的。她要是跟咱們有仇,不想叫咱們收了去,咱們不叫她知道不就成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我之前讓你留意拍賣公司的事,你不是說,已經留意到合適的經理人和拍賣師了麼?」

  陳滿貫恍然大悟,臉色有驚喜的神色,「夏小姐的意思是,我們以拍賣公司的名義?」

  夏芍點頭,「上回你帶到店裡來的那位孫經理,我看著就不錯。他面相早年雖時運有些不濟,但只是屬於時運未到。我觀他中庭較長,鼻端嘴寬,屬於踏實肯幹的類型,是做生意的面相,且比較會處理人際關係。而且,坐相端走路直,福厚祿旺,後半生穩定安康。這個人,可以用。」

  陳滿貫聽了忍笑道:「夏小姐,我老陳算是明白了,敢情跟著您,連員工面試都省了,直接看看面相就知道可不可靠了。」

  「我只是作為參考,其實我最看重的,還是他在經理人這方面的能力。他要是沒有這能力,面相再合適,咱們用不著也是白搭。」

  職業經理人,在1997年的時候,跟拍賣公司一樣,在國內都不太多見。這位孫經理,名叫孫長德,年幼時跟著父輩移民美國,但在美國過的卻是清貧日子。他年少發奮,在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成為了一名職業經理人。但華人在美就職多少會遇到一些阻力,孫長德的心性也屬有血性的,一氣之下便回了國。

  可是國內對職業經理的認知這時候還比較少,他四處碰壁,最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東市這個剛剛開始發展的城市遇到了機遇。

  他對夏芍想成立拍賣公司的想法非常感興趣,畢竟拍賣公司在國內還不是遍地都是,能有這種想法的人,至少意識還是比較超前的。只是令他驚訝的是,有這種想法的人,竟還是個在讀書的少女。

  但當孫長德得知,福瑞祥古玩行的真正老闆竟也是這名少女時,他激動了!年紀輕輕就有敢創業的魄力,這即便是教育不一樣的美國年輕人裡,也是不多見的!他覺得他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好像明白了這麼多年自己鬱鬱不得志,到底是在尋找什麼!

  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一個可以親手創造出來的奇跡!這個奇跡,終將會震驚世人,成為一個帝國!

  雖然現在,這個帝國還小得可憐,但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天!

  孫長德雖然年齡比夏芍大了將近二十歲,但兩人卻是一拍即合。

  1997年底,華夏拍賣公司在東市成立。

  公司一成立,孫長德便著手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這個時候,東市有實力的三家古玩行都已經跟吳夫人有過接觸和商談。

  但,吳夫人是個記仇的性子,這些人,平時跟自己老公稱兄道弟,出了事卻誰都閉門不見。現在看他們家要垮了,出來想以低價收購她家多年積蓄的古董謀取暴利?門都沒有!

  吳夫人軟硬不吃,這三家古玩行跟她軟磨硬泡了兩個月,還是不見結果。這時,省內一個很有名氣的古董商找到了吳夫人。

  這古董商名叫杜興,據說有點黑道背景。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聽說是個不要命的主兒,憑著勒索恐嚇打下的家業,後來倒騰古玩,狠發了一筆財。

  杜興來到東市後,可不管吳夫人吃軟還是吃硬,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人脈也廣,直接雇了幾個小混混,先把吳家的兒子給狠揍了一頓,然後再找了幾個人,三天兩頭去吳夫人家裡騷擾恐嚇。

  吳夫人見兒子被打了,終於是怕了,正當她考慮服軟了的時候,孫長德找到了她。

  孫長德來的時候,直接帶了兩名鑒定人員和一名房地產評估師,開出的條件很優厚。古玩行的東西他們會有專門的鑒定人員進行鑒定評估,連吳夫人想要賣掉的吳家幾處房產,都給可以給她進行評估,安排拍賣。

  吳夫人眼前一亮,她確實是想要把吳家的幾處閒置的房產也賣掉。她這麼急著處理古玩行和家中房產,自然是防範吳玉禾的幾個兄弟。

  一開始,她對八竿子打不著的拍賣公司找到自己的事很稀奇,但是聽過孫長德開出的條件之後,她便著實驚喜了一把!古玩行被收購的價格哪一家給出的價碼都差不多,但這家拍賣行卻可以在房產等一些方面幫自己很大的忙!而且,她也有些私人首飾,想必這家拍賣公司也可以接手幫忙評估、拍賣。

  吳夫人動了心,很快便決定把古玩行轉手給孫長德,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怕杜興來鬧事,因而早早就決定賣了這些東西,到外頭躲一陣再回來。

  兩個人暗地裡簽了轉手的合同,第二天吳夫人就帶著兒子跑路了。

  她是跑了,但吳家的古玩行被收購了的消息,卻風一般傳遍了東市!

  誰出的手?

  誰幹的!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塊肥肉會被杜興吞下的時候,華夏拍賣公司的出現,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拍賣公司?這新興的公司對東市的上層圈子來說,雖然是不陌生,但卻絕對是新興事物。

  一家拍賣公司,收購古玩行做什麼?

  在大部分人驚奇的時候,有些商場裡摸爬滾打的老狐狸想通了其中的關聯,頓時一拍腦門子,「哎呦」一聲叫!

  這是誰想的好主意?今年夏天的拍賣會上,眾人都見到了古玩拍賣的巨大潛在市場。這些古玩,大多來自藏家個人,或者是由古玩行送拍。而拍賣公司就靠著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來賺錢,這個比例可不少,據說藝術品拍賣收取的比例可以高達百分之十到十五!

  這已經是很大的利潤了。可是,如果這些拍賣會上的古玩,都是拍賣公司自己的呢?

  那不是代表,競標拍賣下來的利潤,都是自己的?華夏拍賣公司低價收購了吳氏古玩行,裡面的古玩都是以最低價收購的,要是在把這些低價收來的古玩放到拍賣會上高價拍賣,那利潤得有多高?

  這個孫長德是什麼人?好精巧的算計!

  「這個孫長德是什麼人!」這句話,很多人都在問,杜興也在問。

  酒店豪華套房裡,酒瓶子碎裂的聲響,讓跟著杜興從青市來這一趟的幾個下屬都禁不住寒顫。

  「給老子把這人找出來!老子倒要看看,誰敢搶老子的肥肉!」一臉絡腮胡、相貌兇狠的杜興怒道。

  幾個手下趕緊應聲,就要離開。

  「等等!」杜興眼底精光一閃,「先給老子查查這小子什麼來路,查明白了再回來告訴我。」

  這杜興身量中等,其貌不揚,甚至稱得上貌醜兇惡,但卻也有點精明心思。拍賣公司是新興事物,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這行的發展潛力,但卻沒多少人去開這麼家公司。為什麼?因為拍賣公司拼的是人脈。

  你光有拍賣品沒用!能不能邀請到社會各界的名流,能不能聘請到那些眼高於頂的專家,能不能宣傳到位,能不能順利舉辦起拍賣會來,這些靠得都是人脈!

  所以,杜興才沒有貿然找孫長德的麻煩,他得先看看他的背景。

  但沒想到的是,三天後,手底下的人帶回的資料叫他極為惱火。

  孫長德不是東市本地人,雖是歸國華僑,卻無權無勢,在東市沒什麼門路——就這麼個人,搶了他到嘴的肥肉?

  杜興氣笑了,眼一瞇,眼神發狠,「好!好!這小子既然手敢伸這麼長,伸到老子這裡來!老子就剁了他的手!」

  杜興年輕的時候憑著一股狠勁,在社會上也算打出一些名氣,結識了不少人。他在東市也認識不少人,其中關係最好的要數安親會東市堂口的一個小頭目,名叫李新。

  這天晚上,杜興熱情地請了李新到了東市新開的一間星級酒店,要了貴賓間。兩人都各自帶了幾個兄弟,一群人圍坐一桌,吃喝了起來。

  席間,李新聽了杜興說的情況,當即就笑了,「還有這種人?我這兩天也聽說了。自古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人在東市沒根沒基的,就敢幹下這種搶肥肉的事。這不是愣頭青麼?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膽量。」

  「我就是想教教他,在社會上混,光有膽量是不行的!李哥,你就說句話吧,這忙你幫不幫兄弟?」

  「你看你,你叫我一聲李哥,我還能不幫你?」李新想了想,反正孫長德也沒權沒勢的,於是就點了頭,「行。你告訴我他住哪裡,這兩天我有時間就帶人過去,讓他把剛弄到手的古玩行轉給你,你看怎麼樣?」

  「哎呦,那敢情好!那就謝謝李哥了!之後還請李哥把人交給我,我得剁他一隻手出出氣!」杜興趕忙笑著給李新敬酒。

  而就在一群人推杯換盞的時間,酒店大廳裡,一名少女走了進來。她進來後,直接上了二樓的一間貴賓包間。

  剛一走進去,陳滿貫和孫長德便趕忙起身,「夏小姐來了?」

  「陳伯伯,孫哥,沒叫你們久等吧?」夏芍邊笑邊坐了下來。

  如今已是寒假,自從成功收購了吳玉禾的古玩行,福瑞祥一夜之間已成為東市最大的古玩行,只不過,許多人不知道華夏拍賣公司和福瑞祥是一家。

  陳滿貫和孫長德早想慶祝一下,但夏芍之前一直沒時間,如今好不容易放了假,兩人這才在酒店訂了包間,準備聚在一起好好慶祝。

  今天剛剛放假,夏芍還沒回師父那裡,今晚跟父母親藉口說跟同學一起出來逛逛,這才來了。

  孫長德今年三十三歲,看起來卻比這個年紀的男人還要老成些。他五官平凡,但卻很乾淨,一種幹練沉穩的氣質。但只要一提到月前成功收購古玩行的事,他就忍不住有些激動,笑道:「我至今還記得簽下那一紙合約時候的心情,那真是……無以言說的激動啊!」

  夏芍笑著搖搖頭,剛想打趣他一激動起來就年輕了好幾歲,目光落在孫長德臉上的時候,卻是眉頭輕輕一動。

  「怎麼了,呃,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孫長德發現夏芍盯著他的臉看,不免尷尬地咳了一聲,暗怪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管怎麼說,眼前坐著的人可是他的老闆。

  哪知道,夏芍一開口,卻是叫他一愣,「孫哥,你有麻煩了。唇色青暗,口角無棱,有人要害你。」

  「什麼?害我?」孫長德這段時間自然知道了夏芍是位風水相師的事,他以前在美國打拼,知道華爾街那些大亨們都很信服風水大師,當知道夏芍有這本事後,很是驚奇了一把,此刻聽到她這麼說,臉色不由一變,「有人要害我?」

  陳滿貫也是驚愣住,今天本是要慶祝一下,怎麼一開場的情況是這樣的?

  「孫老弟來這不久,也沒得罪什麼人,誰要害他?」陳滿貫剛忙問。

  「就是因為來這不久,要害他的人才好猜。」夏芍淡淡一笑,眼神卻有點冷,「定是跟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有關。」

  這話一說,陳滿貫和孫長德都是皺了眉頭,覺得有道理。正當陳滿貫想問問她化解之法的時候,夏芍已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兩聲之後,電話那頭傳來高義濤的聲音,「夏小姐?真難得,你會找我。」

  「高老大公務繁忙,沒事我怎麼好打擾?」夏芍笑了笑,便將事情跟高義濤說了說。

  高義濤卻在電話那頭驚了驚,最近在東市鬧得凶的華夏拍賣公司,是夏芍的?

  「夏小姐,你放心。既然公司是夏小姐的,我保證沒人敢動貴公司的人。我會傳令兄弟們,留意有沒有人雇傭幫會的人對你的員工不利,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那好,那就謝謝高老大了。」夏芍說罷,便掛了電話。

  陳滿貫和孫長德這才知道她是給誰打的電話,孫長德有點震驚夏芍竟連黑道的人也認識,陳滿貫卻是淡定多了——東市地面的黑道老大算什麼?安親會的當家夏小姐都見過了。

  給高義濤打過電話後,兩人這才安心了不少。

  孫長德這人膽量還說得過去,竟然一會兒就不把有人要害他的事當回事了,招來了服務員,張羅著上菜。

  三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但菜品卻是豐盛。

  正當服務員陸續前來上菜的時候,隔壁的包間內,杜興和李新帶著各自的弟兄一大幫子人走了出來。

  經過夏芍這邊包間的時候,一名女服務員正好端著菜品進來,那女服務員身材火辣,纖腰翹臀,杜興一眼黏上去,眼神便跟著飄進了包間內。

  這一飄進來不要緊,剛好落在了孫長德臉上。

  杜興雖然沒當面見過孫長德,但他見過手下拍回來的照片,他對這個搶了自己油頭的人記憶深刻,一眼便認了出來,當即大叫一聲:「就是他!」

  陳滿貫和孫長德正準備給夏芍敬酒,被他這一叫,兩人手裡的酒差點沒灑出來!

  杜興和李新這邊十來個人卻都是望進了包間,杜興此刻臉色已是發狠,帶人就氣勢洶洶衝了進來,「好小子!叫爺爺在這裡碰見你了!」

  他們一群人十來個衝了進來,孫長德從座位上起來,陳滿貫當先怒聲喝斥:「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不關你他媽的事!給老子滾一邊!」杜興一把撈住離自己最近的一瓶酒,抬手就朝陳滿貫擲了過去。

  幸虧陳滿貫躲得快,那瓶酒砸在身後的牆上砰一聲爆開,酒液帶著碎玻璃渣子四濺,陳滿貫和孫長德後脖頸和側臉頓時就劃破了幾道血痕。

  兩人趕忙退後,但卻都是第一時間就來到夏芍身邊,把她從座位上拉開,擋在身後——在他們眼裡,她不僅是老闆,而且她年紀還小,還是個女孩子。

  但就在兩人把夏芍拉起來的一瞬,跟在杜興身後進來的李新一眼瞥見夏芍,臉色忽然刷白!

  而這時,夏芍也已撥開陳滿貫和孫長德,走去了兩人前頭站定。

  「夏小姐!」

  兩人一驚,都去拉她,卻見她負手而立,氣度淡定悠閒。這不由令兩人有些驚訝,一時間竟望了把她拉回來。

  而對面杜興等人也是被夏芍的氣度所懾,都愣了愣神。

  卻聽她淡淡問道:「要找人麻煩,先得劃出條道來。我只問一句,你是否是安親會的人?」

  「安親會?」杜興還沒見過在這種場面裡這麼鎮定的女孩子,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順口就答了,「爺不是!怎麼著?」

  對面,少女緩緩點了點頭,神情看起來依舊淡然悠閒,她甚至還歎了口氣。

  「唉!我還以為,我要揍高老大的人兩回。幸好你不是。」夏芍點點頭,笑咪咪抬眼,慢悠悠說道,「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放心揍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09 PM


第六十一章 過年,中考


  「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放心揍了。」

  夏芍這悠閒的語氣讓整個包間內的氣氛都窒了窒,所有人還沒針對這句話反應出點什麼來,連好笑或是大怒的心情都還來得及生出來,夏芍便動手了。

  她一揮手,一瓶未開的紅酒呼嘯著砸去,杜興反應也快,當即便往旁邊閃開。

  紅色酒液夾雜著玻璃碎屑,砰一聲爆響,驟然四射,嘩啦啦濺了一地,聲音刺耳,幾個躲閃不及的小混混都被波及,同樣被玻璃碴子劃破了脖頸和臉頰,看起來比陳滿貫和孫長德好不到哪裡去。

  「媽的!你他媽……」

  杜興嘴上罵咧咧,還沒罵完,夏芍便一個翻身,直接從圓桌上頭翻了過去!

  她動作奇快,身子在桌面上空似劃過一道白色弧線,明明勢如疾電,卻形如流水行雲,去勢勁猛!身子尚未落下,杜興已被她一腳踹了出去!

  這一腳帶了暗勁,杜興如何能抵擋?他猛地撞去牆上,頓時只覺頭腦暈眩,胸腹翻疼,更慘的是,他跌下來的時候,剛好跌在那一灘酒瓶子的玻璃碎渣裡,露在外面的雙手頓時被紮得慘不忍睹,鮮血直冒。

  直到這時,包間裡的人才反應了過來。幾名服務員驚惶地跑出去,杜興帶來的人大怒,紛紛叫罵著衝向夏芍。

  「停!停!都停手!」

  場面大亂,不知是誰在喊停手,這時候哪裡有人聽?杜興總共帶了五六個人,一群男人圍上夏芍,卻跟小貓三兩隻似的,完全不夠打,三兩下便被她撂倒,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哀嚎著爬不起來。

  杜興也爬不起來,夏芍剛才踹那一腳實在是太重了,他現在倒在地上,明知身下是玻璃碴子,卻硬是翻不動身,只覺得兩眼發黑,胸口刺痛,差一點就會嘔出來的滋味。

  「停手!」

  這時,又聽到有人喊停手,倒在地上的一群人這才循聲望去,一見之下都是一愣——喊停的人竟然是李新。

  直到這時,才有人發現,倒在地上的都是杜興的人,而李新的人都站在他身後,一個沒敢動。

  杜興此時還頭暈目眩,看不清人,但他聽出是李新的聲音,當即便有氣無力地喊道:「李、李哥,快他媽……給兄弟報仇啊!就是這小子……媽的!這娘們……老子要廢了她!」

  「廢了誰?我他媽廢了你!」李新忽然怒氣衝衝抬起一腳,就踹在了杜興胸口!

  杜興本就被夏芍踹了一腳,哪裡還經得住這一腳,險些沒睜著眼昏過去。他咳嗽一聲,差點沒吐出血沫來,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新哪有心思跟他解釋,他幾步上前,對挑眉看過來的夏芍連番道歉,「夏小姐,對不住!對不住!我這朋友不是東市本地人,不知道那位孫先生是夏小姐的朋友,這才吃了熊心豹子膽。兄弟們也不知情,要是知道是夏小姐的朋友,怎麼也不會衝撞了。您、您看……」

  「你是安親會的人?」夏芍問。

  「呃,是。兄弟幾個只是糊口而已,入不了夏小姐的眼,還請您高抬貴手。」李新就差作揖磕頭了。

  他入幫會的時間不久,也就三年多,但是卻從來沒聽說過,以前幫會裡有下令整個幫會奉若上賓的人。那天夏芍打進億天的事,整個東市幫會的人都知道,但親眼看見那天的事的卻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他親眼看見夏芍從門口一路打上八樓,再被大哥請進會客室,最後完完整整走下來。

  那天之後,幫會底下的小混混死了一個,有八人舉家搬離的東市。

  那天之後,幫裡多了條幫規,誰惹這位夏小姐,幫規處置!

  那天之後,這位夏小姐的肖像至少幫會的每個人都看過,以防遇見她的時候不認識。而他卻是因為那天就見過她,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今晚一見到是她,他便心裡叫苦,怎麼他就這麼倒楣,偏偏遇上了這尊大神!所以他才趕緊道歉,說明情況,希望她能放他們一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哥,不然的話,幫規處置,不死也得殘。

  沒想到,夏芍只是點點頭,便掏出了手機,「喂?高老大。」

  她一說這幾個字,李新便是臉色一白,身後的人也跟著一臉死定了的表情。

  然而,卻聽夏芍繼續道:「我找到那個人了,不是幫會裡的,你不用叫下面人忙活了,多謝。」

  說罷,夏芍掛了電話,李新幾個還沒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陣子,幾個人臉上才有了點活人氣息,感激道:「多謝夏小姐高抬貴手!兄弟幾個記著您的情了,日後若有需要我們幾個的地方,您儘管開口,哥兒幾個赴湯蹈火,絕對不帶推辭的!」

  夏芍輕輕點頭,神色淡然,「不知者不罪,沒什麼。你們可以把他們帶走了,以後讓他們少來東市。」

  李新立馬應了,趕緊帶人把杜興和他的幾個兄弟給拖走了。

  這些人還挺會辦事,走後把酒店的經理也給安撫了,砸壞的東西也賠了錢,又叫酒店另外開了間貴賓間,把夏芍三人原先點的菜重新又點了一遍,且買了單,這才走了。

  夏芍和陳滿貫、孫長德三人換了個房間,再坐下來面對著一桌子菜時,兩人卻明顯不是原來的感覺了。他們兩個都沒想到,夏芍竟然身手這麼好!

  老闆,您無所不能麼?

  夏芍不知兩名員工的心思,她正對著一桌子價格不菲的菜歎氣。

  陳滿貫和孫長德以為她經過了剛才事,沒有胃口。

  夏芍卻歎氣道:「我是心疼那一桌子菜,好好的,就這麼糟蹋了,浪費多少糧食。」

  陳滿貫:「……」

  孫長德:「……」

  老闆,您關注的重點歪了吧!

  寒假,夏芍雷打不動的習慣,第二天就回了十里村。

  徐天胤過了年就要回京城了,他在山上住的時間已經不多,夏芍便一天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山上宅院裡,沒事跟師父鬥鬥嘴,拉著師兄去後院梅花樁上過過招,日子有趣得很。

  這個有趣,自然是夏芍發現了徐天胤的一些有趣的習慣。

  他每天早晨六點起床,在師父院子裡打坐。院子按照七星種了七棵大樹,他週一到週末,每天換一棵樹。給師父準備的早餐裡,週一必然有燕麥,週二必然有牛奶,週三一定是豆漿,週四紅豆粥、週五綠豆粥、週六米粥,星期天是八寶粥!

  當夏芍發現他這個習慣時,不由咬唇,憋笑憋了好久——要不要這麼死板?雖然師兄你會熬粥我感到很驚奇,但是你要不要這麼機械化地像在重複方程式?你不覺得師父很可憐嗎!

  夏芍玩心大起,曾試著打亂徐天胤的習慣,她週一搶了他打坐的第一棵樹,週二把他趕去第三棵,結果他沒什麼不適,也不反抗,乖乖去她指定的樹下打坐。但等到夏芍有事回家了一趟,回來後發現,他的習慣又回來了……

  對此,夏芍感到有些有趣,她覺得師兄是個外星體,需要研究。

  但是,她卻沒太有研究的時間,因為,很快便過年了。

  過年前一天,夏芍的父母親和叔叔嬸嬸都回到了老家。這些年,家中還是老習慣,李娟年二十九一大早就回來,幫著婆婆江淑惠忙裡忙外,兩人一天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傍晚,小叔和妯娌才帶著女兒回來。

  夏芍的堂妹夏蓉雪過了年才六歲,生得白皙的臉蛋,小包子似的,特別的可愛。就是膽子小了些,害怕生人,不太愛說話。這模樣和性格都跟夏芍前世小時候很像,而且這性格的養成,也跟爺爺夏國喜重男輕女有些關係。

  夏國喜原本一直盼著小兒媳能給老夏家生個孫子,結果一生出來還是孫女,他便看小兒媳也不怎麼順眼。

  蔣秋琳的性子向來不是個受氣的,她見公公總是挑自己的刺,因而這些年來沒事從不回來看望老人,連帶著夏蓉雪也很少見到,除了過年過節,夏芍基本看不見這個小堂妹。

  小叔夏志濤去年剛和人合夥做起了建材生意,財源滾滾,家中有了點積蓄,腰板也直了,以往一回來就搓著手笑呵呵哭窮,跟老人要點錢花。現在一回來就笑著說道:「爸媽,大哥大嫂,我生意忙,回來得晚點,你們別介意啊。」他一邊說便一邊呼喝老婆,「快點去幫媽和大嫂的忙!沒點眼力勁!」

  蔣秋琳瞪他一眼,撇撇嘴,卻嘴角勾起笑意,慢悠悠整理自己的皮草外套,「我這不是剛進家門麼?你總得叫我換件衣服不是?」

  這年頭流行皮草,街頭很多皮衣店,過年的時候很多人都喜歡買件皮衣穿穿。但這皮衣的價格可不便宜,要個四五千塊錢,這在1997年的時候,對普通百姓家裡來說,也算奢侈品。

  蔣秋琳有意顯擺她的皮草外套,李娟正圍著鍋台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她向來勤儉持家,自然不會買這麼貴的衣服,而且她覺得這麼貴氣的衣服,自己穿也穿不出那貴婦的氣質來,索性不羨慕。

  如果夏芍此時知道母親的想法,一定笑著挑眉——這是貴婦的氣質?這是暴發戶的氣質!

  夏芍暗笑著搖頭,她一直覺得穿衣以舒適度為上。她就從來沒想過給母親買這種衣服,儘管她此時的資產,莫說一件皮草了,把整個東市的皮草店買下來都不成問題。但那又如何?這些衣服不適合母親,買了也不美。穿衣要舒適簡潔、適合自己的,才是最美。

  她心中早想給母親買件衣服,只是在母親眼裡,她現在還花著家裡的錢,倒是買衣服的錢哪裡來的,還得跟二老解釋。還是等考試結束後,把自己的事跟父母親交代了,然後給家裡換套房子,再勸母親把工作辭了。她勞累了這麼些年,也該歇歇、享享清福了。

  過年南北方的習俗不一樣,夏芍家在北方,按照當地的習俗,除夕夜要吃餃子,而且通宵不眠,年夜飯之後,就開始在村子裡挨家挨戶拜年了。

  夏芍這些年卻是習慣了一陪家人吃完年夜飯,便去山上陪師父。師父腿腳不方便,飯菜他雖是自己能做,但夏芍只要一想到他膝下無兒無女,過個年冷冷清清,便心中酸楚,也就更加地孝敬老人家,總想著多陪陪他,讓他不說兒孫滿堂,但也可承歡膝下。

  今年徐天胤在山上,兩人在過年前就早早去城裡置辦了年貨,夏芍更是早就包好了餃子給師父送去了山上。

  今年兩個徒兒都在,唐宗伯格外的開懷,已經多年不飲酒的他喝了不少,之後便坐著輪椅到門口,看著夏芍拉著徐天胤到院子裡放煙花。

  徐天胤這種孤冷涼薄的男人,跟煙花這類燦爛熱烈的事物完全不搭調,他只是站在夏芍身旁,像一尊華麗貌美的人雕。

  還好,這人雕會動,在夏芍要點燃煙花時,從她手上把火接過來,點上後護著她退後,在煙火升空後,看著她臉上的笑顏,他站在一旁,繼續當人雕。

  直到夏芍看夠了煙火,徐天胤才轉去後院,回來的時候,攤開手,「給。」

  夏芍目光往他掌心一落,眼神難得亮了亮——好漂亮的玉簪!

  徐天胤手上的,是一支雕工細緻的白玉簪子,形態極美,是一隻惟妙惟肖的小狐狸。瞇著眼,意態慵懶,頭枕在尾巴上,尾巴尖兒被延伸出來,做成了一支髮簪。

  這玉一看就是老玉,年代頗為久遠,外頭有一層微黃的玉皮,但卻不妨礙簪子的美觀,反而有種歲月的古韻,小狐狸也似穿著一層微黃的外衣,絲絲金縷,毛髮分明,極富靈氣與神韻。

  夏芍接過來,心中喜愛。老玉比新玉難尋,難鑒定、難估價,且有價無市。而且,這支玉簪一看就是件法器!簪子在吉氣充盈的地方蘊養過,戴在身上有趨吉避凶的好處!

  只是……

  夏芍抬起眼來,略微糾結,「師兄,你為什麼要送我狐狸?風水術裡,狐狸可是招桃花的,而且就屬這白玉狐狸法力最大。」

  而且,這東西還是件法器,這是要讓她桃花滿天飛?

  徐天胤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眸看著夏芍,「我雕的,我養的。」

  「嗯?」

  「我的元氣。」徐天胤笑了一下,短暫,卻唇形優美。他走到夏芍身後,觀摩了一下她的頭髮,接著便動起了手。

  夏芍沒注意他的動作,只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一轉頭,挑釁笑問:「你雕的,你養的,你的元氣?你是想當我的桃花?」

  「你落了兩個字,正宮。」徐天胤接過夏芍手中的玉簪,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不小心觸及她溫熱的脖頸,微涼。

  夏芍好像重新認識了身後的男人,她突然間發覺,他還是不笑的時候好,他笑起來,十足惡劣的意味。

  等到她脖子發涼,感覺出冷意來,她才愣了愣,用手一摸自己的頭髮,竟然綰了起來。

  她著實怔愣了下來——兩世為人,她內心曾是一個十足的小女人,有著每一個女人都有的夢想,希望有一天,會遇見她的嫁,親自為她綰起長髮。

  但她的嫁,前世沒有遇見。也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她對這份心思付之一笑。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即便沒有這樣的人,人生還是會繼續,該嫁的年紀也還是要嫁。

  平凡的人生的無奈,大多數女人的無奈。

  但這一世,自從心性改變了不少,她也豁然開朗。何必無奈呢?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其中有一苦,便是求不得。既然求不得,不如不求。遇到了,是緣;遇不到,那就孑然一身,去求別的。

  為父母,為自己,人生有太多的事可做,不是非愛不可。

  這一世到如今,夏芍確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而且她已過了小女生期待戀愛的年紀,對她來說,每一天都看著自己走得更高更遠,每一天看親眼看著自己和前世不一樣,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

  她喜歡這種成就感,戀愛早就被她拋去了九霄雲外。

  可是,老天就喜歡戲弄人,在她把感情的事不放在心上的時候,難不成,緣分便到了?

  徐天胤,她的師兄,這個她只是有些感興趣,卻並不瞭解的男人。只知道他看起來冷漠,內心卻是重情,看起來孤高,卻很會照顧人,看起來應該是個死板的人,卻會耍點小心思,竟然送她一隻風水狐狸,意圖要成為她的正宮緣?

  更重要的是,在這除夕的夜晚,他親手為她綰起髮,在她都沒想到的情況下,圓了她前世的夢想。

  難道,師兄真的會是她今生的緣?

  這個問題讓夏芍很久都不曾波動過的心湖起了一絲波瀾,也讓她難得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去想,新年本該享受喜氣洋洋的氣氛,她卻全把時間敗在這上頭了。

  一連想了好幾天都沒想出個結果來,徐天胤卻是要回京城了。

  夏芍看得出來,他出身官門貴胄,這樣的家庭,允許他在外地過年是很不可思議的。她記得秦瀚霖曾提到過要他回去任職的事,雖然沒提是什麼職位,但夏芍在徐天胤離開東市的一刻,卻是豁然開朗。

  不可否認,兩人確實挺有緣分,但有緣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這就是現實。

  別的不說,兩人的家庭背景就相差太大,她對此雖然沒有自卑,但是民間所說的門當戶對也不是沒有道理。門戶相當,代表的是閱歷、見識、經歷相當,價值觀相當,這會令兩個人的感情減少許多摩擦,也就對感情的維繫有好處。

  現在,還不是她考慮這問題的時候,無論是她的年齡,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都還沒到那份上。

  上輩子在公司摸爬滾打,夏芍明白一個道理:想要獲得更好的,只有你自己更好。

  女人永遠好對自己好一些,把時間花費在找男人上,不如把時間留給自己,強大自己。

  夏芍一笑,衝徐天胤揮揮手。

  後視鏡裡,少女笑容悠閒灑脫,雙手放在褲袋裡,在看見車子開遠後,笑著轉身,慢悠悠走開。

  車子裡,男子盯著後視鏡少女的背影,劍眉微蹙,眼眸漸深。接著,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手機那頭傳來秦瀚霖驚喜的聲音。

  「你居然給我打電話?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

  直接忽略秦瀚霖的聒噪,徐天胤道:「任職的事,我決定了。」

  徐天胤回京城後,夏芍把心思放到了中考上。還有半年考試,她雖然是成績不錯,課程對她來說也一直挺簡單,但她還是不願意鬆散。

  一開學的時候,班級裡卻是發生了一件事——徐文麗轉學了。

  徐文麗的轉學,可謂不聲不響,連跟她最要好的趙靜都不知道。

  當開學第一天,班主任宣佈徐文麗轉走了之後,班裡一片譁然。好端端的,就快中考了,怎麼這時候轉學了?

  誰都不知道,徐文麗不僅是轉學這麼簡單,她是舉家搬離了東市,沒人知道他們家搬去了哪裡。

  這事其實還要從那天徐志海和吳夫人在福瑞祥門口的一場鬧劇說起。

  自從這件事之後,當天徐志海回到家裡,便把女兒叫來跟前問了一句話:「你老實說,你有沒有得罪夏芍?」

  徐文麗心下又驚又怕,她以為父親知道了她找人打了夏芍父親的事,但她卻不敢承認,一番裝傻充愣,這才發現,其實父親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她很想知道,既然這樣,父親為什麼突然問起夏芍了?但她卻是不敢多問,就怕引起父親的懷疑。

  徐志海見女兒不承認,便歎了口氣。他怎麼會看不出女兒撒謊的表情?只不過他覺得可能只是同學之間的一點小矛盾,這種事學校裡常有,自己的女兒頂多就是跟夏芍合不來,還能再有什麼事?

  想起夏芍說的那番話,徐志海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但這天之後,徐志海發現他越發倒楣。

  原本因為妻子車禍住院的事,他一邊照顧妻子,一邊上班,精神上就有些疲累,而且是特別容易累!在工作上,他也就難免出點小差錯。以前都不太要緊,可是領導卻好像忽然盯上他了,總是抓著一點小錯上綱上線,會議上被點了幾次名,公開批評。這讓當了幾年處長,也算有點臉面的他來說,丟盡了人。

  一開始,徐志海還安慰自己,畢竟是他出錯在先,可是,後來他發現領導根本就是有意找茬,連他的下屬犯的芝麻綠豆大點的小錯,都被上綱上線成他領導不力!

  終於,在過年前,他又被抓了錯處,這回竟然被免除了秘書處處長的職位,給他調去了東市底下的小鄉鎮裡,任小小的辦事員!

  徐志海自從工作開始,一直仕途平穩,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挫折,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而妻子也是在養傷病的期間,經理的位置被下屬頂替了去。她本就心情不好,一聽說老公遭到了貶黜,更加受不了,整天哭鬧。夫妻兩人為了這件事一天吵到晚,年都沒過好。

  過了年之後,徐志海覺得在東市是沒臉待下去了,再不願意去小鄉鎮裡也得去。儘管他可以自己一個人去任職,讓妻子女兒繼續在東市生活。反正離得不遠,週末和節假日他回來就行了。

  但徐志海的妻子卻覺得沒臉,東市都是認識的朋友,這還能出門見人麼?

  徐文麗更是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原本她有一個身為處長的父親,在公司裡任經理的母親,家中條件富裕,受同齡人羨慕和簇擁,原本以為可以一直這麼下去。可這些東西……怎麼說沒就沒了?

  讓她轉去鄉下讀書?她才不要!

  可是不要又能怎樣?難道要在班裡被人嘲笑?

  徐文麗和母親兩人哭哭啼啼,再不願意,也還是跟著徐志海一起去了下面的鄉鎮。一家人搬走了,卻連個朋友也沒好意思通知。

  徐文麗轉學了,趙靜沒了玩伴,沒人在背後鼓動她,她更不敢再找夏芍的麻煩,因為她家裡也不消停。父親住院,母親對公司的事不熟悉,生意被搶了大半,等父親從醫院轉回家裡休養時,公司已經元氣大傷,恢復不過來了,只能維持。好在他們家還有趙家民窯的股份,只不過天天要看大伯母冷嘲熱諷的臉。

  趙靜這段時間覺得實在是太累了,發生了好多事,她也沒什麼在別人面前炫耀,或者嫉妒夏芍跟元少關係好的事了。

  夏芍卻是在徐文麗一家搬走後,夜裡去了一趟她家原本的社區,把風水陣給解了。畢竟,她不想害到這套房子以後的主人。從徐文麗家裡出來時,夏芍也順道去了趙靜家的社區,把布在她家外的風水陣也一併解了。

  父親的傷已經養好了,她們兩家也已得到了懲罰,這件事就此了結。

  之後,夏芍便安心備考,她把福瑞祥古玩行和華夏拍賣公司的事,交給陳滿貫和孫長德打理。八月份有第二屆夏拍,政府正在招承辦的拍賣公司,夏芍對此志在必得。

  今年夏拍,李伯元還會從香港過來,他盼福瑞祥裡的那只青花大盤盼了很久了。今年的拍賣會,福瑞祥和華夏的名氣要一起打響,在業界狠狠地震上一震!

  夏芍交代孫長德,如果有政府方面搞不定的人際關係,可以給她打電話。畢竟,現如今東市上層圈子那些政商要員,沒找她看過風水運勢的還真不多。

  人脈方面,她不發愁。

  去年的夏季拍賣會之後,國內一下子湧出了幾家拍賣公司,今年都盯著東市,競爭可謂不小。孫長德在東市雖然是無根無基,但他在人際交往方面的手腕也算不錯,自從華夏拍賣公司成立,他便籠絡了不少市政要員。這些人在這政府招商的時候,自然就派上了用處。但競爭對手們也各有人脈,競爭方面還是很激烈。

  在這中考的關鍵時候,夏芍不想太多分心,為了避免在拍賣公司成立之初杜興那樣的事件,夏芍知會了高義濤,又對那些請自己看風水運勢的政商要員透了個口風。

  她沒直接透露華夏是自己的公司,但她話裡卻暗示孫長德能力不錯,能帶動起東市的經濟發展來。

  這話那些老狐狸們一聽就明白了——敢情這孫經理走了夏小姐的後門啊!

  一群老傢伙們心中有數了,事情就基本定了下來。

  不出所料,華夏拍賣公司果然拔得頭籌,成功獲得了舉辦第二屆東市夏季拍賣會的資格!

  承辦資格到手之後,後面的事夏芍就放手叫孫長德去做了。

  這之後,夏芍拋開公司的事務,乖乖當起了備考的學子。

  不過,身為風水師,在能用風水的時候不用,實在有點浪費資源。

  於是,夏芍姑娘眼眸一彎,笑容滿面地找到家中的文昌位,布了個獨佔鰲頭的風水局。

  在家中布風水局,首先要考察的就是房屋的坐向。坐向是風水局的基本,找不對方向,局就沒法布,布了也不準。這個坐向,不是通常意義上指的「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風水上的「坐」和「向」有獨特的說法。坐方指的是背靠的方向,向方指的是面對的方向。

  打個比方,坐在椅子上,背靠的就是坐方,面朝的就是向方。

  但這只是打個比方,實際在考察房屋坐向的時候,卻是很複雜。因為,現代建築的樣式,實在是太五花八門了。

  風水是講究氣口的,即吸納一方氣場的口子,作用重大,關係到一棟建築的興衰!古代的時候,地少人多,因此傳統宅院占地廣,通常以大門為最大氣口,也就是以門為向,所以,坐向也就好判斷。

  但現代社會,土地寸土寸金,很多都是單元樓、複式樓房,還有一些前衛的奇形怪狀的建築。這些建築不像古代建築,沒有明堂,氣口通常不在大門,要判斷坐向,考驗的就是風水師的功底和經驗了。

  夏芍對自己家中的坐向自然是瞭若指掌,她找好了方向,這才斷出了文昌位的所在。文昌位住宅坐向不同,位置也不同,倘若擺錯了位置,風水局自然沒有效果。

  夏芍家中坐向是坐西向東,文昌位在西南。她在西南方選定了時辰,供奉魁星踢斗像,放置實心金元寶三枚,以元氣加持。

  父母看見她在家裡搗鼓這些,不由都開始笑她。

  夏志元假意訓斥,「搗鼓這些做什麼?封建迷信的東西,還不如多去看看書,成績好怕個什麼?」

  李娟則是暗地裡捶丈夫一下,「說什麼呢,女兒成績好,快考試了就不許緊張了?你讓她搗鼓搗鼓,安安心都不成?」

  夏芍聽了聳肩一笑——原本還打算布個五行八卦陣,對應五行,對文昌位進行催旺來著。才在家裡添了這麼點東西,就把您二老驚奇住了……得了,就這樣吧!

  反正這風水局她布的是個簡單的,只不過是狀態加持,會精神旺盛,衝力十足。至於讀書,還是要靠自己的。畢竟自身才是本源,再好的佈局也只是助力。

  為了叫父母安心,她當即便進屋看書了。

  半年時間過得也快,轉眼已是中考。

  前世中考時家中的情形,夏芍還歷歷在目。那時自己成績只屬普通,但父母卻是很重視,早晨早早起來做了豐富的早餐,母親更是請了假,在學校門口等候。雖然那時候夏芍覺得,父母的做法讓她很有壓力,但重生一世,她卻是能夠理解父母的心情。

  上一世,她雖然是最終考上了高中,但成績卻只排在中列,父母在她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雙雙鬆了口氣的表情,她至今記得。

  這一世,她必定叫父母親歡喜。

  走進考場,夏芍自然有些感慨,但她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進入了狀態。

  母親李娟請了假,全天陪著她,出了考場便問:「題難不難?卷子答完了嗎?」那模樣,比夏芍還緊張。

  夏芍淡淡一笑,最終反過來安撫母親。以她的成績,考入東市一中是毫無懸念的事。而夏志元和李娟對此也心裡有底,畢竟女兒從上學開始,就沒叫他們操過心,成績上考入一中絕對沒有問題。但當家長的,在孩子面臨重大考試的時候,就算成績好,也還是會殷殷囑咐。

  儘管早就知道毫無懸念,但等到考完試出成績的那一天,夏芍回到家裡,卻還是給了父母親帶來了一個驚喜的消息!

  總分748,全市第一。這本來沒什麼,算是夏芍的正常水準發揮,但去學校拿成績單的時候,卻是發生了件讓夏芍也有點意外的事。

  今年中考,東市有兩名中考狀元,其中一人便是夏芍,另一人很巧的竟是元澤。

  兩人來到學校後,便被班主任帶進了校長室,得到的消息是——青市一中想要邀請兩人去省會城市青市就讀,學費全免,另有獎學金。

  「青、青市?」李娟聲音都有點抖,臉上卻是欲要喜極而泣的神色,「那、那可是省會城市,省重點高中啊!老夏……」

  李娟看向夏志元,夏志元畢竟是做父親的,這時候不會像妻子一樣激動得語無倫次,他贊許地對女兒點點頭,「好,好!」連說了兩聲好,聲音卻是發沉,沉中帶著感慨。

  夏芍自從讀書,成績一直很好,這點親戚們都知道,但誰也沒想到,她會直接被省會城市青市一中錄取。這在老夏家絕對是件光宗耀祖的喜事,因而常年勤儉的夏志元夫妻當即決定,宴請賓客,為好好女兒慶祝一番!

  宴請親戚的酒店就定在前不久新開的那家星級酒店,也就是夏芍和陳滿貫、孫長德一起吃飯的那家。

  老夏家的親戚們,這回都到了。

  大姑夏志梅,姑父劉春暉,表哥劉宇光一家三口。

  小姑夏志琴,表妹張汝蔓兩人,至於小姑父張啟祥,卻因是連級幹部,身在部隊,沒能出席。

  小叔夏志濤,嬸嬸蔣秋琳,六歲的堂妹夏蓉雪也來了,另外,還有爺爺夏國喜和奶奶江淑惠。

  加上夏芍一家,十來口子人,雖是各家神情都有些細微的不同,但一進門,自然都是一番恭喜,這才都坐在了一起。

  「姐,你太牛了!小妹佩服!以後咱們離的近,小妹就靠你提拔了!」一坐下來,最先開口的竟是表妹張汝蔓。她才不管有沒有長輩在場的規矩,反正都是一家人,她才不受這一套的拘束。

  張汝蔓跟夏芍從小感情就好,雖然一個直爽帥氣,一個恬靜淡雅,性子相差十萬八千里,卻就是好得要命。夏家的長輩都鬧不懂這兩個孩子為什麼感情這麼好,她們一年相見的次數並不是很多。

  張汝蔓因為父親在軍區當連長的關係,放假的時候總喜歡跟著他去軍區轉悠,還學了什麼槍法,夏志琴對女兒這麼個性子實在是萬分頭疼,但最終又拗不過女兒的要求,和丈夫一商量,乾脆把她轉學去了青市,離著她父親近,好方便她放假去玩。

  沒想到,夏芍要去青市讀書了,這下子姐妹兩個可離得近了。

  「汝蔓!你好好說話!女孩子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學學你姐!多淑女,多文靜!你瞧瞧你,整天比個男孩子還野,長大了萬一嫁不出去,我還得操心。」夏志琴揉了揉太陽穴,萬分頭疼。

  夏芍輕笑一聲,正是因為汝蔓性子直率,她們才感情好。

  前世的時候,張汝蔓確實是到了人二十五、六,還沒有合適的男朋友,整天打電話跟她吐苦水,那時候她只以為是她的性子不是普遍男生喜愛的類型,所以選擇少些。

  但是這一世,她入了玄門,憑她在面相學上的造詣來看表妹的話,她並非屬於桃花少的人。相反,她有一命定桃花,但是兩人的感情路漫長而波折,屬於磕磕絆絆才走到一起的姻緣。

  「汝蔓這性子,以後適合到部隊去,說不定是個女軍官,多威風啊!」李娟這時笑著說道。

  「威風什麼呀?咱養的是女兒,又不是兒子。你說她整天跟她爸跑去軍區,說是什麼學打靶,我就說一個女孩子,打什麼靶!把我頭疼的呀,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當初生她的時候,是個小男孩錯投了小女孩的胎了?」

  李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跟夏志琴兩人在結婚前都是好友,兩人說起話來自然是親密。且今天宴請親戚,女兒是主角,她這個當媽的覺得欣慰,臉上有光,因而眉梢眼角都帶了笑。

  這笑落進蔣秋琳眼裡,不由撇了撇嘴,咳了一聲。

  李娟和夏志琴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兩人各自說著自家女兒,倒有些怠慢了其他親戚的感覺。

  李娟有些不好意思,剛要說話,便見蔣秋琳衝她笑了笑,「嫂子,可得恭喜你啊,小芍去青市讀書,給你長臉了。」

  李娟趕緊笑著擺擺手,顯得有些局促。她跟妯娌兩個平時說話不多,總覺得她說話怪裡怪氣的,因而不敢當她的誇讚,趕緊便要謝她一句。

  卻見蔣秋琳笑了笑,接著關切問道:「不過,青市可是省會城市,花銷應該很大吧?孩子在那裡讀書,每個月生活費想必不少,家裡還能供得起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10 PM


第六十二章 家宴風波

  蔣秋琳這話一出口,氣氛立馬有點尷尬。

  這話本身其實沒什麼,一家人,相互之間問問有沒有什麼困難,能幫忙的就幫忙,這很正常。但問題在於說話的人。

  蔣秋琳向來是事不關己便在一旁納涼看戲的人,她自從嫁進夏家,老公沒做生意之前,兩口子最常做的事就是回老家,跟老人哭哭窮,要些養老錢花。現在家中有了些積蓄,卻也從沒聽說過她有問問公婆可有什麼需要,今天忽然就問起李娟來了,這不得不叫人一愣。

  李娟笑了笑,看了一眼夏芍,「我們家小芍向來不是個亂花錢的,而且學費學校給免了,還有獎學金,學校是寄宿制的,我想也花不了多少錢。」

  蔣秋琳好笑地看了李娟一眼,擺弄自己手腕上剛買的玉鐲子,「嫂子,你真是想得太簡單了。獎學金能有幾個錢?能抵多少生活費?青市可是省會城市,城市發達,人也時髦,新鮮好玩的事也多。同學之間免不了出去玩一玩,到時候人家花錢,咱家小芍還能光看著?到時候人家有的,咱們家小芍沒有,不叫人笑話?」

  李娟一聽愣了,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看向女兒,滿眼擔憂,又有些愧疚。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都怪她和丈夫太平凡沒本事,不能給她創造更好的條件。她從小在家裡也是被疼愛的,學習成績又好,要是真因為吃的穿的比不上別人就被人看不起,孩子心裡得多難受?

  夏芍起初一聽小嬸的話便垂了眼,此刻看見母親眼中的歉意,她輕輕一皺眉,嘴唇抿了抿。這是她不悅時的習慣表情,但她還沒說話,父親夏志元就開了口。

  「我們家孩子不會,這點我有信心。小芍從小就懂事,學習從來不用我們操心。這孩子心眼還好,她這麼些年,連村裡後山上那老人,她都能經常去看望,說明這孩子心善孝順,是個好孩子。我不信這樣的孩子,會嫌棄家裡窮。我和娟兒雖然沒本事,但是我們一點也沒少疼她。我的閨女,我有信心。」

  夏志元語氣沉重,這一場慶祝的宴席,本應是喜慶歡樂的氣氛,卻菜還沒上來就變了味。

  一家子都聽出夏志元語氣有些悲憤,他向來敦厚老實的,見了誰都是寬厚溫和,今天突然間說了這麼番有些悲憤的話,一家子都有些不適應,氣氛更加尷尬。

  夏芍卻是看向父親,心中感動之餘,不由唇抿得更緊。

  奶奶江淑惠也聽不下去了,皺眉說道:「秋琳,不是媽說你,今天你大哥請一家人吃飯,就是給小芍子慶祝的,好好的,你說這些做什麼。」

  蔣秋琳笑得有些尷尬,見丈夫瞪過來一眼,她這才笑著說道:「媽,瞧您說的。您還不知道我?我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直爽性子。我這不是也是好心問問嘛,哪知道大哥大嫂不愛聽……」

  「誰愛聽?今天請的是什麼席?要說也家裡說去。」江淑惠的性子軟,在家裡都是夏國喜當家做主,她很少擺出長輩的姿態來訓斥兒子兒媳,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說了兩句。

  「媽,我覺得秋琳說的沒錯。今天大哥大嫂請席是沒錯,不過都是一家人,說說也沒什麼。什麼事都是有利有弊,大哥大嫂真以為去外面讀書這麼容易?」這時,夏芍的大姑夏志梅開了口,她在東市一中當老師,已是教導處的主任,原本她說話就像訓話,很是嚴肅,如今更是帶著些威嚴,「大哥也別不愛聽,我在學校教學生多少年?我最知道這些學生的想法!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攀比?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期,愛玩、自制力差,對什麼都好奇。你以為孩子去外面讀書就好?青市那是省會城市,新奇事多,到時家長不在身邊,沒人管,孩子很容易就學壞了。」

  接著,夏志梅就舉了幾個例子,說是學校裡考上來的一些鄉鎮的學生,在看見城市孩子的生活和花銷以後,覺得自卑,變著法兒地跟家裡要錢,心思都放在了攀比上,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

  她說的有理有據,李娟臉上早就沒了剛剛的喜氣,她越發擔憂地看向女兒。女兒從小就乖巧,要是去了外頭學壞了,還不如就在東市一中讀書——原以為考去青市是好事,怎麼還有這麼多叫人擔心的事?

  「那我閨女考去青市,照你這麼一說,還是個錯了?」夏志元皺了皺眉。

  大妹說的話也有道理,他心中明白,但是先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孩子考上青市一中是件喜事,他今天宴請賓客就是為了慶祝這件喜事。

  今天就不能叫孩子好好高興高興?要說這些事就不能過了今天的宴席,回家再另外說?

  非得今天說?

  見大哥生了氣,夏志梅語氣這才緩了緩,「小芍被青市一中錄取,當然是好事。我們也只是幫大哥分析分析,你們也掂量掂量家裡的情況,看看孩子到底合不合適離開家到外面讀書。」

  「二姐說的有道理。」小叔夏志濤點頭說道,「大哥,現在這個社會,沒本事受了欺負都沒地兒說去。學校裡也是個小社會,小芍要是在學校裡被欺負了,人家家長要是比咱們有本事,咱連個給孩子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就像你去年在廠子門口被人打了,一句打錯了人,付點醫藥費就完了?你要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人家一眼就認出你來了,還能打錯了人?就算打了咱,咱也有本事叫對方不好過!你看看大姐夫。」

  夏志濤邊說邊看向夏志梅的丈夫劉春暉,「大姐夫的生意做得多大?家裡有油料加工廠,現在又辦起了廠房,跟國內一線的品牌汽車公司簽了合同,生產配件,在咱們東市就屬於有頭有臉的人。你想想,要是大姐夫被人打了,對方能好過?別說是大姐夫了,就說是我,現在在建材市場裡,也沒人不認識我,誰敢欺負到我頭上,他都得掂量掂量!」

  劉春暉趕忙笑著擺擺手,做出副謙虛的模樣,卻面有紅光。

  夏志濤繼續道:「我聽說大哥的廠子這兩年不景氣吧?好多人都離開了,另謀出路去了,大哥怎麼還守著這麼個連工資也發不下來的廠子?現在的社會在變化,人得拼搏!出人頭地才能叫人看得起,老婆孩子也不跟著受欺負。」

  夏志濤言辭激烈,席間氣氛更是寂靜沉默。

  夏志元和李娟兩人被說得臉上漲紅,一開始夏志元還有些氣憤,此刻卻是不言語了。

  夏芍卻是淡淡皺著眉,內心歎氣。

  小叔的話也不能說沒道理,社會現實確實是這樣。父親被打的事,他們不知道其中細節,自然不知道她已經給父親把場子找回來了。這要是換做前世,她沒有這些本事,哪裡能打上億天?哪裡能在東市黑道立威?

  若是前世自己家裡,父親被人打了,這虧還真就吃定了,別人哪有可能親自提著補品上醫院道歉,還結了醫藥費?

  小叔夏志濤在老夏家排行老麼,父母和哥哥姐姐從小就寵著他,他也最不成器。在夏志元任廠子車間主任、夏志梅在高中任教的時候,他在村子人的眼裡,還是個「老夏家遊手好閒的小兒子」,整日跟老人伸手要錢,沒少受村裡人背後指指點點。

  現在好不容易事業上有了起色,做出了些名堂,身邊的人都開始對他刮目相看,討好、稱讚、恭維……這一番變化,從前與現在的差距之大,或許才讓他有了這番人生體悟。

  夏志濤的話聽著是功利了些,但就他本身的經歷來說,並不為過。

  但夏芍始終認為,今天的場合拿出來這些話說,叫人不喜。就算是家裡親戚覺得這些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父母,難道不能私下裡兩個人說?難道非要在自己的父母親歡喜的時候潑冷水?就不能叫他們享受這一天的喜悅?非得叫他們花錢請客都得吞這一肚子委屈?

  同樣的一番話,若是私底下兄弟兩人或者兄妹兩人這麼一說,倒叫人覺得推心置腹。可是在宴席上,當著一大家子人這麼說,小輩們還在呢,壞了氣氛不說,總叫人覺得有些高姿態。

  世人迎高踩低,由來已久。不管願不願意承認,社會上人際交往之間,確實這種情況不少。但外頭是外頭,那畢竟是外人,把這習慣帶到家裡,連自家人也踩,夏芍實在看不慣。

  見父母親被教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夏芍便抬眼望向小叔夏志濤。

  「叔叔的話也不能算錯。人是得拼搏,可須知人外有人,這個世界上,你再成功,站得再高,永遠有比你成功比你高的人。並非每個人都迎高踩低,輕蔑還是友善,這永遠與身份地位無關,而關乎各人的修養。」

  她神態淡然,話既不尖銳也不嘲諷,不緊不慢,淡雅,安寧。

  這番氣度倒叫沉默的一大家子人愣了愣,不免看向她。

  「大姑的話也不算錯,但還是一個道理。並非每個人都會迷失自己,這關乎各人的心性。」

  面對一眾長輩的視線,夏芍卻坐得安穩,脊背悠閒地靠在椅子上,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

  她是家裡的小輩,在長輩眼裡,她還是個孩子,成績好,懂事,是個不用父母操心的乖乖女。她不像表哥劉宇光那樣油嘴滑舌,最會哄長輩開心,也不像表妹張汝蔓那樣性子野,時常跟男孩子打架闖禍。她性子安靜,笑容恬靜,話不多,在同輩的孩子裡,可以說是最符合家長心目中好孩子的要求,但卻最像個佈景板,最沒有存在感。

  就像今天這樣,雖然這宴席是為了慶祝她升學的,但其實誰也沒把她放在心上,甚至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老夏家的一眾人都沒想到,夏芍會在這種場合裡開口說話,而且還反駁了長輩的話。

  雖是反駁,但聽了卻並沒讓人覺得不舒服,她的話並不尖銳對立,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讓她在這屋子裡看起來有點世外高人的氣度。而一群擠兌夏志元和李娟夫妻的親戚,則顯得十足市儈。

  李娟偷偷拉了拉女兒的衣角,使勁給她使眼色,叫她別說話。她跟丈夫兩人被說一頓也就算了,可不想讓女兒也成了眾矢之的,被一家子人圍攻訓話。

  夏芍笑著拍拍母親的手背,安撫她。

  這時,身旁卻傳來一聲叫好聲!

  張汝蔓一拍手,「我姐說得有道理!不是每個人都跟你們想法一樣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你們嘴裡的那種人。自己是這種修養和心態,別以為別人也是!」

  她早就在一旁聽著火大了,只不過姨媽和小舅滔滔不絕,她一時插不上嘴,此時聽表姐這麼一說,第一個聲援她。但她覺得表姐氣度修養也太好了些,對這些人,不打臉不解氣!

  於是,張汝蔓一眼瞪向挑了事就在一旁納涼看戲的蔣秋琳,曬成小麥色的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嗤笑:「要是別人有的自己沒有,就得被人笑話,那小舅媽不是被人笑話了好多年?」

  她指的自然是夏志濤一家以前的家庭條件,傻子都聽的明白,蔣秋琳頓時臉色漲紅。她沒想到會被小輩打臉,頓時有點懵。

  夏志濤卻是反應過來了,頓時皺眉喝斥道:「汝蔓!你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

  「我沒大沒小?」張汝蔓好笑地哼了一聲,「小舅你也差不多吧?你都快把大舅訓成孫子了!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你大哥吧?」

  夏志濤一愣,接著臉色漲紅,夏志梅也是跟著皺了皺眉頭。這話雖然不是對她說的,不過也是一巴掌連她一起打了。

  夏志濤卻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怒氣衝衝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看向夏志琴,「三姐,你的閨女,你管不管?」

  夏志琴趕緊皺眉拉了一把女兒,低聲斥責,「汝蔓!你少說兩句!大人說話,哪輪到你插嘴?」

  「三妹,我當初就跟你說了,孩子在外頭讀書,時間長了心就野了。現在你信了吧?汝蔓的性格本就不好管,現在我看你是管不了了。」夏志梅臉色嚴肅道,邊說邊看向自己的兒子,「你看我們宇光,我從小對他教育就嚴,你看今天宴席上長輩們之間說話,他插沒插過一句嘴?」

  劉宇光今年十八歲,在東市一中讀高三,一米八的個頭,長相算得上俊朗,此刻坐在位子上唇邊掛著淺笑,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看起來公子哥兒似的,教養極好。

  但此時房間裡這種氣氛,他這笑容就多少叫人有些不舒服了。

  席間的矛頭都轉向了張汝蔓,夏芍不由抬眸掃了眼自家的這些姑姑叔叔,目光在爺爺夏國喜臉上頓了頓。

  夏國喜從來都以一家之主自居,今天這種情況,他竟是一句話都不說。

  夏芍垂了垂眼,縱是她這些年養氣修身,心境再好,此刻也不由心生煩悶。

  這時,服務員進來開始上菜,夏芍便說道:「今天是我爸媽給我請的慶賀宴,姑姑、叔叔、嬸嬸,各位要是有話說,也請過了今天。今天叫我好好吃頓飯,成麼?」

  她眼也沒抬,語氣已不是先前的淡然,而是帶了幾分冷沉。這倒讓一家人都是一愣,好像這麼多年,頭一次知道這孩子還有脾氣。

  夏志濤坐了下來,氣還沒消,笑了一聲,「好,好。大哥大嫂,反正我是該說的話都說了,本來還想說,家裡要是有什麼困難,兄弟可以幫一幫,既然你們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以後別說兄弟沒心幫襯。」

  「唉!忠言逆耳啊。」夏志梅歎口氣,搖頭。

  夏芍眉頭又皺了皺,這些人,沒完了?

  她好聲好氣勸了兩回了,聽不懂?

  或許不是聽不懂,而是有聽沒有進。他們一家人,在這些叔叔姑姑眼裡,就是那隨便敲打的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一捏,訓一訓。

  你聽了,那是應該的。你不聽,那就是忠言逆耳,你不夠虛心。

  「是啊,忠言逆耳。」夏芍笑了笑,笑意卻是冷了,「既然這樣,汝蔓的忠言逆耳,叔叔和姑姑怎麼就聽不進去?」

  她先看向蔣秋琳,「嬸嬸,我爸媽供得起我讀書,這點不勞您操心。有這個心思,請看好我叔叔。男人有錢了,在外面亂來的不少,很不幸的是,你遇上了這樣的人。」

  蔣秋琳臉色一變,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夏芍話裡的意思。她當然不會知道夏芍是從面相上看出夏志濤有外遇的苗頭的,她只以為是夏志濤背著她在外面鬼混,不小心被夏芍看見了。她眉一擰,也不管夏芍不尊敬她這個長輩了,當即就興師問罪地瞪向夏志濤。

  夏志濤心裡咯噔一聲,面對兩位老人和兄嫂和姐姐姐夫投來的目光,一拍桌子大怒地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叔叔問心無愧。容我提醒叔叔一句,一字記之曰色,沾不得。當心人財兩空,妻離子散。」夏芍笑咪咪地勾起唇角,「請千萬聽進我的話,忠言逆耳哦。」

  夏志濤大手按在桌面上,氣得嘴唇發抖,手也跟著哆嗦。

  夏芍卻是不再理他,轉眼看向了夏志梅,意態悠閒,「姑姑,我爸是你的大哥,請不要把你在學校裡教訓學生的作風帶回家裡來,他不是你的學生,謝謝。」

  之後,她掃了一眼幾位長輩,笑了笑,「可能我說的話是冒犯叔叔嬸嬸和姑姑了,但忠言逆耳,我想你們明白我的苦心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不分場合,我想說說這些,應該也沒什麼。好了,既然各自說完了,那咱們開席吧。」

  她笑著指指桌上的菜,卻沒人動筷子。

  一家人都驚愣地盯著她,好似不認識她了似的。

  連夏志元和李娟都張著嘴,他們也是頭一次看見女兒這個樣子——他們是看出來了,女兒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不管她說的志濤的事是不是真的,她話裡的那些「忠言逆耳」和「一家人,說說也沒什麼」的話,可不就是志梅拿來擠兌他們夫妻倆的話?

  女兒這是看不過去了,在幫他們出氣呢!

  夏志元與李娟對視一眼,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女兒向來乖巧,她什麼時候頂撞過長輩?今天要不是被逼到了,她會這樣?

  夏志梅卻是氣笑了,「好哇,有出息了。這都是我們老夏家的孩子,一個個挺有教養!」

  「她有什麼教養!書都白念了!考上省重點能怎麼樣?學校就收這種人品的學生?」夏志濤一拍桌子,兩眼血絲都漲出來了,「你小時候我也沒少疼你,結果你今天就這麼跟我說話?什麼叫人財兩空,妻離子散?這是一個小輩說的話?你今天還就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夏志濤是動了真怒,他這一拍桌子,聲音大得嚇人,桌上的湯品都灑了出來。

  誰也沒想到,好好的一頓飯,怎麼演變成了這樣。

  屋子裡靜悄悄的,夏芍卻坐得穩當,氣度從頭到尾悠閒。這讓夏志濤更是大怒,指著夏芍,手指發抖,「你給我站起來!長輩問你話,你還敢坐著?」

  夏芍一挑眉,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又往椅子裡靠了靠,唇邊笑意意味不明。她非但敢坐著,她還要看看夏志濤能裝到什麼時候。他雙眼眼角處有一條黑色的線,山根呈雜色,人中略微發赤色,明顯就是有了外遇,時間還不算太長。

  上一世裡,叔叔夏志濤最後和嬸嬸離了婚,娶了小三進門,嬸嬸走的時候連女兒也沒要,撫養權歸了夏志濤,他卻是對這個女兒並不是太好,夏蓉雪沒少受繼母和妹妹的欺負。

  就憑這一點,夏芍對叔叔這個人一直印象就不太好,今天見他這麼會演戲,不由心中冷笑一聲,坐著不動——她倒要看看,建材市場裡沒人敢惹的夏志濤老闆,能把她這個親侄女怎麼樣。

  夏志濤卻覺得夏芍這個樣子,明顯是在挑釁他,他覺得臉面大失,氣血直沖腦子,當即就離開了座位,怒氣衝衝朝夏芍走來。

  但他剛走出兩步去,包間門口就有一群人吃喝完,剛剛出來經過,要往樓下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見一個男人怒氣衝衝地衝著一名少女走過去,看樣子有點衝突,那人便不由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由叫他目光在少女的側臉上一定!

  「夏小姐?」

  夏芍轉頭。

  夏志濤停住腳步,一大家子人看向門口。

  當看清門口站著的一行人時,夏志濤、夏志梅和劉春暉三人,當先臉色變了變!

  門口,副市長劉景泉站在一行二十來人當中,他身旁站著福瑞祥古玩行的老闆陳滿貫、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趙氏民窯的老闆趙廷光,還有一些人,竟無一例外是東市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這些人當中,竟然還有不少省內有名的企業老闆!

  他們站在門口,目光同時望向包間裡。

  這一聲「夏小姐」的稱呼讓老夏一家都是愣了愣,這是叫誰?

  夏志梅整了整衣襟,站起身來,神色略顯局促。她自然知道這聲「夏小姐」叫的是夏家的女性,但她卻不認為自己有這面子,能讓副市長留步,前來打招呼。

  那……難不成是妹妹夏志琴?

  可夏志琴的老公雖然是連級幹部,她本身卻只是個工廠的員工,也不該有這臉面才是。

  剩下的夏家女性,可就剩夏芍和夏蓉雪了。兩個都是孩子,一個十六歲,一個才六歲。這……總不能是她倆吧?要真是,那就有點好笑了。

  正當老夏家一大家子人被這場面震得有些反應不過來時,夏芍站起身來,走向了門口。

  「劉市長,您好。」

  劉景泉一見沒認錯人,當即笑了一聲,與夏芍握了握手,親切道:「真是夏小姐啊,我還以為看錯人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夏芍笑著頷首,目光掃了眼陳滿貫和孫長德,兩人對她點了點頭。

  其實,今晚的飯局夏芍知道,是為了一個多月後的夏季拍賣會。孫長德已經把各方人員都打點好了,這次拍賣會,來的不僅有市裡、省裡的人,全國有名的各界人士都有接到邀請函。這些人中,有一些學者早在一年前就盯上了福瑞祥的青花大盤,打算趁著拍賣會展出拍品的時間,過來參觀開開眼界。

  今夜,孫長德便先請了東市和省內幾位有名望的老總吃飯,負責東市經濟的副市長劉景泉自然也在飯局名單中。

  夏芍的身份還沒公開,加上今晚正好父母要給自己辦慶宴,她也就沒參加。沒想到,他們倒是先吃完了,出來時還遇上了。

  夏芍掃了眼這二十來個人,竟然有一半人她都認識,這些人都在這一年多來找她看過風水運程。

  因而,這些人一見是夏芍,頓時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其他人不知怎麼回事,小聲地詢問了身旁的人後,都是眼色一變!他們也都在圈子裡聽說過夏芍的名頭,這位風水大師修為可是挺高深!看運程卜卦、排盤佈陣很靈驗哩!

  這些人當即便也熱情地跟夏芍打招呼,並遞上名片。雖說風水這東西很玄乎,可是做生意的人,是寧肯信其有,誰沒個投資方面的難事?諮詢一下也是好的。

  「夏小姐你好,我是恒宇地產的老闆馬運財,這位是金湖集團的王董事長。」

  夏芍邊聽著這些老總自我介紹,便禮貌地收過他們遞來的名片。

  「夏小姐今夜這是?」這時,趙氏民窯的老闆趙廷光看了眼包間裡,笑著問道。他正是趙靜的大伯,跟夏芍不熟,但他不介意臉皮厚扮熟。

  前段時間,弟弟一家走了霉運,公司一蹶不振,他親眼看著一家經營不錯的公司,轉眼就落敗了,不由感覺商場如戰場。今天遇見這位在東市上層圈子裡如雷貫耳的風水大師,搞好了關係,日後說不定能幫幫自己的忙。

  夏芍微微一笑,也不計較,她跟徐趙兩家的恩怨已了,不會再難為他們的親戚朋友。因而,她答道:「沒什麼,跟家人一起吃頓慶宴。」

  「慶宴?」

  「哎喲!我想起來了。」副市長劉景泉這時一副恍然的模樣,笑道,「我這段時間忙的,都把這事忘了。最近咱們市裡中考剛結束,出了兩名中考狀元,夏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一群老總立刻驚訝地看向夏芍,接著紛紛笑著恭賀、誇讚。

  夏芍只是淺笑著接受祝賀,沒有半分驕傲的神色。這分寵辱不驚的氣度,倒叫一群老總暗暗咋舌——這年紀,能有這心性,難得啊!

  「我記得青市一中來咱們這裡挖人了來著,夏小姐同意去青市就讀了麼?」劉景泉問道。

  「已經決定去青市了。」夏芍點頭一笑,她去青市,不僅是為了讀書,更是為了發展自己的公司。她要把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開去青市,不僅是青市,今後還要進一步擴張。

  「青市?那可太好了!」

  這時,一聲大嗓門傳來,說話的老總臉大肚圓,身量魁梧,笑聲洪亮。他正是當初親自驅車來東市請夏芍看風水,結果遇上週末,生生在東市等到了週一才見了她一面的那位國企老總。

  這位老總名叫熊懷興,外界傳聞性情暴躁,實際上卻是個精明的商人,待人豪爽,只是眼大鼻寬,相貌粗惡,說話聲量高,很惹人誤解。

  熊懷興哈哈一笑,「太好了!我老熊就在青市啊!那我以後見夏小姐不是方便多了?太好了!夏小姐,什麼時候開學,跟我老熊說一聲,到了青市我給你接風洗塵!」

  東市的幾名老總卻是苦了臉——離你是近了,離我們倒是遠了,這以後可就輪到他們驅車往青市去了。

  這群老總跟夏芍打過招呼,這才發現耽誤時間太長了,倒是影響她跟家人吃飯了,頓時有些不太好意思,這才客客氣氣地請她回去入座,一行人打算離開。

  卻是沒想到,當這些老總都往樓梯口走去時,副市長劉景泉卻是顯得有些猶豫。他看向夏芍,看起來支支吾吾,像是有話要說。

  夏芍意味頗深地一笑,說道:「劉市長,借一步說話。」

  酒店二樓的拐角處有一盆盆栽,夏芍與劉景泉走了過去,四周沒人,夏芍這才笑著說道:「劉市長官祿宮色青,且眉淡,近來有官非,犯小人。」

  在夏芍的記憶中,劉景泉在自己前世這個時期,便被人擠下了台。當時她還記得父親有叨念過,說是劉副市長在經濟方面的政績不錯,口碑也挺好,下台的事肯定有貓膩。但那個時候,夏芍哪裡會知道其中的詳情?她甚至以為是父親想多了。

  但如今一看,原來是犯了小人。

  其實,早在夏芍看見來人是劉景泉,她便猜出他是為什麼跟自己打招呼了。

  官場上的人向來在乎身份,自古權錢、權錢,權永遠排在錢前頭,在當官的眼裡,商人永遠低他們一等。劉景泉畢竟是副市長,他親自來跟自己打招呼,並且還很熱情地將她考入青市一中的事說了出來,讓自己接受了一通誇讚,這明顯是在向自己示好。

  劉景泉是知道夏芍風水師身份的。風水之事,雖受人敬畏,但在國內的情況來說,永遠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公開承認。當官的都愛惜名聲,這要是一頂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扣下來,劉景泉可擔當不了,在他的仕途上也絕對是一筆污點。平時找夏芍看風水運程的政界人士,哪個不是避著人來,避著人走?

  但劉景泉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跟夏芍打招呼了,這就說明他實在是走入絕境了。

  夏芍心如明鏡,這才不等劉景泉問,便帶他走到偏僻處,開口點明了。

  劉景泉早在去年拍賣會上的時候,就見識到夏芍一句話,就讓李伯元放棄了一件鈞窯瓷。那時候他還在想這女孩子年紀不大,怎麼說話像個神棍?直到去年下半年,東市上層圈子裡,夏芍名氣大震,且越傳越神乎,劉景泉這才驚覺,難不成,這風水的東西還真有其事?

  那時候,他也只是心中疑惑,自身卻並沒有想去試試的打算。但今年卻輪到了東市領導班子換屆,原本他可以連任,但政治嗅覺敏銳的他,卻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領導班子裡,兩股勢力早就明爭暗鬥,原本劉景泉贏面很大,可近來卻是連連失利,在不少地方被小題大做,他暗暗感覺自己成了眾矢之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他。這讓劉景泉察覺出了一絲危機,但換屆在即,此時被翻盤至此,他有心反擊卻無力回天,這才在沒有了法子的情況下,想到了夏芍。

  而且,劉景泉主管東市經濟方面的事,此次招辦拍賣會,他這才得知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福瑞祥古玩行和華夏拍賣公司的幕後老闆,竟然是夏芍?

  這件事是陳滿貫和孫長德告知他的,當然要他暫且保密,只是對他這個主管經濟的副市長就不隱瞞了。

  這實在是叫劉景泉震驚,這少女的年紀、家庭……她是怎麼做到的?

  不管她是怎麼做到的,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這樣的一名少女,在玄學上還有深厚的造詣,這樣一來,劉景泉便覺得有些可信度了。

  他這才決定來找夏芍試試看,也才有了今天放下官威,熱情與其打招呼的事。只是沒想到,她不等自己開口,便看出了來意,且斷定他有官非!

  要知道,換屆的事,領導班子再怎麼鬥,在百姓眼裡都是合作愉快的,因而這些事,都不是明面上的,夏芍不可能知道。她說自己有官非,犯小人,這絕對是看出來的!

  「夏小姐,你說我犯小人,這話的意思是?」劉景泉認真問道。

  夏芍卻搖了搖頭,「單從面相上,能看出來的事也有限。劉市長找個方便的時間,我想去您家裡和辦公室裡看看。」

  劉景泉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夏芍把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給了他,讓他找個沒人的時間打給自己,這才回到了自家的包間裡。

  一進去,裡面靜悄悄的,一大家子人全都直勾勾盯著她。

  在見到了剛才的事之後,老夏家的人哪還記得鬥嘴慪氣的事?夏志濤好像忘了剛才他還想衝過去教訓夏芍這個晚輩,夏志梅也忘了她那些教育人的話,一眾人等一見夏芍坐了下來,便開始打聽剛才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副市長啊!

  那些老總的身家少說也有個上億啊!

  那些人才稱得上是企業家,別說夏志濤只是在市場上做點建材生意了,就連剛跟國內的一些品牌汽車企業簽訂生產零件合同的劉春暉,身家也不過千萬!

  平時,劉春暉要是見了這些老總,不管哪一個,都是要笑面逢迎的。夏芍這孩子,是怎麼認識的這些財大氣粗的老總?

  老夏家的人也不是傻子,他們自然看得出這些老總不僅對夏芍十分客氣,甚至有些討好敬畏的姿態。這說起來有些好笑,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那些老總,爭先恐後地遞名片給她呢!

  夏志濤和蔣秋琳夫妻、夏志梅和劉春暉夫妻都是傻愣愣的想不通,大哥大嫂什麼底細他們還能不知道?小芍這孩子到底……

  他們急盼著夏芍給個話,夏芍卻是垂眸看看桌上的菜,「吃飯吧,叫了這麼多菜,不吃可惜了。」

  說罷,她便夾了些菜給奶奶和父母,自己便自顧自吃飯了。

  一群等著她說話的人都有些尷尬,但這回卻是沒人再說什麼,劉春暉笑著說道:「就是,先吃飯吧。今天是給小芍慶賀升學,先高高興興地把飯吃了!」

  一大家子人這才開始乾笑了兩聲,默默吃飯。菜都已經冷了,吃的人也是食不知味,且夏志濤和夏志梅這兩家人都是邊吃邊抬頭看夏芍,發現她一直神態淡然,眼簾微垂,動作悠然裡帶著點優雅。

  一家人這才恍然發覺,夏芍這孩子看起來竟不太像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舉手投足間隱隱生出的氣度,竟連劉春暉這樣的人也感覺有所不及!

  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一直沒有注意過的一粒砂子,忽然間變成了珍珠。他們竟是從來沒發現,自家的孩子竟是這樣的!這突然間的發現,好像眼前有個熟悉的陌生人一般。這感覺,五味雜陳,很難說清。

  夏芍吃飯的過程中,一句話不說,眾人也不敢問,就這麼尷尬地陪著她吃。她好似一點也感覺不出尷尬來,吃飯細嚼慢嚥,菜冷了也吃得下去。她每一道菜都試過,覺得還溫熱的,就夾去給身旁的奶奶和父母,也囑咐表妹張汝蔓和姑姑夏志琴多吃些。

  飯吃到一半,一名酒店服務員來到了包間,「請問,哪位是夏小姐?」

  一家人刷地把目光投向夏芍。

  「我是。什麼事?」夏芍回頭。

  服務員露出職業化的笑容,「是這樣的,您這桌的單已經被華夏拍賣公司的孫總給結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夏芍淡淡一笑,禮貌地道了謝。

  服務員笑著退了出去,臨走時卻好奇地多看了夏芍一眼。這少女是什麼人?剛才在總台,好多老總爭搶著要替她埋單呢。

  服務員走後,包間裡氣氛更靜了。夏芍卻是繼續淡定吃飯,等她吃飽了,叫了人來把剩下的魚肉等菜打包,便與爺爺奶奶道別,跟著父母親回家了。

  直到臨走,夏家的親戚也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回到家裡,在席上一直沒有說話的夏志元和李娟,卻是坐到了家中不大的客廳沙發上,把夏芍叫到了身邊。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11 PM


第六十三章 買房,測字


  夏志元和李娟坐在沙發上,家中客廳不大,燈光發著昏黃,氣氛安靜得落針可聞。

  夏芍卻在廚房忙碌,她先去燒了壺熱水,泡了安神茶來。今天的宴席,父母都沒吃好,精神也是多番波動,需要安安神。

  這是她作為女兒的體貼,但夏志元和李娟看著她淡定的身影,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們都看在眼裡,平時只覺得女兒乖巧懂事,今天才發現,女兒竟有那麼多他們所不瞭解的另一面。別的不說,她明知父母親有話要問,卻還是能回到家裡先淡定地去煮安神茶,這份鎮定的心性,哪是一般的孩子能有的?

  這些年來,他們夫妻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孩子有這樣的一面。這種感覺並不好受,總覺得自己缺失了做父母的責任,心中滋味難言。

  「爸,媽,先喝點茶,安安神。」夏芍笑容恬靜,給父母把茶遞過去,放在了茶几上,這才坐去了一旁。

  夏志元和李娟看著茶水,卻哪有心思喝?夫妻兩人有許多話想問,但一時又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沉默了許久,夏志元身為父親歎了口氣,最先開了口,卻只說了兩個字。

  「說吧。」

  夏芍笑了笑,父親這話問的真有水準,聽著是不知從何問起,其實是把什麼都問了。

  她原本就打算考試過後,就將自己的事跟父母親坦白,只是沒想到今晚會發生這麼多的事。但既然原本就打算說,夏芍也沒什麼思想壓力,於是便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說起。

  她從自己在老家後山的宅院裡,被師父唐宗伯收為弟子,學習玄學易理開始說起,只是隱瞞了玄門的事。玄門的事,沒有師父的同意她不能隨意說,並且,門派裡那些鬥法的恩怨,聽起來父母可能會覺得太玄乎,說了他們理解不了,也只是徒增擔心罷了。

  接著,她把自己在周教授家裡學習國畫書法時,偶然間接觸了古玩之後便產生了興趣,之後經常去古玩市場撿漏的事也一一敘述。這其中,她是憑天眼鑒定古玩的事當然是不能說,她只說自己在古玩方面的鑒定知識是跟周教授學的,後來去古玩市場的時候,因為年齡小,那些攤主對她也沒什麼防備之心,因此她也學了不少門道。

  後來,她說到自己憑運氣在幾年的時間裡,撿了不少古玩,存放在師父那裡。去年,她機緣巧合之下,撿漏撿到了一只元代的青花大盤,並因此結實了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和當時古玩生意失敗的陳滿貫。

  夏芍把如何請李伯元把自己的三件古玩帶進拍賣會裡拍賣,如何收服陳滿貫,兩人開了福瑞祥古玩行的事詳細說了。但其中自然隱去了她兩年後要去香港為李伯元的孫子化去大凶之劫的事。畢竟那是要死人的大凶之數,父母勢必擔心。夏芍打算等到了需要去香港的時候,再想別的辦法圓過去。

  之後,父親被打,她打上億天,擺平了東市黑道的事,夏芍也沒有說。只把成立了華夏拍賣公司,成功收購了吳玉禾的古玩行的事簡略一說,中間與杜興等人在酒店的衝突也隱了去。倒是把自己在福瑞祥裡給那些政商名流看風水卜算吉凶的事說了,解了父母對自己認識這麼多企業老總的疑惑。

  疑惑是解了,但夏志元和李娟卻早就瞪大了眼,聽到最後,兩人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而是震驚到發懵了。

  女兒拜山上那位老人為師的時候,才幾歲?十歲吧?

  十歲她就敢自己拜個師父,也不跟家裡人商量。十歲她就敢自己背著個包跑去逛古玩市場?那時候她就敢把看中的東西買回來,也不怕買假了,花了冤枉錢?這就算是個成年人也得掂量掂量吧?

  還有,她才十五歲就敢開古玩行?她就不怕那個陳老闆是個騙子?雖然女兒說了她是怎麼收服這位陳老闆的,但是在夏志元的觀念裡,還是覺得玄學風水那些東西有點不可信。

  夏志元好長時間沒說話,他覺得這些事他一時之間有點消化不了,他得好好整理整理頭緒。

  那只曾經在報紙和電視上宣傳的沸沸揚揚的元代青花大盤,是他們家女兒撿漏撿來的。

  那家東市風頭最盛的福瑞祥古玩行,女兒才是老闆。

  那家承辦下個月市裡第二屆夏季拍賣會的華夏拍賣公司,老闆也是女兒。

  女兒還以風水大師的身份,結實了很多財大氣粗的企業家,人脈很廣……

  夏志元越理這頭緒,越是看著女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還是自家的女兒嗎?這些事一下子灌進腦子裡,比哪天從天而降一張彩票大獎,還讓人發懵!

  今天晚上見到的那些老總,那位福瑞祥的陳總,據說身價有幾個億。而那位華夏拍賣公司的劉總,據說因為收購了吳氏古玩行,身價少說有個十幾億。

  而這兩個人,都是女兒的員工……

  自己家,這是突然之間發達了?

  夏志元搖搖頭。不,不是突然之間。從女兒說的這些話裡,他能感覺得到,她是計畫了很久的。

  一般的十歲孩子,別說不敢隨便花錢買古玩這些東西,就算是買了,也藏不住這麼久。尤其是當得知是真品的時候,就連大人也會興奮得到處找人說去,一個孩子,她怎麼能這麼沉得住氣?一般的孩子,早就拿到父母眼前邀功請賞了吧?而女兒居然忍了這麼多年,這得是什麼樣的心性!

  對於這點,夏芍自然有解釋。她說這是因為自己學習玄學易理,在修身養性上,比一般人要好。

  對此,夏志元卻是表情有些怪,他怎麼也沒辦法把自己家這麼恬靜乖巧的女兒,和那些街邊擺攤糊弄人的算命瞎子聯繫到一起,他一直覺得這些人就是神棍,專門說人家裡有血光之災,好騙人錢的。

  「你說的傳承方面的事我不懂,我就想問問,這些事,真的不是忽悠人的?」看得出來,夏志元很糾結,非常糾結。

  夏芍卻是一笑,「玄學易理方面的事,很多都是可以用科學的道理來解釋的。比如說風水術涉及地球磁場學,占卜相面是一種複雜的概率學等等。但這其中也有一些是科學無法解釋的,只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不一定就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探索還在繼續,還有很多事是無法解釋的。不能因為不能解釋,就斷定其不存在,這太武斷了。」

  夏志元皺著眉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女兒。

  夏芍繼續說道:「爸,你所在廠子,今年就會倒閉。而且,你想要做生意,但卻不是在東市做,而是去南方。對吧?」

  這話一出口,李娟便驚訝且擔憂地看向夏志元,可見,這件事情,夏志元還沒有跟妻子說。

  因此,夏志元驚訝了,「這是……你看出來的?」

  夏芍高深地一笑,哪用看啊,這不就是前世的事麼!這一世,因為她的努力,等於為父母化解了這一段分離的劫。

  「爸,你不能去南方。如果你去了,你和我媽至少會分離十年。」夏芍篤定道。

  這畢竟是她前世的經歷,她就是因為這件事,才發奮經商,為父母化解這十年之劫的。而且,前世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姑父劉春暉和叔叔夏志濤經商,就能賺到錢,而父親在外奔波了十年,卻還是錢財不聚,只夠糊口的。現在,她卻是明白了——南方屬火,與父親的命格相沖,他去那裡奔波勞累,賺的只不過是辛苦錢而已。

  儘管這番話夏芍沒說,但一句十年分離的話,分量已經足夠在父母親心頭敲上一敲。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十多年了還是如當年一般,要讓這樣恩愛的夫妻分開,他們怎能願意?

  李娟立刻抓住丈夫的胳膊,眼神擔憂,已是紅了眼,「老夏,你可不能走。你要是拋開我們母女倆,賺再多的錢,咱們一家三口分開,這日子還有什麼意思?」

  夏志元歎了口氣,卻是苦笑著說道:「我就算是原來有這個打算,現在也用不著走了。我想出去闖一闖,就是為了給你和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現在,我是再闖,也不可能闖出女兒這麼大的名堂來。咱家的日子不愁了,我還出去幹什麼?」

  夏志元邊說邊拍了拍妻子,安撫她。

  但他心中卻是感慨的,一直想著要盡一個男人的責任,照顧好妻子和女兒,誰想能這麼早就得了女兒的照顧,享了女兒的福。或許,是他們夫妻兩人命好,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吧。

  今夜頭一次聽說這些事,夫妻兩人自然還是需要一段時間消化的。夏芍將已冷的茶水重新換過,送去父母屋裡,便跟他們道了晚安,留給他們一些私人空間去消化了。

  第二天,夏芍早起,回了十里村的山上,跟師父說了自己被青市一中錄取的事,師徒二人中午好好慶祝了一番。但一想到要去青市讀書,夏芍難免想到跟師父見面的時間又少了。之前還可以一周陪師父兩天,以後去了青市,除了節假日,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見夏芍這副神情,唐宗伯自然看出來她在想什麼,不由沒好氣地笑道:「你這丫頭,師父我老人家是腿腳有殘疾不假,但我又不是殘廢!我能做飯,能洗衣的,身體硬朗著,還有好些年活頭呢!你別鬧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儘管如此說,唐宗伯眼底卻是有欣慰之色的。

  他一生無兒無女,收了兩個弟子,都挺有孝心。天胤那孩子性子有些孤,話不多。小芍子卻是個滿肚子小算盤的鬼靈精,這些年給他添了不少樂趣,他打心眼裡把她當成了孫女疼愛,心裡早就知足了。

  雖說現在是七月末,開學在九月份,但夏芍卻並不清閒。下個月就是拍賣會了,公司裡的事她得聽孫長德的安排和報告,看看哪裡不妥,以期完美。再者,她得給家裡置辦套新房子。

  家中的老房子住了很多年了,也是該換換了。

  1998年的時候,東市的房價還不貴,但全國的房價上漲卻是從這一年開始的。這一年,國家對經濟進行市場化改革,有一項政策說:要建80’的經濟適用房,10’的保障房,10’的商品房。從這一年開始,商品房開始了飛速發展。

  但是,這個時候正值房價剛剛開始上漲,而且還沒太波及東市。因此,夏芍這個時候買房子,可以說是趕上了漲價前的末班車。

  東市政府因要發展陶瓷產業、修繕民窯、發展古玩業、旅遊業,圍繞趙氏民窯便建起了一大片的民俗區,這片區域一直延伸到市中心的古玩街。

  在後世裡,可謂博物館、古玩行林立,大批恢復青磚紅瓦的古時建築,成為現代鋼鐵叢林般的城市裡一道綠洲般的風景,吸引了不是遊客前來享受世外風光。

  夏芍想要給家裡買的房子,就在這片民俗區裡。

  世外桃源——名字聽起來有點雷,但是卻是東市開發的新式復古園區,這裡對東市來說,其地位就相當於台北的陽明山、香港的淺水灣,算是頂級的富豪區。

  夏芍想在這裡買房子,並非是想要彰顯什麼身份地位,而是從風水的角度考慮。

  世外桃源裡,房子是古式宅院,社區裡假山亭廊、小池竹影,像是一片小型的園林。這正是夏芍滿意的地方。

  從傳統風水上來說,古式的建築比現代建築更加接納地氣。

  這裡的「氣」可以理解為磁場力,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衝擊力,但卻對人有著諸多的影響。

  因而,「氣口」便是風水學上的重要部位。它指門、窗、陽台等與外部接觸的地方,可以換空氣、通風、接受陽光,聚集陽氣,與外界進行交流。

  氣口便是生氣的來源。而生氣,就如同老百姓說的新鮮空氣,但它不等同於空氣,它是一種場的進口,也就是吸納各方氣場的入口。

  古式建築來說,門就是最大的納入生氣的地方,也就是最大的氣口。門前留有活動場所,這個活動場所叫明堂,明堂將自然之氣聚集起來,經門戶送入中堂,從而帶動星盤運行,聚達風水之勢。

  但現代都市寸土寸金,為了節約和最大佔用面積,樓層越蓋越高,間距越來越近,更別說每棟建築前面都留有明堂了。沒有明堂的建築,就沒有力量吸納向方之氣,因此現代城市的建築很多都是靠街道等來納氣,有的開發商不懂風水,隨便建樓,樓梯、電梯、建築與建築之間沒什麼講究,就造成了很多所謂的「鬼樓」,宅氣不旺,甚至很凶。

  所以,夏芍一眼就看中了世外桃源風景園區的古式宅院。

  售樓小姐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見夏芍一個人走了進來,都不約而同看向她身後。因為按照經驗,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前來,身後如果不是跟著父母親,那就一定跟著個大款。

  但意外的是,觀望了很久,卻並沒看見有人再走進來。

  進來的,只有夏芍一人。

  幾名售樓小姐驚訝地看向夏芍,她是一個人來的?這少女,看模樣只有十六七歲吧?

  「你好,我想看看這裡的房子,可以給我介紹一下麼?」

  售樓小姐們一愣,但見少女盈盈立在大廳裡,笑著微微頷首,氣質寧靜淡雅,且態度溫和,很是禮貌,跟一些來此看房子時打扮貴氣、趾高氣昂的女人很是不同。

  這不由贏得了一群售樓小姐的好感。

  雖然她們不認為這只穿著一身簡潔白裙的少女有能力買這麼貴的房子,但因為這裡的社區價格高得令人咋舌,平時來諮詢的人也很少。反正她們閒著也是閒著,不介意給她介紹介紹,就當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一名售樓小姐笑著請夏芍到大廳水榭旁的座位上坐下,面前是小型的園區模型,她指著其中給夏芍介紹起來。

  「小姐您看,我們世外桃源跟一般的新式社區不一樣,我們是園林式建築群,亭廊湖池,佈局寫意,是專門請了園林方面的專家來設計的。我們園區裡有茶樓、觀景閣、棋坊等休閒養生區域,我們有『湖光煙波』、『曲橋花池』、『紅蓮香竹』『遠翠清風』等十二處園林景觀供您閒暇時欣賞,為了給您居住在園林山莊中的獨特享受,我們園區的宅院只有三十套,且分佈在不同的景觀處,各自擁有不同寓意的名字,可謂獨一無二。」

  夏芍邊聽邊微微點頭,這處園區確實有淡雅清幽的意境,每一處宅院都坐落在不同的景致裡,自成一局,實在是好手筆!

  夏芍不免有些感慨,前世當自己還在為考入高中鬆一口氣的時候,當父親還在為下崗的事發愁的時候,當母親還在為即將與父親兩地分居而傷心的時候,東市竟然已有人能享受這樣的生活。

  而這一世,她終究不算白活,能夠讓父母親不再操勞,日後就在這樣的地方安心修養生活,一家人團員和樂。

  夏芍笑了笑,又仔細看了看園區模型的景觀分佈,這才點了點頭。

  不愧是園林專家設計的,至少在傳統風水上比現代一些建築要講究,最起碼遵循了最基本的風水要點,雖不說大吉大利,但也沒有錯處。而且,這處園區身處的地段走勢很好,前方街道納氣通達,造成這裡是個富貴長久之局。

  待住進去後,在宅子裡自己再布些風水局的話,父母住著就很好了。而且這裡風景不錯,茶樓棋坊都有,離超市商場也不遠,實在是上佳之選。

  「這些宅院已經售出多少了?我想知道我還有哪幾處可以挑。」夏芍問道。

  售樓小姐甜美地一笑,「宅院已經售出十套,您還有二十套可以選……」話沒說完,售樓小姐才後知後覺瞪大眼,險些捂住嘴。

  她說什麼?她這是……要買?

  夏芍也不介意對方的失態,只是點頭笑了笑,問道:「有詳細的資料給我看麼?我想知道是哪二十套。」

  「您、您稍等!」那售樓小姐反應過來,忙轉身跑去了總台,回來的時候懷裡抱著厚厚的圖冊。

  不得不說,這些圖冊做得特別精緻,不僅標示出了每座宅院在園區的具體說在,還標示出了附近的景觀,並且附上了宅院的近景照,裡面的照片,以及幾進幾間房、面積多少這些數字。

  「我們因是園林式住宅,與其他的新式社區不一樣,所以並不按平米收費,而是獨棟銷售。園區的宅院有三進戶型和五進戶型,您可以根據需要選擇。」

  夏芍點頭,表示明白。這要是像樓房那樣按照平米收費,開發商得虧死!不說別的,園區裡的園林式景觀占地方面太過奢侈,這方面的錢,自然是要撈回來的。

  夏芍看中了一套三進宅院,便要求售樓小姐帶著自己去了實地看了看。

  傳統宅院講究進深,是以縱向的廳堂數量為計算的。三進指的就是由縱向數,由門廳、正廳、後廳三個廳堂組成,廳的兩旁有廂房。一進宅院指的就是一個廳堂和兩間廂房。三進就是三個這樣的廳和廂房,五進同理。

  夏芍看中的是三進宅,主要因為自己家中人並不多,她去青市上學之後,就只有父母親住在這裡,從風水上來講,屋大人少,並不好。所以,三進宅就可以了。

  而且,夏芍還發現,宅院除了縱向上的廳堂和廂房,橫向上還有兩處小院落,這樣的小院落在古時稱為「偏院」,是家庭次要人員居住的場所。當然,現在是不那麼講究了,要怎麼用,就看父母的安排了。

  宅子裡傢俱等一應俱全,裡面花草樹木全都移栽好了,是屬於付了錢就可以直接搬進來住的類型。

  夏芍仔細地把宅子各堂各屋都看過,又去了與這處宅子相鄰的一處景觀旁的三進式宅院看了看。

  跟在她身旁的售樓小姐以為她是要多看看,對比一下再決定要哪套,沒想到她看過之後,轉身笑道:「這兩套三進宅,我都要了,今天就付款。」

  「您……要兩套?」售樓小姐瞪大眼望著夏芍,驚訝裡帶著幾分驚喜。這個月的業績有了!

  夏芍笑著頷首,這兩套宅院,一套是給父母親的,另一套,她打算勸師父下山來住。她終是不放心叫師父一個人待在山上,他若是住在這裡,離自己父母也近,待她上學了,可以拜託父母親每天去看望一下師父,哪怕是坐一會兒,陪他聊聊天,至少不叫他太孤單。

  其實,她還想把奶奶也接來,但是爺爺夏國喜那個脾氣,母親若是住得離他近了,難免受氣。所以,這事她決定暫且一放,待問問母親的意思再說。

  夏芍被恭恭敬敬地請回了售樓大廳,當其他幾名售樓小姐得知她真的要買,而且一買還是兩套時,震驚過後,自然便是好奇了。她們探著頭,伸頭伸腦地往水榭裡看,見夏芍拿著筆,認真看過合同,刷刷簽下了名字。

  這一套三進的宅院可不便宜,竟要六百萬,兩套便是一千兩百萬。這在1998年的物價和房價來說,絕對算得上貴得可以。

  夏芍字簽得利索,售樓小姐看得心都激昂得發抖。哪裡知道,夏芍的心情也是有些激昂的。兩世為人,她還是頭一回花錢這麼大手大腳。

  不過,她卻是不心疼就是了。

  夏芍當即便刷了卡全額付款,當天便拿到了兩套宅院帶著木牌的鑰匙,上面寫著——曲蘭汀照,聽香水榭。

  回到家裡,當夏志元和李娟得知女兒出去了一天,居然就買回了套房子時,夫妻兩人互看一眼,已經是一臉苦笑了。

  他們昨夜一晚沒睡,這一天還覺得渾渾噩噩,幾度覺得昨天是在做夢,結果下午女兒回來,直接就把新買的房子鑰匙交給了他們。

  夫妻兩人對望一眼——好吧,他們現在知道,不是在做夢了。

  夏芍見父母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為了給父母時間緩一緩,她三天後才帶著父母去了桃源區。

  家裡還沒買私家車,她開著公司的車帶著父母去看新買的宅院,前世夏芍自然是會開車的,這一世學都不用學,考個駕照就可以了。但當夏志元夫妻看見女兒會開車時,還是驚訝了一把,夏芍只笑稱是陳滿貫找人教她的。

  夫妻二人沒驚訝多久,便被眼前的風景給吸引了注意力。

  這、這也太美了吧?

  這簡直就是從滿是鋼筋水泥的城市裡,一下子走進江南風景的莊園裡的感覺。

  夏芍一笑,故意把車子開得慢,給父母好好欣賞。

  待車子停在了宅院前頭,夏志元和李娟從車裡下來,兩人看見眼前這復古的宅院時,李娟不由捂住了嘴。

  夏芍帶著父母親走了進去,讓他們四處看看,於是,院子裡便不時傳來了李娟的驚呼聲。

  「老夏,快來看看!這架子床……我小時候就喜歡這種古代大家閨秀睡的床,那雕花真漂亮。還有那小窗、那梳粧檯,我做夢都想在那樣的屋子裡待一天。」

  「啊!這梳粧檯!這鏡子!這就是我喜歡的那種款式……」

  「你說咱們以後真能天天住在這裡麼?」

  「你看這院子裡花草長得多好?咱能養得活麼?這要是養蔫兒了,該多可惜啊。」

  李娟絮絮叨叨,夏芍停在院子裡,倚著牆笑。

  她覺得,母親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一樣。或許,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古代夢吧,不一定要生在那個年代,但總羨慕那古韻盎然的屋子、朱釵步搖、錦繡羅裙。雖然現代已經很少見那些朱釵和羅裙了,但屋子還是有的。

  夏芍一笑,沒想到倒是圓了母親一個少女時代的夢,這宅院,買得值了!

  正笑著,聽李娟「咦」了一聲,站在屋裡,仰頭笑著說道:「這燈是電燈,只不過上面包著一層雕花的皮。」接著,她又去看了洗手間,笑道,「洗手間也是現代的。」

  這話聽得夏志元在一旁哭笑不得,「你這不是廢話麼?你難不成還想晚上點著蠟燭,上個廁所都得讓我給你打著燈籠,照著路?」

  夏芍差點沒笑噴了,李娟卻是嗔丈夫一眼,拍拍胸口笑著說:「有這些現代東西我就放心了,免得這要是住久了,我會覺得跟這個現代社會不在一個世界。」

  「媽,你就放心吧。這院子裡電燈電話、家用電器一樣不少,只不過裝修上為了風格一致,樣式看起來復古些罷了。我明天讓公司送輛挑好的車來,以後你和我爸住在這裡,出入方便。這桃源區裡什麼都有,茶館、棋坊,還有小型的超市,景色優美、安保也不錯。以後我去了青市上學,你們住在這裡,我也就放心了。」

  夏志元和李娟看著說出這番話的女兒,神色難免感慨。

  李娟說道:「要什麼車?賺錢了也得勤儉點才是。而且,我平時去廠裡上班,也用不著車。」

  「你還上什麼班?」夏志元看了眼妻子,「把工作辭了吧,這些年你操持家,也辛苦了。現在女兒有出息,你這個當媽的就享享福,當你的大家閨秀吧。不過……我倒是想著再工作些年。才四十來歲,這麼早就退休,我還真不習慣。」

  這點上,夏芍倒是理解父親。自己搶了父親照顧妻子女兒的義務,他大概覺得心裡不好受吧?要是不讓他做點什麼,他大概會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夏芍當即便表示沒有意見,夏志元這才鬆了口氣,他就怕女兒不同意。

  夏芍暫時沒把希望父親打理慈善基金的事說出來,這些他突然得知的事太多,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適應一段時間。且基金會現在還沒建立起來,東市這年頭還沒有這種慈善組織,若是要建,想必也給市裡某些人的政績上添上一筆。

  這樣的事,自然要拿來籠絡人脈。如果可以,夏芍倒是想把這政績交給副市長劉景泉,但前提是,他得過得了這次官災才成。

  三天前在酒店裡遇見時,夏芍便將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給了劉景泉,卻沒接到他的電話。直到又等了兩天,他才打了來。

  因為夏芍說,要去劉景泉的辦公室裡看看,可現在正值換屆的敏感時期,他的辦公室不少眼線盯著,哪能說進就進?

  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子,劉景泉便趕緊給夏芍打了電話。

  兩人到了劉景泉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沒人,劉景泉卻顯得很謹慎,就怕被政敵看見。他這麼謹慎,夏芍卻悠哉散漫,很隨意地往辦公室裡瞄了一眼,轉頭就走,「沒問題。」

  劉景泉被她來去匆匆的做派給鬧得愣了愣,但卻不好說什麼,只好帶著她離開,驅車前往自己家中。

  劉景泉家住在政府社區的房子裡,妻子是一位溫良女子,教養極好,也會察人觀事,見夏芍來,衝她笑了笑,給兩人倒了茶來,便避開進屋了。

  夏芍一身白裙子,魂一樣在劉景泉家中晃了晃,每個屋裡至多看一眼,便晃回了客廳。往沙發上一坐,捧茶笑了笑,「沒問題。」

  劉景泉這回算是真愣了,愣過之後不由臉上現出薄怒。

  她就是這樣給人看風水的?!

  劉景泉雖不怎麼信這些,求助於夏芍也是被逼無奈之舉,但他也能看得出,她實在是很草率。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風水師是怎麼跟人看風水的,劉景泉也是知道些——最起碼要拿個羅盤,各個屋各個角落仔細地看。

  而夏芍卻是從他的辦公室到家裡,每個地方充其量就是瞄了一眼,可謂正眼都沒瞧上一瞧,這就告訴他沒事?

  這就是圈子裡名聲響亮的風水大師?

  劉景泉是又惱又怒,自己從政多年,還從來沒被人這麼草率地對待過!但惱怒之後,便是失望、失落,乃至沮喪。

  如果不是真被逼到了絕路,他是不會做出請求風水大師這樣的事的。現在市領導班子裡,對方勝局已定,是個人都看出來他不可能連任了。

  他這些年做出了這麼多的政績,東市的發展陶瓷和古玩產業,引進香港集團投資,這一切都是他促成的。眼看著成效在即,東市形勢大好,正是要出成績的時候,他自然是不甘心將這些拱手讓人。那不等於自己鋪橋,為他人搭了登山之梯?這一番努力,豈不是為他人作嫁?

  他不甘心,但卻翻盤無力,只能等著被宣判失敗。他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夏芍身上,她可謂是他絕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知她卻是這種態度……

  劉景泉皺著眉,臉色從惱怒到失望再到絕望,夏芍看著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卻是淡然微笑,不言不語。

  而劉景泉此刻哪管她為何如此?他心境已亂,絕望之後,多日來的憂焚湧上心頭,讓他一瞬間心力憔悴。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已如死潭,擺了擺手,「罷了,是我自己先寄託於這些的,如今無論結果有沒有,都不是你的錯。我這就讓內人送你回去。」

  說罷,他便很累地站起身來,要去招喚妻子。

  哪知夏芍在他轉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倒是微笑點頭——她其實早知劉景泉的問題不是出在風水上,那天已看出他犯小人,之所以讓他帶著她去辦公場所和家中看看風水,只不過是為了試探他。

  這場官災對劉景泉來說是大劫,前世時劉景泉是下台了,之後再沒有能夠從政。如果她幫了他,讓他連任,勢必會改寫之後東市的政局,打亂本該有的因果。這因果可不小,她不知道劉景泉值不值得她這麼做。

  這不同於夏芍平時給人布布風水,改改運程的小事。風水相師這個職業的人,給人化劫,便是要介入別人的因果。那些小災小難,因果也小,夏芍自然是不懼,但像這樣的大劫,她卻不是什麼人都願意化的。

  要看這個人品性,他若度過這一劫,日後為惡,那何必救這樣的人?那豈不是連累自己要幫他承擔惡果?

  所以,夏芍便小試了劉景泉一下。

  當人走到絕路的時候,看見一棵救命稻草,一心以為會得救,結果抓上去時卻斷了,這樣的心理落差是個人都會承受不了,遷怒他人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劉景泉沒有。他有失望,有失落,卻壓制了自己遷怒的怒氣,明白一切都是他求夏芍來的,結果好壞與她無關。絕望之時還能有這份明白人的心境,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看他的面相,確實是為官的料子,不說剛正不阿,可也穩重務實,只不過中年應有官災之劫,而他上一世並沒能過去。

  但是看劉景泉的反應,夏芍最終微微一笑,有了決定。

  「劉市長,請回來坐吧。」

  她一句話,讓劉景泉霍然回身。

  夏芍衝他頷首一笑,「請拿紙筆。」

  劉景泉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反應過來,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到了沙發前,將紙筆遞給了夏芍,且動作迅速。

  「想你心中所想,寫一個字。」

  這是……測字?

  劉景泉看著夏芍,這東西管用麼?怎麼看著跟路邊的瞎子算命似的?

  夏芍自然看出劉景泉的顧慮,不由垂眸,「別分神,儘管寫。」

  劉景泉這才趕忙收斂心神,集中精神。

  測字在玄學諸多門類裡算是比較難的一類,說它難,是因為解字之法千奇百怪,全看術士的直覺和天賦。它不像風水佈局、相面卜卦這一類,一切有一定的技巧可以學習。測字之法手段之多之怪,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它可以加筆、減筆、轉注、加字,還可以借助身邊一切事務進行推測。正因為它五花八門,是一種很自由的預測學,所以測字這一門類很考驗直覺和天賦。

  而這種直覺和天賦,並非每個風水相師都有。

  其實,夏芍完全可以不用這種方法幫劉景泉,她完全可以用玄門的大殺器——很精準的六壬排盤。

  但是,她會告訴劉景泉她根本身上就沒帶占卜的卦盤和所用的東西嗎?六壬式盤師父那裡有,是玄門傳承了百代之物,上有歷代掌門的元氣加持,很厲害的法器。夏芍饞那只卦盤饞了很久了,她不肯去買新的,只用師父那只。而且她平時嫌帶著那些東西在身上太麻煩,所以一般情況下她是不帶的。

  如果今天這事被唐宗伯知道,他一定吹鬍子瞪眼——丫頭討打!有你這麼當風水師的麼?吃飯的傢伙都懶得帶!

  如果這事被劉景泉知道,他大概要淚流滿面,一口血噴出來了。

  但有的時候,不明真相是件幸福的事。

  所以,死裡回生、又看見一線曙光的劉景泉在集中精神之後,緩緩在紙上落下了一個字——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11 PM


第六十四章 解字,拍賣會

  俗話說,字如其人,看一個人的字態便能大體看出此人的性情。

  比如說,筆勢渾厚揮灑,此人性情必定慷慨且雄心萬丈;筆劃規矩嚴謹,此人必定是循規蹈矩之人;筆勢如針,為人尖銳;筆勢如鉤,心思多奸。

  劉景泉的字筆劃穩重端正,且圓淨,一觀之下便可見其沉穩、務實,且處世圓滑的性情。若是平時,夏芍一見他的字,便可斷定此人衣祿豐隆,但此刻她的目光落在那「口」字上,卻是笑了笑。

  這字穩重圓淨不假,但落筆已經少了神采,一個「口」字,筆劃這麼少,卻寫得猶猶豫豫,下筆略抖,不夠果決。

  夏芍唇邊勾起抹意味頗深的笑意,解字道:「口字遇木,是為『困』!劉市長如今就像那籠中困獸,明知敗了,卻不知敗在哪裡。想要衝出困局,卻發現四面皆死,尋不見突破口。且你如今已是亂了陣腳,無法靜下心來理出頭緒,心底已是灰心,有些認命的想法了。」

  夏芍說得不緊不慢,劉景泉卻是一副怔怔的表情,待她說完很久,才吶吶地一點頭。

  對!說的都對!

  他如今就是個困局,心境也是如此!

  就憑寫一個字,就能看出來這些?

  劉景泉有些不解,「夏小姐說的是不錯,但我明明寫的是口字,你為什麼給解成了『困』?」

  夏芍含笑,悠閒道:「口字遇木,自然是個困字。」

  「哪裡有木?」劉景泉更是不解。

  夏芍捧著茶杯,也不動作,只是笑著往面前的茶几上瞥一眼。

  只見得,劉景泉家中的茶几是件紅木老桌,方才他寫字之時,就是在這紅木茶几上寫的。

  「這、這就是木?」劉景泉更是驚奇,好不容易剛才夏芍解字極準,他有點信了,現在一看這茶几,他立刻覺得有點扯,「我是測字,這茶几也能算的?」

  夏芍卻是一笑,「萬事萬物都能借助,這在測字中屬於比較特殊的加字法,不是每回都能用,端看當時情景。至於何時能用何時不能用,卻是只可意會難以言傳。」

  這話可不是夏芍故作高深,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測字是玄學裡很有意思的門類,它沒有固定的解法,同樣一個字,不同的人問,當時情景不同,解法便不同。

  拿一個有趣的小故事來做說明——有兩個讀書人結伴去鄉試,在半路遇見了一位風水先生,兩人同時寫下一個「立」字,問鄉試前途怎樣。先生解曰:「一人高中,一人奔喪。」兩人都不以為然,後來果然一人喪父,不得參加考試,而另一人高中。有人問及其中道理,先生道:「喪父者問時,恰有人從旁汲水而過,水遇立為泣,我知他必有喪事。考中者問時,恰有人立於旁,人遇立成位,我知他必高中。」

  這故事聽起來很是玄乎,就像夏芍把紅木茶几拿來加字一樣,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測字恰恰就是這麼有意思的門類。假如有別人寫了「口」字給夏芍解,她不一定如此解字,因為每個人情況都有不同,到底怎麼解,靠的是解字者的一種直覺。

  這種直覺是一種天賦,並非每個風水師都有,所以測字這件事,不是每個風水師都能辦到。

  「劉市長請我幫忙,為的就是走出如今的困局,我怎麼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準就可以了。」夏芍淡淡一笑。

  劉景泉卻是一愣——確實,對他來說,準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為什麼準,那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事。

  「既然夏小姐看出我現在的困局,那我要怎麼才能走出來?」劉景泉問道。

  夏芍略微挑眉,又看向桌上的紙筆,「我那天在酒店見到劉市長的時候,曾跟你說過犯小人吧?你集中精神,想你該想的事,再寫一個字。」

  犯小人?劉景泉點點頭,他是記得她說過這麼句話。

  他蹙著眉頭,低頭看紙筆。官場上的爭鬥,派系複雜,凡是身在其中的人,沒有能獨善其身的,都得站隊。越到了敏感的時期,派系鬥爭暗地裡鬥爭越厲害,甚至會做出拉攏對方隊伍裡的人的事。所以越是敏感時期,官場上的人做事越是小心,自己人之間也有那麼一分提防。因此,還真不好說這個「犯小人」是指哪一派的人。

  還是沒有頭緒,劉景泉也不知寫什麼字好,便乾脆在紙上寫了個「人」字。

  夏芍一看這字便眸中光芒一閃,微微一笑,並不急著解字,只說道:「還得勞煩劉市長再寫一個字,心中還是想著犯小人的事。」

  劉景泉不知這其中緣由,但卻依言照做了。他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來,只是想起自己原本勝算在握,可能都是壞在這個小人手裡,便心中一冷——別叫我知道你是誰!否則……

  這般想著,劉景泉便無意識地在紙上氣憤地寫下了一個「你」字。

  夏芍一見這字,便眼神一亮,笑了,「有眉目了。」

  劉景泉趕緊看她。

  夏芍指著「你」字說道:「你字,人、爾也。爾為汝意,氵女皆為陰,劉市長犯的這個小人,是名女子!爾與耳同音,這個女子應當在劉市長耳邊說話很有分量,交情匪淺。」

  她說到此處,便頓了頓,看向劉景泉,「可有眉目?」

  劉景泉皺著眉頭,似是驚疑、不信,又帶點震驚、憤怒。

  夏芍一見便知他已經想到了什麼人,這個人是誰,她不管,也不想知道,只是一指劉景泉之前寫下的「人」字,抬眸一笑,眸中隱有光華。

  「人字無凶禍,那是對劉市長而言,但對這女子可未必。」她笑意頗深,一指劉景泉最初測字時寫下的口字,「人字遇口,是為囚。這個女人身家有點不太乾淨,如果劉市長已經想到了這個人是誰,請從這方面入手,囚住了她,則你的困局,可解。」

  夏芍笑容高深,很是篤定。

  劉景泉卻是震驚地看著她,眼神閃爍不定,實在不敢相信是自己想到的那個人。

  他有些不確定,不會是她吧?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夏芍看出劉景泉的不可置信來,卻是不便多說,起身道:「既然已經幫劉市長看出了眉目,剩下的就要看您的了。」

  見她要告辭,劉景泉這下可是收起了之前不太相信的心思。不管她說的對不對,整個解字的過程,他都感覺到一股玄而又玄的東西,他當即不敢再輕視,更不打算喚妻子來送,而是親自起身,將夏芍送到了門口。

  只是到了門口將要走時,夏芍又回身道:「我最後再提醒劉市長一句吧,人字無凶禍,文書有人來。如果你不確定是不是你想到的人,請看明天誰找你。如果恰恰是你想的那個人找你,那你還是信了為好。」

  說罷,夏芍便當真告辭,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劉景泉開著門,驚疑不定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得不見了人影。

  這件事的後續是怎麼發展的,夏芍並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得那麼詳細。只知道半個月後,東市發了一件大案,引起了百姓們的熱議。

  出事的是市政協秘書處的一位主任,傳聞她跟市政府的一位主管教育的副市長有不正當關係,並且幫其收受賄賂達數百萬。

  老百姓最恨的就是當官的貪,這下子很是罵了這些人一陣子,直到拍賣會開幕,焦點才漸漸轉移。

  很多人不知道,這位政協秘書處的主任是劉景泉的妻妹,算不上他的親小姨子,但卻是他妻子的表妹,與妻子的關係比親姐妹還好,時常到家裡來。劉景泉與她一直是一個派系,又因為有這層親戚關係,劉景泉對這妻妹就比較信任。他從來沒想到過,問題會出在自家人身上。

  劉景泉一開始是不願意相信是她在背後捅自己刀子的,但一切都被夏芍說準了。

  第二天,這位妻妹便來辦公室找他,言語間透露了對方派系的一些事,並關切地詢問他的情況。劉景泉平時是不在意的,但這天卻是起了疑心。

  他記得夏芍說「這個女人身家不太清白」,於是他便立刻動用了自己多年來主管經濟積累下來的人脈,細查了妻妹的帳戶出入情況,果然發現了問題。

  於是,一封舉報信投到了紀委,紀委開始介入調查,通過劉景泉的妻妹帳戶方面隱秘的一些出入情況,訊問出了她與東市主管教育的副市長桑德祿存在不正當男女關係的事,並且帶出她幫桑德祿收受賄賂的事。

  所謂拔出蘿蔔帶著泥,東市政府的領導班子被這件事牽連的足有七八個,幾乎一夜之間,市政府的領導班子倒了一半!

  劉景泉慶幸自己這麼多年來,雖是處事圓滑,算不上剛正不阿,但卻謹守底限,跟那些商人一起出席飯局,不該收的東西半點不碰,這才沒被妻妹抓住把柄。不然,他哪能安然無恙走到今天,在將死之局裡迅速翻盤?

  當然,他能翻盤全賴一個人的神準。

  這下子,劉景泉就是不信也信了——就憑自己寫的那麼幾個字,竟能解出這麼多事來。這實在是太玄乎了!他時常回想當時夏芍解字的情形,不由暗歎其中解不清的玄妙。

  這次被牽連下台的東市領導班子,因為大部分都是對方派系的人,劉景泉連任的事自然就沒有阻礙了。但他不僅是連任沒問題,憑著這些年為東市經濟做出的政績,他竟還官升一級!

  劉景泉從劉副市長,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劉市長。

  新上任的劉市長對即將開幕的拍賣會十分重視,在拍賣會開始前主持的經濟會議上,對敢於進入新興拍賣行業,並帶動東市經濟發展的華夏拍賣公司給予了高度評價,又對這次展出元代青花大盤的福瑞祥古玩行進行了勉勵。一下子使華夏和福瑞祥在東市風頭無兩,紅得發紫。

  夏芍對此只是一笑,她知道,這是劉景泉投桃報李來了。今後東市再舉辦拍賣會,別的拍賣公司想搶也搶不到手了。

  拍賣公司的業務不僅僅在拍賣藝術品上,而是涉及許多領域。它可以接受個人委託、法院委託、政府委託,拍賣的東西從藝術品到房產、土地以及個人資產,門類很全。

  今後,華夏毫無疑問會成為政府指定的拍賣公司,穩穩佔據東市一方天下。

  今年的夏拍,孫長德可謂費足了心思,請了社會各界名流。

  東市的名流自然不在話下,省內的也是來了不少,比去年的人數多了一倍。且他宣傳方面下了很大的力度,僅憑福瑞祥的元青花,就吸引了國內不少青瓷專家湧來,何況這次公司征拍的古玩裡還有一幅來自吳氏古玩行的齊白石畫軸。

  吳玉禾在古玩行積澱多年,好東西自然不少,這些東西被華夏拍賣公司低價收購,這一次拿到拍賣會上拍賣,利潤之豐厚可不是翻了幾番這麼簡單。

  拍賣會之前,按慣例會有三天的展覽,展覽地點設在東市最豪華的星級酒店展廳。

  古玩拍賣會的展覽,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要有邀請函才可以,而接受邀請的人無疑都是各界有名望的人物。

  一大早,便見酒店門口停了一排壯觀的私家轎車,一輛黑色的商務賓士駛進停車位,司機從車裡下來打開車門,一名少女從裡面下了來,和她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名西裝革履而立之年的男子。

  立刻有持著邀請函還沒有進入酒店的人將這男子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麼?

  「哎呀!孫總,您好!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啊,哈哈!」不少人圍了過來,紛紛跟孫長德握手打招呼,邊寒暄邊瞄一眼夏芍。

  這少女是什麼人?怎麼從孫總車裡下來?

  夏芍雖然在上層圈子裡名聲很大,但今天來拍賣會展的人除了東市名流,還有省內甚至是國內很多名流,這些人或許聽過夏芍的大名,卻並非人人都見過她。

  因而,這些人只顧跟孫長德寒暄,卻並沒太在意夏芍,只以為是孫長德帶來的女伴之類。

  夏芍也不在意,她的身份打算在展會最後一天晚上,宴請各界名流的舞會上再公開。今天她打算忙裡偷閒,陪幾個朋友。

  「你先進去吧,我約了幾個朋友,他們還沒到,我在外頭等等。」夏芍在孫長德身旁小聲說道。

  孫長德笑著點點頭,這便與一眾前來攀談的人一起進了展會場。

  夏芍約的幾個朋友自然是她在十里村一起長大的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另外還有夏芍的同桌兼好友,姜瑤。

  周銘旭和姜瑤都是夏芍的同班同學,自從夏芍幫周教授一家化了那場祖墳的劫,周銘旭非但成績不錯,而且還考上東市一中,如今與前世已是另一番氣象。姜瑤的成績一般,但她在美術方面非常有天賦,也是考上了市裡有名的藝校,打算日後在這方面發展長才。

  劉翠翠和杜平已是東市一中高三的學生,兩人成績都屬一般,平時在學校裡寄宿,加上課業緊張,與夏芍便沒有太多時間見面。好不容易盼來了暑假,又聽說她被青市一中錄取,都不由想要祝賀她一番。

  夏芍近來忙著給父母置辦房子、搬家和拍賣會的事,一直都沒有時間。今天拍賣會展,她好容易得了空休息,便將朋友們都請來了,打算跟他們一起進去逛逛。

  夏芍等了一會兒,姜瑤先到了。這娃娃臉小鹿般可愛的少女一到便吐了吐舌頭,問:「我是不是遲到了?」

  夏芍一笑,「你沒遲到,有人卻是遲到了。等等吧,他們三個來了,要罰。」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路對面,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便從一輛公車上下來。夏芍站在酒店門外的台階上,人在高處,三人一眼便尋到了她。只不過,走過來時,劉翠翠臉上明顯有些氣憤的神色。

  夏芍一見便挑挑眉,目光在劉翠翠臉上一轉,就笑著問道:「怎麼了?路上與人發生口角了?」

  「你怎麼知道?」劉翠翠一愣,卻沒往心裡去,立刻便氣憤道,「我可沒跟人發生口角,是有人故意找茬來著!老娘看起來很好惹麼?」

  劉翠翠從小就是潑辣性子,發起火來熱鍋裡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

  周銘旭一見劉翠翠發火就露出一副頭疼的表情,他看了眼四周,今天拍賣會展,來來往往的都是社會名流,他們幾個窮學生出現在這裡已經是很不搭調了,翠翠姐還這麼潑辣……這下子,更惹人注意了。

  果然有不少人向夏芍等人投來注目禮,有些打扮高貴的女子皺了皺眉,露出厭煩輕蔑的神色,有的卻是看了一眼就調轉目光,驗明瞭邀請函,進了會場。

  周銘旭不由聳了聳肩,衝夏芍苦笑著咧咧嘴。

  夏芍忍著笑,一抬眼卻正對上杜平看來的目光。他如今已是十八歲的少年,身量頗高,平時喜愛運動的關係,身材挺拔剛健,五官雖說平常了些,但精氣神兒卻是不錯。夏芍一對上他黏連的目光,心裡便不由苦笑——這小子對她的心思還沒淡?

  「翠翠姐,到底怎麼回事?」夏芍卻是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走下台階來到劉翠翠身邊問道。

  「還不是因為這拍賣會?路上遇了個不長眼的,說我們這種人也配來看拍賣會展。我說關你屁事!反正我們有邀請函!」

  劉翠翠罵得歡快,夏芍卻是微微皺眉。

  她這一皺眉,劉翠翠反而愣了愣。不僅她愣了,杜平也愣了愣。

  印象當中,夏芍脾氣極好,見人總是笑面,很少見她皺眉。而一旁的周銘旭和姜瑤卻是不怎麼吃驚。他們跟夏芍一個班,知道她當初在走廊上對徐文麗動手的事,因而便也知道她雖然平時笑容親和,但實際上卻不好惹,雖然兩人至今不知道她這身手哪裡來的。

  劉翠翠一見夏芍皺了眉,立刻就雨過天晴了,反過來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行了行了,那種女人,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在學校裡就跟我過不去!理她幹什麼?我罵罵她就成了,叫我們小芍子也跟著生氣,太不值當了!走,我們進會場看看去!」

  夏芍被她鬧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當即看了她一眼,便笑道:「既然翠翠姐也知道為了那樣的人生氣不值,那以後就別氣了,怒氣傷肝,對身體不好。走吧,我們進去。」

  酒店門口的服務生雖見這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女穿著普通,但他卻是看見夏芍從孫長德車裡下來,所以也沒敢攔,見幾人都有邀請函在手,便恭敬地請幾人入內了。

  一進去會展大廳,幾人便對入眼的玻璃展櫃、柔和的燈光和裡面放置的價值連城的古玩吸引了視線,展廳裡到處是相互攀談和聚在展櫃前交流意見的社會名流。

  周銘旭當初在十里村跟著周教授學習古玩鑒定,對這些事很感興趣,一進來會展大廳便感覺入了寶庫,頓時兩眼放光,神情興奮。

  杜平和姜瑤卻是顯得有點不太自然,畢竟他們還是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這樣近距離的解除,看著那些古玩上的起拍價,這才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活,離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有多遙遠。

  但劉翠翠卻是沒什麼不自然的,她性子向來不管不顧,既來之則安之,於是當即也像入了寶庫,拉著夏芍,招呼幾人,便呼嘯地在會場裡穿來穿去。

  幾人的首要目標,按理說應該是那只宣傳得發紫的元代青花大盤,但除了姜瑤外,劉翠翠三人卻像是極有默契一般,集體忽視那只元青花,拉著夏芍去看別處。

  今天展出的那只元青花大盤,當初正是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陪著夏芍,在古玩市場的地攤上撿漏撿來的。幾人在得知這青花大盤是真品的時候,著實震驚了一把。

  他們都以為當初是陳滿貫把這元青花從夏芍手中忽悠了去,才換得了東山再起的機會。這個老奸商,當初一定花了很少的錢騙了這只盤子,現在又裝好人,給了芍子幾張邀請函,請她來會場觀看展覽,當做答謝。

  劉翠翠三人曾經背著夏芍討論過這個問題,三人都認為事情肯定是這樣的!至於為什麼背著夏芍,當然是因為這事攤在誰身上心裡都必定不好受。這就好像中了一張彩票大獎,轉眼卻被別人給哄騙了去一樣,這滋味,誰心裡會好受?

  所以,三人在得知夏芍請他們來會展時,都很體貼地不去問她邀請函哪裡來的,就怕觸及她的傷心事,惹她傷感。

  既然連邀請函的事都不能提了,那這只元青花就更不能看了。就算周銘旭再想要近處再看一眼,也忍住沒往那處走。

  朋友們的體貼和默契叫夏芍挑了挑眉,不由會心一笑。

  幾人結伴去參觀那張齊白石的畫,身邊不時有人經過,幾道小聲的議論聲就傳了來。

  「哎,聽說了麼?那只元青花當初李老出價八千萬,福瑞祥都沒賣。今年不知道能拍到多少。」

  「能拍到多少最後也是李老的,今年這拍賣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說的也是……」

  說話的兩個人從身邊走過,看也沒看夏芍等人一眼,夏芍卻是挑挑眉。李伯元曾出價八千萬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想必這消息是陳滿貫放出去的,用來炒作的。

  她一笑,便想招呼幾個朋友繼續走,但一轉身便見杜平正皺著眉頭,一臉怒氣。劉翠翠和周銘旭也是臉色不太好看,姜瑤在旁邊一臉震驚——她震驚的當然是這一只盤子居然能賣八千萬,而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卻是氣憤這盤子賣這麼值錢,當初那姓陳的奸商坑了芍子多少?!

  「本來我們是不打算說的,但是既然這樣……芍子,你也太吃虧了!那個奸商太坑人了!」杜平性子急,一衝起來就不計後果,當即拉起夏芍便走,「那個奸商現在也在這會展大廳裡吧?你帶我去找他!」

  「杜平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夏芍被杜平拉著,卻微微用上了暗勁,不管杜平怎麼拉她,硬是拉不動。

  他心中正怒,也沒注意這些,只說道:「你不用怕,這裡這麼多社會名流,他要是還要臉,就不該這麼騙一個學生!那只大盤明明是你撿漏撿來的!憑什麼叫他占這麼大的便宜?這跟詐騙有什麼區別?」他見夏芍不動,又說道,「雖然你杜平哥沒本事,但是誰要是欺負了你,我一定給你出氣!就算是揍他一頓,也要給你出出氣!」

  杜平的話倒叫夏芍心裡感動,再一見旁邊,劉翠翠和周銘旭都不勸他,顯然這次兩人站在了杜平一邊,都覺得陳滿貫欠揍。

  夏芍一看之下不由搖了搖頭,「我原本打算今天大家先好好聚一聚,過後再跟你們說的。既然這樣,那邊有休息區,一起去坐坐吧,我跟你們說說是怎麼回事。」

  夏芍一直認為,朋友之間相處,不該被那些身外的東西沾染,只要彼此之間是朋友,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但眼見著今天朋友們為她著急憤怒,她覺得隱瞞反而不好了。

  杜平三人也發現了她神態鎮定,看起來事情似乎真的不像他們想的那樣。這才互相看了一眼,準備往休息區走。

  但腳還沒挪動,便聽身後一聲嬌笑,「我說你們的邀請函怎麼來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幾人轉身,劉翠翠臉上立刻露出怒色,夏芍卻是微微一愣。讓她愣住的不是那嬌笑著笑容嘲諷的少女,而是少女旁邊,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

  少年一米八的身量,一身米色的休閒衣,長相還算得上俊朗,唇邊掛著淺笑,故作優雅的姿態,看起來公子哥兒似的。

  夏芍的表哥,劉宇光。

  夏芍露出個玩味的笑容,劉宇光出現在這裡,可真是有點耐人尋味。

  這屆拍賣會,東市政府和華夏拍賣公司是主辦方,給誰發邀請函,是華夏公司說了算。按理說,劉宇光的父親,也就是夏芍的姑父劉春暉家中有上千萬資產,出席拍賣會他的身家或許欠點,但出席個展會卻是夠格的。

  但那天在酒店包間裡,陳滿貫和孫長德自然是看出來氣氛有點不太對,惹老闆不快的人他們當然不會請,於是發邀請函的時候,劉春暉並沒有收到。

  也就是說,劉宇光不該出現在這裡。

  但當今社會,任何事上都透著那麼點人情和後門,有的人想要帶個朋友來,有的人想要帶著家人來,多要一張邀請函的事,華夏公司也不好太一板一眼。

  因此,劉春暉沒有收到邀請函,而劉宇光卻出現在了這裡,顯然是從誰那裡弄了一張來。

  夏芍還真猜對了。劉宇光的邀請函就是身旁這少女林海茹給的。這林海茹的父親正是東市陶瓷集團的老總,也就是李伯元投資控股的那家企業。

  林海茹在東市上層圈子裡是有名的千金小姐,李伯元投資了她家的陶瓷公司,成立陶瓷集團之後,她更是在上層圈子裡炙手可熱。她眼高於頂,哪個男人都看不上,偏偏看中了劉宇光。

  劉宇光雖說氣質看起來有點小優雅,但五官也不是太帥氣,家世方面更是沒辦法和林氏集團比。但這位林大小姐就是看上他了,居然還來了個倒追!當然,追到劉宇光,也沒費她多少事就是了。

  劉宇光的父母知道林氏的千金看上了自己兒子,儘管也是擔心家世差別太大,兩人又還年輕,但卻是不敢惹這位大小姐。雖也知這位大小姐可能只是一時熱,過後就冷了,但即便只是一時,說不定也能對家中的公司有點好處不是?

  因此,可憐的劉宇光就這麼成為了林海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跟班。

  在拍賣展會的大廳裡遇見夏芍,劉宇光也很驚訝。但更讓他驚訝的是剛才他聽見的那些話。

  那只李老出價八千萬未得的元青花,竟是表妹撿漏撿來的?!

  她就是因為這件事,認識了福瑞祥的陳總?

  劉宇光表情有些疑惑,他不是傻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天晚上在酒店裡,劉市長和其他的老總為什麼對她那麼客氣?

  這裡面肯定還有別的門道!

  但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的,轟動國內古玩界的元青花瓷盤確實一開始是表妹的!而現在成了福瑞祥的。這可是價值八千萬的古董啊!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宇光心裡繞了百八十個彎,還是想不明白,胳膊卻被林海茹尖銳的指甲狠狠掐了一把!

  「劉少,我跟你說話呢!」

  劉宇光這才回過神來,一看之下發現林海茹和劉翠翠針鋒相對。周圍的人紛紛側目,會場大廳的保安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

  「不要以為有張邀請函就能進入上流社會了,就算是來了這會場,也不過是別人施捨的。」林海茹笑容嬌俏嘲諷,她不看別人,就看著劉翠翠。

  劉翠翠氣得渾身發抖,她就是看不慣林海茹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剛上高中那會兒跟她嗆了兩句。林海茹卻記恨上了她,處處為難,每回都以身份壓人,言語不乏侮辱。

  夏芍斂眸,眼神微冷,眼看著劉翠翠氣得往前一衝,就要去推林海茹。

  「翠翠姐!」杜平和周銘旭先反應過來,一把拉住她。這裡可是展廳啊!到處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打碎了一個,這輩子賠不起!

  林海茹看著劉翠翠被拉住,卻還是佯裝驚惶地往劉宇光身後一躲,語氣輕巧,「幹什麼!你想打人?」她一回頭,「保安!這裡有人鬧事!」

  保安已經往這邊走來,聽見她喊,速度更快。

  杜平和周銘旭臉色難看,連在陌生人面前靦腆膽小的姜瑤都是皺起了眉頭。傻子都看得出來,這裡四周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有人在這裡鬧事,主辦方勢必會請他出去!

  林海茹這時挑著眉眼,一副勝利的姿態,在劉宇光身後笑道:「別以為有張邀請函就能進來,你進來了,我照樣能讓你出去。記住!我在的地方,你只配仰望。」

  「那麼,林小姐進來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請林小姐出去?」這時,夏芍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

  幾人都是一愣,轉身看去,夏芍卻是神態淺淡,轉頭看向展廳深處,對正望來的孫長德點了點頭。

  孫長德立刻喚了一名經理來,在他耳旁說了句什麼,那名經理便神色大變地走了過來。

  兩名保安不認識夏芍,他們只是公事公辦詢問情況,剛才確實是劉翠翠欲先動手,劉翠翠氣得渾身發抖,滿肚子委屈,卻有理說不出。

  「對不起,這位小姐,按照我們此次展會的規定,我們必須請您……」

  「對不起,這位小姐,我們對這件事深感抱歉!」

  兩名保安和那位趕來的經理同時開口,說的卻是不一樣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保安一見經理來了,自然就閉嘴不說話了,那位經理看向了夏芍,態度恭敬,「對不起,夏小姐。請問,需不需要請林小姐離開會場?」

  「我認為林小姐的品行跟修養,待在這裡難免叫大家壞了興致,所以還是請林小姐早些回家歇息吧。」夏芍淡淡道。

  經理轉身看了保安一眼,兩名保安不明所以,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林小姐,請吧。」

  林海茹呆在原地,已經震驚地忘了反應了,直到保安來拉她的胳膊,她才赫然驚醒,一把甩開保安的手,回身便一巴掌甩在一名保安臉上,「我看你們是眼睛瞎了!你們請我出去?你們居然請我出去!我是林氏集團的千金!你們孫總在哪裡?叫他出來!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林氏集團在東市是個什麼地位?憑你們剛興起的一個小小拍賣公司,也敢得罪我們林氏集團?」

  「我們絕對承認林氏集團在東市的地位,但我們不承認林氏集團的千金在東市的地位。」夏芍淡淡一笑,氣度天成,略帶高深,「林小姐,禍從口出,莫造口業。口業重一分,福緣薄一分,父輩辛苦打拼的基業,恐早晚如流水散盡。」

  夏芍聲音雖是不大,但這邊發生的爭執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少人漸漸圍過來,裡面自然有人認出了夏芍,當即臉色大變!偷偷瞄向林海茹,搖頭歎氣。

  這位大小姐脾氣出了名的刁鑽任性,她這次真是運氣不好,居然得罪了這位大師。聽夏小姐的意思,林氏會敗在林海茹手上?

  林海茹哪知道夏芍的身份,憤怒之下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是什麼東西!說話古裡古怪的!」

  夏芍歎一口氣,也不跟她生氣,只搖頭淺笑,「又一業……」她擺了擺手,轉身拉著怔愣如木偶般的劉翠翠等人就走。

  林海茹被請出了拍賣會展廳,跟她一起來的劉宇光自然也沒面子地被請出去了。

  他直到最後離開,也沒看透自己這個表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能量。

  他看不透,但卻將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家裡人。

  劉春暉和夏志梅夫妻聽了之後,震驚之餘,夏志梅憤然起身,「她就這麼把你給趕出來了?都是一家人,她就這麼踩你的臉了?」

  夏志梅拉著兒子就往外走,「我不管這丫頭背地裡到底有什麼事!我這就去找她爸媽評評理去!」

  她走時還打電話給了夏志濤,夏志濤早想弄明白那天酒店裡的事,只可惜後來怎麼打電話問大哥大嫂,他們就是不說。一見姐姐打電話來了,夏志濤立刻叫上妻子,兩家人興師動眾地驅車前往夏芍家。

  車停在老式樓房的巷子裡,一行人乒乒乓乓地到樓上敲門,敲了好一會兒,卻沒人應聲。

  家裡沒人。

  確切的說,不是沒人,而是搬家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12 PM


第六十五章 震驚!身份曝光!


  夏芍一家搬家了。

  這是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在鄰居家打聽來的消息,至於搬到哪裡了,鄰居也說不清。

  這鄰居也是個多話的,見有人來找,便八卦道:「老夏一家搬走的時候,帶的東西可少哩!我瞧著就拿了幾件衣裳,幾疊碗盤。傢俱之類的大件,可沒瞧見找車來拉。」

  其實,這些衣裳和碗盤本也是可以不必帶的,用了許多年了,夏芍早想給父母親換新的。且桃園區的宅子裡什麼都齊全,人搬過去住就行了。但李娟向來勤儉持家,人又念舊,當即說道:「總要有幾件舊東西放在身邊,看起來才像是過日子,家也才像自己的家。」

  夏芍對此自然一笑了之,她知道這些都是老輩的傳統和規矩,所以任由母親。只要她能適應新家,把老房子裡的傢俱都搬過去,她也沒意見。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沒找著人,便下了樓去,站在樓房外的老巷子裡各自皺著眉頭。

  「大哥大嫂也真是的,搬家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蔣秋琳向來是個挑了事就在一片納涼看戲的主兒,見沒人說話,她便第一個開口,目光掃了掃其餘人。

  夏志梅哼了一聲,氣笑了,「還能怎麼不說?沒聽我們宇光說,那只元代青花瓷盤是小芍子在古玩市場裡撿的麼?現在那青花瓷可在福瑞祥手上,這很明顯是賣給人家了,得了點錢,就悄悄搬家了,連我們這些親戚也不通知了。」

  「怪不得那天大哥大嫂說能負擔得起小芍子去青市上學的費用,原來這錢是這麼來的。」夏志濤一臉不是滋味,「既然這樣,怎麼還瞞著我們?我好心好意地要幫幫兄弟,到最後還是我鬧笑話了?」

  劉春暉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大哥大嫂真把這只青花瓷賣給福瑞祥了?福瑞祥沒開業之前,陳滿貫可是沒剩下多少身家,整天在古玩市場外頭轉悠,他要是有錢早東山再起了。他那時候能有多少錢收這只青花瓷?大哥大嫂怎麼就給賣了?」

  夏志濤笑了,「姐夫,你以為大哥大嫂有你這麼精明?他們哪懂古董這些?指不定人家給個三萬五萬的,就覺得挺值錢的了,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偷偷摸摸就給賣了。哪知道叫人家占了大便宜?」

  陳滿貫給了夏志元夫妻多少錢,沒人知道,但是幾人都覺得,至少應該有能買一套新房的錢。不然,以夏志元一家的經濟條件,哪裡來的錢買房?

  「這就是小市民心態。沒見過世面,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叫人把東西給忽悠了去。這要是當初不瞞著我們,我們能叫他們吃這麼大的虧?」夏志梅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咬牙說道,「我倒要找著大哥大嫂問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我們宇光給趕出來,是個什麼意思!」

  這年頭,手機還不普遍,大多都是家用座機。夏志元一家搬走了,座機自然打不通了,又沒人知道他們家新的電話號碼,兩家人不肯甘休,又驅車前往夏志元和李娟的單位,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卻沒想到,這一去又撲了個空。

  夏志元的廠子倒閉了,李娟的廠子倒是好好的,但她辭職了。

  兩家人傻眼了——辭職了?那不是夫妻兩人都沒工作了?那以後要怎麼生活?難不成那青花大盤賣了不少錢?

  夏志梅本就因為兒子的事滿心憤慨,找人要說法連去了三個地方都沒找到人,她能不上火?

  「好啊!好!大哥大嫂這事辦得挺漂亮!我倒要看看,這些親戚是不要了還是怎麼著?以後連老家都不回了?」

  夏志梅雖是普通家庭出身,卻自小讀書就好,在夏家算得上有學問的。兄弟姐妹們都在廠裡當工人的時候,她在學校裡任教,受人尊敬,心性自是清高。加上她嫁了了個有本事的老公,家中資產千萬,兒子成績也不錯,日子過得叫人羨慕,半輩子沒受過什麼挫折。無論是在學校、社會上還是家裡,她自認為有話語權,沒想到在大哥大嫂這裡栽了跟頭,心裡一時無法接受。

  她當即便叫兒子開車去了拍賣會展的酒店門口,哪知道並沒有堵到夏芍出來。

  夏芍早就離開了會展大廳。她把林海茹和劉宇光請了出去之後,便將劉翠翠四人帶去了休閒區,大略說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事。

  劉翠翠等人震驚之餘,不免嗔怪她瞞了這麼久。

  夏芍對此只是一笑而過,原本打算帶朋友們好好逛逛會展大廳,但她把林海茹趕出去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已經認出了她,有些人向旁邊的人一打聽,立刻就變了臉色,紛紛前來跟她打招呼。

  夏芍一看這情況,只得借機去洗手間,帶著朋友們從酒店側門出去了,幾人尋了茶樓坐了,這才一番暢聊。

  夏志梅這一天連番碰了一鼻子灰,做什麼都不順,心裡那股執拗勁便上來了,非要堵到夏芍不可!

  但她也不是沒事做的,見兒子正值暑假,便吩咐他坐在車裡,天天在酒店門口瞧著,瞧見了人就立馬給家裡打電話,他們兩家人再來。

  拍賣會展為期三天,第三天晚上東市政府和華夏公司在酒店舉辦舞會,宴請出席拍賣會的各界名流。這些社會名流裡,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無疑是重量級的人物。這三天拍賣會展,他並沒有來,但今夜的舞會卻是專程從香港飛了過來。

  而且,今夜的舞會,新上任的東市市長劉景泉也會出席。

  更令眾人不解的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和福瑞祥古玩行的總經理陳滿貫,竟聯合放出消息,說是今夜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宣佈。

  孫長德目前可謂是東市上層圈子裡的新貴,陳滿貫也是發紅發紫,兩人聯手發佈消息,不由讓許多人看不透——這兩人聯合個什麼勁?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管是猜不透的,還是感興趣的,不管是抱著結交人脈的心思,還是抱著參加拍賣會的心思,總之,今晚,整個東市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裡。

  不僅僅是東市的,可以說,整個古玩收藏界、省內上層圈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此。甚至不僅東市電視台,連省內知名電視台都派了人來,各家媒體早早進入會場準備,儼然要舉辦一場記者發佈會。

  夜幕降臨,市中心的星級酒店門口,霓虹閃耀,一輛黑色家用型新款賓士緩緩駛來。

  車裡,一名少女走了下來。這少女正是如花年紀,約莫十六七歲,身上穿著的並非禮服,而是件淺茶色的旗袍。淡淡的茶色底子,上面綻開明淨雪白的山茶,盈盈立在燈影裡,像一張泛黃的古畫裡走出的美人。

  她下了車,含笑轉身開了後座的車門,轉身時露出隨意盤起的髮間一支古玉簪子,雪白泛黃的小狐狸盤臥著,霎時添了一抹嬌俏。

  她從車裡請下來一對中年夫妻,男人西裝革履,神態倒算自然,女人則顯得有些怯場。但女人身段稱得上苗條,一身素色衣裙,質料極好,脖子上一串並不扎眼的珍珠項鍊,倒襯得氣質溫婉,穿著乾淨得體。

  李娟一下車就不自在地總看自己的裙子,雖然是不露,但總覺得別人會笑話她似的。她四面看了看,見不少往酒店裡走的人被女兒的氣質吸引,紛紛有些驚豔地望了過來。她更加怯場,「小芍兒,要不……你跟你爸進去,媽在車裡坐著等你們得了。這舞會媽從來沒參加過,別等著進去什麼也不懂,淨給你丟人。」

  「說什麼呢。」不等夏芍開口,夏志元便看向妻子,「女兒要是怕咱們給她丟人,就不叫咱們來了。再說了,老話都說兒不嫌母醜,你看咱們女兒是那樣虛榮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成就,先前咱們都不知道,這是當父母的失職。今天就跟著她去看看也好。你看誰家孩子有年紀輕輕就白手起家的?咱們身為父母的,應該驕傲才是。你就挺起腰板進去,咱們一家人大大方方的,誰的人也不丟。」

  夏芍含笑點頭,見母親的目光望來,便給她一個鼓勵的神色。

  李娟深吸一口氣,似乎覺得丈夫說的有道理,這才似模似樣挽了丈夫的胳膊,挺胸抬頭,維持了三秒這姿勢,才僵著脖子轉頭問:「是不是這樣?我看那些進去的闊太太都是這樣的。」

  夏芍忍著笑,上前挽了母親的胳膊,笑吟吟拍拍母親的手背,「媽,放鬆就好,沒必要學她們。」

  一家人挽著胳膊進入酒店大廳,一幅溫馨畫面。

  酒店對面的街道上,一輛轎車的車窗正搖下來,露出劉宇光不可置信的臉。

  那是……大舅一家?

  劉宇光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因為夏志元一家的打扮跟平時太不一樣,他拿出手機,匆忙給家裡去了電話,但等著掛斷時,夏芍早就與父母走進了酒店大廳。

  酒店裡音樂輕揚優雅,到處都是端著雞尾酒互相攀談的社會名流,夏芍與父母親一進來,便吸引了不少驚豔的目光。

  「夏總!」陳滿貫和孫長德發現夏芍來了,最先來到她身邊。

  今晚的記者會就是為夏芍開的,她的身份從幕後走到台前,他們就不能再稱她為「夏小姐」了。以前是她聽不習慣,也是為了暫時隱瞞其他人。如今不用再隱瞞了,稱呼上她總要習慣的。畢竟身為老闆,有必要注意上下級關係,這樣才好在下面的員工面前建立威望。

  夏芍笑著點點頭,陳滿貫和孫長德見她的父母在,不由鄭重跟她的家人握手打了招呼。兩人都是商場老將,善於人際交往,不會令氣氛冷場尷尬,倒是給第一次見這種場面的夏志元和李娟減少了不是緊張的壓力。

  夫妻二人聊著聊著就慢慢放開了,而且通過閒談,兩人也發現陳滿貫說話比較實在,不虛誇,而孫長德三十來歲,也到了穩重的年紀,但說話還是帶著年輕人的澎湃激情,性格比較活躍。

  夏志元心裡這才暗暗放了心。雖說以女兒的年紀,能籠絡這樣兩個經驗豐富的商場老將,自然有她的能力和個人魅力,但身為家長,總是要操一些家長都會操的心,來幫女兒把把關。今天這麼一見,夏志元倒覺得,女兒眼光還是不錯的。

  孫長德和陳滿貫連日來都是被關注的焦點,兩人放出消息稱今晚會聯合發佈一件重要事情之後,就更是時刻被不少雙眼睛盯著動向。此刻,兩人都來到夏芍身邊,會場裡的社會名流們一見,便不由一驚。

  孫總、陳總、夏小姐——這不就是最近東市上層圈子裡最常被提到的三位麼?

  有些有心的人立刻想起夏芍給人看風水運程的地點,就在福瑞祥的店裡。

  甚至還有人得知了華夏拍賣公司得到這次拍賣會舉辦權的內幕,是因為夏芍曾在某些政要面前提過。

  也就是說,孫總和陳總跟這位夏小姐是交情匪淺?

  當即便有些想趁此機會弄清楚其中關聯的人,端著酒杯笑容滿面地來打招呼了。

  一轉眼,三人身邊就圍了一群人,舞會還沒開始,人都還沒來齊,三人已是成了會場的焦點了。

  只不過,陳滿貫和孫長德是什麼人?一個商場老將,一個雖是東市新貴,卻是交際能手,這兩人聯手,哪能好戲還沒開鑼就叫人套出話來?凡是試探的話,全都被兩人打太極輕輕鬆鬆給含糊了過去。

  兩人其實也是有些壞心眼的——想當初,我們也是被夏總給驚了那麼一驚,今天終於輪到別人了!現在就想知道?那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不然一會兒我們看誰的好戲去?

  這些名流一見套不出話來,悻悻之間不由轉了話題,開始圍住了夏芍。

  夏志元和李娟站在女兒身後,也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夫妻兩人都感覺到壓力很大,卻見女兒靜立含笑,神態自若,氣度淡然地應付著這些名流,這副模樣,夫妻二人都不曾見到過。有那麼一瞬,他們忽然有一種女兒長成了的感覺。

  只不過,這感覺並沒能持續太久,因為很快的,夫妻兩人就被這些名流們的問題鬧得有些黑線。

  「夏小姐,我近來總是感覺精神不濟,運勢不佳,是不是家中風水出了問題?」

  「夏小姐,近來期貨有點虧,您能不能給預測預測看看,什麼時候能漲?」

  「夏小姐,我最近生意想轉投其他產業,但是有些猶豫不決,您能不能給看看,是投還是不投好?」

  「夏小姐,家父近來總叨念著重修祖墳的事,麻煩您有時間給看個能旺子孫財運的寶地,這是我的名片。」

  ……

  這、這都是些什麼問題!

  夏志元在後頭看得嘴角抽搐,這些都是社會上有地位有名望的人,他們私底下都信這些?

  這些天裡,自從搬去了桃源區的宅子裡,夏芍便在院子裡擺起了風水陣,時常搗鼓搗鼓這個,搗鼓搗鼓那個的,一開始他好奇,就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她居然是在家裡布了個什麼五行調整陣,說是能聚生氣、調養身心,晚上睡覺也容易入眠,安神用的。

  女兒開始不避著他們夫妻弄這些風水的東西,且閒著沒事就在他們面前叨念兩句,兩人知道,這是女兒在想辦法讓他們逐漸適應。

  其實,夏志元在聽了夏芍關於玄學最基本的一些解釋後,也是覺得有些道理,確實有些事可以解釋的通。但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很難一下子改變過來,他即便是將這些偏見慢慢去除,也還是認為,這個世界上跟他一樣有著偏見的人想必不少。

  但到了今天晚上,他的「以為」轟然坍塌,苦笑不已——怎麼?這些社會上的名流,私底下竟這麼在意這些風水運勢之類的事?

  夏志元只是沒想到,人越是在權錢名利的高處,越是怕這些東西沒有了。信服風水之事,以求心安,是很普遍的事。

  看著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問題多的問不完,從公司財務到家庭婚姻,再到出行問卜,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問題,一會兒的時間便顛覆了夏志元以前的認知,讓他好像看見了這些社會名流的另一面,亦或者說,是人心欲望的另一面。

  看著這些人這麼著急地詢問女兒,想要知道禍福前程的模樣,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對望了一眼,忽然間覺得,這些人的日子過得很累,就跟自己半輩子為了生計奔波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這些人名利雙收,家大業大,而他們夫妻則是小家小業、鍋碗瓢盆。其實,人都是一樣累,不管你是光鮮還是不光鮮。

  夫妻兩人漸漸垂眸,都有深思。人這一輩子,到底求的是個什麼?再有名再有利,到最後還是禍福難料。

  這番心境上的變化,讓兩人漸漸的竟也感覺不出自己跟這些社會名流的差別了,反倒覺得,其實人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樣的。

  夫妻兩人再相互看一眼,笑了笑,都有些突然間看開了的感覺。

  而這時,整個會場大廳已經沒有人在隨意溜達攀談了,而是全都圍了過來,夏芍已然成為了焦點。

  這時,一道洪亮威嚴的聲音傳來:「這位就是這段時間名聲響亮的夏大師?」

  這聲音不像是大部分人見到夏芍時的驚喜和恭敬,反倒有些不屑一顧和微怒。周圍人紛紛轉頭,看見來人都不由小聲開始議論,並且立即讓出了一條路來。

  一對中年夫妻從眾人讓出的路中走來,男人身量中等,微微發福,眼睛看人極有力度。女人則身材苗條,一身深紫晚禮服,人還沒到,就盯著夏芍面有不善。

  夏芍一看這女人的眉眼就明白了——來找茬的。林海茹的父母,林氏集團總經理夫婦。

  「夏大師,久仰大名。一直想拜會,聽說夏大師業務挺忙,預約都排到了明年。我還以為是我林祥全跟夏大師沒有見面的緣分。沒想到,夏大師倒是給了我個拜會的機會啊。」

  林祥全哼笑著走來,話裡有話,是個人都能聽出火藥味來。

  在場的人都知道林祥全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夏芍的父母卻是不知道。他們也看出來對方來者不善,李娟在後頭去拉女兒的手,想把她護起來。夏芍卻是輕巧地拍了拍母親,示意她安心,不會有事。

  這時,林夫人也笑了,眼神尖銳,掃了掃四周的名流,「什麼拜會不拜會的,一個江湖神棍而已,還真騙得這麼多人給尊成了大師?一個好好的拍賣舞會,給鬧成了風水運程諮詢會?呵,外面的記者這是沒放進來,這要是進來看見了,明天報紙上可有東西寫了。」

  她這麼一說,不少人都微微皺眉。有的人眼神閃躲,有的人乾脆悄悄退後,而有的人卻是眼神不滿。

  玄學風水的事,在國內的政策環境裡,確實是不能拿上檯面公開宣揚的。但這不能阻止有人信它,尤其是他們這些人,尋個心安,說來也是你情我願的事。而且找過夏芍的人,都嘆服於她的神准,雖然覺得玄乎,但是由不得不信。

  林夫人有不信的權利,但是犯不著這麼說話,這豈不是一竿子把在場的人給諷了?也難怪不少人皺了眉頭。

  夏芍卻是沒有什麼不滿,她笑容淺淡,微微點頭,氣度修養極好,但說出的話來卻把林夫人氣得鼻子都歪了。

  「也對。好好的拍賣展會,前天被令嬡給鬧成罵架會,幸虧當日沒請記者進來,不然這兩天報紙上早有內容可看了。」

  「噗!」人群裡,不知是誰笑了一聲,趕緊又閉了嘴,卻惹得不少人低頭,嘴角微微勾起。

  林祥全夫妻卻是臉色變了,林祥全當即便冷下臉來,剛才臉上還帶點冷笑,此時冷笑也沒了,「夏大師不覺得過分了麼?小女是被寵壞了些,可我林祥全在東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麼把她請出去,叫我的臉面往哪裡擱!」

  林祥全不愧是東市龍頭企業林氏集團的總經理,平日積累的威嚴不是假的,這冷眼一瞪,不少都覺得有壓力。

  夏芍卻是依舊淡然微笑,「林總,誰家父母不寵兒女?寵是一回事,寵壞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果福緣自有報,還請林總記住,倘若哪日得了果,這因還請往自己身上尋。」

  林祥全夫妻一愣,他們沒想到夏芍會這麼說。一般人面對指責,多是憤怒爭辯。而這個夏芍不太一樣,她不惱不怒,不跟你爭,也不跟你辯,但是說出的話卻往往叫你心裡頭一突。

  林祥全就是心裡一突,他並非一點不信風水之事,尤其是聽說不少夏芍斷人前程極準的事。但林祥全覺得,若是以前他還會找找夏芍,但現在,用得著麼?他們林氏集團有香港方面李老的投資,集團是李老控著股,李家不倒,林氏就不會有問題。

  李氏是什麼?世界級跨國集團!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排名前一百,哪能說倒就倒?

  林祥全現在的感覺,就如同抱上了一棵參天巨樹,這棵巨樹不倒,他一輩子有地方蔭蔽乘涼。

  因而,林祥全冷笑一聲,負手道:「夏大師,我勸你省省那一套吧!我林祥全活了大半輩子,你們這些江湖神棍的把戲也是知道一些的。不就是提前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再給人趨吉問凶麼?我看你年紀不大,也算有些本事,這麼多社會名流都被你忽悠住了。不過,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林祥全是什麼人,我們林氏集團是誰在背後撐著,我們林氏會有事?笑話!」

  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看向夏芍。這些人也是見識廣的人,自然知道一些江湖騙術的門路,有些人在找到夏芍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所以,有時會問她一些自己當天發生過的事,試探她能不能看出來,她每回都是一笑點出,從來不帶差池的!這才不由使一些人深信不疑。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本來就覺得玄乎的東西,一被人拿來揭破,不管說法是對是錯,想想都會覺得有可能。當即一些人就紛紛向夏芍看來,想聽聽她怎麼解釋。

  夏芍什麼也不解釋,她只是笑得高深,輕輕搖頭,「這個世界上原來當真有只看錢財,不看命的人。需知身外之物易求,橫禍枉死豈是求了就能避過的?」

  一句話,令會場大廳的氣氛再變!

  人有的時候還真的就是奇怪,上一刻還在懷疑你,下一刻聽見別人的八卦,立刻就會轉移目標。

  橫禍枉死?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林總有橫禍?

  「混帳!你……你敢詛咒我們林氏集團?!」林夫人一聲尖銳怒叫,氣得臉上白氣橫生,「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小小年紀不學好!嘴這麼賤!」

  見丈夫被指有橫禍,林夫人自然又氣又怒,手一揚,一巴掌便往夏芍臉上甩。

  李娟在後頭啊地一聲,慌忙把女兒往後拉,夏志元則一步上前要擋在女兒面前。

  夫妻兩個也是又驚又怒,氣得發抖,他們兩人在夏芍身後,這一會兒自然從陳滿貫那裡聽說了前天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位林家千金刁蠻任性,女兒做的並沒有錯,她父母怎麼可以動手就打人?

  哪知夏芍的速度卻比父母快,她在母親拉住自己之前便上前一步,身子一側,擋住了父親上前的身影,同時一把握住了林夫人的手腕!

  她臉上的笑意終於淡下來,眼神發冷,在林夫人驚愣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微微欺近她身前,緩緩道:「林夫人,我的父母不需要你來問候,你可以回去問候你的女兒。你剛才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有空好好回去教導你的女兒,免得日後哭夫!我只是實話實說,嘴賤的,是你的女兒!」

  夏芍握著林夫人的手腕往後一震,林夫人穿著高跟鞋的腳下頓時一扭,險些便要跌坐在地上!林祥全在她身後急忙一扶,妻子撞到他身上,力道卻是不小,夫妻兩個同時往後退了幾步,身形踉蹌,顏面大失。

  林祥全臉上漲紅,嘴唇氣得發抖,一手狼狽扶著妻子,一手指著夏芍,「我原本看你年紀不大,不想跟你計較,前天的事你給我賠個禮道個歉就完了,沒想到你這麼囂張!這真是、真是……什麼時候東市的地頭上,我們林家隨便叫人這麼無禮對待了?你信不信我叫你在東市的地面上混不下去!」

  夏芍一挑眉,笑了。

  叫她在東市混不下去?這位林總挺有趣的。

  見她竟然還笑的出來,林祥全也是氣笑了,「好!好!你不信?」他一抬眼,目光怒掃,「主辦方在哪裡!保安呢!」

  保安沒敢過來,孫長德卻從人堆裡出來了,「林總,別找保安了。保安前天被令嬡打了,現在看見你們林家人就怕,有事跟我說吧。」

  「孫總!」林祥全儘管聽出孫長德話裡的諷刺,但他現在正被夏芍氣著,打算先處置了她,「孫總在這裡就好!你們主辦方怎麼請的人?什麼時候江湖神棍也能充社會名流了?把她給我請出去!」

  孫長德面無表情,手插在兜裡不動,「很抱歉,林總。夏小姐是我們的貴客!」

  「貴客?孫總的意思是,這個江湖神棍可以跟我們林氏集團一樣,成為你們的貴客,是麼?」

  孫長德還是面無表情,眉毛一挑,「抱歉,林總。夏小姐不是江湖神棍。」

  孫長德這副態度,倒叫林祥全愣了愣,隨即怒極反笑著點頭,「好!行啊!你們是一夥的,早就聽說孫總這次拿下拍賣會舉辦權是有人在背後出力,看來這個人就是夏小姐啊。」

  林祥全笑得陰沉,點頭道:「行,她是你們華夏公司的貴客,我林祥全不是!她不走,我走!」

  他招呼一聲妻子,夫妻兩人憤慨走出兩步,林祥全又回過頭來,一指孫長德和夏芍,「但是你給我聽好了!今天我林祥全能走出這裡,明天我就能叫你華夏拍賣公司,還有你!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這是要叫誰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林祥全這一聲狠話讓會場寂靜無聲,誰也沒想到今晚會鬧這麼一齣,不少人都看向孫長德,這位孫總瘋了麼?林氏是東市政府重點扶持的集團,有香港那邊李老的投資,實打實的東市龍頭企業,得罪了他,以後在東市可不好混啊。

  然而,正當這時,忽然一道聲音門口傳了來。

  整個會場大廳的人齊齊轉頭,頓時氣氛更靜。

  門口,市長劉景泉陪著一位老人走了進來。

  這位老人很多人沒有親眼見過,但卻在世界各類財經雜誌上時常見到——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

  林祥全沒想到李伯元這時候到了,他臉上還有怒容,當下趕緊收拾了,換出個笑容來,激動地迎上,林夫人也趕忙換了個笑容,不顧腳崴了,一瘸一拐跟在丈夫身後走過去。

  「李董事長,您老什麼時候到了?咱們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給您接風洗塵啊!」林祥全點頭哈腰,卻是不敢伸手跟李伯元握手。畢竟以李伯元的身份和在華人世界的影響力,他不伸手,他是沒資格握的。

  李伯元雖年過六旬,但淡然而立,仍有儒雅的氣度,點頭笑道:「剛到。這不?就被劉市長請來了。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林老闆似乎不太愉快?」

  「呃,不不。剛才……」林祥全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李伯元卻是抬起頭來,目光卻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中央一名淺笑立著的少女身上。

  他眼神一亮,先前還有些威嚴的神色立刻放開來,步伐健朗地走了過去,還沒過去,便伸出了手來,顯得極為熱切,「哎呀!吾家有女初長成啊!一年不見,世侄女模樣出落了啊!」

  夏芍一笑,伸手與李伯元握了握手,「李伯父,一年不見,您老精神見好。」

  「好什麼好?人老了,再怎麼著也就這樣了。倒是你,這一年也不見打個電話給我,讓我這老頭子甚是想念啊!」李伯元笑道。

  夏芍卻是笑著眉一挑,說話一點不客氣,「您想我?我看您是想那只青花大盤吧?我可不管,幫您保管了一年,明天拍賣會上,您可得給我加點保管費。」

  李伯元一愣,接著弄懂了夏芍的意思,不由被她逗樂了,仰頭大笑,「你這丫頭!就惦記著我老頭子口袋裡那點錢了!行了,我一定給你加保管費!你放心。」

  兩人自顧自見了面就聊,會場大廳裡卻一片死寂。

  連夏芍的父母都震驚地瞪大眼,他們聽女兒說過因為青花瓷巧遇李伯元的事,但是沒想到女兒竟能跟這位華人世界裡極具影響力的老人這麼熟?

  夏志元夫妻倆還屬知道夏芍認識李伯元,兩人還算有點心理準備的,都被她給震驚到了。其餘在場的人就不用說了。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裡,林氏夫妻僵著脖子轉頭。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世、世侄女?他們……沒聽錯了吧?

  這、這神棍少女是李老的……晚輩?

  林氏夫妻還沒反應過來,會場已響起一片壓得低低的抽氣聲。

  夏小姐是李老的晚輩?兩人這麼熟?還有,那只青花大盤不是福瑞祥的麼?怎麼聽兩人的意思不是這麼回事?

  雖然很多人還想不明白,但卻立刻有找夏芍看過風水運程的人忍不住拍了大腿——哎呦!錯過機會了!早知夏小姐跟李老有這層關係,當時找她看風水的時候怎麼沒多攀攀關係?

  李伯元這時卻是回過頭來,問:「對了,林老闆,我剛才聽你說要讓誰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他一副只聽見了這句話並不知詳情的模樣,林祥全卻傻愣愣搖頭,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李老,誤會一場!呵呵,誤會一場!」

  劉景泉這時也走了過來,擺出官威來,負手說道:「林總,不管是什麼誤會,還是不要這麼放狠話的好。大家都是在為東市經濟發展做貢獻,要團結,要和諧嘛!」

  林祥全立馬苦笑著點頭,「呵呵,劉市長,您說的對,剛才我是火氣大了些。呃……夏小姐,您別往心裡去,我老林就是脾氣急了些,呵呵。」

  這道歉的話一出口,林祥全就臉上一陣火辣辣,回頭便暗暗瞪了眼妻子——都怪你!攛掇著我過來給女兒出什麼氣!得罪人了吧?

  林夫人卻是一臉委屈——我哪裡知道這出身平凡的少女,有這麼大的能量?

  對於林祥全的道歉,夏芍只是淡淡笑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很是大度,不打算跟他計較——她跟一個沒多長時間活頭的人計較什麼?

  既然劉景泉和李伯元都到了,那人便算是到齊了。在舞會開始前,便是記者發佈會。

  各家媒體的人早就被安頓在發佈會場了,一行人以劉景泉和李伯元為先,在會場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請入了發佈會場。

  今夜來的社會名流足有三百來人,其中但凡是企業家無不是身家上億,其餘的也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東市、省內、省外乃至全國範圍內的,都有。

  這樣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一出現便被閃光燈猛烈地狂拍,但這些人都是見過場面的,一個個全都露出微笑,淡定地到底下入座。剛才在舞會大廳裡的震驚,此時此刻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發佈會現場上首一排桌椅,桌上鮮花話筒早就擺放齊整。

  東市的市長劉景泉自然是坐在了最中間,隨著他一起坐上去的還有四人。

  劉景泉左手旁是李伯元,右手旁是夏芍,而夏芍和李伯元身旁,才是陳滿貫和孫長德。

  五人剛一坐下,底下的人包括媒體都愣了愣。

  媒體們今天過來,手上自然是有資料的——東市市長劉景泉左手旁的是香港嘉輝集團董事長,在華人世界很有名望的李伯元老先生。而李老身旁的人則是福瑞祥古玩行的總經理陳滿貫,也就是李老看中的有元青花的那家古玩行。剩下的一名男子自然就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了。拍賣公司由於這年頭屬於新興企業,這年輕有為的男人也異常的顯眼。

  那麼,剩下的那名少女是誰?

  她為什麼一起坐了上來,而且,座位還排在市長劉景泉的右手邊?

  各家媒體是不認識夏芍的,但剛才在會場大廳裡的一群被邀請的社會名流,卻都是愣了。

  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聲,有種今天晚上要出什麼事的感覺。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上頭,開始聽劉景泉講話。

  他的講話無非就是官面上的,先是簡略地說了一下東市這些年在經濟發展上取得的成績,再說了一下關於促進經濟市政府方面的一些政策和舉措。最後才說到這次拍賣會,並對投資東市陶瓷產業的李伯元表示的感謝,對新興行業裡的新星華夏拍賣公司,和省內古玩行的領頭企業福瑞祥給予了勉勵。

  雖然是官面上的話,但還是有人做著記錄。但劉景泉一放下話筒,所有人就都齊刷刷抬頭,看樣子早就等不及想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終於,在李伯元也客氣地講了一番話,表示看好內地經濟發展,鼓勵內地企業家走向世界之後,孫長德接過了話筒。

  「首先,感謝各位今天出席拍賣舞會的記者發佈會。之前,我和福瑞祥的陳總曾說,今晚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佈。這件事可能會讓諸位小小的震驚一下,但——請相信我們,不是在跟大家開玩笑。」

  孫長德轉頭看了眼陳滿貫,兩人點頭而笑,閃光燈則劈裡啪啦地猛打。

  「我們要宣佈的是,今天起,福瑞祥古玩行與華夏拍賣公司合併,併入華夏集團!」

  底下的人一愣——華夏集團?

  那、那董事長是誰?

  公司合併不少見,但集團成立,最頭疼的就是董事長一職。如果是一家的還好,現在華夏拍賣公司跟福瑞祥古玩行,明顯不是一個老總。

  孫總和陳總,誰任董事長?

  有人覺得應該是陳滿貫——他年長,經商資歷足,人脈也廣。

  有人則覺得是孫長德——傻了吧?董事長的任職還管經商資歷的?看誰股份多唄?明顯華夏拍賣公司收購了吳氏之後,資產有十幾個億。不是孫長德還能有誰?

  兩人卻在眾人的猜測中相視一笑,陳滿貫接過話筒,鄭重介紹:「請由我鄭重介紹我們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夏芍小姐。」

  ……

  重磅炸彈!

  下面的人卻被這一炸彈頓時炸得頭腦一片空白!

  誰?

  他們耳朵出現幻聽了吧?

  閃光燈停了好一陣子,便忽然如暴雨般打來!底下一片抽氣聲!

  夏芍被淹沒在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閃光燈下,她卻是淡然微笑,沒有怯場、沒有驕傲,也沒有歡喜激動,很沉穩地接受一切不可思議、震驚的目光。

  相比她的淡定優雅,底下的人卻完全淡定不了!

  尤其是那些知道夏芍風水師身份、並且請她看過運程的人,更是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每天躲在福瑞祥的茶室裡,給人看風水算命?這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董事長了好吧!

  而且,她年紀才多大?十六?十七?剛剛上高中的年紀吧——董事長?扯淡了吧!那可是二十多億的資產啊!

  各種各樣的疑惑,接下來便是各種各樣的問題,與耀眼的閃光燈一起砸了下來。

  「夏小姐,請問您真的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的當家人?」

  「請問這兩家企業都是您成立的?您是如何成立的?」

  「請問您現在是否還在讀書?方便問一下您的年齡和家庭背景嗎?」

  各種各樣的詢問,仿佛要把夏芍的底細全都挖出來,然而,不管媒體問的是什麼問題,夏芍都是不緊不慢回答,話語簡潔卻條理清晰。

  有些話,當然是不能說的,但公司成立的過程卻是簡略地說了說。儘管只是三言兩語,很多人還是沒弄明白其中的細節,但底下的媒體包括社會名流們的眼神,卻是變了。

  不可置信,卻又一瞬間恍然。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陳滿貫生意失敗,本應沒有資金東山再起,怎麼就開起了一家古玩行。

  怪不得李老和夏小姐的話裡提到那只青花瓷盤,原來它一直都是夏小姐的!

  怪不得華夏要和福瑞祥合併,原來華夏的成立就是為了收購吳氏古玩行。

  但這麼多的怪不得之後,人們又是不可置信。

  這麼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的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是怎麼練出來的?這種把握時機的果斷,年紀輕輕就敢創業的勇氣,成立拍賣公司收購古玩行的手筆!一筆一筆,都讓人覺得她心思成熟穩重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少女。

  沒錯,正是成熟穩重的感覺。就像此刻她坐在萬眾矚目裡,卻依舊笑容淺淡,那一身旗袍的打扮,襯得古典的臉蛋粉瓷一般,寧靜,淡雅。

  這不像是一個花季少女的氣度,像是一個久經風霜世事歷練的人,坐在這裡,享受理所當然的榮光。

  當記者們的問題漸漸少下來,現場只剩下閃光燈打個不停,見證這一事件的人卻漸漸安靜下來。

  人們看著那在耀眼的燈光下安然坐著的少女,忽然間覺得,這一刻是一種見證。

  一個傳奇的時代,似乎要開始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43 PM


第六十六章 人情冷暖

  記者發佈會之後,才是拍賣舞會。

  今夜的舞會,儼然成為了一名少女的專場。她是剛剛成立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是上層圈子裡名聲響亮的風水大師。

  她還是學生,剛剛上高中的年紀,卻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大的家業。

  商場,從來就不是一個缺乏奇跡的地方,但她絕對刷新了這個奇跡,以如此年輕的姿態,以如此少見的另一重身份。

  正是這不多見的另外一重身份,令這些各界裡閱歷豐富的老狐狸們,聞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華夏集團有一位身為風水大師的董事長,這勢必會讓華夏在商場中地位超然。試想,誰會沒事去得罪一位風水師?而這位年輕的董事長憑藉在此領域的造詣,累積的人脈將會如何?那勢必是一個龐大的關係網,而這個關係網將會對華夏集團的發展壯大帶來怎樣驚人的好處?

  想到了這一點的老狐狸們震驚了,這種震驚是一種駭然,竟不亞於發佈會時的震驚。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商場上將會殺出一匹黑馬,一路狂飆,不知會到達怎樣的高度。

  要知道,她今年才十六歲!倘若給她十年的時間,華夏集團將會成長為怎樣的龐然大物?

  這樣的預見,紛紛令這些眼高於頂的社會名流們變了臉色,眾人舉杯,紛紛來賀。在這些人裡,林祥全夫婦可謂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林夫人一臉不是滋味地撇撇嘴,小聲咕噥,「董事長?這華夏集團還不知道怎麼來的呢。誰知道是不是用那些神棍手段騙來的錢開起來的!」

  「你給我閉嘴!」林祥全壓低聲音喝止妻子。

  雖然發佈會上說的話有些未必可信,但身為商場中人,陳滿貫當初在省內那麼有名氣,生意失敗之後,很多人都還在注意他的動向。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沒有東山再起的資金的。發佈會上說的,夏芍以三件古玩拍賣的錢起家,這種說法是可信的。

  拋開這少女玄乎的風水大師身份,這個年紀敢這麼幹的年輕人是很少見的。這種膽量、魄力和謀算,不是每個年輕人都能有的。

  「回家好好管管你女兒!都是你寵出來的!沒事學學人家,看看人家年紀輕輕的在幹什麼,你女兒在幹什麼?整天不消停,就知道給我惹事!」林祥全沒好氣地道。

  林夫人見他說到了女兒身上,不由擰起眉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敢情那不是你女兒?你就沒寵著?出了事就知道怨我!」

  林夫人聲音不由拔高了些,引得了一些人的注意,不免看來。林祥全臉上無光,立即把妻子拉去了一邊。堂堂東市龍頭企業的總經理,本應是這類舞會裡眾人矚目的焦點,今夜卻成為了一個尷尬的存在。

  夏芍只當沒看見,其他的人也紛紛轉過頭來,也像沒看見似的笑著繼續祝賀夏芍。稱讚、嘆服、恭維、拉攏,夏芍立在這些世間名利之音裡,處之淡然。

  夏志元和李娟早就尋了處休閒區域坐下,但他們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女兒,看著她一身淺茶色淡雅的旗袍盈盈立在一群上層名流中間,臉龐柔美,還是一副少女的模樣,但那寵辱不驚、淡然處之的氣度,已經長成。

  方才發佈會上那一片震驚的氣氛裡,最五味雜陳的莫過於為人父母者。看著前段時間還以為是自家乖巧懂事的女兒,此刻以集團董事長的身份萬眾矚目,這其中的變化,其中的滋味,三言兩語難以言說。

  但此時此刻,品味得最多的,莫過於欣慰。

  夏志元和李娟互看一眼,夫妻倆百種滋味在心頭的那麼一笑,轉眼目光又隨著女兒轉了。

  轉著轉著,李娟就微微皺眉,擔憂地說道:「喲,這些人,可挺會勸酒的。咱們小芍子可從來不喝酒,別把她給灌醉了。」

  夏志元倒是笑了笑,「那是香檳,度數不高。商場就這樣,這些老總就愛勸酒。女兒成立了這麼個集團公司,以後飯局舞會之類的,恐怕不少,我看她心裡也清楚,咱們總不能以後總跟著她,她也該鍛煉著應付這些。而且,我看她是應付得不錯,這麼長時間了,一杯香檳還沒喝完。」

  夫妻兩人在休閒區瞅著女兒,不遠處,陳滿貫和孫長德也端著杯香檳,笑呵呵看著夏芍那邊。

  孫長德眼神發亮,「陳哥,咱們夏總厲害呀!你看那些人那麼祝賀她,她從半個小時前,手裡的那杯香檳就沒再動過了。這從交際學上來說,可是要能在應酬當中製造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才能轉移注意力的。你看她表情那麼自然,簡直就像個老手!如果不是認識她一段時間了,我真不敢相信,她才是個高中生!」

  陳滿貫笑了笑,感慨道:「可不是麼。我認識夏總的時候,還沒有福瑞祥,可以說我是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的,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感慨,跟夏總在一起的時候,我完全感覺不到跟她年齡上的差距。」

  孫長德端著酒杯,若有所思地點頭,「確實。」

  他看著夏芍的背影,表情有些喟歎,卻一眼瞥見林祥全夫婦處理完了吵架事件,兩人都走回了人群裡,看起來想去和夏芍攀談。

  孫長德一挑眉,眼睛看著那邊,頭卻微微往陳滿貫那裡湊了湊,問:「陳哥,夏總說林總有橫禍,你說那是嚇他的,還是說真的?」

  陳滿貫也看過去,一提起這些事就表情嚴肅,「沒見過夏總拿這些事開玩笑,應該是真的。」

  「那就是說,會應驗?」

  「我相信會。」陳滿貫點頭,對此很是信服,「你問這個做什麼?」

  孫長德笑了,眼神發亮,「陳哥,你不知道。我在美國的時候可是知道,瓷器在那邊很受追捧。那邊的富商名流,對咱們東方瓷器可是瘋狂地喜愛,走高端路線的話,銷路會很不錯。」

  「你的意思是?」陳滿貫其實已經聽了出來。

  「我是說,就算林氏倒了,東市大力發展陶瓷產業的政策還是不會變。陶瓷產業作為東市經濟的龍頭,如果林氏空了,總要有人填補。現成的空位,咱們夏總又跟李老交情匪淺,咱們為什麼不能取而代之,跟香港嘉輝集團合作?」

  「主意是好,只不過,難保會有人說咱們趁人之危啊。」陳滿貫話是這麼說,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趁人之危?哪裡有趁人之危?林總若是有事,既不是他們害的,也不是他們逼的,用夏總的話說,這是因果福緣自有報,他們只是沒有插手去管而已。人人都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是天生的救世主,義無反顧地去給人消災解難。用夏芍的話說,化生死大劫,介入的因果太大,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

  孫長德自然看出陳滿貫不是這麼想的,聳肩笑道:「管那麼多呢!商場如戰場,本來就爾虞我詐。相比起咱們袖手旁觀來,那些設計侵吞別人資產的,才應該被戳脊樑骨。咱們站得高了,走得遠了,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讓那些說閒話的人,仰望去吧!」

  孫長德一口喝了杯中酒,眨眨眼,目光瞥著夏芍的背影一笑,「況且,你看咱們夏總收購吳氏的手段,難保她不是跟我想的一樣。」

  陳滿貫哈哈一笑,點頭,「有可能!」

  「是很有可能!」孫長德語氣篤定,從服務生的託盤裡又換了一杯香檳,看向休閒區,「走吧,今晚沒我們什麼事。我們去陪陪夏總的……呃,家長。」

  陳滿貫被家長這個稱呼雷了一下,搖頭露出苦笑。可不是麼?尋常這年紀的孩子,還是需要家長監護的吧?

  在夏芍忙著應付諸多圍著攀談的人,陳滿貫和孫長德卻悠閒得人神共憤,陪著夏芍的父母親坐著,兩人像聊趣事一般,把夏芍平時的一些作為說給夏志元和李娟聽,那架勢,真像是跟家長打小報告的人。

  休閒區不時傳來笑聲,夏芍時常不著痕跡地掃一眼過去,心中微微感動。父母親第一次接觸這種場合,他們能這麼快適應,陳滿貫和孫長德居功不淺。

  舞會到夜裡十點才散,畢竟不能開得太晚,第二天還有正式的拍賣會,到時還得是一天的忙碌。

  散場後,夏芍陪著父母親,在陳滿貫和孫長德的陪同下,被眾人簇擁著出了酒店。李伯元和劉景泉早在發佈會結束後不久就離開了,畢竟李伯元年紀大了,又是一下飛機便過來趕場,他需要回訂下的酒店休息。

  因而,這麼一群人從酒店裡出來,夏芍走在當先,便成為了其中最搶眼的存在。

  等候在外的媒體記者竟然還沒走,見人一出來,便湧了上來,閃光燈又是一陣劈裡啪啦。李娟去車裡拿了件小披肩給夏芍披上,現在正值夏季,晚上也不冷,但當媽的心疼女兒,見她剛剛在舞會裡喝了些香檳,出來吹了風怕她著涼。

  夏芍簡單地又回答了一些問題,這才在孫長德和陳滿貫以及酒店保安的護衛下,進了車裡,緩緩駛離了酒店。

  而酒店對面街上一輛車子裡,趕來堵人,卻目睹這一切的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傻了眼。

  「那是大哥大嫂一家人麼?怎麼……」蔣秋琳望著那邊,臉上是驚疑不定的神色。

  李娟那身禮服雖說是不扎眼,可一看就知料子好,款式大方端莊,氣質跟平時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而夏志元西裝革履?過年都沒見過!小芍子就更不用說了,瞧那一身旗袍,還披著個披肩,一群記者圍著,保安護著,這是哪個明星才有的排場吧?

  夏志梅的臉色也變了幾變,本來是聽見兒子電話,趕過來看看的。哪知道等他們來了,人早就進了酒店,他們一家人沒收到邀請函,進不去酒店,只得在外面等。這一等就等了三個多小時,心裡是越發火氣大,原本想著等大哥一家出來,就上去把這些天來的帳一起算算,哪知道外頭一群記者圍了上去。

  這架勢,兩家人都愣了,根本就沒敢下車。等夏芍一家三口上了車,兩家人這才反應過來。

  「車開走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找了這麼長時間,還能白找了?跟上去唄!」

  「哎?那是什麼車?我瞧著怎麼像是今年新出的那款家用型賓士?」

  「不能吧?那款車我在雜誌上看過,得百來萬吧?」

  「嘶!還真是!這是大哥家的車?借的吧?」

  兩家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句話,立刻遭了白眼——誰家這麼金貴的賓士車借給別人開!再說了,有那麼大的臉面借輛賓士開的人家,還能缺錢買輛車?

  車子裡漸漸安靜下來,氣氛暗湧。負責駕駛車子的劉宇光,卻跟在夏芍家的車子後頭,一路駛離了市區。

  車子越開越偏僻,漸漸往市郊開去。越往市郊開,兩家人的神色越是驚疑。這是要往哪裡走?大哥大嫂的家還能搬到這邊來了?這邊可是趙氏民窯的風景區,周圍都是高檔別墅區,貴著呢!連家中資產千萬的夏志梅一家,都因為去年開辦汽車零部件廠房,投入了不少錢,流動資金有限,目前為止還沒能在這邊買套別墅。

  正當兩家人驚疑的時候,前頭夏芍一家的車子裡,夏志元開著車。雖然去酒店的時候,是夏芍開的車,但回來的時候,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是心疼女兒,覺得她今晚累著了,這才搶過了駕駛權。

  後頭的座位上,夏芍陪著母親坐著,母女兩人貼心地靠在一塊,聊著私話。夏芍目光不經意間往後視鏡上一瞥,微微蹙眉,「爸,後面有輛車跟著。」

  夏志元愣了愣,他自是發現這輛車了,一開始沒在意,以為是順路的。但一路順來了這裡,確實是有點巧合,他這才微微放慢車速,仔細往後視鏡裡看了一會兒。

  「呀,好像是志梅家的車……」

  他這麼一說,李娟的身子就一僵,回過頭去,仔細看了看後頭,明顯神色緊張。

  也不怪她緊張,當老夏家的媳婦這麼多年,她還能不知道大姑和小叔子的脾氣?原本按道理說,一家人,是該搬了家就通知一聲親戚朋友的。但李娟實在是有些發怵,她心裡清楚,大姑子和小叔子沒事都能整出點事來,更別提自家發生了這麼多事了,他們指不定要怎麼說呢。

  而且,這段時間確實是忙了點。搬了新家之後,女兒便張羅著給他們夫妻置辦些新衣,天天拉著去商場裡逛,更是找了好的店面,量身定做。加上拍賣會的事,女兒要拉著她參加,她得知要去那種場合,心裡七上八下,也就沒心思通知親戚朋友了。總想著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哪知道,先被大姑子和小叔子發現了自家搬家了。

  好嘛!等著看吧,兩家勢必是又要說道他們夫妻了。

  李娟看著後頭跟著的車,又是發怵又是緊張,望著前頭開車的丈夫問道:「老夏,怎麼辦?停車麼……」

  「停什麼車?」夏芍接過話來,垂著眼,對父親道,「該怎麼走怎麼走,就當沒看見。到了門口直接進去,保安就替我們攔了,不會讓他們跟進來的。」

  夏志元向後頭掃了眼女兒,「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夏芍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聲音淺淡,「爸,媽。你們也知道大姑和小叔是什麼人,你們要是這樣,我去了青市讀書,可放不下心來。」

  這麼一句話,比說什麼都管用,夫妻兩人果然都是一愣,接著臉上五味雜陳,都不再說話了。

  夏志元沉默地開車,沒一會兒便一打方向盤,車子一轉,緩緩駛入桃園區。

  車子暢通無阻地開了進去,後頭卻來了個急剎車。

  桃園區?!

  兩家人坐在車裡,臉色連番地變——他們沒看錯吧?大哥大嫂開著車,進了桃園區?

  「這、這地方房子可貴啊……」

  「我知道,聽說裡面造得跟園林似的,一套宅子六百來萬呢!大點的聽說都上千萬了呢!一年光交物業費就十來萬,咱們東市最貴的富人區,就在這裡了。」

  夏志濤和劉春暉兩人互看一眼,其餘人也是震驚。以前覺得劉春暉家業大,可他家再大的家業,也不敢在這裡置辦房產,那可是一套房產,就是一半家業呀!

  兩家人立刻就開著車要跟進去,保安卻把他們攔了下來。

  桃園區裡的安保設施,都是最先進的,攝像頭基本沒有死角,全天候有人監控。保安也是從安保公司請的高素質人員,哪個都有點身手,配備齊全。這些人可不跟你講情面,見了誰都一臉嚴肅,目光一掃,就能叫人心裡一抖。

  「抱歉,沒有出入憑證和業主的許可,誰都不能進。」保安神情嚴肅得嘴角都抿著,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每個都被保安的刀子眼刮了幾刮,活像恐怖分子一般被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

  「我是剛剛進去的那家人的親戚。」夏志濤下車來跟保安溝通。

  保安卻哪裡管他是誰的親戚?誰家住在這裡的,沒幾個親戚上門來找?都放進去,保安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見保安不肯放人,劉春暉出來說道:「我是春暉汽部件公司的總經理,不是什麼可疑人員。」

  保安卻依舊油鹽不進。夏志梅見這情況,這才從車裡出來,提議道:「他們家是剛搬進來的,原來的電話號碼打不通了。要不你把他家的電話號碼給我們,我們自己聯繫,叫他們跟你們說。」

  「對不起,我們嚴禁透露業主私人資訊。而且,你們有業主的電話也不能進入社區,除非有業主的擔保,給你們辦理出入許可,且要在業主在家的情況下,通知我們,我們才能放行。」

  兩家人面面相覷——這麼嚴?

  夏志濤見保安軟硬不吃,便拿出他混建材市場那一套,虎著臉上前,臉色發橫,「少給我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們?什麼地方的規矩這麼死?還沒個例外的?我今天還非得進去不可了!你能把我怎麼著!你們業主是我親哥,你們還能打我不成?」

  他這麼一橫,保安臉色不好看了,回頭使了個眼色,立刻從保安室裡出來十來個人,腰間都有電棍,且一個個身形壯實,看起來都是練過的,氣勢就跟尋常的保安不一樣。

  夏志濤一看情況就知道不好——這還來真的?

  兩家人傻眼了,這才趕緊把夏志濤拉回了車裡,坐在這裡商量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開著車走了。

  而這個時候,夏芍已經隨著父母回到了家裡。

  一進家中,李娟便說道:「今晚累了吧?去洗個澡,睡覺吧,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出席拍賣會。」

  夏芍看了父母一眼,夫妻兩人卻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麼,夏志元擺手說道:「去吧,聽你媽的話。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媽兩個說會兒話。」

  這麼一聽,夏芍便點了頭,洗了澡,給父母泡了茶放去跟前,便當真回屋歇息了。

  新宅子裡佈置得古韻悠然,一水兒的紅木傢俱,夫妻兩個坐在雕花漂亮卻又不失現代氣息的小茶几前,坐著蒲團,盤腿聊天。

  意外的是,李娟竟先開了口,「老夏,我嫁進你們家這麼多年了,有些話我從來不說,今天我覺得,是該說說了。」

  夏志元沉默點頭,望著茶几上冒著熱氣的茶杯,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說吧,我聽著。」

  李娟沒說前,就先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我還算是個賢妻良母,最起碼我從來不在你面前說你們兄弟姐妹的不是,我總想著,不去做這個挑撥離間的人。家和萬事興,去讓你們兄弟幾個不和幹什麼?」

  夏志元點頭,他當初就是看中了妻子的善良賢淑,才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要跟妻子結婚的。

  「但是今天女兒的話你也聽見了。我們夫妻兩個跟著她去了趟舞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感覺的,反正我看著挺心酸的。女兒挺不容易的……」李娟眼睛發紅,眼一眨,眼淚就往下掉,「她要不是看出咱倆能分開十年,能這麼拼命麼?人家家裡的孩子這年紀,都是父母寵著,想花錢,跟父母要。咱家女兒呢?年紀這麼小,就得應付那些場面。別人都說咱倆命好,生了個好閨女,哪知道我這當媽的心裡頭不好受?」

  她說到最後,已是眼淚掉得凶。

  夏志元拿了紙巾給妻子,拍拍她的背,聲音發沉發啞,「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心裡也是不好受,咱們這當父母的,沒為女兒做過什麼,要是連她上個學都得叫她擔心,那也太沒本事了。我想好了……」

  李娟紅著眼抬起臉來,看見夏志元深吸一口氣,那畢竟是他的兄弟姐妹,可見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心裡絕對是不好受的。

  「就跟以前一樣吧。咱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都是各過各的。現在什麼都有了,也還是各過各的。過年過節的在一塊吃頓飯,平時就誰也別打擾誰。要能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其他的,我也不求了。」

  李娟看著丈夫,不說話。是啊,能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可是,能麼?自家那些親戚,真能不來打擾他們?

  夏志元看出妻子的憂心來,拍了拍她,笑了笑,「放心吧,這事交給我。我畢竟是這個家裡的男人,要是連自己的老婆孩子護不住,我還有什麼臉?」

  李娟這才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有了決定,晚上卻是沒有睡好。但第二天見夏芍起床,卻都是換上一副沒事了的笑容,做了早餐,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了早點,接著便一起去參加拍賣會。

  夏志元和李娟對拍賣會的興趣比去舞會大,他們也想看看這些古董是怎麼拍下來的,感受一下拍賣會場上叫價的氣氛。

  夏芍也是有意帶著父母,尤其是父親,日後慈善基金交給他打理,他免不了要接觸這些,早點習慣比較好。

  夏志元充當司機,讓妻子和女兒坐在後頭享受,開著車從社區裡出來,去碰上了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

  他們明顯就是一大早的就聚在一起,驅車趕來,在社區門口等著了。

  由於他們都下了車,站在車外,見了夏芍一家的車開出來就招手,夏志元也不能裝作沒看見,這才停了車。

  李娟緊張地看向外頭,夏芍卻握著母親的手,把車門一關,母女兩個坐在車裡,壓根就沒下車。

  夏志元站在外頭,聽弟弟夏志濤先開了口。

  「大哥,你真是要我們一通好找啊!搬了家也不通知這些兄弟姐妹一聲,電話也不打一通,好不容易我們找來了,保安還不讓我們進。這社區裡面住的是總統麼?還這麼嚴。」

  夏志元像沒聽見他的指責,也不多說,當即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給了夏志濤,簡短說道:「前段時間太忙,沒來得及通知。既然你們找來了,這個是我的手機號碼,晚上再聯繫你們。現在小芍趕時間,遲到了不好。我白天關機,別打,晚上再說。」

  說完,他就進了車裡,當真一副趕時間的模樣,開車走了。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一大早的趕過來,好不容易堵著了人,卻只得了這麼句話,自然是怔愣之餘,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也鑽進車裡跟了上去。

  眼睜睜地看著夏芍家的賓士車開去了市中心的拍賣會場外頭,一下車,便有不少名流圍上來熱情地跟夏芍打招呼,並向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握手致意,一家人在簇擁下進入了拍賣會場。

  兩家人趕緊過來,保安卻是一攔。

  抱歉,請出示邀請函!

  沒有?那還是抱歉。請轉身,哪來的回哪去。

  劉春暉雖說家業資產不能跟這些企業家比,可在東市也是小有名氣的,他丟不起這個人,當即便帶著人走了。

  兩家人各自回到家,只能坐在電視機前看拍賣會。

  這一看不要緊,當即便震驚地站起來!

  怔愣了好一會兒,兩家人才急忙給對方打電話。

  「怎麼回事?華夏集團董事長?」

  「姐夫,我看錯了吧?那是小芍吧?」

  此刻,電視螢幕中,夏芍隨著市長劉景泉上台,以主辦方的名義致辭。她一身略微喜慶的石榴紅的旗袍,長髮依舊用古玉髮簪挽著,笑容淡雅。

  拍賣會的實況是不進行直播的,在致辭結束後,記者便被請離,但拍賣會進行中的時間,節目也沒閒著,對昨晚華夏集團成立的發佈會進行了報導。

  看著發佈會現場的報導,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心中是連起驚濤駭浪。

  他們都想錯了!

  大哥家裡哪裡是賣了那只元青花的瓷盤?那古董盤子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的!福瑞祥古玩行是小芍子憑藉著在古董鑒定方面的眼力,與陳滿貫合夥成立的!華夏拍賣公司也是小芍子去年年底成立的!

  這、這……

  這資產可是二十多個億啊!

  董事長是他們老夏家這麼多年一直乖巧懂事、不太起眼的孩子?

  兩家人面面相覷,已經震驚得難以開口。只知道,大哥家裡是不同以往了。

  這天,拍賣會的實況雖然是沒有進行直播,但拍賣會結束之後,拍品的價格卻是被媒體第一時間進行了報導。因為拍賣會上被拍下的拍品和其價格,無疑會被專家學者拿去研究,做出投資走勢,為今後藝術品投資和收藏領域的愛好者提供資料支援。

  最受關注的自然是那只飛鳳如意雲紋的元代青花大盤,此大盤被認定為官窯器,原本傳聞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出價八千萬,但實際情況卻是被他以一億的價格拍走,創下了瓷器拍賣歷史新高,成為了今年拍賣市場的熱點。

  那幅齊白石的畫也拍出了上億的價格,拍走的竟是安親集團在東市分公司的老總,也就是東市黑道的老大高義濤。沒人聽說高義濤喜歡收藏藝術品,他在接受採訪時只說是安親集團的新任董事長喜愛名家古畫。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是安親集團的新任當家,龔沐雲喜歡。

  這兩件拍品這個價格都屬實至名歸,但眾多拍賣出去的古董裡,有一樣卻是叫人看不懂。

  一塊被鑒定為明代的碧玉,這件碧玉方雕雖說是年代久遠,但品相卻不太完好,頭上有點破損,這樣的物件起拍價低,遇見喜歡的藏家或許會不介意地拍下來,但留拍的可能性也很大。

  拍賣會上的拍品不一定件件都是珍品,總要有那麼點中低高檔的檔次,且各類藏品齊全,才好為收藏趨勢做預測。

  原以為這件碧玉雕件留拍的可能性很大,但哪裡知道它不但被拍了下來,而且價格很匪夷所思——兩千萬。

  這個價格幾度讓在場的專家摸不著頭腦,更有很多收藏者在聽見媒體播報的拍賣成交價時,幾度以為這拍下來的人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就這麼件品相微有殘次的雕件,別說兩千萬了,就是兩百萬、一百萬,都沒人要!

  而這個腦袋被門擠了的人在接受採訪時,卻只是說這是受朋友的委託,至於是其朋友是什麼身份,卻是沒有半點透露。

  這件是成為拍賣會的一件小小插曲,隨後,人們的注意力便被這才拍賣會的統計吸引了去。

  東市第二屆夏季拍賣會,總成交金額28.7億,其中,瓷器、字畫是叫價的熱門。紫砂壺因去年那只以五百多萬成交的名家紫砂,收藏有上升趨勢。古傢俱、各類雕件收藏有上升趨勢,錢幣、古書籍微冷。

  明代的那塊碧玉方雕則被單獨拎出來,專家特意提醒收藏者——此拍賣價格屬於腦抽型,或許是狂熱愛好,不建議借鑒其成交價來改變收藏方向。

  這樣的提醒,惹得不少人發笑,但笑過之後分析了這屆拍賣會的成交金額,又不免深受震動!

  按照拍賣公司的規矩,藝術品拍賣成交金額10%到15%的傭金,這得賺多少?光拍出去的傭金就有三千萬左右!留拍的也依舊要收費。而且這些拍品裡,有不少是當初從吳氏低價收購來的,也有福瑞祥送拍的,這些拍賣所得的錢原原本本屬於華夏集團!

  一場拍賣會,有心人士算了算,華夏集團的在這一天裡少說收入十億!

  而這一筆巨額資產,卻掌握在一名年紀輕輕的少女手中。白手起家,一夜身份曝光,成為一場席捲整個東市的風暴!

  這場風暴很快會蔓延開,省內乃至整個國內。以華夏集團發展迅猛的勢頭,再過個幾年,會不會是一提起來便家喻戶曉的龐然大物?

  幾年之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但是至少今天,一名少女的模樣和名字頃刻之間在東市風靡!夏芍在東市一夜之間成為了傳奇般的人物。

  不少家長在看過報導之後,叫來自家孩子一起觀看。儘管知道不是人人可以如此年少有成,但至少可以以此勉勵,作為一個成功的榜樣,鼓勵孩子上進。

  但很多人卻是不知道,這個被視作傳奇的榜樣也有煩心事。此刻,她正陪著父母坐在酒店的貴賓間裡,面對著一家親戚。

  老夏家的親戚又全部到齊了,連兩位老人都被請了來。

  爺爺夏國喜從來就沒想到過,這個從小因為不是孫子就被自己輕視的孫女,能有今天這番作為,他在接到老二一家電話打開電視的時候,險些心臟病犯了。

  奶奶江淑惠自然也是震驚的,她從小就疼愛這個孫女,覺得乖乖巧巧的,怪討人喜歡,哪裡想到過這孩子不聲不響地就來了這麼一齣?她心裡是欣慰的,甚至覺得心頭出了口多年來氣——再叫你不把孫女看在眼裡!

  但她一看今天的場面,便什麼欣慰也沒有了,心底裡頭悲涼。都是自己生的孩子,脾氣秉性自然清楚,老大一家向來老實本分的,今天這場面,可怎麼過?老頭子要是再不發話,她少不得要硬氣一回了。不然老大家的日子剛剛過好了,非得叫二女兒和小兒子給攪個雞犬不寧不可!

  江淑惠的預料一點也不錯,剛坐下來的時候,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還誇獎了夏芍兩句,表示老夏家出了個光宗耀祖的後輩,有魄力有膽識,做得不錯。

  但即便是這樣的話,也是端著長輩的姿態,而且,很快便話鋒轉了。

  「大哥大嫂,你們這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大點的孩子,才十來歲就敢叫她做生意。她還在學校讀書,懂個什麼?運氣好弄了兩件古董起了家,她還真就敢把這麼大的資產交給別人打理?這不跟過家家似的麼!她知道那個陳滿貫,和那個孫長德可不可靠?她還在外頭讀書,這萬一要是被人把錢卷跑了呢?你哭都來不及!」這回,夏志濤先說了話。

  「志濤說的有道理,社會複雜,還在讀書的孩子哪裡知道人心險惡這一說?大哥大嫂怎麼也由著她?這實在是胡鬧。孩子輕易相信人,你們做家長的也這麼天真兒戲,不知道給把把關?」接話的自然是夏志梅。

  夏芍在一旁坐著,神色淡然,轉頭看向父親。

  既然是父母那天晚上談過了,她倒想知道父母親的態度,然後,她會根據父母親的態度做出處置——如果父母解決不了大姑和小叔兩家人,那麼,只好她動手。

  她動手的話,可能結果就比較慘了。

  感受到女兒的目光,夏志元深吸一口氣,拍拍女兒的肩膀,站了起來。

  「志梅,志濤。」夏志元聲音發沉,臉上收斂起幾分平時的憨厚,多了幾分嚴肅。

  他這個表情,不由令兩家人都是愣了愣,目光定在這個很少在他們說話時發表意見的大哥身上。

  只聽他說道:「身為一個父親,我沒能在女兒做這些事的時候陪她一起,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我也很自責。但是,我不會因為她已經做了這些事,就對她徹底放手,叫她去幹。該把的關,我還是會把。至少我活了半輩子,看人的眼光和閱歷還是有的。陳總和孫總我見過了,兩個人的人品我沒有什麼說的,至於兩個人能力,我相信女兒的眼光。」

  他說的鄭重,卻換來夏志濤一聲笑,夏志梅也哼笑了一聲,搖搖頭,仿佛在說大哥天真。

  「大哥,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見過人家幾面?就敢這麼說?別說是一面兩面,就是十年八年,也都還人心難測呢。」夏志濤說道。

  他還想說什麼,但卻被夏志濤抬手打斷了。

  他一愣,卻見大哥的一雙眼睛盯著他,聲音還是發沉,聽不出喜怒來,「那麼,你說。什麼樣的人信得過?」

  夏志濤愣了愣,夏志梅卻接話了,「大哥,俗話說,血脈至親,能信得過的當然只有自家人。」

  「自家人?」夏志元笑了。

  他這不像是開心的笑,把兩家人都是笑得互看一眼。

  卻見夏志元坐了下來,眼睛在自己的妹妹和弟弟身上看過,問:「陳總是省裡古玩行會的副會長,十五歲入行,至今三十年。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堪比專家,三十年的內行老人,人脈、資歷、眼力,無可挑剔。孫總童年就移民美國,二十七歲博士畢業,職業經理人,管理公司有六七年的經驗,不僅是專業人士,還精通英、日、法三國語言,交際方面很有一套。」

  夏志元頓了頓,目光再次從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兩家人看過,「好,假如自家人信得過。我把集團交給你們打理,你們是有古董方面的鑒定眼力,還是有比陳總更廣的人脈?你們是有比孫總更精通的管理公司的經驗,還是比他在交際方面更有一套?孫總在東市無根無基,為了這次拍賣會,半年的時間裡,邀請到了國內、省內、市裡各行各業的專家名流,為這次拍賣會創下了75%的成交成績。我現在不要他們了,換成你們,你們誰能給我做到這個成績?」

  夏志元看向自己的弟弟夏志濤,「你能?」

  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夏志梅,「還是你老公能?」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44 PM


第六十七章 分家

  你能,還是你老公能?

  一句話,把兩家人說得臉上掛不住了。

  「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被說到了老公,夏志梅一改往日嚴肅的姿態,站了起來,「我們春暉做生意這麼多年,論資歷論經驗,怎麼也比小芍這孩子強吧?我們好心好意提醒你們夫妻別太輕易信人,這好心還遭了你一通埋汰了?」

  「論資歷論經驗,我相信春暉比小芍閱歷豐富。」夏志元點頭,實話實說,夏志梅和坐在一旁的劉春暉這才臉色好看了點,但夏志元卻是話鋒一轉,「但我現在是問,你們比陳總和孫總怎麼樣?」

  夏志濤皺了眉頭,「大哥,你總把我們跟他們比幹什麼?小芍才是公司的董事長。身為董事長,她比得上二姐夫?別說她比不上二姐夫,論人生閱歷她連我也比不上!我們這些人,好歹還是一家人,離得近。外人就是能力再好,你能信得過?」

  「那你們的意思是,小芍這個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不幹了,給你們當!是這個意思不?」夏志元問。

  兩家人愣了愣,表情有點不太自然。他們是覺得夏芍年紀太輕,什麼也不懂,把公司交給別人打理不放心。那可是二十多億的資產啊!拍賣會上,據說又進帳十來億,這麼大的家業,怎麼能放心交給別人?與其交給外人,還得提防著背後來一手,把錢給你卷跑了,不如自家人來管理放心。

  可想是這麼想,話可不能這麼說。總要大哥大嫂先開口委託他們才是,不然總感覺好像是他們看中了大哥大嫂家的資產,想從中撈點好處似的。他們可不是這種人,這麼提議都是為大哥大嫂好,他們一家子哪是個經商的料子?

  「大哥,你看你這話說的,小心眼了不是?小芍她是公司的董事長,這是鐵板釘釘的事!誰也不想搶她的。我們是在討論公司怎麼用人,才能讓你們一家放心。陳總、孫總,你們要覺得有能力,那肯定是要用,但是公司裡面也不能一個自己人也沒有,到時候萬一有點什麼風聲,連個給你打報告的人都沒有!」夏志濤點著桌子說道。

  「討論公司怎麼用人?叔叔、姑姑是華夏集團的員工?」這時,一直坐在一旁看夏志元對付幾個兄弟姐妹的夏芍,總算是開了口。

  她一開口,便雙手交握悠然放在桌子上,神態淡然,目光審視,「如果,叔叔姑姑是華夏集團的員工,想對公司的用人制度提出自己的看法,請以書面形式遞交建議書,詳述現今階段用人制度的弊端,並對新制度提出具體的實施細則、對公司未來發展的好處,以及成效預計。改革期間,實施步驟怎麼進行,員工情緒怎麼安撫,出現反彈怎麼應對,沒有達到預期成效如何挽救。董事會會根據建議書開會討論,決定采不採納。」

  這一番話,把一桌子的人都說愣了。

  夏志元都轉頭看向女兒,不同的是,他輕輕點頭,眼神欣慰——誰說女兒不如春暉和志濤的?依他來看,春暉和志濤的想法,太過兒戲,離女兒的考量差得遠!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陳滿貫和孫長德平時教女兒的,但至少女兒說出這番話來,他覺得他這個當父親的,是不會擔心女兒領導不好一個集團的。

  「如果,叔叔和姑姑不是華夏的員工,那麼我想請問,你們憑什麼在此討論華夏集團的用人制度?」在一家子都愣住的當口,夏芍又挑眉問道。

  「哪、哪裡還用那麼麻煩……」夏志濤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怎麼還得開董事會討論?這種事,不都是老總一句話的事麼?

  夏志濤當然是不懂這些的,在他眼裡,華夏集團也就是資產多了些,員工多了些,這管理起來,還能跟別的廠子不一樣?不都是老闆一個人說了算?

  他鬧不懂,卻沒發現,夏芍突然來了這麼一番話,他驚異之下氣場已是弱了,支支吾吾笑了笑,「咱們這都是一家人,再說這是家宴,咱們還搞得這麼正式……」

  「家宴就說家裡的事,公司的事,叔叔姑姑不覺得說的太多了?」

  「你這個孩子,怎麼說話的!有點成績了就驕傲了?這都是長輩的在給你提個醒……」

  夏志梅一皺眉頭,夏芍卻淡淡抬眼。她眼神雖淡,這一眼卻帶著莫名的冷,讓向來嚴肅威嚴、鎮得住場子的夏志梅都是一愣,要說的話都停了。

  「提個醒?提醒我把我的集團變成家庭式作坊?」夏芍微微勾起唇角,眼裡卻沒有笑意,「我不歧視家庭式作坊,很多公司在一開始就是靠著家族發展起來的。但是家族式的公司發展到一定程度,勢必會顯露弊端。用人機制任人唯親,公司管理制度形同虛設,企業決策者三權集於一身。企業決策者素質不高,妨礙高素質管理者的制度推行,甚至會形成親族派系和外來派系,明爭暗鬥,把公司搞得烏煙瘴氣!有多少公司在成長起來之後,為了拔除家族式管理的毒瘤而元氣大傷?我的公司,從它成立的第一天,就跟我的家族沒有關係。而今天它成長起來了,你們卻要告訴我,要把它倒回去,變成家庭式公司?呵,你們不覺得太可笑了?」

  夏芍當真笑了一聲,「收起各位那套為我好的理論,我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的企業,不允許有任何家庭成員進入!如果這樣還是有人聽不懂……」她慢慢在一家子人臉上看過,忽然笑得很開心,「請不要再說他比我有資歷,比我有閱歷,比我有經驗。丟人。」

  夏芍說話,神態語氣,從來都是不惱不怒,悠閒散漫,說話跟喝茶聊天似的,卻能堵得人一句話說不出來。

  老夏家一家子就很長時間沒能上來話。

  他們雖然在知道了夏芍搞了個華夏集團後很是震驚了一把,但之後又習慣性忽視她了。在他們眼裡,她就是個還在讀書的孩子,什麼事還得父母給做主。而大哥大嫂向來性子軟,當不起家來,那自然就得他們給當這個家。

  沒想到,這侄女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樣的一番話,他們都說不出來,這哪裡是他們家那個長輩說話的時候,在一旁笑咪咪坐著的乖巧晚輩?這明明就是個氣度魄力十足、深思熟慮的集團老總!

  這孩子,怎麼就不聲不響地成長成這樣了?

  一旁的爺爺夏國喜也是驚訝,這孫女一直他就不重視,今天才忽然之間感覺長成了。

  一家人不說話,夏志元開了口,「志梅,志濤,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咱還過以前的日子,以前我們家什麼也沒有的時候,咱們是各過各的,現在還是各過各的。你們兩家的生意我從來都沒去管過,我們家小芍的事,你們也少費點心,就讓她自己做主吧。」

  「大哥什麼意思?」夏志梅反應過來,不樂意了,「大哥這是在嫌我們管的多?我們還不是為你們好?」

  「哥,你這是要分家麼?」夏志濤震驚地站了起來,看向了老爺子,「爸,你聽哥這意思,是不是要分家?」

  「志元!你這是什麼意思!」夏國喜終於是開口了,他虎著臉拍桌子,顯然是大怒,「我不管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要是有想分家的打算,除非我死了!閨女有點出息了,就忘了是老夏家的人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丟不丟人!」

  「你還知道丟人?」這時,一道聲音傳來,一家子人都愣了愣,轉眼看過去,見說話的竟是江淑惠。

  「你們還知道丟人?我在這裡都覺得老臉掛不住了!志梅,志濤,你大哥什麼時候管過你們兩家的事?你們怎麼就愛去攪合你大哥大嫂?能不能消停兩天!」老太太兩眼發紅,顫巍巍站起身來。

  江淑惠性子溫婉,很少見她發火,夏芍兩輩子的記憶加在一起,對奶奶的印象都是一張慈祥的笑臉,今天見老人家生氣了,不由起身上前扶住,邊幫她順氣邊抿起了唇。

  「你給我閉嘴!誰叫你說話的!」夏國喜瞪著眼睛。

  「我閉嘴,我閉了一輩子嘴!結果呢?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好閨女!」江淑惠喘氣都有些困難,夏芍不停地幫她順氣都不見好。

  李娟一見這情況,也趕緊離座過來扶著老人。

  「媽,好端端的,你說我們幹什麼?要分家的又不是我們,是大哥家有錢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了。你怎麼不說大哥,反倒說起我們來了?有你這麼偏心眼的麼?」

  「我偏心眼?」江淑惠氣得兩眼發黑,說話都沒力氣了,「都是我生的,我偏著哪個,向著哪個了?志濤你以前沒有的時候,家裡沒幫著你了?今天我看不過幫你大哥說句話,你就這麼說我?」

  「行了,奶奶,別說話了。」夏芍皺著眉,垂眸幫老人理氣。

  夏志元一見母親被氣成了這樣,再憨厚的性子,這時也是怒火中燒,氣急點頭道:「好!原本我還想著,跟以前一個樣,咱們各家過各家的,誰也別打擾誰就是好的了。現在看來,我真是天真了。既然這樣,分家就分吧!我夏志元以後過好了,還是過不好,都不用你們管!我不用你們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媽,我們走!」

  夏芍點頭,當即攙扶著奶奶,與母親合力扶著,由夏志元領著離開了酒店。

  他們走的時候,帶走了老太太,卻沒管老爺子。

  老爺子孤零零立在酒店包間裡,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夏芍一家開著車走了,他才大怒地一拍桌子,「反了!反了!這是反了!」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自然也是氣得發抖,但看見老太太不在,總不能把老爺子一個人送回村子裡吧?這些年,老爺子都是老太太做飯洗衣侍候著,他一個人在家,哪裡會幹這些事?

  兩家人一商量,便暫時讓夏國喜去了夏志濤家裡暫住。

  這一口氣不出,兩家人心裡就堵得難受,當天晚上就沒散,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最終,夏志濤提了句,「以為經營個公司就了不起了?我在建材市場幹的這兩年,算是知道這社會有多黑。做生意,不是你打好了明面上的關係就行的,黑道你更得打點!我倒是認識幾個人,想辦法讓他們給小芍上一課!教教她,開個公司不是那麼容易的!別運氣好,做出點成績來,就不把長輩放在眼裡,長輩過的橋比她走的路都多!」

  夏志濤這人性子痞,夏芍沒見過這方面的世面,他卻找人給華夏集團找點麻煩,她還不一見了這些事就怕了?大哥大嫂自然也沒個主意,最後還是得上門求他們,順道賠禮賠罪。

  但夏志濤這回是踢到了鐵板。

  他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安親會負責建材市場那一片的一個小頭目,這人夏芍還曾經見過,叫李新,就是當初陪著杜興要找孫長德麻煩的那個。

  他一聽夏志濤叫他去打砸華夏集團,當即就嚴詞拒絕,「東市地面上,怎麼還有你這樣的愣頭青!找夏小姐的麻煩?你不要命了?我們大哥親自下令,誰也不准惹夏小姐,否則幫規處置!」

  「……什麼?」夏志濤傻愣在了當場,李新卻是沒敢在吃他的飯局,當即就離席帶著人走了。

  一出酒店,他就去了億天俱樂部,把這件事上報給了高義濤,高義濤當即就冷笑一聲,打通了夏芍的電話。

  夏芍接電話的時候,剛從華夏集團裡出來,她身份曝光後,自然是要去見見公司的高管、員工,做一些老闆該做的事。這兩天忙著開各種會議,見各個部門的人,她忙得腳不沾地。還好把奶奶接去了桃園區的宅子後,老人家有母親陪著、寬慰著,心情好了很多,不然,她事事要忙,還真是忙不過來。

  剛剛忙完了會議,夏芍便接到了高義濤的電話,一聽之下,她卻是笑了,「高老大,這回我倒是想請你的兄弟們幫個忙。」

  「夏小姐跟我客氣什麼,你有什麼吩咐,儘管提。」

  「既然我的叔叔和姑姑想要給我上一課,那我怎麼能不回報一下?就請高老大安排一下,也去給他們上一課吧。」

  電話那頭傳來高義濤一聲輕笑,「好,我懂怎麼做,夏小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謝了高義濤,掛了電話,夏芍走出公司,望著外頭熙攘的街頭,眼神卻是發冷。

  原本,她想著只要父親能說出分家的話來,她就不親自動手了。看樣子,有人是不打不疼!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讓兩家人忙碌點,省著平時太閒了,歪心思太多!

  只不過,她這一動手,兩家人還能不能緩過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夏芍給母親打了電話,說是有個飯局晚點回家,人卻是建材市場。這年頭,電腦還用的少,商家也還沒那麼普遍的安裝攝像頭的意識。

  建材市場是兩條長街,店鋪林立,高義濤的建材鋪面在門朝南,東面馬路上有座南北走向的橋。夏芍一看之下就心中明瞭——難怪才三兩年的時間,高義濤的生意就做起來了,這店鋪的風水實在是不錯。

  高義濤的店鋪是坐北向南,這在風水學上算得上帝向,也就是相生的吉位。風水上,有「寧賺南北財,不撿東西金」的說法。

  東面馬路上的橋對這店鋪來說,實在是一處妙筆。東為左,在奇門八卦上來說,左邊正是生門,生門處的橋又稱為彩虹、通途,等於引了一道紫氣東來的氣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那是必然的事情!

  可惜高義濤不懂風水,不然,他可以請一位風水師來,在店鋪的門下請一方黃色墊子踏腳,迎接這道紫氣東來的場氣,那才是占天時,得地利,又遇人和,實打實的發財旺鋪!

  而夏芍今夜前來,自然不是為了給他錦上添花的,她是來絕了這店鋪的吉氣的。

  古語有云:「吉門被克吉不就,凶門被克凶不起。」既然看出這處店鋪生門在左,那夏芍便自然要在左邊動手腳。可是,左邊是一座橋,她不可能把橋給破壞了,那動作太大。於是只得採用玄門秘法。

  這種秘法是一種古星門遁甲之法,分析出八卦生門與克制生門的所在,而後八門飛遁,將吉凶翻變!這種變遷八門陰陽的厲害秘法自然是傳承的術法,非本門之人不得外傳,且在玄門,除了掌門的嫡傳弟子,誰也不會用。

  此法消耗元氣甚大,夏芍從小學玄學易理,排盤起卦之時,從來都感覺不到自己元氣的波動,這一回自然也沒有。但她卻是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將此店鋪的生門杜門轉換。

  如果唐宗伯在這裡,一定會驚訝她做完這些竟然還能若無其事走人,一般的風水師,消耗這麼大,能爬起來的,已經是修為高深了。修為略微淺一點,都完成不了這種強行轉換八門遁甲的事,不吐幾口血,那是絕不算完。

  但夏芍卻是若無其事地走了,她自然沒回家,而是去了姑父劉春暉的廠房處。

  廠房剛剛建起來,建了五間大廠房,另有三間倉庫。前世的時候,姑父的生意可以說很紅火,但夏芍重生時第一回開天眼時,便見到了他們家廠房失火的情況。但那時的時間按現在算來的話,還得十年。

  劉春暉的廠房裡夜裡也有工人上班,外面有保安。但夏芍自然不會從正門進,後頭那點牆對她的身手來說根本就是小事一樁,她溜進去察看了一番,發現了問題所在。

  一般來說,容易發生火災的格局大多在朱雀火星上,又或者是呈三角火星。三角指的是建築造型是三角體的,或者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在遇到五黃的年份,就會容易發生火災。

  舉一個最著名的例子——故宮。故宮數百年間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火災,且明朝時期,故宮三大殿曾三次失火,焚毀嚴重。這從風水學上看,就是犯了三角煞。

  當初,紫禁城為了順應龍脈的走向,整個皇城坐北向南,向著正火位不說,建築均是簷牙高啄,氣勢恢弘,棱角高翹尖銳,雖然是將王者霸氣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卻屬典型的火氣旺盛之建築。

  本來這些就讓紫禁城極為容易失火,三大殿的位置還犯了三角煞,簷角連起來看,正是一個三角形。一遇見五黃的年份,失火是必然的。後來據說到了清朝時期,被高人改動過,這才沒有再發生嚴重的火災。

  懂風水的人,倉庫、廠房、住宅,都不會觸及這些火位。尤其是在有電線,工廠用電量高的情況下,更加容易失火。

  而此時此刻,在夏芍面前,姑父劉春暉的工廠,三間倉庫建的位置也是犯在三角星上。之所以安然無恙十年,是因為工廠裡可能因為綠化美觀的需要,在倉庫前建了個挺漂亮的水池子,五行生克制化,這才無事。

  夏芍記得,前世裡,由於生意不錯,過了幾年,姑父的廠子便進行了擴建,或許是當時改動了這個池子,這才導致了在五黃年份遭遇了大火。

  夏芍的目光在這池子上掃了一眼,笑了笑,轉身翻牆離開。

  回家的路上,她給高義濤去了個電話,一番吩咐,她掛了電話,回家陪父母親和奶奶聊天敘話去。

  江淑惠一輩子沒跟丈夫分開,初到桃園區的時候,被這裡面的景致給驚了個不輕,宅子雖然是古式的宅子,古韻悠然的,但自家的老房子住慣了,老人一時還真難以適應。

  好在身邊的人貼心,夏志元一家都是孝順的,李娟和婆婆關係一直都和睦,夏芍在陪老人的時候又貼心,時常講些公司成立時候的趣事給她聽,李娟白天也陪著她去茶樓或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景致。她一來並不寂寞,二來宅子裡有風水陣,夜裡睡眠異常得好,住了幾天倒覺得心情愉快。

  只是掛念老頭子是難免的,但江淑惠受了一輩子氣,這回是真被氣到了。她也是狠了狠心,想要晾涼老頭子一段時間,反正他住在小兒子家裡,不缺吃喝。但小兒媳婦蔣秋琳是個什麼性子,她卻是清楚。

  等著吧,不用多長時間,老頭子一定受氣!

  不給他點氣受,他能知道哪個兒媳婦好?

  這麼想著,江淑惠也就安心住下了。夏芍自然支持奶奶的決定,她從旁一笑,也是等著。

  等著看好戲。

  好戲第二天就開鑼了。

  安親會的人一大早就去了建材市場,找夏志濤麻煩的,自然是李新。夏志濤見他來了,原還想拉著他細問那天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誰想李新二話不說,給帶來的人使了個眼色,一群人來到店門口,把門給堵了。

  他們也不打,也不砸,就是門神一樣地堵著。這麼一來,哪有顧客敢上門?

  夏志濤在建材市場裡是屬於耍橫充痞搶來的客戶,一些同行對他不是沒意見,但卻拿他沒辦法。加上他那個店鋪也不知道是不是位置好,生意一直不錯,他來建材的時間不算長,生意卻做的比別人好。這樣一來,更加沒人敢動著他了。如今他吃了虧,同行們看著不少人都背地裡偷笑,悄悄議論,不知他得罪了什麼人,被人這樣整治。

  夏志濤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在安親會的人面前耍橫,只得上去小心翼翼問,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李新嗤笑一聲看著他,「你說呢?我真是搞不懂你。夏小姐的親戚,這得在東市沾多少光?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怎麼想到要找她的麻煩?讓她見識見識社會上的規矩?笑話!她獨闖我們億天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混呢!」

  李新也不隱瞞,這是夏芍的意思。她擺明了要鎮住兩家人,要他們全面地認識一下她在東市黑白兩道的能耐。讓他們不敢在自己上學之後,來找父母的麻煩。

  還是那句話,夏芍人有點懶散,她不喜歡麻煩。遇著麻煩她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直搗源頭!一擊就把事情解決,不留後患。

  而同樣是這一天,劉春暉的廠裡也出了事。

  去的人還是安親會的,奇怪的是,他們不打人,也不威脅人,一到了廠裡就對著倉庫前建的水池子展開了全武行。一通打砸,池子被拆了不說,還被填埋了起來。

  這讓劉春暉驚惶之餘,摸不著頭腦——自己廠子的池子得罪安親會了?

  他慌忙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事,對方也不跟他囉嗦,把事一說,「你得罪了夏小姐,夏小姐不發話,你的廠子暫時不能開工。」

  說罷,一群人便呼嘯著進了工廠車間,把工人們都給趕了出來。

  不能開工,那就不能趕制訂單,出不了貨,這違約金可是付不起!而且,還不止是違約金的事。跟國內一線的汽車公司合作,人家很看重信譽,一次違約,以後就別想再合作了。

  劉春暉又氣又急,他和夏志濤不同,以他的千萬身家,在東市是小有名望,當即便大怒地威脅說他有門路,要讓報警,要讓各方來處置這件事。

  安親會的人一聽便笑了,同情地看著他——傻了吧?夏小姐在黑道有安親會護著,在白道看風水結識的人脈不比你多?知道她風水大師身份的人,傻了才敢觸她的霉頭!

  果然,劉春暉電話一打,碰了一鼻子灰。沒人肯幫他,一聽就掛了電話,有人歎著氣勸他,趕緊給夏芍賠禮去,甚至有人暗暗透露了夏芍的另外一重身份。

  劉春暉傻眼了——風水大師?這什麼跟什麼!

  他氣憤之餘給夏志濤打了電話,兩人一聯繫,這才知道都遭了秧。夏志梅在得到丈夫的電話後也趕了過來,兩家人聚在一起,又是怒又是驚。

  誰能想到本是夏志濤委託了安親會的人,要去華夏集團鬧點亂子,給兩家出口氣,結果卻被反過來整治了?

  誰能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不僅東市黑道的安親會一力護他,連那些平時交好的政商要員也沒一個敢得罪她的?

  「風水大師?」夏志梅氣笑了,「這些神棍封建迷信的把戲也有人信?」

  她當即帶著老爺子夏國喜,兩家人開著車,去了桃園區,要找夏芍討個說法。

  他們自是知道桃園區安保嚴格,尋常進不去。他們便出了個餿主意,讓老爺子在外頭鬧,這些保安,對老人家總不敢無理吧?

  保安卻是沒有對老人家動粗,但他們可以不理。而夏國喜年紀大了,鬧也就能鬧一會兒,時間久了,他是吃不消的,結果兩家人又是敗陣而歸。

  夏志濤的店鋪是不用打算做生意了,好在劉春暉的廠子晚上卻是可以開工。但哪裡想得到,安親的人到了晚上換了一撥,照樣守著。這讓僥倖想要工人晚上開工趕訂單的劉春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夏芍卻在晚上又造訪了劉春暉的工廠,她加持催旺了三角火星位,之後便回去等。每逢月破之夜,亦或是一場雷雨,勢必有火。

  劉春暉也是倒楣,三天後,他便遇上一場大雨。大雨一下,安親會的人就走了。劉春暉一喜,恨不得這雨一直下下去才好,他立馬打電話通知工人來上班。哪知道,電話剛一打出去,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倉庫失了火。

  這一場大火,有雨也燒得很旺,轉眼三間倉庫便成了火海,好在工人們沒來,不然不知損失多少人命。

  劉春暉不知道,夏芍不可能去害那些無辜的性命,她讓安親會的人守著廠房,不讓工人們來,就是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而她也通知了安親會,如果遇見雷雨,立馬離開!一刻也不要逗留!

  劉春暉的廠房倉庫前一刻起火,後一刻走了的安親會人員便在遠處回望,臉色驚駭。自此,算是親眼見識了這位風水大師的詭異手段。

  儘管消防及時來救了,工廠還是損失不小。三件倉庫、兩間廠房化為烏有,訂單就更不用提了。劉春暉面臨巨額的損失和賠償,頓時感覺天塌了。夏志梅在看見自家廠房的情況後,再也維持不住嚴肅的臉,一下子跌坐在地。

  女兒家出了這樣的事,夏國喜也是意外,兩家都以為是天災,卻不知道其實是夏芍的手段。老爺子勸了女兒女婿幾句,但這時候,豈是幾句安慰話管用的?還是錢最管用!

  劉春暉開始四處給合作方打電話解釋,給生意上的朋友打電話籌錢,但人情冷暖,這個時候,哪還有人理他?躲都來不及。連夏志梅這樣清高的從來不低頭的人,也開始跟朋友借錢,甚至借去了同事那裡。同事都無能為力——對不起,我們嫁得沒你好,沒錢借你。

  一家人跑斷了腿,從來沒有過的低聲下氣,卻還是沒借到多少錢。

  而自從劉春暉的廠房失火,安親會就連夏志濤那裡也沒去,夏志濤原以為他沒事了,結果哪裡知道,以前搶來的客戶,這段時間又被搶了回去。他重新用那些耍橫耍痞的手段再拉攏,客戶也因為他得罪了黑道,不太敢跟他來往。夏志濤的生意一落千丈。

  兩家在半個月的時間裡,翻天覆地。

  老爺子夏國喜的日子也沒過好,他一住進兒子家,前幾天還可以,過了幾天小兒媳婦蔣秋琳就開始不耐煩,說話帶刺。且建材市場的鋪面出了問題後,她更是心煩意亂,沒少給老爺子氣受。

  夏國喜也是個硬脾氣,跟兒媳婦差點打起來,最終一氣之下回了十里村。

  夏志元和李娟在得知這些事後,歎了口氣,都不由看向女兒,江淑惠也是看向孫女兒。

  「奶奶,爸,媽。華夏集團不會出資的,要是你們想問這個,那就不用問了。我說過很多次,善惡福緣自有報。各人的因果,各人擔著吧。」夏芍捧著小茶杯,換了衣服從屋裡出來,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她得去十里村的山上把師父接過來。

  唐宗伯本是不同意下山的,他在山上住習慣了,夏芍卻難得嚴肅了起來,「師父,所謂惜取眼前。您膝下並不孤寡,不是還有我和師兄麼?師兄若是知道了我去上學了,您一個人在山上,大半年的也沒個人來看看您,說說話,他定然也放心不下的。您捨得讓我們放心不下?」

  這話打動了唐宗伯,他這才動了下山的心思。只是他念舊,山上老宅子住了七八年了,說是等夏芍開學前再來接他,讓他跟老宅子告個別。

  三人見夏芍這麼說,倒也在意料之中。

  夏志元和李娟還好些,畢竟這麼些年受兩家人的欺負,對他們算是避之不及,這段時間沒他們打擾,日子過得舒心,他們也是不願再回到從前。而且,那天在酒店裡,他們兩家當著夫妻倆的面竟然就打起了女兒公司的主意,這要是對他們放開了,女兒辛苦建立的公司就得毀了,他們自然是心疼女兒,向著自己的女兒。

  只是江淑惠就有些難熬了些,畢竟都是自己的孩子,這要是挺不過難關去……可怎麼辦?

  夏芍去十里村接師父,卻是沒把江淑惠帶回去,她在等兩家人上面道歉服軟,他們一天不服軟,奶奶回去跟爺爺住在一起,早晚都得受氣。

  兩家人沒讓她等多久,三天後就來了。

  他們進不來社區,便打了夏志元的手機,手機裡語氣從未有過的軟,懇請夏志元和夏芍出來坐坐。

  夏芍去的時候,帶上了母親和奶奶同行。到了地點一看,還是上回的酒店。

  儘管這時候兩家都沒什麼錢,但卻是不敢簡慢了夏芍一家,一見四人進來,趕緊起來相迎。

  第一句話便是道歉。

  「小芍,以前是姑姑沒看出來你這孩子有本事,做了那麼些叫你看不上的事。今天姑姑給你道個歉,你看在咱們這麼多年親戚的份上,能不能幫幫你姑父?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銀行都不貸款給我們,你不會忍心看著你姑姑、姑父和你哥一家人一根繩子吊死吧?」

  夏志梅有生以來沒說過這麼軟的話,何況還是對著小輩。她這些天跟著丈夫東奔西借,這麼多年臉,都在這兩天丟光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了。只要能借著錢,就是讓她給人磕個頭都行!

  「呃……小芍,前段時間的事,是叔叔不對。叔叔太混帳了,一家人鬧點矛盾,我不該小心眼地去找社會上的人跟你過不去。我那是一時發昏,你就看在你小時候,叔叔還算疼你的份上,跟那些安親會的人說一說,叫他們別再去找我的客戶了。我這店……都快關門了。」夏志濤也語氣懇切地說道。

  夏芍不說話,抬眼看向一起跟來的嬸嬸蔣秋琳。

  蔣秋琳一愣,也趕緊堆起笑臉,討好道:「小芍,你看我也沒有工作,一家人就靠著你叔叔開店賺那點錢。你妹妹年紀還小,才六歲……我看你也挺疼你妹妹,你就當幫幫你妹妹。嬸嬸……嬸嬸知道自己說話嘴賤,以後嬸嬸一定改,你就幫幫我們吧!」

  夏芍一挑眉,不表態,卻是看向一旁,「我的父母,還有奶奶呢?」

  兩家人這才又趕緊給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以及老太太賠罪。

  「大哥大嫂,是我們的不對,我們愛管閒事。以後我們再也不管了!就按大哥說的,分家就分家,各過各的。我們……我們一定孝敬老人,沒事絕對不去你們家打擾你們……」

  兩家人言辭懇切,表情都快急哭了。

  夏志元和李娟低著頭,心裡悲涼。江淑惠歎了口氣,看向孫女。

  夏芍這才道:「聽著,我這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不想讓她這麼大年紀了,還為自己的兒女操心。但我們華夏集團不會出資,我會跟銀行的宋行長打聲招呼,貸款是會貸給你們,但我不給你們做任何形式的擔保,利息你們一分都不能少。貸了款,還不還得上,看你們自己的。」

  兩家人趕忙點頭,感恩戴德地道謝,心裡卻是清楚,就算有了貸款,信譽卻是沒有了,以後再想發展起來,是不太可能了……

  「還有,奶奶在我們家裡也住不太慣,我打算在村子裡給老人蓋套新宅子。沒事常回去看看,孝敬老人,自有福報。我上學之後,不要隨意來打擾我的父母,公司的事更是別叫我聽到再提。能記住了麼?」夏芍沒說出那句「否則」來,但是她相信對方聽得懂。

  兩家人趕緊點頭稱是,又誇了兩句夏芍對爺爺奶奶孝順之類的,心裡卻是悲涼。這才幾天?以前都是他們訓話,現在倒反過來了。

  自家這孩子,真是都看走眼了……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事已至此,他們心裡也清楚,以後雖然是親戚,但也離得遠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雖然誰都不願見到,但如今的結局,卻已經是最好的了。

  夏芍一家沒有留在酒店裡吃飯,事情解決了便驅車離開了。

  三天後,夏芍便要前往青市上學了,她得準備下上學的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45 PM


第六十八章 諸事皆畢,啟程


  京城。

  宅院幽靜,卻遠遠的聽見細微的打磨聲。一間被辟出來的工作室裡,桌上打著燈檯,一名面容俊極的男子正在燈光下打磨一只玉鐲。

  這玉鐲碧綠濃翠,燈光下透著點墨,古韻悠然。男子正一點點地滴著水打磨,一滴水花濺到他英挺的鼻樑上,他也不擦,手上動作不停,神色認真得像這只玉鐲便是他此刻世界裡的唯一。

  男子身旁的工作台上,一只已經拋光好了的玉鐲靜靜躺在一方細帕上,款式是現代少見的圓鐲樣式。現代的女人有喜愛玉鐲的,大多戴貴妃鐲,也就是略微扁平些、貼近手腕的款式。圓鐲的樣式很少人能戴出古典的韻味,但男子親手打磨的卻是這樣一對精緻古典的圓鐲。

  工作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進來的人也不敲門,臉上掛著笑,一進來就問道:「我剛剛聽說,你花大價錢弄了塊碧玉方雕回來。我來瞧瞧,是不是最近被那群收藏上的老學究說成腦抽的那塊。」

  進來的,自然是紀委副書記的嫡孫,京城風流倜儻的四少,秦瀚霖。

  而在工作台上認真打磨玉鐲的人,自然是徐天胤。

  秦瀚霖來了,徐天胤頭也沒抬,手上動作停都沒停,該幹什麼幹什麼,連他問的話也不回答。

  秦瀚霖也不指望他回答,他自己有腿,會走過來看。走到桌邊,他眼睛往工作台上一掃,哪裡看得見那塊明代的碧玉方雕?就是一對碧玉圓鐲,還有些邊邊角角的下腳料。

  秦瀚霖不是傻瓜,一看之下就知道徐天胤這貨幹了什麼,頓時受不了地一拍腦門子,「哥們兒!那是明代的古玉,古董啊!別人買回來恨不得供著,你把它給卸了……」

  他的哀嚎在安靜的工作室裡異常刺耳,徐天胤還是一副他不存在的模樣,埋頭苦幹。

  「天胤,你這樣不成啊!」猜出徐天胤的心思來,秦瀚霖一副無奈又苦悶的家長語氣,一拍他的肩膀,「追女人,不是這麼追的!女人這種生物,你送她禮物,第一,要包得漂亮!第二,要告訴她價格!你要送她名牌,就要讓她看見標籤。你要送她古董,就要讓她看得出來是古董!你瞧你把這塊明代古董糟蹋的……都看不出原形了。」

  秦瀚霖恨鐵不成鋼,開始傳授他的泡妞訣竅,「你既然是要追師妹,花重金把她手上可能會留拍不賺錢的物件買下來,是好事。但是你應該把這東西包裝得漂亮點,再見到她的時候,想好感人的話,約好浪漫的就餐地點,把這件物件當面送給她。她滿心歡喜地打開,一看……我保證她感動得流眼淚!你師妹她年紀還小哇,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最經不起這個,你立馬就把她追到手了!懂不懂!你看看你現在……哥們兒,我想掐死你的心都有!你錯過了多好的機會啊!」

  秦瀚霖一話癆起來沒完,徐天胤也不嫌他吵,他的表情,完全就是當他不存在。

  也難為秦瀚霖,自話自說,還不覺得尷尬。他見徐天胤不理他,也不計較,眼一瞥桌上被切下來的邊角料古玉,搖頭歎氣,「唉!枉費了這麼好的心思,你這貨肯定不會解釋,你師妹見了也未必看得出是從她那裡拍下來的古玉方雕。」

  他瞥一眼徐天胤,對方還是不搭理他。秦瀚霖卻是看著看著,忽然眼神一亮,笑了,「說起來,你這玩玉件的手藝是真不錯,趕上工藝大師了!要不,哪天我也弄塊玉來,你幫雕一件!我要這樣的!」

  他說著話,雙手合抱,比劃出一個葫蘆型,笑得一臉迷醉,「我要胸大的,屁股翹的!搔首弄姿、風情萬種的……這要是擺在我的辦公桌上,我一定上班對著那些檔,馬力全開!要是以後能娶個這樣的老婆,也抱去辦公室,我坐著,她做著,生活一定很美好……」

  秦瀚霖幻想著美好的未來,誰知道自打他進來就不理他的徐天胤,這個時候居然開了口,一開口,就打破了他的美麗幻想。

  「不會。」

  秦瀚霖從美夢中被戳醒,一下子想起當初在唐宗伯的宅院裡,夏芍說他將來會娶個悍妻的話,不由立馬問道:「對了,上回你師妹跟我說,我將來會娶個悍婦回來!她是騙我的吧?要麼,就是她看錯了。師妹嘛,年紀還小,難免手藝不到家。」

  秦瀚霖一步挪到徐天胤正對面,蹲下身子讓自己與他的視線齊平,然後指指自己的臉,笑嘻嘻問:「我不信師妹的,我信師兄的。來,師兄,給看看。告訴我,我將來會娶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徐天胤這才吝嗇地給了他一秒鐘的注視,接著還是低頭打磨玉鐲去了。

  「悍妻。」

  他聲音平緩無波,秦瀚霖卻如遭雷擊,當即誇張地跳起來,一捂自己的心臟,一副當場身亡的樣子,倒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倒在了地上,徐天胤從桌後出來,要去那邊桌子上尋件東西,見他橫屍在地擋著路,面無表情地從他的屍體上邁了過去。

  秦瀚霖詐屍一般嗷地一聲跳起來,臉色變了幾變,怒指徐天胤,「你你你、你居然敢讓我被迫受你的胯下之辱!嚶嚶嚶嚶,你太邪惡了!我要告訴師妹!」

  被威脅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秦瀚霖也終於是鬧夠了,這才收拾了玩鬧的表情,略微帶點認真問:「你說你要去軍區任職,到底要去哪個軍區,定下了沒?老爺子好安排。」

  徐天胤不回話,從書架上抽出一張地圖來甩給他,自己晃回工作台,繼續埋頭苦幹。

  秦瀚霖盯著地圖,哈的一聲一笑,好似意料之中。

  地圖上,一個地點被畫了一個紅圈。

  青市。

  ……

  當徐天胤和秦瀚霖在工作室裡的時候,東市,桃園區。

  一座三進的宅院掩映在小園林般的景致裡,正聽裡面傳來笑聲。

  院子裡,夏志元、夏芍陪著一名坐在輪椅上老人坐在樹下,老人正說著夏芍在山上時打小算盤,算計師父的事,惹得夏志元不住瞪女兒一眼,臉上卻是笑容滿面。

  這裡是夏芍買給師父唐宗伯的宅院,離她家的房子很近,步行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因這宅院也是傳統的院子,裡面按師父的要求布了風水局,老人家在這裡住著不僅習慣,而且開心。至少,每天夏芍都來陪他,不到晚上睡覺不回家。夏志元和李娟有事吃飯都是買了菜,到老人這裡來下廚,四人一起吃。

  唐宗伯搬來的時日雖然尚短,但卻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夏志元以前並沒有見過他,知道他是女兒玄學上的師父,不免聊天時問起玄學上的事。根深蒂固的觀點很難改變,他終究還是有點半信半疑,但唐宗伯從十幾歲時民國時期就給人看風水相面,江湖閱歷極為豐富,且他身為玄門的掌門,知識豐富,解釋起一些事來,也比夏芍透徹。三日兩日,就把夏志元聽得心服不已!連連點頭,稱「有道理」!

  現在,夏志元不僅是信了,而且還感興趣了起來,時常跟唐宗伯討論討論。他覺得這老人談吐不凡,有高人大家的氣度,膝下無兒無女,實在是遺憾,便平時跟妻子經常來陪。李娟見這老人不像公公夏國喜那樣擺架子好面子,相處起來也沒有壓力。夫妻二人倒是跟唐宗伯相處得極好。

  夏芍見這情況,心裡便放下了心。

  她總算是可以安安心心去青市上學了。

  沒了那些煩人的事,母親天天拉著她要去採購上學帶的東西,洗漱用品、衣服,甚至她還想買新的被褥!

  對此,夏芍哭笑不得,「媽,大包小包的,有什麼好帶的?學校附近是蠻荒麼?難不成沒有賣的?我帶了在路上怎麼可能拿得了?」

  夏芍不打算坐公司的車去青市,她打算坐火車走,沿途看看風景。李娟哪裡放心?她本是想去送女兒的,可丈夫卻贊成女兒一個人去,說是鍛煉鍛煉,要是連上學的事自己都辦不好,怎麼能管理好公司?

  李娟心疼女兒,當即就嗔了一眼丈夫,「你又忘了你心疼女兒的時候了。」說完又轉頭說去訂一些特產的水果之類的東西,讓夏芍帶去學校給新同學。然後又叨念著女兒走了大概什麼時候會回家,這期間要過幾個月,天氣涼了要帶點什麼衣服之類的。

  看李娟叨叨念念的,夏志元和夏芍父女兩個互看一眼,聳肩苦笑。

  李娟為女兒準備上學的東西的時候,夏芍卻與父親坐到了屋裡茶几前。終於是要走了,她得跟父親說說慈善基金的事。

  「爸。」夏芍遞過去一張卡,「這張卡裡是三千萬,我前段時間給人看風水的錢。這筆錢我不打算用在公司,也不打算拿來做生意,我打算用它開辦個慈善基金會,幫一些需要幫助的人,積一些善德福報。」

  夏志元一愣,他知道女兒給人看風水相面的價格不菲,卻沒想到一年的時間,她收了這麼多錢,他看著女兒遞過來的卡,「慈善基金會?非盈利性質的?」

  「當然是非盈利的,但基金會本身也是需要經營的,不然也難以維持。咱們東市還沒有慈善基金會,這件事我已經跟劉市長打過招呼了,他很贊成,表示如果我們願意成立基金會,辦理許可方面不會有阻礙。」夏芍道。

  「那你的意思是?」夏志元看著女兒。

  夏芍一笑,「爸不是一直在找工作麼?我猜現在東市認識您的人也不少吧?估計沒人敢請您去當員工。既然這樣,您不是一直說想做點什麼嗎?不如就替我管理這筆基金吧。」

  這話倒是真的,自從夏芍身份曝光,夏志元也成了名人,走到外頭,不少人認識,誰敢聘請他當員工?請回來是供著,還是用著?且這段時間,家裡的事鬧得,夏志元也沒心思找工作,這回女兒說起來了,他才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

  「可是我哪裡會管理這些?這慈善基金會是幹什麼的我都不知道。」夏志元不敢接這卡,女兒辛苦賺的錢,萬一他給賠了呢?

  「這您不用擔心,我讓孫總找了個人,以前曾在紅十字會工作過,有這方面的經驗,人我見過了,可靠。讓他和您一起管理,您多跟他學著就行了。您只需要記住,慈善家不是爛好人,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愛心要用在值得你付出愛心的人身上。幫值得幫的,救還有救的。」

  夏志元聽著女兒的話,仔細思考了一陣子,試著問:「你說的是不是那些希望小學,或者敬老院之類的?」

  「這是其中一部分。」夏芍笑著點頭,「如果您能把這一部分做好,也是功德無量。爸,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我讓您管理這筆基金,也是希望您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能積福德。您跟媽能長命百歲,福報圓滿,是我最大的願望。」

  夏志元看著女兒,不說話,只是點頭,看起來很受震動。這個一直憨厚實誠的男人,這一刻眼裡有些泛紅,半晌才點頭說道:「好啊!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話說得好!爸也是看出來了,你是真的長大了。既然這樣,爸這輩子也不求別的了,就好好把這慈善基金會給你建立起來,多幫些人,也希望能替你積福!」

  看著父親鄭重接過了銀行卡,夏芍慢慢笑了。

  終於是到了要啟程的日子,夏芍卻沒能如願坐上火車,因為到了要走的前一天,她才接到了青市一中的電話,說是學校會派人來接。

  夏芍很無語,看來她的名聲是傳去了青市,那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目前尚不知道,但至少學校是知曉了,因而這才派了專車來接。

  這專車應該也是來接元澤的,他畢竟是官門家庭出身,父親是省長兼省委副書記。

  這樣一來,夏芍便要跟元澤一起,跟著學校的專車踏上前往青市的路途。

  這倒讓李娟挺高興,因為她給女兒準備的大包小包終於可以都帶上了。

  於是,離家那天,夏芍就活像搬家似的被父母親送上了學校開來的專車,依依不捨揮別了父母……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2 05:56 PM


第二卷 高中風雲

第一章 手相,入學


  學校派來的專車是一輛商務考察車,來的人有青市一中的副校長盧博文、教務處主任錢海強和班主任魯莉,另外還有一名司機。

  學校這樣重視一名學生開學報到的事,是很少見的,主要因為來的人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很少見。

  青市作為省會城市,在國內屬於著名的一線海濱城市,風光秀麗,自古就是名人名家聚集之地。這裡的企業家在國內許多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東市的拍賣會上,邀請函自然是少不了這些人的,因此,不少青市的名企老總都算是見證了華夏集團的成立。

  回去之後,這個消息一來有電視台的報導,二來有這些老總繪聲繪色的宣講,夏芍的名聲就這樣在青市傳開了。

  學校得知這個消息後,自然也是震驚了!當即決定派車去接。

  早晨八點出發,夏芍直到出發前十分鐘才到。

  她一從遠處走過來,等在車外翹首以盼的五六個人,就開始嘴角抽搐,滿臉黑線。

  這、這是要搬家?

  還是要逃難?

  只見得,夏芍一家開著黑色的家用賓士,後面還跟著兩輛公司的商務賓士,一下了車來,李娟就張羅著往外拿東西,陳滿貫和孫長德苦力似的笑呵呵拎著大包小包往外搬,只見那些東西,有裝衣服的拉杆箱兩個、東市特產的水果盒子十來箱,一包路上吃的零食,而且居然還有被褥!

  副校長盧博文等人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盯著那些東西看了看,真的是被褥!而且那床被褥就提在夏芍手上,她淺笑著立在母親身邊,笑容很無奈,但卻一點也不尷尬,半點也不覺得丟人。

  這床被褥不是超市裡買的,是奶奶在桃園區的宅子住的那幾天,和母親兩人連夜買來的老棉花,一針一線親手做的。說是鋪在床上,又軟又暖和。

  長輩的心思,夏芍自然是不好拒絕了,自己只有帶著這些東西走了,他們在家裡才放心。因而聽見學校派車來接,李娟當即把這些東西收拾了帶來,夏芍只有苦笑,卻沒有拒絕。

  夏志元笑著上前與眾人握手寒暄,夏芍陪著母親把東西搬去車裡,一抬眼,見元澤背著個單肩包,立在早晨的陽光裡,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看什麼?見者幫忙!快來。」

  她一抬手,就把省長家的公子抓來充當了勞動力,李娟在旁邊看著驚了一下。女兒跟元澤是同班同學,還是朋友的事在昨晚已經跟她說了,但她還是沒想到兩個孩子關係這麼熟稔。

  元澤雖是官門家庭出身,但教養一直極好,沒什麼公子少爺的架子,一過來便笑著跟李娟打招呼,「阿姨,您好。」

  李娟趕緊笑著點頭,近處一看,這才發現不愧是好家庭出身的,瞧這少年長得,陽光俊朗的,不由心裡喜歡,便笑著說道:「我們家小芍開學,我不能跟著去,既然你們是朋友,路上阿姨就把她託付給你照顧了。」

  「放心吧,阿姨。」元澤把東西搬去車裡,回過頭來笑得陽光,眼神亮得耀眼,「您不用擔心她在學校裡會被人欺負,這丫頭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向來只有她嚇人的份,別人可欺負不著她。」

  「丫頭?」夏芍被這稱呼雷到了。這小子,又裝老成!

  元澤看見她被雷到的模樣,卻是笑得開心。誰叫這丫頭嚇到他了,在得知她居然不聲不響地成立了個華夏集團後,他從小就在家中培養的處變不驚的心臟都抽了抽。再叫她瞞他!到了車上,再跟她算帳。

  夏芍一直陪在母親身旁幫忙,並沒有去跟學校領導打招呼,直到一切準備妥當上了車後,在車窗裡看著父母親揮手作別的身影漸漸不見,她這才調整了心緒,坐在車裡跟學校領導打起了招呼。

  一行人早就看向了她,總感覺她本人的感覺跟發佈會上的氣質看起來有些差別,尤其是剛才在車外,看起來就像是個父母送著上學的普通少女,而這一刻,當夏芍坐到了車裡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那種感覺忽然間就又回來了。

  「盧校長,錢主任,魯老師。」夏芍笑容淡雅,微微頷首,與車上的兩男一女握了握手。

  副校長盧博文最先笑道:「夏總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成就,學校也很引以為榮啊。」

  教務處主任錢海強也跟著笑道:「成就不淺的年輕人本來就不多見,成績還這麼優秀的就更是少見了。夏總,要是有時間,到了學校可以安排個演講,現在的年輕人需要激勵啊。」

  班主任魯莉在旁點頭笑了笑,她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大學剛畢業不久的模樣。面容清秀,臉上還有未經社會磨礪的純真,一看性子就溫柔老實。

  「盧校長,錢主任,叫我夏芍就好了。既然是在學校,那我就是學生,兩位不必這麼稱呼我,我也只是想能認真讀書就好了。」夏芍含笑,氣度從容。

  盧博文和錢海強卻是互看了一眼,兩人都聽得出來,她這是委婉地拒絕了演講的事。看來,她並不想高調。

  這倒讓兩人有些意外,青市一中是省重點高中,學校裡名流子女雲集,那些個孩子,但凡家裡有些身世背景的,哪個不是眼高於頂,走路都挺著腰板抬著下巴?

  而夏芍跟他們不同,她是普通家庭出身,白手起家,身價數十億的企業董事長,這是真正值得驕傲的事!而她卻是看起來並不引以為傲,也沒有張揚的意思,這般寵辱不驚的氣度當真是同齡人中少有的!別說同齡人了,就算是成年人也少有這種心境和氣度的。

  在媒體報導的電視節目中看到她時,沒人不震驚,但當真正見到了本人,盧博文和錢海強倒是覺得,她有如此成就似乎也是必然。

  他們也沒有難為夏芍,畢竟這樣的學生在學校裡,即便沒有演講,她也已經是一塊活招牌了。實際上,學校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請各界名流在做些演講,即便是夏芍現在不同意,到了學校後,說不定還是會出現一些變數的,到時再說吧。

  說話間,車子一路駛離了東市,開上了前往青市的高速路。東市距離青市約莫六個小時車程,下午兩三點鐘便會到。此時時間還早,夏芍便倚在黑色真皮舒適的座椅裡,閉目養神。

  元澤坐在她旁邊,見她閉目養神,卻是不打算叫她清閒。

  兩人自從兩年前成為好友,元澤一直知道夏芍是個神秘的存在,一放假就消失,一身帥氣的功夫,還有寧靜不驚的氣質,都讓他覺得,她跟自己身邊任何一個同齡少女都不一樣。原本,元少爺還是欣慰的,至少自己被她當做朋友,她對待自己也比對待班裡的其他同學要親近。但是,元少爺的欣慰自喜在得知某重磅消息時,頃刻坍塌……

  元澤有點小鬱悶,他因而總結出了一條跟夏芍相處的真理——很多事,你不能等著她主動跟你說,你要懂得自己問!

  這丫頭是個不懂得炫耀的低調體,你不問,她覺得沒必要說,你問了,她也不會隱瞞。因為朋友想要知道的事,她會真誠對待。

  所以,元少就問了,他目光落在少女閉目養神的臉色,很感興趣,「我聽說,你還給不少企業老總和社會名流看過風水運程?你真是風水大師?」

  夏芍聽了睜開眼,瞥一眼坐在身旁的少年,笑著打趣,「這話可不該是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該問的。」

  元澤懂夏芍的意思,陽光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容,眨眨眼,「放心,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當然會跟你說——我們要信科學,講真理!打擊一切封建糟粕!但是,現在跟你說話的是同學兼好友,沒問題!」

  夏芍一看,他還挺懂官場上那一套,不由又笑他老成,這才說道:「玄學易理深奧精妙,可不是那些被曲解拿去騙人錢財的封建糟粕可以相提並論的。你看古時那些受帝王器重的大才,薑子牙、諸葛孔明、李淳風、劉伯溫、曾國藩……哪個不是精通天文地理、奇門術數?紫薇天相、奇門八卦,深奧精妙,很多已經不是現代的人能夠解讀和理解的了。」

  元澤聽得眼神發亮,好奇的神色讓夏芍看了一笑,終究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聽人說,夏大師可是很神准,我可不太信。除非你幫我看看,我才知道你說得準不準。」元澤這明顯是誘敵之術,也不等夏芍回答,便把手伸給了她,「會看手相麼?幫我看看手相。男左女右,這隻手對吧?」

  夏芍看著伸過來的手,無奈一笑,她很想說——要錢的!少爺!

  但最終卻是搖頭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看了過去,還沒細看便說道:「並非什麼都是男左女右的。所謂相有先天與後天之分,又有形態與氣色之異。手相學裡,左手先天,右手後天。真要看的話,兩手都是要看的。」

  「那給你!」元澤立馬把兩手攤開,湊近夏芍,「我知道這三條線,智慧線、感情線和生命線!對吧?中間那條是事業線。」

  夏芍笑看了他一眼,略微搖頭,「那都是太籠統的說法,靠不住的。細說起來,手有五紋八丘,紋路的形狀各有不同,細分起來也有三種,各自意義不同。所謂手,蘊涵兩儀三才之道,囊括五行太極之秘,其大者,天地都在這一掌中,往小了說,五臟六腑也可歷歷在手。不只是你說的那些,其人的性格、天賦、成就,祖上貧富、父母、配偶、子女情況以及自己發展的趨勢,都能看出來。」

  元澤略微有些驚訝,「能看出這麼多來?」

  「自然。手相學不僅在中國古代,在古代印度也很流行。而中國的手相學在周朝時期就很盛行了,這可是流傳了三千多年前的一門學問。其中,西漢時期的許負所著的相手篇,被稱為最系統的相法,幾乎歷代各大名家都有讀過。」

  夏芍垂著眸,掩了眸底的笑意。她沒告訴元澤,其實還能看出更細緻的東西,比如婚姻方面,連一個人幾歲有過第一次性事、幾歲同居、幾年結婚、配偶的臉型、胖瘦、高矮都能看出來。所以才有「天地都在一掌中」的說法。

  而元少這手……呵呵,挺潔身自好的。

  元公子自是不知好奇之下兩手一攤,被人把什麼都看光了。他正驚奇於夏芍對這些事的解釋,這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從未開啟過的大門,而在門內的那個領域,面前的少女可謂學識淵博。

  「那你都看出什麼來了?」

  「這個我可不能全說,看你問什麼了。」

  「唔,我家老爺子從小就對我寄予厚望,但是我對仕途實在是不怎麼感興趣,我想要從商來著……」元澤這麼一說,心裡卻是有些別樣的滋味。他立志從商,如今卻還是按部就班地在走家中安排好的路,而眼前的少女,卻是已在商場裡創下一番基業了。

  夏芍可不知元少心中這般感慨,她對他詢問事業的事可謂早有預料。一般情況下,女人開口問的大多是感情,男人開口問的大多是事業,這與男女的關注點不同有關。

  「我覺得,你若是不走仕途,實在有些可惜。指如剝蔥宜食祿,指尖而長聰且俊。若是為官當清廉。」夏芍笑看元澤一眼,「若是為官,當是個不錯的官。不過,你要是經商,這手相也貴。」

  夏芍說得很籠統,其實不是她不願多說,而是這場合不適合多說。畢竟元澤的父親身居高位,政治上的身份,對子女為官這些事,說多了會有些敏感。若是私下裡元澤問,她會給他個明白話,但此時就不多言了。

  實際上,元澤勢必為官!他中指下的離位高寬且泛紅光,不僅食官祿,且官運亨通。他掌中有龜紋、端芴紋,文官列朝、將相之位。這點從他的面相上也能看出來,天蒼飽滿,紫氣宮闊,少說也是公卿之相,以後,怎麼說也是個部長級別。

  只不過此刻,夏芍不說元澤會不會為官,只說他適合為官,經商也會不錯。雖然是模棱兩可,但元澤也是個人精,他從小在官門家庭長大,豈能不知這場合不合適?但他也是聽出了夏芍的暗示,兩人頓時對視一眼,笑得頗有深意。

  而車子裡,盧博文、錢海強和魯莉三人其實早就豎著耳朵聽了,人都有好奇心,越是玄乎的東西越是好奇,不管信不信,都想問上兩句。

  但盧博文和錢海強畢竟是學校高層領導,他們若是問,自然也與事業有關,這人多的場合,同事也在,自然是不好問。而且,怎麼說他們也是教書育人的學校領導,這些事,總不好公開問。

  但魯莉剛大學畢業不久,又是女孩子,城府不深。女孩子對神秘的事情比男人天生多一分好奇,這跟職業無關,就算是教書育人,哪個女孩子讀書的時候,沒和同學朋友紮堆研究過手相這些?

  魯莉當即就顯得有些感興趣,但她跟夏芍不熟,又不善於跟太陌生的人搭話,於是一時不知怎麼開口問。

  夏芍卻是發現了她感興趣的目光,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她這個未來的班主任面有桃花,但眼尾處有十字紋,主佳偶無緣。

  這姻緣是不錯,只可惜……有緣無分。

  魯莉發現夏芍看著她的臉,當即便下意識地問,「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問題麼?」

  夏芍一笑,搖頭,「沒有。只是看出魯老師最近正是熱戀中呢。」

  「咦?」魯莉驚訝地瞪大眼,差點捂住嘴,「你怎麼知道?」

  夏芍微笑不語,盧博文和錢海強一見,卻是心裡咯噔一聲——看準了?他們也是聽說夏芍看這些很準,但沒親身經歷過,自然心中存疑,但這麼一看,這東西……還真是可信?

  兩人垂下眼,當即隱了眼底的光芒,各自心中各有盤算。

  魯莉卻是趕緊問:「那能看出來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她臉頰微微發紅,眼底明顯有激動和期盼之意,這明顯就是為這段感情動了真心的。

  夏芍見她如此,心底微歎,臉上卻是神色不露,笑容真誠,「魯老師,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當下,惜取眼前人。姻緣這種事比起事業、人生起伏來,是最難解的。今生姻緣,前世註定。每一段感情,都是前世欠下的,今生註定要還,所以感情的事在玄學裡向來最難解,化得了今生,難化來世,遲早要還……」夏芍垂了垂眸,再抬起眼時,給了魯莉一個安心和鼓勵的笑容,「魯老師,你這是段佳緣,好好珍惜吧。」

  玄學裡,講究報,這個報分為三種——前世報,現世報和來世報。今生的一些事都與前世有關,因而你看一些人,明明是大善之人卻一生坎坷,這便與前世的報有關。而一些人明明大惡,卻一生順遂,也是前世福緣的報,但今生為惡,下輩子必定償還。

  這種前世今生或來世的說法,誰也不知道有沒有,畢竟沒人死過一回來證實看看。但夏芍卻是寧願相信,不僅因為她重生了一回,且她認為相信前世來世,人會對天道存有敬畏之心。只有這種敬畏之心,才會讓人在為人處世上修身為善。而修身為善,不管信不信天道,都不是一件錯事。

  魯莉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出夏芍話裡有話來,當即就少了一些興奮,多了些憂慮憂傷的情緒。

  而夏芍說出這番話來,也是心裡有點悶,她自己也是在這天道之中,重生這一世,又註定要還誰的情呢?

  元澤聽了這話也是深思,不由默默看向身旁的少女。

  夏芍卻是又閉上眼睛,倚在座椅裡,閉目養神了。

  這番話讓車子裡氣氛沉寂了下來,元澤本想一路不叫她消停,這會兒卻是再沒問什麼。他也倚在座椅裡閉目養神,一路想了許多事,而夏芍卻是睡著了。

  她這些天也是累了,難得遇到這路上的休閒時光,這一睡便睡了一路。醒來時,車子已駛進青市地界。

  青市是座漂亮的沿海城市,坐在車子裡遠遠便能看見碧藍的海面天空,這讓剛剛醒來的夏芍不由精神一震,睡著前沉悶的心境頓時開闊了不少。

  週末的時候,倒是可以到海邊走走。不是有句話叫「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麼?其實人在面對闊大的事物時,心境也會明闊,這倒是個修心的好去處。

  元澤見她感興趣,便也一掃之前的深沉心思,笑著說道:「青市一中離海邊可近,約莫只有兩公里。平時步行三四十分鐘就能來,倒是方便。」

  「那是。學校雖然對學生的課業要求嚴格,平日裡是寄宿制,但我們也是給學生放鬆的時間的。高中課業緊張,很多學校為了升學率都壓縮學生的課餘休息時間,一個月才有兩天休息時間。我們學校反而提倡勞逸結合,週末雙休,這在國內可是不多見哩!學校是寄宿制,晚上十點鐘宿舍關門,十一點鐘熄燈,早晨六點起床。我們不限制學生在休息時間出入校外,但是還是要囑咐學生注意安全,現在的年齡不該涉及的地方最好不要去。」副校長盧博文從旁說道。

  夏芍和元澤自然知道他話裡的一些意思,當即笑著點點頭。

  青市一中是百年名校,學校裡有不少有歷史文化的名樓紀念館,綠化美觀,占地雖沒有一座大學校園那麼誇張,但也不遑多讓。難怪省內都以進入青市一中讀書為榮,更是有不少省外的富商名流爭搶著把子女送來讀書。

  車子開進學校的時候,校園裡隨處可見來報導的新生,停車位上一排排私家車,在1998年看來,實在壯觀,也預示著這裡的學生家庭背景很多都是不錯。

  車子直接停在宿舍樓外,因為夏芍帶的東西多,便先停在了女生宿舍外。元澤和班主任魯莉下車來幫忙搬東西,連副校長盧博文和教務處主任錢海強都下車來搭了把手。

  每個年級都有單獨的宿舍,此刻新生宿舍樓裡也是進進出出,有不少家長和學姐幫著新生入住,此刻看見學校的商務車開過來,都是不由紛紛看來。

  青市一中從來不缺名流家庭出身的子女,能讓學校親自去接的學生,勢必身份不俗!而且當不少人認出下車的人裡有學校的副校長和教務處長時,都是有些驚愣。

  這車裡接來的,是什麼人?

  人人都好奇,但等看見車上下來的少女大包小包的行禮時,臉上的神色都不由從好奇紛紛變成了黑線!

  這、這……這怎麼看起來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

  那是什麼?被褥嗎?學校明明就為新生準備了全套的被褥,她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沒看詳細嗎?為什麼還要帶?

  這樣的人,要勞駕學校副校長和教務處長開著商務車去接?這少女什麼人?

  好多不解的目光,夏芍卻是處之泰然。她向來就不在意別人怎麼看,當即就在班主任魯莉的陪同下上了樓,來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有八人間、六人間和四人間,人數少的自然住宿費貴。夏芍選的宿舍自然是四人間,在五樓,宿舍號是520。

  這個宿舍號不由讓夏芍會心一笑,進去之後發現宿舍裡並沒有人,或許是下樓去辦理報到手續了。

  學校早就給學生安排好的床位,不存在自行挑選的事。

  夏芍的床位在左手邊裡面,向著陽台,採光好,冬天太陽正落的位置,必然暖和。見到這種情況,夏芍不由微微笑了笑,說是不存在自行挑選的事,但其實學校在安排床位的時候,還是考量了一些事的。這就是成年人複雜的社會,又稱為潛規則。

  既然是四人住的宿舍,自然是沒有上下床一說,都是獨立的床鋪,床都在上面,下面一體的書桌、椅子和小書架。衣櫃每人一個,放置在一排方向的兩張床之間。中間通道寬敞,有陽台和獨立的衛生間。

  這樣的住宿條件,別說是在這年頭,就算是在後世的高中裡,也算得上好的。想當初,夏芍在東市一中讀書時,學校的宿舍環境可跟這裡沒法比,那是八人住的房間,夏天悶熱,冬天冷。

  夏芍把行禮都先放在自己床鋪的桌子和地上,便領了宿舍鑰匙,跟著班主任魯莉下了樓。

  元澤也從遠處的男生宿舍樓裡過來,他父親在青市任職,明明他可以不住校,他卻是說想要鍛煉自己,非要跟別人擠宿舍。

  兩人結伴,由魯莉帶著,盧博文和錢海強陪著,很快把入校的一切報導手續給辦了。

  辦完之後,已是近下午四點。中午眾人都是在車裡隨便吃了些東西,而夏芍因為睡著了卻是沒吃東西。副校長盧博文頓時表示要請夏芍和元澤到校外用餐,之後參觀一下學校,卻是被兩人雙雙婉拒了。

  夏芍此時並不覺得餓,她行李還沒有收拾,得先回去整理了。至於參觀學校,何必這麼急?以後有的是時間。

  她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盧博文當即呵呵笑著表示隨意。接下來,班主任魯莉說明了一下上課的時間和班級,便與盧博文和錢海強一起離開了。

  元澤站在夏芍宿舍樓門口,笑道:「先去上去收拾一下吧,一會兒打你手機,一起出去吃個飯。」

  夏芍跟他倒是不客氣,當即就點了頭,先行上了樓。

  一回到宿舍,卻發現宿舍了的三名室友已經回來了。

  三名女生一見夏芍進門,便齊刷刷看過來。

  夏芍也趁機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三人,這三人看面相都是父輩家資頗豐,算得上富家千金——看來,學校在安排宿舍的時候,可能考慮到她的身份,特意安排了有錢人家的子女。

  夏芍心中苦笑——有錢人家的子女大多麻煩事多,她最怕麻煩,從來沒說過想要通過室友為她的公司建立商場上的人脈啊!學校這做法雖然是好心,可也太……

  心裡苦笑歎氣,夏芍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淺笑著與室友點頭致意,接著便向自己的床鋪走去。

  「噗嗤!」這時,靠門處,夏芍斜對面床鋪的女孩子卻是笑了,她略微昂起下巴,看向夏芍旁邊床鋪的女孩子,有點挑釁地說道,「看來,你算得不準呢!說什麼旁邊床位的是個貴人,可你看她大包小包的,像是個貴人樣嗎?我還沒見過來住這種宿舍還帶被褥的。」

  說話這女孩子身材高挑,面容算得上美人,她並不是針對夏芍,而是針對夏芍旁邊的室友。

  夏芍旁邊的女孩子身量中等,臉蛋圓潤,略微有些娃娃臉,但眼神卻是鋒利,性子明顯是個小辣椒。而且她胸前當真是波濤洶湧,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會多看上兩眼。

  這女孩子被說到,頓時眼神一怒,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抬高了下巴,「誰說大包小包的就不能是貴人的?能來青市一中,又能住這樣的宿舍,一看就是家裡不缺錢。你怎麼能看人家拿著大包小包,就斷定她不是貴人?看人不要只看外表,膚淺!」

  「哦?」對面那女孩子也不生氣,扭著纖細的腰肢一笑,「原來你是憑這個斷定她是貴人的呀?既然這樣,就別說是拿塔羅牌算出來的!神棍!」

  「你!」那童顏巨乳小辣椒似的女孩子頓時怒了,一把將懷裡抱著的精裝塔羅牌往桌子上一拍,怒指,「柳仙仙!你給我等著,我一定算出來你什麼時候倒楣!」

  「噗!」夏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兩個女孩子,挺有意思。

  她這一笑,兩人頓時朝她看了過來,目光都帶著幾分好奇和十六七歲少女獨有的純真,夏芍笑了笑,對兩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塔羅牌上。

  塔羅牌……

  沒想到她的室友中竟有一人是塔羅牌的愛好者,呵,有趣。

  「你也對塔羅牌感興趣?」女孩子眼神一亮,笑咪咪抱著塔羅牌竄過來,一伸手,「同好!我姓胡,叫胡……」

  「狐仙兒。」對面,柳仙仙忽然插嘴。

  「你滾!」胡嘉怡轉頭一吼,回頭就換了甜甜的笑臉,「胡嘉怡。」

  「夏芍。」夏芍伸出手跟她一握,對這兩名室友印象不錯。

  三人點頭致意,相視一笑,便顯出宿舍裡另一名女孩子安靜得出奇。夏芍不由轉頭看去,不由一愣。

  這名女孩子很瘦,瘦得出奇。不是尋常女孩子苗條的那種瘦,而是身無二兩肉,雖不說瘦得皮包骨,但也是明顯病態的瘦。女孩子見夏芍、胡嘉怡和柳仙仙的目光望來,顯得有些緊張,看得出來性格很內向。

  「苗妍……」她聲如蚊蠅,臉龐也是消瘦,顯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來,但眼裡卻有些怯懦和自卑。

  夏芍覺得這女孩子必然是有些什麼問題,但第一回見面,相互之間不熟悉,有些事便也不好問。於是她便和善地笑著衝女孩子點點頭,便轉身開始收拾床鋪了。

  等她開始收拾床鋪,胡嘉怡和柳仙仙的注意力才被從苗妍那裡轉移,她們看著夏芍上了床上,把母親給的被褥鋪在學校發的被褥床單下面,整個床看起來厚實又暖和,看得胡嘉怡眼神一亮。

  「原來是這樣呀!我說你怎麼帶著被褥來。」胡嘉怡轉頭看向柳仙仙,示威道,「看吧?人家不是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面,是早有準備!」

  柳仙仙挑眉,就愛和她對著幹,「那也不能表明你算得準。這就能證明她是貴人?再說了,學校裡有超市,附近也有商場,什麼都不缺,她為什麼要從家裡帶?你有本事算算看!」

  「這種事,塔羅牌怎麼可能算得出來?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算不出來就是你本事不夠。以後別神神叨叨的,三句話不離塔羅牌,神棍!」

  「你!塔羅牌真的有很多事都能算得出來。事業、感情、婚姻……不信,咱們今天晚上開個宿舍會,我算給你們看!保準叫你心服口服,從此是我的忠實信徒!」胡嘉怡一揚下巴,眼神挑釁,「敢不敢?」

  柳仙仙嗤笑一聲,扭著纖腰轉身,不鹹不淡,「少浪費我時間,我今晚有約會。當你的信徒?還不如當愛情的信徒。」

  「那我就算算你的愛情是失敗,還是成功。」

  「我的每一場愛情都是以失敗告終,不用你算。」柳仙仙風情萬種地轉回身來,笑道,「本小姐遊戲花叢中,愛情只是遊戲。」

  「你!」胡嘉怡被她一句話噎到。

  夏芍卻是挑了挑眉,感興趣的一笑。這個柳仙仙,有點意思。

  「好!讓這個玩愛情遊戲的柳仙仙去死!小芍,小妍!晚上我們來塔羅牌大會!」胡嘉怡扭頭轉身,她性子自來熟,此刻對夏芍和苗妍的稱呼已是親密了。

  夏芍鋪好床鋪下來,點頭道:「行,我出去吃個飯,晚上回來再聚。」邊說她便把母親讓她帶著的東市特產給三人一人發了一盒。

  胡嘉怡一看,「咦?東市?那地方這兩年經濟發展得可快!而且,今年的拍賣會出了大新聞!可惜我老爹接了邀請函,人卻在歐洲沒辦法參加,但卻是聽說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可年輕了,跟我們歲數差不多呢。我沒看著新聞,你見過她麼?」

  夏芍一笑,「應該算……見過吧。」天天都照鏡子。

  「真的?她長什麼樣子?三頭六臂?不然怎麼年紀輕輕,資產跟我老爹有得一拼?」胡嘉怡立刻追著問。

  柳仙仙嗤笑一聲,「是不是三頭六臂,你不會算?」

  胡嘉怡一跺腳,「都說了這種事塔羅牌算不出來!」

  夏芍無奈一笑,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真是活寶,看來以後在宿舍裡耳根子是別想清淨。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室友看起來還算可愛,沒叫她碰見那種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這時,夏芍的手機響了。宿舍裡的三名女孩子家中都富裕,對她拿著手機的事都不稀奇,但夏芍沒接起來,柳仙仙就感興趣地問:「男人女人?男人的話帥不帥?女人就不用回答了。」

  「男人。」夏芍笑著回答,「帥倒是帥,但可不能跟你玩愛情遊戲。」

  「說什麼呢!」柳仙仙忽然扭過臉去,「你的男人,我才不搶!我不是那種沒品的女人,專幹搶別人男人的下賤事!」

  「仙仙!」胡嘉怡皺了皺眉頭,看向柳仙仙,臉上有些擔憂,然後又轉頭對夏芍道,「她不是針對你,你別往心裡去。」

  夏芍笑著點點頭,接著垂眸,這柳仙仙說話這麼偏激,自然是有緣由的。雖然從面相上能看出一點來,但別人的私事,她並不想管。

  「喂?我這就下去。」夏芍邊看了眼柳仙仙的背影,邊把電話接了起來。

  手機那頭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傳來一聲冷而不沉,好聽得令人難忘的聲音,「是我。你在學校了?」

  夏芍一愣,接著一喜,「師兄?」

  她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一心以為是元澤,便沒看手機顯示的號碼就接了起來。沒想到,卻是有點驚喜。自從徐天胤回到京城,這還是頭一回給她打電話。

  「你在學校?」徐天胤重複問道。

  「在。剛辦完了入學的事。」夏芍見舍友在,這才忍住了打趣徐天胤的衝動,正經問道,「師兄有事麼?」

  「我在你學校門口。」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10:35 AM


第二章 見面,搭訕


  青市一中開學前一天,校門口向來是最熱鬧的。高年級的學生返校,新生入學,校內校外都是人流車流。

  這年頭,有私家車的都算是家中小有薄資,青市一中雖然名流子女多,但也並非家家都富裕,且就算是有車,不也還分個高中低檔?因而,入學前一天,新生老生們都愛湊在校門口獵奇。

  今年,入學報到這天,一輛掛著軍用車牌的黑色路虎停在了校門口,一停下來就引起了騷動。

  男生女生都向校門口看去,男生們看的是路虎,女生們看的是從車裡下來的人。

  那輛路虎車全身漆黑,高大霸氣,卓越超凡!一停下立馬把周圍幾輛還算名貴的私家車比成了嬌滴滴的貴婦!

  男生們目露讚歎——這才是男人該開的車!狂野!霸氣!

  女生們目露驚豔——好帥的男人!五官冷峻帥氣,無可挑剔。但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卻往往讓人忽視他的五官,因為他的氣質才是最吸引人的。那氣質冷到極致,氣場孤傲冷寂,看人無差別地冷颼颼,一下車就倚在路虎的車身上,低頭,看地。

  他對人的興趣明顯不大,而學校門口的人對他的興趣很大。

  那輛車掛的可是軍區的車牌,這男人,是省軍區的?看這氣場和開著的車,職位不低吧?到學校門口來,接誰?

  不僅是學生們,連一些來送新生的家長都不由相互之間看了看。有些人想著要不要上去認識認識,有些人想著先看看情況,這男人一看就不好搭話,不如先看看他來接什麼人。但有些女生卻是不管,總有那麼幾個膽子大的,在身邊同學朋友的攛掇下,就想上來搭訕。

  但男人看起來是低著頭研究地面,只要有人一走近他身前三丈之內,他勢必抬眼。一眼,來人勢必很神奇地就退散了。

  夏芍給元澤打完電話,告訴其自己今晚有事之後,便匆匆來到校門口。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一撥又一撥的女生捧著心上前,捧著心退散的有趣場景。

  她立刻露出興味的笑意,原本接到師兄的電話有些欣喜和迫不及待的心情,此刻見到了他,卻是緩了下來。她往後一退,打算再退回校門裡,找個地方看看熱鬧先。

  徐天胤卻似有所感地抬眸望來。

  黑夜般深邃的眸,一眼便精準地鎖住了她。

  夏芍一愣,當即聳肩苦笑。她怎麼忘了,師兄的感覺敏銳得不似常人,他連她的天眼都能有所察覺,別說從人堆裡分辨出她來了。

  好戲看不成了,夏芍只好走了過去。

  她臉上掛著笑,步伐悠閒。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正逢天邊晚霞初現,染了那一身白裙,也將那柔美如玉的臉龐染上薄粉,她像是踏著天邊的霞彩而來,眉眼舒展,寧靜淡雅。

  徐天胤的目光定凝著她悠閒走來的身姿,輕輕頷首,唇邊微微勾起淡淡弧度,雖短暫,卻一下子化了那孤冷肅寂的氣場。

  校門口獵奇的學生們紛紛瞪大眼——咦?這男人,會笑的?

  而且,他來接的竟是學校裡的學生?

  他們還以為這男人接的應該是學校裡的年輕女老師之類的。畢竟青市一中的教師名牌大學畢業的很多,且家庭背景不錯的也有不少。而他來接的,卻是一名學生?

  這少女什麼來頭?

  瞧這容貌和氣質,可是實打實的古典美人,令人過目難忘。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早在學校裡很有名氣了才是!至少那些如狼似虎的男生們,肯定會認識她!

  但此時此刻,相互之間詢問之下,竟是沒人認識這少女。難不成,是今年的新生?

  聽說,今年有新生是副校長和教務處主任親自開著車去接的。現在有看見名新生跟疑似省軍區的人一起出去。看來,今年的新生不得了啊!

  有趣了!

  在一群八卦的目光,徐天胤為走來的夏芍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為其繫上安全帶後,才轉身走進駕駛座。

  車門一關上,世界立刻清淨了。

  但,那只是外頭的世界。

  車子裡,徐天胤一坐進來,夏芍便笑吟吟轉頭看他,甜甜問:「師兄,大半年不見,來個見面擁抱麼?」

  徐天胤利索地繫上安全帶,漆黑的眸子盯著旁邊總喜歡調戲他的少女,「你又要玩?」

  夏芍聽出他指的是上回送她回家,她逗他要來個離別吻,結果兩人在車裡打了一架的事。她頓時輕笑出聲,看了眼車窗外,「好吧,這裡不適合打架。還是開車吧。」

  徐天胤目光收回來,發動了車子,霸氣的路虎車原地漂亮地一轉,駛離了青市一中。

  「去哪裡?」夏芍問。

  「酒店。」

  望海風大酒店就在青市一中不遠的海邊矗立,設有餐飲、休閒和海濱浴場,向來是情侶喜歡選擇的地方。酒店中層一處天台,四面落地玻璃,海景開闊,周圍大片闊葉芭蕉,頗有些東南亞風情。

  夏芍一看這就餐地點就挑了挑眉,笑問:「師兄挑的地方?」

  「嗯。」徐天胤幫她拉開椅子。

  「師兄有浪漫細胞?」

  「……」徐天胤幽幽坐回對面。

  夏芍輕笑一聲,心情好極。

  兩人點了餐,夏芍這時才覺得餓了,四面風景好,她胃口也不錯,她也不裝矜持,倒是吃了不少東西。吃飯的時候,她這才問起了正經事,「師兄這是來青市任職了?」

  話是這麼問,其實他面相上已能顯示出來,將職。師兄才二十六吧?這麼年輕的少將,可不多見。

  徐天胤點頭,「省軍區,司令。」

  「那以後不是常能見面了?」夏芍笑著抬眼,一點也不驚訝。

  全國七大軍區,青市這地方不僅是省軍區的所在,還是大軍區的所在。每個省都有省軍區,而一個大軍區卻是管著幾個省軍區。夏芍看出徐天胤此次來是任將職,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是任大軍區司令員。畢竟大軍區司令,少說軍銜也得中將或上將,那些都是些老頭子了,他這麼年輕,少將軍銜已是少見,省軍區司令,這不是年少有為可以比的。這代表著極高的起點,和前途無量的未來。

  這極高的起點,任何人會想到他家庭出身必定非同尋常,但在夏芍眼裡,她卻認為這職位他當之無愧。

  她的天眼只能觀人未來,看不了別人的過去。但人的過去在面相上同樣可能顯示出來。徐天胤的面相上,少年時期經歷黑暗,可以說異常兇險。這種面相,尋常人十之九死!而他竟然能活下來。怪不得師父說他命格孤奇。

  但那段黑暗的時期,對他來說已經過去了。這種面相的人,一旦能從大劫裡過來,那勢必就如同一匹孤原上傲視群雄的狼王,享受他應該享受的榮耀,一生身居高位,重權在握,且手腕鐵血。

  「別看了。」徐天胤發現夏芍的目光,低頭吃東西,「那不好看。」

  夏芍的目光還是落在他臉上,卻是聽懂了他這話的意思,莫名心裡一抽。

  不好看?是說那些經歷太過黑暗,所以不想讓她知道?

  「為什麼?」這是徐天胤的私事,他的過去,他不想說的話,夏芍也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愛好。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她知道。

  「會做惡夢。」徐天胤吃完,用餐巾略微擦了擦唇邊,起身道,「等我一會兒。」

  夏芍看著他走出去,心情卻有點沉重。會做惡夢?他不會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吧?

  夏芍以為徐天胤是為了回避這話題,這才離開一會兒。沒想到,他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件包裝好的禮物。

  長方形的盒子,扁扁的,外麵包著淺粉的包裝紙,打著蝴蝶結。這樣女生氣的東西拿在徐天胤手上,有點奇怪,有點不搭調的小情趣,夏芍有點意外。

  「送你的,打開看看。」徐天胤坐下,目光看著她。

  他的眸向來黑得看不出情緒,但這樣直直的凝視,卻能讓人感受到他有些期盼。

  夏芍笑了笑,面對這樣的目光,她也認真對待,拆得仔細,包裝紙都不忍心破壞,拆開之後,紙都還是完好的。待把盒子抽出來,她微微一愣,還沒打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便露出喜歡的笑容。

  手上的是方黃花梨雕成的木盒子,小小的雕花,看起來像芍藥,精緻古樸,韻味淡雅。夏芍摸了摸,沒看見徐天胤的目光柔了柔。

  打開盒子一看,夏芍又是一愣——裡面一對碧玉圓鐲,翠綠溫潤,點墨韻雅。

  夏芍畢竟是古玩行起家的,她本身就有古董鑒定方面的眼力,看過之後便發現,這應該是塊古玉,但是後來又加工過。包漿已經被磨掉了,而且打磨得很細緻,幾乎看不出是塊古玉來,只是用天眼一觀的話,其身份立馬顯現了出來。這至少是塊明代以前的玉。

  明代前的玉稱為古玉,漢代前的玉稱為高古玉。高古玉存世很少,以和田玉居多,大部分在博物館裡,所以藏家手裡若是有塊古玉,也是會視為珍寶,異常珍視呵護的,從來就沒聽說過會有人把古玉再用現代方法加工的。怎麼說也是古物,當然是保持的它的原貌,才有其歷史古韻,哪有人會動它?再加工難免有破損浪費,這浪費的是錢不說,壞了不得心疼死?

  夏芍抬起眼來,眉眼間有些糾結,能幹出這種事來的,她覺得只有她的師兄。

  「不喜歡?」

  夏芍的目光讓徐天胤愣了愣,她竟然能感覺出他有點緊張來。

  「不是。」她趕緊安撫了他,只是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神色越來越有點奇怪,「師兄,我早就想問你了。我看出你前段時間好像是有點破財的事……你買什麼不值當的東西了?」

  徐天胤看著她,卻不回答,將鐲子從夏芍手上拿過來,輕輕執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把鐲子戴上。他目光認真,像在對待一件極為虔誠的事,一點一點地戴,結果戴上之後發現尺寸大小正合適,這才眉宇間略微舒展,簡潔說道:「值得。」

  儘管這話簡潔,卻幾乎證實了夏芍心中的想法。

  若不是看出這對玉鐲是古玉,且又是碧玉,年代也對得上,夏芍還不會往那件事上想,但這麼多的巧合,她實在是不多想都不成。

  上個月拍賣會上,那塊明代的碧玉方雕品相有些破損,原本值不了幾個錢,但卻被人兩千萬拍走了。之後專家反復提醒藏家,這件碧玉方雕的成交價格不能作為收藏參考,有狂熱腦抽的嫌疑。

  敢情……這說的是徐天胤?

  「古玉難得,養得久了有靈氣,有些小災小難就幫你擋了。」徐天胤迎著夏芍哭笑不得的目光,難得解釋,卻得到一個不太雅觀的白眼。

  其實,徐天胤的話是沒錯的。玉養得久了,確實是有靈氣,不管古玉新玉都是一樣。挑選玉器的時候,不是看其價格貴還是便宜,而是看其眼緣,就是一堆當中,一眼看著喜歡的,那便是有緣,這樣的玉養在身上,久了必成靈性。

  經常有些喜歡玉的人遇到過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哪天在路上遇到了車禍,玉碎了,人卻沒事。這種事多得數不勝數,其實便是玉幫主人擋了一劫。但養玉不是一兩日能成的工夫,要長年累月地戴著,且要打從心底珍視它,莫要存來日讓它幫你擋災的心才可。

  有傳承的風水師想養玉,卻比普通人快得多,尋處風水寶地,三五年的都能成件法器了,而且,法器的靈性也大得多。

  「這鐲子用我養麼?上面有師兄的元氣,以為我看不出來?」夏芍無奈。

  徐天胤送她的那支小狐狸的古玉髮簪也是這樣,上面有他的元氣,他說是為了成為她的正宮桃花。其實還有個用處,各人的元氣就如同各人的氣場,有修為的人將氣機牽引在外,若是氣機有變,立刻便能感知。

  如今這對玉鐲上也有徐天胤的元氣在,他這明顯是怕她出事。一旦她出事,他立刻就會知道。

  他也太緊張了吧?她身上有師父送的玉葫蘆,再加上他送的玉簪和一對玉鐲,銅牆鐵壁也不過如此了吧?瞧他和師父,把自己寶貝成什麼樣了?看他們這麼緊張,她莫名有種自己處境高危的感覺。

  徐天胤卻認真地看著她,「師父說你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平日諸事都看不出來,還是多防範為好。」

  夏芍一愣,原來師父跟他說了這些事啊……她笑了笑,心裡還是有些感動的,但嘴上卻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師兄送的東西,我平時在學校裡不方便天天戴,不然多招搖?以後再看見好玉,雕個掛件送給我倒是方便帶著。」

  「好。」徐天胤點頭。

  「不用瑞獸的,生肖的就行。」

  「好。」

  「找處風水寶穴,養成法器再給我。」

  「好。」

  「不如乾脆把十二生肖雕全了吧,說不定我平時能用到。」

  「好。」

  「……」本是存了逗逗徐天胤的心思的,夏芍卻沒想到她說什麼他都說好,而且眼神認真,絲毫看不出敷衍來。這倒叫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自己都有種在欺負人的感覺。要是師父在這裡,準要敲打她——你這丫頭,又欺負你師兄!

  想起師父來,夏芍這才把她已經將師父請下山的事說了,「如今師父住的地方一樣清淨,旁邊的宅子裡我父母住著,平時去陪陪他老人家,師兄不必掛念。若是部隊裡有假期,又逢我放假,咱們可以一起開車回去看看。青市到東市,也就六小時車程,不算遠。」

  徐天胤當即點頭,目光更柔。簡短詢問了夏芍上課的作息時間,聽說她晚上十點宿舍關門後,就提出送她回去。

  其實,此時時間也就八點,還早著,但夏芍坐了大半天的車,下午又是一通忙活入學的事,確實是有些累了。徐天胤也是體貼她,希望她早點回宿舍歇著,如今兩人都在青市,要見面有的是時間。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直到夏芍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徐天胤才開車離開。

  而夏芍卻是獨自在校園裡悠閒地散起了步來。夜風徐徐,校園裡路燈昏黃,照著這百年名校,夜裡蒙上一層歲月的沉靜。

  新的生活,新的經歷,即將在這裡展開,夏芍心中略有感慨。

  本想獨自散散步,看看這校園裡的風景,但沒一會兒,夏芍的心思就跑去別處了。

  她想的是黃花梨的事,那是看見師兄送她的禮物時,腦中靈光那麼一閃。

  黃花梨的價格就是從90年代開始漲起來的,尤其是海南黃花梨,八年之內身價翻了四百倍!被業界稱為「瘋狂的木頭」。在後世的拍賣行情裡,明清時期的古黃花梨傢俱,成交價在千萬以上的都不算稀奇,可謂一木堪比黃金。

  後來,因為海南黃花梨的稀缺,不少人跑去越南買黃花梨,回來做成高檔傢俱,利潤堪稱暴利。甚至繼賭石、賭玉之後,在越南出現了「賭木」的情況,可見其瘋狂。

  現在,海南黃花梨還沒有大面積種植,黃花梨的價格也才剛剛開始出現上漲,這倒是個不錯的投資方向。

  夏芍當即掏出手機,給陳滿貫打去了電話,要他在福瑞祥收購古玩的時候,留意黃花梨的古傢俱,收回來暫且囤著,先讓華夏造造勢,日後待時機成熟,辦一場專場的古傢俱拍賣會,把這一塊的收藏炒熱了再出手。

  對於她的眼力和投資方向,陳滿貫向來是深信不疑——風水大師本來就為別人做投資方面的卜問,自家公司的投資方向,那還能錯得了?

  陳滿貫當即就興奮地應了下來。掛了電話,夏芍看了眼手中提著的玉鐲,笑咪咪一勾唇角——師兄真是她的福星!

  夏芍心情大好,當下也不散步了,轉身便決定回宿舍。

  但剛走出兩步去,就聽見身後有一道驚喜的聲音,「學妹?」

  夏芍轉過身,見是一名學長模樣的男生站在教學樓前的路燈下,臉上有驚喜神色。這男生身量目測一米八,五官算得上帥氣,只是下巴尖細,頗添了幾分陰柔氣質,且此人眼光浮而不實,眼帶桃花,笑容自命風流,一看就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遇到搭訕的了,還是個處處留情、喜新厭舊的渣男……

  夏芍心中歎氣,默默望天,呼喚師兄——師兄,把你瞪人的訣竅教給我吧,我也想一眼就讓這樣的人退散!

  她眼望著天,反應冷淡,卻叫那男生眼底生出幾分興趣。他家世好,人長得也帥,學校裡的女生見了他,熱情的立馬就撲過來,含蓄的也是暗送秋波,暗戀他的不知有多少。這女孩子倒是特別!

  他是下午時候在學校外面看見她的,當時一眼就驚為天人!那氣質,那悠閒淡雅的笑容,他從來沒在學校任何一個女生身上見過!他斷定她是新生,但她上了那輛軍用路虎之後,他自然是沒法搭訕了。本想著發動一群哥們兒給查查,沒想到晚上就在校園裡遇見她了!

  這豈不是緣分?

  男生露出紳士的微笑,伸出手來,「學妹,你好。我是學校學生會的會長,看學妹形象氣質出眾,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文藝部?」

  夏芍看著男生似模似樣伸過來的手,略微晃了晃自己手上提著的袋子,表示不方便握手。內心卻是在想:學生會?這年頭高中就有學生會的學校可不多,青市一中這方面倒是走在前端。

  男生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握手,一般來說,女為悅己者容,被誇獎容貌氣質姣好,一般來說不都該很高興嗎?新生入學第一天就被學生會長親自邀請,不該是件很榮幸很值得炫耀的事嗎?

  他哪裡知道,夏芍除了平時讀書,還有華夏集團的事要忙,哪有時間入這個勞什子的學生會。

  「抱歉,學長。我文藝方面沒有出眾的地方,不好意思。」說完,夏芍禮貌地點點頭,轉身就走。

  「沒有出眾的地方不要緊,可以培養嘛!學妹放心,學生會的活動不會耽誤學習,而且還有很多好處。學校每年會為學生會安排很多國內各類比賽,獲獎者高考時是可以加分的,而且特別優秀者,有保送名牌大學的希望。」男生跟在夏芍後面說道,他語氣明顯急切,神色更是有些古怪。

  哪有女孩子願意承認自己沒有出眾之處的?她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這女生,沒有虛榮心嗎?

  「那就讓給真正有這些方面特長的人吧。」夏芍頭也不回,往宿舍走。

  男生這回是徹底一愣,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夏芍已經走到宿舍樓門口了。

  眼看她就要進去,男生抓住最後的時間笑了笑,說道:「呵呵,這事也是我跟學妹說得太突然了,學妹想考慮考慮也是正常的。要不這樣吧,學妹把班級和姓名告訴我,過兩天學生會再去問你。」

  夏芍卻是當做沒聽見,邁著悠閒的步子進了宿舍樓。

  這情形看得樓下出出進進的女生們都是一愣,幸虧這是新生宿舍樓,又是入學報導的第一天,還沒有認識學生會會長的。不然,這情況,必然又是一番風波。

  但這男生氣質陰柔貌美,卻是惹得不少女生記住了他的模樣。

  夏芍不緊不慢地上了五樓,回到自己所在的520宿舍時,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都已經在宿舍裡了。

  一見她回來,苗妍只衝她點了點頭,便縮去自己的椅子上安靜坐著。

  胡嘉怡卻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八卦。

  柳仙仙卻是一下竄了過來,搭上夏芍的肩,眼神發亮,笑得不懷好意,「我可是看見了哦!好酷的男人!好酷的車!好牛氣的車牌!老實交代,是不是腳踏兩隻船?」

  夏芍笑著躲開她的手,走去自己床邊把袋子放好,「我才不做腳踏兩隻船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八卦。」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八卦,生活不美好。」柳仙仙扭動腰肢笑著跟過來,「那男人就是你接電話的時候叫的那個師兄?你為什麼叫他師兄?這年頭,師兄這稱呼好奇怪。」

  夏芍但笑不語,拒絕透露。

  柳仙仙卻是屬於戰鬥型,絕對不主動敗北,她當即拖了夏芍的椅子坐了,決定今晚熄燈前就挖八卦了。這個室友,好像秘密很多。

  胡嘉怡卻是一把將她擠開,「邊上去!別打擾我們的占卜時間!小芍,小妍,我們說好了回來就玩塔羅牌的。」

  本以為柳仙仙必定嗤之以鼻,沒想到她這會兒卻是眼神一亮,目光在夏芍身上轉了轉,一指胡嘉怡的塔羅牌,「行!難得我今天信你一回,你拿塔羅牌給她占卜,就算算她跟今天校門口那男人的關係。」

  夏芍哭笑不得,敢情她這是從自己這裡得不到答案,便轉從別處入手了?

  胡嘉怡一拍手,「這個主意好!難得你願意相信我,我一定讓你見識見識塔羅牌占卜的精準!去去去,坐你自己的椅子!給小芍讓位!」

  柳仙仙風情萬種地起身,拖來了椅子在宿舍中間寬敞的過道上坐下,胡嘉怡也坐了過來,苗妍只是轉了個身,沒湊得太近,離三人有些距離。

  夏芍站在一邊,卻是笑了笑,「我看,你還是占卜別人吧。」

  「為什麼?」胡嘉怡問。

  「哦,我知道了。」柳仙仙咬著唇壞笑,「你是怕洩露自己的秘密,對不對?」她當即一推胡嘉怡,「有料!必須算她!快快!我問她,你來占卜。」

  夏芍卻是搖頭一笑,不是她怕洩密,而是她命格奇特,連師父對著她的八字都推演不出命理來,別說這塔羅牌了。

  今晚,怕是兩位室友要失望了。

  塔羅牌是西方古老的占卜工具,中世紀起流行於歐洲,地位相當於東方的《周易》。但其起源一直是個迷,有說來自埃及的,有說來自古羅馬的、希伯來的、波斯的、古印度的,還有一種有趣的說法,說是來自中國的。

  中國在唐朝時期,有一種叫做「葉子戲」的紙牌,為宮廷妻妾娛樂之用。發明葉子戲的是著名的天文學家張遂,也就是著名的一行和尚。因為紙牌只有樹葉那麼大,所以稱之為「葉子戲」,這是最早的紙牌遊戲,有四十二張牌,四種花色。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葉子戲是塔羅牌起源的說法,但葉子戲卻實實在在是現代撲克的起源。十二世紀時,馬可波羅把這種紙牌遊戲帶到了歐洲,成為了貴族們的奢侈品,也衍生出了現代的撲克牌。且葉子戲也同時是「麻將」的由來。

  總之,塔羅牌的起源一直爭論不休,但現今的牌面卻是確定了下來。一共78張牌,其中大阿卡那牌22張,用來占卜解釋命運的大致運勢,小阿卡那牌56張,可以占卜更詳細的情況,例如愛情、事業、人際關係、學業等等。

  塔羅牌既然是屬於神秘學的範疇,那麼占卜師並非人人都可以當得好的。這就如同東方占卜的解卦,好的卦師才會解讀出更多的卦面資訊,塔羅牌也一樣。占卜師的解讀很重要,這種解讀是一種直覺,也是一種天賦,並非人人都有。

  胡嘉怡有沒有這種天賦,沒看見她解牌面,暫時還不能下判斷,但她卻是對塔羅牌極為狂熱。見夏芍有推脫的意思,便極力遊說,看樣子她今晚不答應,還有明晚,明晚不答應,還有後晚……

  對於自己的新室友,夏芍若是不喜歡也倒罷了,她決計不會理會,但偏偏她對這幾個室友印象還可以,耐不住她們撒嬌賣萌各種威逼利誘,於是只得坐了下來。

  占卜就占卜吧。

  有句話,叫做不撞南牆心不死,待會兒占卜不出來,胡嘉怡就該淩亂了。

  夏芍笑了笑,坐下來時忽然又有了點興致,覺得看一個占卜師淩亂,貌似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而且,她倒突然想看看,連八字都推演不出她的命理來,塔羅牌的牌面到底會怎麼顯示。

  「行。那就算算看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1 PM


第三章 塔羅牌占卜


  學校四人間的宿舍由於床和書桌是一體的,下面書桌上面床,因而不需要再為學生們準備桌子,所以宿舍中間過道上寬敞,並沒有桌子。

  但胡嘉怡卻不知什麼時候弄來了一張簡易的折疊方桌,桌子輕便,或許是夏芍出去的時候,她去超市裡買的,但無論如何,可見其狂熱。

  方桌四周,胡嘉怡、柳仙仙、夏芍各占一邊坐下,苗妍在自己床鋪下的桌前坐著,沒有坐過來,眼睛卻是看著這邊。三人看出她性格極為內向,因而也不勉強她。

  占卜開始之前,胡嘉怡拿出了一張黑色的桌布,鋪在了桌子上。那桌布的材質,夏芍一看便是眼神一亮。

  天鵝絨的?

  這胡嘉怡,看來還有點專業!

  塔羅牌占卜時,牌面是不能和桌面直接接觸的,需要準備一塊乾淨的桌布,桌布顏色不同,效果也不同。一般來說,友情或愛情用綠或粉,知識或教育用灰色,金錢用黃色或金色,事業用紫色,個性用藍色,健康用咖啡色或綠色,力量用純白色,視占卜的內容而定。但也可以不用這麼麻煩,很多占卜師會直接使用黑色。

  從科學的角度上來說,黑色聚光聚熱,光和熱都屬於能量,這種能量在占卜學上也很重視。但即便是使用黑色的桌布,大部分的人也只是會準備純棉的,認為這樣就夠了,只有少數專業人士,才會準備天鵝絨的。

  天鵝絨從神秘學上來講,聚靈力。

  胡嘉怡知道這些,這證明她潛心研究過塔羅牌。

  夏芍不由開了天眼,發現胡嘉怡在鋪上天鵝絨桌布之後,把塔羅牌端正地放在桌上,然後深呼吸一口,整個人的氣場都隨之發生了變化。

  任何物質都有氣場伴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場。這並不是日常和網路用語中所指的有氣質或者是有底氣,而是一種無差別的能量,類似於電磁波,每個人都有,跟指紋聲紋一類的東西一樣,世界上不存在兩個氣場相同的人。這也是早已被科學證實了的。

  有的時候,你為什麼會沒有理由的去討厭一個人?明明相互之間不熟悉,或者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一眼就討厭,這就是兩個相鄰氣場之間排斥的反應。

  舉個反例子,一見鍾情存不存在?存在!為什麼會有一見鍾情?就是這麼來的!

  胡嘉怡性格活潑,但她在給人占卜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都調整了,那是一種安靜的、神秘的氣場。儘管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卻讓整個宿舍了都產生了一種神秘的氣氛,連柳仙仙這種對占卜不屑一顧的人,都不由收斂了玩鬧的表情,有點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

  夏芍收回天眼,笑意頗深。看來,她的這個新室友,還真的有成為一名占卜師的潛質。既然如此,出於對一名占卜師的尊重,她也收起了看她笑話的心思,認真對待。儘管她知道算不出結果,但還是端坐好,衝胡嘉怡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胡嘉怡問:「想占哪方面?」

  夏芍淡然一笑,垂眸,「就占……我現在心裡想著的人,是不是我的愛情吧。」

  她並沒有說自己想著的人是誰,這對占卜師來說,不是必須知道的問題。

  柳仙仙卻兩眼一亮,問:「是誰?你師兄?」

  夏芍笑而不語,就不回答她。她接過塔羅牌開始洗牌,塔羅牌必須由求問者洗牌,洗牌是隨自己的心意,集中精神默念自己要占卜的事,牌面朝下兩手以畫圓圈的方式順時針洗牌,再順時針聚攏成一疊,最後切牌。

  夏芍前世時也玩過塔羅牌占卜,對這些程序還記得,且這一世她學玄學易理,對東西方各類神秘學都很感興趣,平日也找過書籍研讀過,所以,她做這些事很順,一會兒就切好了牌。

  胡嘉怡根據夏芍要占卜的問題開始選擇牌陣,讓她抽牌,布好牌陣,接下來便是開牌、解讀了。

  開牌時,如果是占卜師為別人占卜,需要逆時針開牌,若是為自己占卜,則是順時針開牌。這個講究是因為塔羅牌牌面上的圖形,正和反,解讀的意義大相徑庭。若是開牌錯了,整個牌面的意義就會完全顛倒,這一步必須謹慎。

  胡嘉怡謹慎地將牌面打開,夏芍的目光隨著她開出的牌來一步步落下,嘴角終是露出苦笑。

  果然……

  好混亂的牌面。

  夏芍占卜方向明明是愛情,但顯示出來的牌面,卻都是跟家庭、學業、旅遊之類的事有關,而且即便有涉及愛情的,各個牌面的解釋看起來很矛盾,無法組合成一個統一的趨向。

  這種牌面讓胡嘉怡盯著看了很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柳仙仙在一旁不明就裡,問:「怎麼了?結果不好麼?是不是她師兄是個渣男?是的話,趕緊斷了!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沒必要在渣男身上浪費青春!」

  胡嘉怡卻緩緩搖頭,神色不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她抬眼看向夏芍,「你剛才洗牌切牌的時候,有按照心意想像嗎?你該不會心裡胡亂想了一通吧?塔羅牌是和心意相通的,你胡亂想的話,牌面就亂。」

  「你看我剛才像是不認真的樣子麼?」夏芍挑眉,笑著反問。

  胡嘉怡皺起眉頭,喃喃:「那怎麼回是這種牌面……居然沒有一致的趨向,解讀起來好矛盾,我第一次看見這種牌面……就好像解讀不出來一樣……」

  「哈?」柳仙仙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鬱悶地往椅子上一倚,翻白眼道,「鬧了半天,問題出在你這裡啊?你有沒有搞錯?老娘好不容易信你一回!你給我搞這種飛機!以後我不說你是神棍了,你連神棍都不算!」

  「這不是我的問題!塔羅牌不可能出錯的!這一定有別的原因!」胡嘉怡拍桌站起來。

  柳仙仙嗤笑一聲把椅子拖回自己桌前,「反正我不信這些,現在證明確實不可信,你以後少在我面前再提。」

  「這是個特例,你不能以偏概全!」胡嘉怡喊道,目光一掃,定住苗妍,「小妍!過來坐!這次一定準!」

  苗妍往椅子裡退了退,怯怯搖頭,像是怕胡嘉怡強迫她一般,拿出自己的洗刷用具,便躲去了洗浴間。

  柳仙仙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洗浴。夏芍也轉身,打算洗刷準備歇息。

  胡嘉怡一個人站在桌旁,咬著唇,一副糾結的模樣,最終一拍桌子道:「不行!弄不明白我睡不著覺!我不能因為這一次失誤,就讓你們對塔羅牌失去信心,我一定告訴你們它有多神奇!等著!」

  說罷,她便開了宿舍門,呼嘯而去。一會兒,便就呼嘯而回,身後帶著四名女生。

  這四名女生是從對面502宿舍裡過來的,也是四人間,為首的女孩子身材高挑,下巴尖細,高高昂著,一進門就以高姿態把夏芍四人的宿舍打量了一眼。

  夏芍一看便垂眸回到自己的桌邊——氣場不和,退散。

  胡嘉怡卻是招呼這幾個女生坐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占卜。

  由於苗妍先去了浴室,夏芍便也不急,坐在桌邊便隨手把課本拿出來翻了翻。課本是下午辦理了入學手續後就發下來了的,高中的課程不同於初中,要難上許多。夏芍前世成績一般,是靠著刻苦用功才考上的大學,雖然是建築系,聽起來像高材生,實際上學校並不算是一流。

  縱使是這一世自己的基礎打得更牢靠,理解能力和悟性也更高,但夏芍還是沒有放鬆之意。且她回頭再看這些書本知識,內心並不像前世那般有壓力,對待功課很平靜很理性,相信學起來能夠事半功倍。

  夏芍翻看著課本,宿舍裡卻時不時地傳來幾個女生的驚歎。

  「好準!」

  「啊,好神奇!說得很對耶!我的性格真的是這樣的!」

  「沒錯沒錯!」

  但是聽著聽著,話題就變成了這樣——

  「萱萱,你男朋友是真的愛你耶!好羨慕!」

  「啊!你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耶……」

  「他會對你很好的,你快答應他的追求吧!」

  夏芍聽得很無語,有些黑線。塔羅牌的占卜就是這樣的,它準,但指向性有局限。說通俗點,就是你問它什麼,它告訴你什麼。它會告訴你你目前的戀情處在什麼樣的狀態,兩個人是融洽還是不融洽,未來一段時間是會順利還是有波折。它也會指向性地告訴你,你與目前的戀愛對象在性格上合不合適,但它卻不會告訴你,對方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舉個例子,如果班主任魯莉來占卜她目前的感情,塔羅牌會告訴她這是一段真愛。而這段姻緣對魯莉來說,確實是佳緣,但她的面相上卻能看出來,有緣無分,最終不會在一起。

  再拿今晚在校園裡跟夏芍搭訕的男生來說,若是塔羅牌能顯示出夏芍的資訊來,也一定會告訴她,她在這個男生心目中是女神。但那又如何?這男生一看就是風流成性、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爛桃花而已。

  所以說,在占卜方面,玄學易理之術會更全面些。它會從面相、手相、命理術數等方面切入,你問了的,沒問的,都能看出來,一切因果都會顯現。

  這時,宿舍裡女生們驚歎的呼喊聲更甚,那名被羨慕得死去活來的女生,就是那身材高挑性情高傲的女孩子,名叫潘向萱。她眉眼間有三分得意,嘴上笑道:「什麼女神不女神的,我才不會答應他!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你不答應他?可他對你很癡情耶。要是有個男人這麼對我,我死也值了!啊啊啊啊,感覺好浪漫!」

  「憑他的身家背景就想追到我?呵。」潘向萱挑唇一笑。

  「要不再占卜看看,看他能不能追到你?這塔羅牌還真準!這占卜怎麼這麼準?感覺好神秘……」

  「當然準了。這是心理學家證實了的,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師,分析心理學的創立者榮格大師,知道麼?」潘向萱說道,眉眼三分上浮,三分驕傲,指著桌上的塔羅牌說道,「這東西,你們稀奇,我可不稀奇!我十歲的時候跟著我父親去歐洲,見到過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塔羅牌占卜大師!論占卜,誰也比不上克里斯大師,我爸當初請克里斯大師占卜了一次,知道花了多少錢麼?五百萬,美金!」

  宿舍裡頓時響起一片片抽氣聲,這些女孩子家裡都是富裕的,但有的人家裡也就一兩百萬的家資,聽說占卜一次就要花這麼多,自然是震驚的!

  當下潘向萱宿舍裡的女生就紛紛對她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夏芍卻是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眼神一瞬間微冷——奧比克里斯家族?那不就是串通她師叔余九志和泰國的降頭師通密,暗害師父的罪魁禍首?

  夏芍眼底的冷意並未引起室友的注意,胡嘉怡卻是在聽到潘向萱的話後,捧著心兩眼放光地上前,「你見過克里斯大師?!」

  「見過。」潘向萱笑容明麗,姿態高傲,「你的占卜術跟克里斯大師差得遠,克里斯大師如果幫我占卜,他可以知道我跟我的追求者合不合適,他可以知道誰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他的牌陣很簡單,但知道的事卻多。」

  胡嘉怡捧著心,一點也不為潘向萱輕視她的事生氣,反而一個勁地點頭,「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很崇拜克里斯大師!我就是因為他,才學塔羅牌的!我希望有一天能有緣見見他。」

  胡嘉怡興奮地臉頰發紅,對著對面照鏡子梳頭發的柳仙仙就興奮道:「柳仙仙,你聽見了沒?塔羅牌領域是有大師的!我說過它很準了。」

  柳仙仙頭都沒回,嗤笑,「有大師又怎麼樣?你是嗎?剛才的事,你算出來了?」

  「那一定是小芍的問題,我猜她一定是精神沒有集中好。」胡嘉怡衝著夏芍招手,「芍子,來,你也看見了,塔羅牌是很準的。你心裡不要有顧慮,一定要相信它,牌面才會顯示你想占卜的事。剛才的問題已經占卜過了,短時間內不能再占,你可以選一件別的事,我們再試試。」

  夏芍轉頭就去看書,連身都沒起,只道:「不必了,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的問題。再選一件事也是一樣的,占不出結果。」

  這麼一說,宿舍裡的人都是一愣,連柳仙仙都從鏡子裡看向她,胡嘉怡最先問:「為什麼?」

  「既然你是占卜師,對神秘學感興趣,就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有一種人,命理奇特。就算是生辰八字,對著四柱推演命理,都極為困難,別說是塔羅牌了。」夏芍目光盯在書本上道。

  她的話果然讓宿舍裡的女生們又是一愣。

  苗妍從浴室裡端著洗刷用具出來,正好聽見這番話,不由看向夏芍,消瘦的臉上少見的一抹神色閃過。隨即一抬眼,見屋裡有這麼多人,不由又露出怯怯的神色,低頭走回了自己的床位。

  宿舍裡卻「噗嗤」一聲,傳來一道女生不可思議的笑聲,「什麼?八字命理?那不是在說算命麼?這麼迷信的事,還有人信?這樣的人,也能到青市一中來讀書?」

  夏芍微微蹙眉,一抬眼,見說話的正是潘向萱,不由輕輕挑眉,「那你剛才玩塔羅牌占卜的時候,怎麼不說是迷信?」

  宿舍裡的人都被問得一愣,潘向萱自然也是一愣,但隨即便哼笑一聲,「我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塔羅牌很多人玩過,心理學家都證明它準!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師,分析心理學的創立者榮格大師,知道麼?」

  潘向萱微抬下巴,笑了,「我估計一般人也不知道,但你總該知道佛洛依德吧?榮格大師是佛洛依德的學生當中最天才的一位,他承襲了佛洛依德的潛意識理論,榮格也是心理學界中,第一個正視靈魂學、神秘學和各種心靈現象的大師。正是他提供了卜卦、塔羅、占星等神秘學一個合理的解釋!但算命那些是什麼?路邊擺攤的貨!怎麼能跟這些比?」

  潘向萱滔滔不絕,身旁女生都驚訝地看向她,眼底有著嘆服的神色。連柳仙仙都挑了挑眉,胡嘉怡也「哇哦」的一聲,顯然沒想到她能知道得這麼詳細。一般的高中生,能知道榮格已經是不錯了,知道神秘學合理的理由,倒是不多見。

  夏芍卻是冷笑一聲,眼神微嘲,「我本想誇獎你的,知道這些,證明你還有些學識。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既然知道是他為神秘學做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你怎麼就不知道,這種解釋來自於『共時性原理』?而共時性原理卻是榮格大師在二十世紀初,接觸了中國道家和西藏佛學思想後,由《易經》推衍而生?」

  夏芍微微皺眉,她向來不喜出風頭,也不愛跟人辯論,但或許是剛才聽見了奧比克里斯家族,心情有點不太好的原因。本來就跟克里斯家族有仇,再聽見有人在她面前追捧仇人,心底便不多見地生出點火氣。

  而且,她見不得潘向萱這種人!自以為有點學識,說的頭頭是道,卻是把別人的東西奉為真理,自家的則貶低得一文不值,這是什麼心理?

  「你研讀過《易經》麼?瞻仰過《推背圖》麼?河圖洛書、陰陽五行、奇門術數,太極、八卦、六甲、九星、風水,你懂多少?你記得住佛洛依德,記得住老子、莊子、周文王嗎?記得住榮格,記得住孔孟之道、老莊學說嗎?別人的東西就是大師級、殿堂級,自家的東西就是擺地攤的貨?數典忘祖,你還記得自己的祖宗在哪裡?」

  夏芍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不待宿舍裡呆愣的女生們反應過來,便一眼定在潘向萱臉上,「你剛才說那個男生不是你的男友?但你明明已經在跟他交往了。當然,你也可以不稱此為交往,因為你同時保持著三段戀情。這三段戀情都不長遠,有兩段在一個月內就會結束,另外一段會變成桃花劫,處理不好,會變成桃花煞!你家中有祖父母已過世,母親身體長年虛弱。你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是一對龍鳳胎,他們出生的時間應該就在你十歲那年。你父親去克里斯家族占卜,應該問的就是這對孩子能不能順利出生,因為你母親身體不好,恐難產!我說的,可都對?」

  夏芍坐在椅子裡,課本都沒合上,只是轉著頭,表情淡然,語氣底定。

  宿舍裡靜悄悄的。

  「哐啷!」苗妍收拾洗漱用品的香皂盒子翻了,她慌忙撿起來,眼神驚駭地看向夏芍。

  胡嘉怡懷裡抱著的塔羅牌也差點掉去地上,柳仙仙正梳頭髮,梳子掛在頭髮上,都忘了拿下來。

  對面宿舍的女生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驚疑不定地看向潘向萱,見她驚駭地盯著夏芍,眾人便一起看向夏芍——她說準了?

  她什麼時候算的?拿什麼算的?怎麼沒人看見?

  夏芍笑了一聲,「我現在根本就沒動用卜算之法,僅是看著你的面相,我就知道這麼多事。你去請請你的克里斯大師,看看他不動用他的塔羅牌,能不能看出這麼多事來。」

  看面相?!

  一群人面面相覷。

  柳仙仙和胡嘉怡張著嘴巴對望一眼,一齊看向夏芍。

  夏芍卻是合上了書本,站起身來,「我沒有看不起西方占卜術的意思,但顯然有的人已經忘了祖宗是誰,我不介意給這樣的人上一課,讓她知道知道怎樣尊敬先輩。但我今晚累了,明晚你們再來。」

  說罷,她在一群人呆愣的目光裡,端著臉盆,收拾了洗漱用具,淡定地洗澡洗刷去了。

  等夏芍出來的時候,對面宿舍的人都已經走了,苗妍到了床上,直勾勾盯著她瞧,柳仙仙和胡嘉怡這兩個鬧騰的活寶也不敢說話。她們對夏芍的第一印象都是寧靜淡雅,笑面看人,有禮貌有氣質,雖然是神秘了點,但第一印象很好。哪裡知道這才第一個晚上,就見識了她這麼強悍的一面。

  剛才她實在是好嚴肅,雖然說話還是淡然不驚,但每一句話都透著嚴厲,那種氣場,壓得兩人都不敢說話,潘向萱那種驕傲得跟孔雀似的千金小姐,剛才都一句話不說帶著人麻溜地走了。

  兩人靜悄悄地去洗刷了,端著盆從夏芍床鋪前經過時都躡手躡腳,分外小心,看得已經上了床躺下的夏芍不由苦笑一聲。

  她今晚不該動怒的,唉!修為還是不到家……

  都是她一聽見奧比克里斯家族,就頭腦一熱。人都說愛屋及烏,她這是跟克里斯家族有仇,連潘向萱也被波及了,如果單純是不喜歡潘向萱的話,她還不至於這樣。

  歎了口氣,夏芍當即決定早點休息,明早早起打坐一下。

  按照青市一中的作息制度,早晨六點起床,七點半上課。當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起床後,發現夏芍已經坐在床上打坐了,剛剛睜開眼。

  這奇怪的習慣不由讓三人一愣,但沒人敢說什麼,靜悄悄地洗漱,靜悄悄地結伴去了禮堂。

  開學第一天上午,學校禮堂有新生歡迎儀式。說是歡迎儀式,其實就是聽聽校長講話,見見學校的領導,聽聽校規,聽聽訓示之類的。

  但今年新生的歡迎儀式上,校長卻著重提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剛剛在東市崛起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白手起家,以古董行和拍賣公司年紀輕輕就資產數十幾億,堪稱商場中的傳奇!而她今年還只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且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青市一中就讀!在今後的三年裡,會成為學校的一員,一起學習生活。

  這樣一番話果然在禮堂裡引起了震動!

  青市一中也有普通家庭的學生,並非所有人都聽過華夏集團,但大部分名流家庭子女都知道這件事。他們也有人在電視節目和報紙報導上看過夏芍的模樣,但報導上,夏芍的打扮跟平時不太一樣,且螢幕上的模樣和本人多少都會有些出入,所以現在還沒人把她認出來。但這個他們卻是清楚的!

  就是這名少女,這個夏天的崛起,不知讓他們的父母感慨了多少次,一遍遍地在耳旁提醒,勉勵,可謂是耳朵都磨出了繭子。

  如今,這樣一個人居然跟他們一個學校讀書?

  新生?成績優異?真的假的?

  哪個班?圍觀去!

  但令新生們失望的是,校長並沒有提及夏芍的班級。

  夏芍對此心中有數,定然是她在來學校時車上的那番話,副校長盧博文等人轉達給了校長,雖然學校仍以她的事來激勵學生上進,但卻沒有透露她的班級。

  只是,學校卻覺得,她平靜的生活是過不了多久的,早晚要被人認出來,到時就不是學校的問題了。那時,她想必就不會拒絕演講一類的事了。

  夏芍也明白這些,只是,她是能安靜一天算安靜一天,大不了到時在學校裡太吵鬧,搬出去住就是了。

  夏芍的班級在六班,元澤跟她在一個班級,宿舍裡的舍友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也都是一個班的,對面宿舍的潘向萱等人則在隔壁班。

  夏芍的同桌竟然是苗妍,這讓夏芍笑了笑,有些滿意。苗妍雖然性子內向,膽子小,但她卻勝在安靜,夏芍也是個喜歡安靜的,兩人是同桌,倒是都挺舒服,誰也不會吵著誰。

  元澤離夏芍的座位不遠,他是省長兼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雖然他性子也不張揚,但還是有人認出了他。加上元澤外形陽光俊朗,入學第一天,就迅速成為班裡的搶眼人物,不少女生暗送秋波。

  夏芍不比元澤好多少,她的氣質跟同齡女生差別太大,因此她雖然一看就是低調的人,但卻偏偏很惹眼。上了一天的課,下午放學後,便有男生開始來邀請她去校園外吃飯。

  新生入學,同學之間都是這麼認識熟稔起來的,很多情侶也是這麼產生的。青市一中校規看起來很寬鬆,十點宿舍關門前都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因而一到了下午放學後,很多男女都開始往校外走。

  當然,這個年代對早戀的事還是看得很重的,所以學生都是一大幫子,男男女女一群一起出去,看起來是人際關係好,其實就是很多對一起出去。

  幾個男生圍過來邀請夏芍,惹得苗妍躲在座位裡害怕的望去,柳仙仙和胡嘉怡則遠遠看過來,畢竟她們不知夏芍會不會答應,若是她不答應,再過去把她拉走也行。

  元澤卻是知道夏芍必然不允,當即就走了過來,「抱歉,我們昨天就有約了。」

  一句話,讓幾個男生遺憾地讓開,沒出教室的女生們目光也有些遺憾,個別還有些酸,眼睛在兩個人身上看來看去。

  原來元少跟夏芍是一對?看起來倒是郎才女貌的,但看夏芍穿的衣服不像是名牌,家裡應該條件一般吧?省長家的公子,普通家庭的家裡的女孩子可配不上哦!

  夏芍才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她衝元澤笑了笑,算是謝了他的救場。

  兩個人結伴出了教室,到了教學樓門口,元澤便笑著挑眉,「我也不用你謝,把昨天請你吃飯那機會還給我就成了。今天有空?」

  夏芍哭笑不得,搖頭,「不湊巧,約了人,改天吧。你可以攢著,等哪天我請你。」

  說完,她便背著單肩包慢悠悠往校門口走去。

  校門口,徐天胤正等著夏芍。

  這都要從夏芍昨晚睡覺前發給他的一條短信說起。

  雖然昨晚說要給人上一堂尊敬先輩的課後,她便是有些後悔,但話既然說出去了,那就不能反悔了。夏芍不想透露玄門的一些特有的占卜方法,比如六壬排盤,所以,她要卜卦便想到了另外一種方法——六爻起卦。

  六爻起卦不需要卦盤,只需要三枚銅錢。但遺憾的是,夏芍同學平時吃飯的傢伙向來不帶,六壬式盤她沒有,銅錢她也沒有!

  時間有點緊,晚上就要用,雖然銅錢沒有特別的講究,但要弄到也得先去買。夏芍剛到青市,還沒去逛,銅錢在一般超市裡自然是買不到,所以她就想到了徐天胤。

  有事找師兄!誰叫他是師兄,而不是師弟呢?

  帶著這種想法的夏芍,在入睡前美美地給師兄發去了一條調戲短信——快遞小哥,現需要銅錢三枚,位址青市一中校門口,貨到付款。

  於是,徐天胤便開著他的軍用路虎到學校門口送快遞來了。

  夏芍鑽進車裡,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各種八卦的目光,笑咪咪接過徐天胤手心裡的三枚銅錢,定睛一看——開元通寶?

  而且,還有一枚是金的?!

  眾所周知,銅錢銅錢,大部分都是銅質的。但開元通寶在唐初發行的時候,除了銅質之外,還鑄造過金、銀、玳瑁、鐵、鉛等材質。而且,金屬幣屬於皇家賞賜,不對外流通,存世量極少,尤以金開元,彌足珍貴!

  唐代開元通寶的鑄制與流通,在錢幣形制發展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開元通寶簡稱開元錢或通寶錢,因開元即「開國奠基」之意;通寶則是「流通寶貨」之內涵,所以占卜起卦上,開元通寶是個不錯的選擇。

  夏芍的本意只是想讓徐天胤隨便弄三枚銅錢來,沒想到他會帶了這麼珍貴的三枚物件來!

  「這東西,師兄哪裡弄來的?市面上沒聽說過見到金開元的……」夏芍拿在手裡端量,幾乎就湊到眼前來。

  徐天胤看著她,昏暗的車子裡,她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在寧靜淡雅的臉龐上添了一抹嬌俏。

  他輕輕勾起唇角,目光柔和,「給你,拿著就是了。」

  夏芍此時卻是一愣,她原是看見這金開元覺得太珍貴,不免懷疑這東西是真是假,便開了天眼看看,一看之下卻發現上面有徐天胤的元氣,而且跟他送他的簪子和玉鐲不一樣,那是金色的吉氣,明顯是帶在身邊很久,養成了法器的!

  這三枚開元通寶,他定然放在身邊好些年了……

  「這我不能要。」夏芍還給他,「如果我沒猜錯,師兄帶著這三枚銅錢必然隨身起卦用,它們定然幫你避過了不少兇險,我不能要!」

  夏芍神色認真,不是開玩笑的。

  徐天胤卻是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車窗,「不必,都已經過去了。今後,讓它們護著你吧。」

  「……我不要。」夏芍深吸一口氣,心裡滋味難言,並非感動可以說得清。她只覺得心裡發沉,發堵,頭一轉,也看向車外,手卻是一伸,把銅錢遞給徐天胤。

  車子裡半天沒有動靜。

  半晌,一隻手伸過來托住了夏芍的手。

  那手大而有力,直接將夏芍的手指向掌心合上,接著按在了她的手上。徐天胤手勁發沉,溫度卻是燙人,黑漆漆的眸只看著她,卻不說話。

  夏芍轉過眼來,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半天才道:「好吧,我只用一周。週末師兄來接我,青市這裡應該有古玩市場,我們去看看。我自己挑些東西,順道給福瑞祥看看店面。」

  「嗯。」徐天胤這回倒是答應得快,只是也沒說是同意帶她去古玩市場,還是同意這三枚銅錢她只用一周就還。

  接著,徐天胤就發動了車子,帶著夏芍去了附近的酒店用餐。這回不是上回的望海風,而是另一家,地中海風情。

  浪漫是浪漫,夏芍卻是忽然想起當初他在山上陪師父時,週一到週末給師父準備的早點,雖然說每天不同,但卻是輪換往復,從來不改。所以她當即就挑了挑眉,心想她這呆萌師兄該不會還是來這一套,帶她把青市有情調的酒店吃遍,之後就輪換這來了吧?

  這想法讓她悶笑一聲,終於是一掃來時路上的沉悶心情。

  徐天胤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笑什麼。夏芍也不說,她打算試驗一下看看自己猜得準不準。

  吃飯時倒是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吃過晚飯,徐天胤將夏芍送回學校門口後,下車前夏芍笑著看向他,「我說貨到付款來著,師兄想要什麼?」

  徐天胤心知她必然是存了什麼調戲他的小心思,當時就扭頭看車窗,「不要。」

  身後果然傳來某人無良的笑聲,「師兄,這三枚開元通寶,我確實是感動了一下下,我決定送你一個擁抱,外加感謝吻一枚,你真的不要?」

  徐天胤轉過頭來,見夏芍坐在車裡,含笑看他。兩人的目光對上,徐天胤盯著她不放,眸深邃如淵,黑暗的車子裡卻帶起抹柔光,笑意淡而迷人,「等你哪天認真了,再說。」

  夏芍一愣,隨即垂眸淺笑,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坐了一會兒,才道:「那我下車了。」

  徐天胤不語,伸過手來幫她解了安全帶,並順勢傾過身來,長臂一伸,要幫她打開車門。

  他不像名門家的公子那般,愛在身上擦什麼古龍香水之類的,他身上味道自然,男子剛毅的味道,雖淡,卻能讓人聞見原始的力量。

  夏芍淡淡一笑,在他傾身過來看車門的時候,忽然傾身上前,輕輕抱了抱他,沒有吻,兩個人的臉頰卻在擁抱中輕輕一觸。徐天胤的身子明顯一僵,夏芍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精實的肌肉都是一硬。她一笑,拍拍他的後背,便順手開了車門,迅速下了車去,進了校門。

  車門沒關上,學校外亮堂的燈光照進黑暗的車子裡,男子以一種傾著身的奇怪姿勢低著頭,讓經過的女生好奇地往裡面瞥一眼,便屏息捂住嘴。

  好帥的男人!

  而且,是她們的錯覺嗎?為什麼……覺得這男人臉上有點紅?

  女生們探著頭瞄進車子裡,還想細看,車門便被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車子裡,男子低著頭,唇邊一抹說不清的弧度,黑暗裡坐了許久,才慢慢抬眼,看向早已不見了少女人影的校園。他卻是盯著那裡,漆黑的眸帶著幽光,像孤原上狩獵的狼王,「總有一天,我習慣了,你就跑不掉了。」

  夏芍自然是沒聽見徐天胤這番話,她正在宿舍裡。還是昨晚胡嘉怡占卜用的那張折疊方桌,桌上放了一副撲克牌,桌前圍坐了四個人——柳仙仙、潘向萱和她宿舍裡的兩名女生。

  胡嘉怡和對面宿舍的另外兩名女生站在一旁看,苗妍還是縮在她的床邊。

  夏芍也沒過去,她就坐在自己床下的桌前,挑眉,「坐好了?位置不改了?」

  四人搖頭,不說話。夏芍昨晚氣勢太嚇人,她們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不敢說話。

  夏芍也不多言,見此情景,便將手中三枚開元通寶放在手心裡一搖,「六爻起卦,源於周朝,比塔羅牌起源早了一千多年。我就用先輩的智慧,算你們今晚打牌,誰輸,誰贏。」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2 PM


第四章 六爻起卦


  六爻起卦來源於《易經》,易有六十四卦,一卦六爻,故得此名。

  爻的意思,其實就是陰陽。由於《易經》的起源比較早,當時還沒有陰陽的說法,便將陰陽用兩個符號來代替。這兩個符號現今大家也都見過,就是八卦圖案上的兩條不一樣的橫線符號。一種是「—」,一種是「——」,分別來表示陽爻和陰爻。

  六爻起卦,擲六次而成卦,結合易經的爻辭以及天干地支,來占卜吉凶。

  夏芍將三枚開元通寶放在手心裡,看樣子這就要開始了。

  胡嘉怡卻小心翼翼探了探腦袋,眼神往夏芍的書桌上瞄,好像在找什麼。

  夏芍發現她的目光,當即停手,問:「還有問題?」

  占卜的時候,心念要靜,一旦開始起卦,中途就不能斷,否則影響準確性,所以看出胡嘉怡有問題,夏芍寧願現在問。

  胡嘉怡對西方占卜術感興趣,她自然知道占卜時的禁忌,所以她也不忍下,有問題就現在問,於是眼睛瞄瞄夏芍的手心,「用銅錢占卜的方法我知道一點,可是我看香港那邊的大師很多都是用龜殼的,把三枚銅錢放在龜殼裡,然後搖出來。你……你準備龜殼了嗎?」

  夏芍聽了笑了笑,不答反問,「很多人都說塔羅牌有牌靈,你這麼精心研究塔羅牌,你認為有牌靈的存在嗎?有沒有牌靈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牌合一的境界。塔羅牌之所以準,準的應該是占卜師。占卜師如何理解牌面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應該拘泥於形式。東方的占卜之術也是一個道理,豈不聞『易無定法』,樹葉亦可為卦,一切皆在境界。」

  夏芍這話可不是唬人的,六爻成卦方法很多,高手更是隨意而為,金錢起卦、蓍草起卦、聲音起卦,名字起卦,方位起卦等等,凡成有數,盡皆可為。境界到了,樹上摘片樹葉,路邊拔根草,甚至是地上隨便撿顆石子,都能成卦!

  有的人認為六爻起卦必須用乾隆通寶,因為六十四卦以「乾」為天,乾隆錢正好字型上相符,而且乾隆通寶的鑄造比例是銅四鉛六,大小厚薄適中,非常符合搖卦的需要,比別的銅錢準確性高。

  其實,這些都是太過拘泥於形式,自身修為到了,一切都不重要。

  只是這隨意取象而成卦的境界,夏芍目前還達不到,當今沒有能達到這境界,連唐宗伯都差那麼點火候。

  因為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從心境上來說勢必是返璞歸真了。

  玄門傳承的心法對內家的養氣養生之道修煉很注重,境界越高,越是開悟。這就如同道家的修煉,同樣是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四個境界。

  唐宗伯已在煉神返虛的境界,這在當今內家修煉上已經無人能出其右!是實打實的祖師級別。而夏芍年紀輕輕,也已在練氣化神的境界,這比唐宗伯當年少說早了十年!在同齡人中,夏芍天賦悟性若說是排第二,那便沒人敢排第一。因而,唐宗伯曾經很是欣喜,絮絮叨叨地高興了好長一段日子,稱她遲早是要青出於藍的。

  夏芍對此心中有數,她有天眼在,這是連師父都沒有修煉出來的境界。因此她對占卜之法比常人多一分了悟,所以她已可以不拘泥於一些形式,比如龜殼她可以不用,銅錢可以隨意。

  宿舍裡的一群人自然是不知道夏芍的本事,只是被她這一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胡嘉怡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慢慢點頭,也不知是聽懂了多少。

  夏芍見此情形,卻是開始卜卦了。

  她手裡是三枚銅錢,隨著心念搖了兩下,之後自然鬆手。銅錢便清脆地落到了她的書桌上,她只看了一眼,便記住了成卦的信息。

  銅錢有正面和背面,不管怎麼拋,只會出現四種狀態——三枚都是正面、三枚都是背面、兩枚正面一枚背面、兩枚背面一枚正面。這四種狀態分別稱為老陰、老陽、少陽、少陰。

  雖然只有這四種狀態,但拋六次,所出現的卦象演化就很繁複了。這種繁複的卦象,推演的難度不遜於八字,在玄學易理中地位很重。

  夏芍起卦的速度很快,接連拋了六次,速度之快,動作之流利看得宿舍裡的一群人只覺得眼都花了,六次投擲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每次夏芍都是只掃一眼,就投下一次的。

  當最後一次落在桌上,她微微點頭,便手一掃將三枚銅錢收好了,道:「可以了。」

  她一掃圍著折疊方桌坐著、齊刷刷看著她四人,斷道:「仙仙贏,潘向萱輸。其餘兩人一人,粉衣的不輸不贏,藍衣的小輸。」

  夏芍並不知那兩人叫什麼,便直接以二人穿衣的顏色告知了。

  四人面面相覷,胡嘉怡捂著嘴巴,眼睛眨啊眨,好半天才驚愣道:「這就有結果了?可你都沒對卦辭!我看那些大師占卜的時候都拿著本書的,而且還用紙筆記下每次的投擲結果之類的……」

  「卦辭在心,何需對?」夏芍一笑。

  胡嘉怡卻更是震驚,話是這麼說,她研究塔羅牌這麼多年,都沒背上來沒張牌面正反的意義。而且占卜之道在於解卦,這是最費時間的,就算她能背下來吧,她都沒解卦!她每次銅錢落下就只看了一眼!而且她還沒用紙筆記下來每次投擲的結果!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胡嘉怡說的不錯,按理說是該用紙筆記下來的,而且推演卦象卻是費時間。但對夏芍來說,卻是信手拈來。六爻起卦是最傳統的一種占卜方法,最為系統和規範,是易學裡必學的占卜方法。

  當年,唐宗伯在教她六壬神課之前,最先教的便是六爻。有一段時間,夏芍連睡覺的時候都握著師父的銅錢,若說是六壬的卦盤她會推演一段時間,六爻卻是不需要。且今天占卜的事很簡單,不過就是一場輸贏,不涉及生死劫數,何必推演?不過就是一眼的事。

  也正因如此,唐宗伯才說她在此一道上的天賦無人能出其右。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已經有了。」夏芍挑了挑眉,目光便從四人身上收回來,開始翻出桌上的書本來,看書複習今天課上所學去了,「可以玩牌了。」

  雖說是可以玩牌了,但宿舍裡一開始的氣氛還是有些詭異的安靜,牌打得靜悄悄。但終究是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女,有胡嘉怡和柳仙仙這兩個活潑的在,打了幾圈之後,柳仙仙就因為手氣不錯,不停地仰天大笑。另外兩個女生倒是沒什麼特別反應,反正是輸幾次就贏幾次,只有潘向萱的臉色越來越臭。

  也不知打了多長時間,柳仙仙越來越樂,潘向萱則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這個位置不好!我要換地方!」

  柳仙仙眉一擰,「都坐好了,誰跟你換地方?你那個地方說不定倒楣,誰跟你換?」

  潘向萱一推身旁的女生,「起來,我們倆換!」

  那女生不敢逆著她,只好起身,一群人卻同時看向夏芍。

  夏芍正認真看書,連眼都沒抬起來,悠閒地道:「隨便換,換哪裡你都輸定了。」

  於是,四人就換位置了。

  從晚上八點打到十點,兩個小時,四人坐著的位置換過兩輪,但奇怪的是,不管怎麼換,柳仙仙都是贏的那個,潘向萱輸得最慘。

  最後四人都打夠了,算了算輸贏,柳仙仙和潘向萱自不必多說,一目了然。另外那兩名女生,穿著粉色小外套的女生不輸不贏,剛好和了,而穿著藍色裙子的女生輸了兩局,算是小輸了。

  一切如夏芍所說!

  四人震驚了。這種震驚,沒有比身處其中的人體會得更深。

  胡嘉怡也是震驚的,身為塔羅牌占卜師的她知道,今晚的事雖小,可若是用塔羅牌占卜,絕對不會有這麼細的結果。而且占卜的過程也慢,洗牌、切牌、列陣、解牌,每個人都要占卜一遍,耗時不說,結果絕對不會這麼細的顯示誰必贏、誰必輸,連不輸不贏和小輸的都能算出來!

  這已經不是神奇了,而是神準了!

  「六爻起卦是民間最常用的一種占卜方法,後世的梅花易數、觀音神課、文王六十卦都是從其身上演變而來,而它本身卻是在周朝時期就存在了的。現在,還有人認為自家的文化是擺地攤的貨嗎?」夏芍終於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目光定在潘向萱臉上,「越是不瞭解的事,越要抱持謹慎態度,尤其是對先輩,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抱別人的大腿之前,請先學學向自家先輩致敬。否則,一個連自家人都不懂得尊重的人,憑什麼以為到了別家,人家不是用輕蔑的眼神看你?」

  潘向萱咬著唇,面子丟盡。原本是想炫耀一番自己見過歐洲的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占卜大師的,畢竟有自己這番見識的人,在同齡人裡很少見,哪裡會知道結果竟是被人一巴掌打在臉上?

  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在她看來,能考入青市一中,又能住這四人間的宿舍,證明家裡怎麼說也是小有薄資的。這樣的家庭,家長怎麼可能會讓孩子去學算命這些事?不嫌丟不起這人麼?

  「神準又怎麼樣,但還不是上不了檯面?你敢說你是算命的,別人不把你當神棍看?這麼喜歡向自家先輩致敬,還來青市一中讀書幹什麼?怎麼不去找個老神棍學學,乾脆去街邊擺攤得了?」潘向萱一抬下巴,輕蔑一笑,眼神挑釁。

  這話一出口,不待夏芍說話,胡嘉怡就忍不住了,「潘向萱你什麼意思?芍子算得準不準你看見了,你張口閉口叫人去擺地攤,你什麼意思!」

  柳仙仙嗤笑一聲,「胡嘉怡你這人就是笨,這你都聽不出來?人家花了五百萬美金去國外找人占卜,到頭來還沒自己國家擺地攤的準,你叫人心裡怎麼平衡?你給人家嗆兩聲,讓人心裡舒坦舒坦你會死啊!」

  胡嘉怡一愣,夏芍卻是垂著眸笑了。

  潘向萱臉一黑,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最後怒喝一聲,帶著人摔門而去。

  但這天之後,新生520宿舍就得了一個稱號——神棍宿舍。

  那天晚上夏芍給人占卜的神準消息不脛而走,時常便有女生晚上好奇,敲門進來想要看看手相啦、看看面相啦,或者也想見識見識六爻起卦。

  夏芍卻是直接定下了五不看的規矩——不誠不看、無事不看、不明不看、反復不看、未成年不看!

  心不誠的、沒什麼要緊事的、胡思亂想的、反復問一個問題的,還有未滿十八歲,沒有長輩出面,要預測本人之事的,不看!

  這最後一條基本就把所有人都一網打盡了,好多人在聽見這句規矩以後才恍然大悟,其實她就是不想給看而已。

  夏芍確實是懶得看,因為這些女生,大多是出於好奇,沒什麼要緊事,問的無一不是:「我學習成績會不會好?」、「我男友愛不愛我?」之類的問題。

  對此,夏芍直接答——想學習成績好,請去看書;想知道男友愛不愛你,請去問你男友!

  她這麼說,也是出於無奈。畢竟她實在是太忙了,晚上回來,她要給自己預留做功課的時間,還有華夏集團的事許多事要忙。

  她出去買了台筆記型電腦放在宿舍裡,雖然這年頭電腦還不普及,大多是那種笨重的老式桌上型電腦,就連筆記型電腦也很厚重,但總比沒有強。

  孫長德對電腦這方面很熟悉,每晚都在電腦上跟夏芍聊一些公司的事,而且他在美國時竟然進修過程式方面的課程,為了防止兩個人聊的事關公司的機密,他還交給夏芍如何將每天的聊天資訊徹底損毀,而不會被復原。

  其實,這在電腦還不普及的年代,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小心,但夏芍卻覺得小心無大錯,小心些還是好的。

  陳滿貫的年紀對電腦則有些不太靈光,因而他每晚都是在夏芍吃過晚飯之後,給她打電話,說說福瑞祥在收購古玩方面、以及前段時間夏芍讓他留意的古黃花梨傢俱的事。

  青市也有古玩市場,福瑞祥打算來此開家分號。古玩行是個特殊些的行業,只在古玩市場才開得起來,全國各地古玩市場其實很多,大型的也有不少,這些都在福瑞祥的擴張的版圖內。

  而華夏拍賣公司在東市拍賣會上取得成功後,也打算要在青市把公司開起來。不僅僅是青市,全國各省會城市,一線大城,甚至是將來,夏芍還想將其開去港澳台和開闢國外市場。

  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在省內站穩腳跟,再以省內為基地,向外開始擴張!

  雖然東市在未來幾年就會發展成為省內一道亮麗獨特的名城,堪稱省內第二大城市!但青市作為省會城市,無論是人脈還是資源,對整個華夏集團來說,在這裡站穩腳跟都顯得尤為重要。

  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夏芍自然重視。

  她平時不僅要保證學習成績不落下,公司要在青市駐紮的事還需要她親歷親為,她哪裡有時間整晚悠閒地陪著一群慕名來到宿舍,問她各種無聊問題的小女生?

  但學校的人卻是不知道她有這麼忙,漸漸的,夏芍便在新生裡多了個清高的名頭,有不少女生看她不太順眼。

  對此,夏芍倒是不在意。別人怎麼背後說她,她沒閒心去管,相比起得陪著這群麻煩事多的千金,她更在意自己的公司。

  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都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只知道她習慣很奇怪,每天早晨起來打坐,放了學就出去吃飯,一兩個小時才回來,到了週末就不見人影。回來宿舍就埋頭看書,或者在筆記型電腦上不知道和什麼人聊天,看起來日子比任何人都忙。

  其實,柳仙仙和胡嘉怡也很忙,前者忙著約會,後者忙著背塔羅牌的牌面。那天夏芍似乎是刺激到胡嘉怡了,她開始覺得自己不夠專業,拼命地開始研究這方面的事,有來宿舍找夏芍的,她便牽過來,立志要把找夏芍的人都變成她的忠實信徒,然後練好了,改天找夏芍來場比試之類的。

  只有苗妍一如既往地安靜,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對於這個室友兼同桌,夏芍也看出她必然是有什麼事,一般人不會瘦成這樣。但她卻是因為太忙,一時顧不過來,打算先等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落戶青市之後,再來研究研究這個比她還神秘的妹子。

  這天,又逢週末,學生們大多會晚起些,夏芍卻是仍舊六點就起床,收拾了東西便背著個單肩包衝出了校門口,上了徐天胤的車子。

  此時離開學時已過去了一個多月,兩人週末已去過了兩回古玩市場,給福瑞祥買下了一個不錯的鋪面,今天便是去辦理各項手續的。

  青市的古玩市場在繁華地段,在國內的古玩界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古玩市場裡分了幾條街,有城隍廟、鐘樓這樣的遊覽地段,還有專門的古錢幣市場、郵票市場和省文物藝術品市場。

  這樣大的市場,商家眾多,自然有生意興隆的,也有生意不景氣的,生意興隆的店自然是不會轉手的,生意不景氣的大多地段有點偏僻。

  對夏芍來說,地段偏不偏僻其實無所謂,憑著陳滿貫省內古玩行會副會長的身份,和多年來在這一行的人脈和權威,再加上她在店裡布點風聲局,保證店裡生意照樣紅火。

  所以,一開始夏芍就沒對在中心地段找一家好鋪面的事抱有太大希望。

  但世上永遠不乏意外。

  意外就是夏芍走到省文物一條街的中心地段時,竟然發現有一家古玩行要對外轉讓。在這樣的地段,只要老闆不是外行,生意一般不會太差強人意,怎麼會要轉讓的?

  夏芍有點興趣,當即便和徐天胤兩人走進了店裡,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有爭執聲傳了出來。

  「王老闆,這、這……這不行啊!你給的價格實在是太低了,我本來就是虧本在轉讓了,你給我的價碼簡直就是要讓我血本無歸啊!」

  「馬老弟,你可想好了,這條街上,我王道林說要收你這家店,可沒有同行再敢來問你。這個價碼你早晚得答應,再耽擱,你這店也是開不下去,不如就低價給我,咱們還可以交個朋友,以後你有什麼事還可以來找老哥。」

  這聲音笑呵呵的,一點也聽不出是威脅來。

  門口的夏芍卻是挑了挑眉。

  王道林?

  這不是省內古玩行會的會長麼?

  這個王道林,不僅是省內古玩行會的會長,還是國內的古董鉅賈,身家百億,實打實的業界龍頭。

  這人夏芍一直沒有機會見見,但卻聽陳滿貫說過。據陳滿貫所言,此人乃是個笑面虎,表面上笑得彌勒佛似的,背地裡手段強硬,用各種手段收購了不少同行的店鋪,價格低得讓人咋舌,在業界風評並不好。

  但是沒辦法,也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盯上的店,沒一家開得下去的,都是慘澹收場。而他也是憑著低價收購這些店,攢足了豐厚的身家,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實力卻是雄厚。

  「但……林老闆,你這價碼……」

  「馬老弟,我的店裡也要有資金流動的嘛,做生意你也應該清楚。反正我就出這麼多,你考慮考慮吧,我明天再來。」

  說完,店裡便有一名身量中等,臉圓肚圓的人背著手走了出來。

  夏芍見勢立刻拉著徐天胤快速退進旁邊一家店裡暫躲,畢竟夏芍和徐天胤的外形都太過搶眼,走在這市場裡,就算沒人認出她來,也是回頭率極高。而夏芍此時意外碰上這麼家地段好的店,她自然是不想放過。別人可能認不出她來,王道林也許能,所以她想得到這家店,就得先避著人。

  待王道林走了,兩人才又從店裡出來。一出來,夏芍便覺自己的手被捏了捏。

  她一低頭,這才發現,方才兩人往店裡躲,情急之下她拉了徐天胤的手,此時此刻,兩人的手正交握在一起,牽得牢靠。

  徐天胤捏她的手卻不是為了提醒她這件事,而是往斜對面看了一眼。

  夏芍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便挑了眉。

  斜對面便是王道林的盛興茂古玩行,店面極大,古色古香,然而,店外頭的房檐底下,卻是掛了一方八卦風水鏡……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2 PM


第五章 面試與麻煩


  八卦風水鏡就是八卦和鏡子的組合,一般是用來化解五黃大煞等剛烈煞氣的,在沒有煞氣的情況下不會使用。

  而這條古玩街正常得很,為什麼要使用八卦風水鏡?

  王道林的這面鏡子掛在房檐下,而房檐較低,鏡子也不算大,在底下半遮半掩的,夏芍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了貓膩。她順著鏡子懸掛的方向望去,發現鏡子正對的地方,剛好是斜對面要轉讓的古玩店,這才冷哼一聲。

  「這人!老老實實的生意不做,專下暗手。怪不得他看上的店,沒一家做得下去,原來是這麼回事。」夏芍收回目光,「師兄,走,我們去那家店看看。」

  徐天胤點頭,目光這才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身前少女牽著他往前走,明顯是被轉移了注意力,早就忘了這回事。他也不提醒,任由她牽著往前走,感覺那手在他掌心裡,溫軟可愛,連溫度都是不涼不熱,就像她給人的感覺,寧靜恬淡,讓人舒適。

  熙熙攘攘的古玩街上,一對外形極為俊俏的年輕人牽著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見得男人步伐微微落後少女,目光定凝在她的背影上,微低著頭,唇角一抹極淺的笑。

  夏芍拉著徐天胤進了要轉讓的這家古玩店裡,見老闆馬顯榮正在店裡默默擦拭自己的古玩。儘管是生意做不下去了,但每一件東西都像是他的孩子一般,極為珍視,捨不得有半點怠慢。

  這一幕落在夏芍眼裡,眼神不由亮了亮,這才開口問道:「請問,我有意收購這家店,可以談談麼?」

  馬顯榮頭也沒抬就歎氣擺手,「不用了,我這店被王會長看上了,他想要,誰也不敢出手的。買下來,你生意也做不起來,我何必坑你?你還是……咦?」

  他話說到一半,這才後知後覺。

  這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還是個女孩子的!

  古玩這一行,大多是些老頭子在做,因為是要講究眼力的,沒些年頭的經驗做不起來。因而這一行,年輕人不多見,女孩子就不更不多見了。

  馬顯榮一愣,這才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盈盈站在門口,身後一名男人,眼睛不看人,只看著身前的少女。

  馬顯榮半天沒回過神來,夏芍便已經向他走了過去。

  她還是那句話,「馬老闆,我有意收購這家店,請問可以談談麼?」

  方才門外是逆著光的,直到夏芍走進來,馬顯榮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少女一身白衣白褲的休閒裝,頭上戴了個鴨舌帽,半遮著臉。

  夏芍見馬顯榮打量她,這才輕笑一聲,摘了帽子。她是有意變裝而來,畢竟拍賣會上曝光過,別人可能認不出她本人來,但同行一定認得她!這次來古玩街上,怕的就是店面還沒找到,就被人認出來,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煩。

  她摘了帽子,露出恬靜柔美的臉蛋,衝馬顯榮微微頷首。

  馬顯榮卻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驚疑不定道:「你、你……我看著你……有點眼熟……」

  夏芍一笑,大方伸出手道:「馬老闆,你好。我姓夏,夏芍。」

  「夏……哎呀!夏總!真是你啊!」馬顯榮顯然對夏芍來到自己店裡的事很是激動,四五十歲的男人,握著個十六歲少女的手,激動得顫巍巍,「哎呀!幸會幸會!夏總,這一行,你的名頭可是如雷貫耳啊!少年白手起家,我這樣的老頭子,比不了啊!」

  夏芍一笑,看了看店外,遞給馬顯榮一個「小點聲」的眼神,然後便道:「我們可以到裡面坐下來談談麼?」

  但凡古玩行,裡面都有茶座,外面置著屏風,倒不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為了隔出一塊私密的區域,用來跟客戶談事情。古玩這一行出手的物件,除了拍賣會以外,價碼都是不對外公開的。

  馬顯榮激動地把夏芍和徐天胤請到了茶座裡坐下,親自泡了茶來,「夏總,你是不知道,自從東市拍賣會以後,你的名字在這條街上是如雷貫耳啊!每天聽得最多的就是你夏總的名字,同行都鬧不清,你這年紀,古玩方面鑒定的眼力哪裡來的。要是左右鄰里知道你來過我老馬的店裡,我這些天怕是要被羨慕死,哈哈!」

  馬顯榮笑過之後,便是一歎,「唉!只可惜,我在這一行幹不下去了……」

  他搖著頭,見到夏芍的激動心情沒一會兒就被店裡的事給沖淡了,憂愁不已。夏芍靜靜喝著茶,也不打擾他的念叨,倒像是一個極好的聆聽者,讓馬顯榮把一肚子的鬱悶一吐為快。

  「唉!夏總,我看你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成就,想來也是不容易。我也不坑你,就跟你實話實說。這店我從上個老闆那裡轉到手裡時,就已經被王會長看上了。我在這一行是個半道,入行不久。我祖上算得上書香門第,祖父和父親那一輩對古玩很是愛好,我從小就跟著老爺子接觸這些,眼力自認是不錯的,但我一直沒幹這一行,前些年做生意賺了些錢,孩子們也都成了家,就勸我不必太累了,開家古玩店,又清閒又能賺著錢,平時遇見那些老藏友,還能聊聊天,交一群朋友。我一聽,確實是個挺好的差事,要是晚年能這麼過,也挺樂呵。我就盤了之前的生意,來這條街上開了這麼家店。」

  馬顯榮歎了口氣,顯得很懊悔,「夏總,你是不是也是看我這家店位置好,才想收到手?」

  夏芍淺笑著點頭。

  馬顯榮擺擺手,「千萬別!我當初跟你一樣,一來找門面就遇見這家店在轉讓,我還以為是自己運氣好,碰見個好地段的。我進來跟這家店原來的老闆談價碼,心裡也是存著少出點錢的打算,哪知道我一開口,那老闆立馬就應了!我心裡還覺得奇怪,他怎麼不跟我再爭取點價碼,現在我才明白了……就王會長給的那價碼,要是有人給我當初我給那個價,我二話不說,立馬轉讓!」

  「那馬老闆怎麼不願意轉給我呢?」夏芍放下茶杯,笑了。

  「我……這種坑人的事,我還是幹不來。」馬顯榮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要是別人來,我可能還掙扎掙扎,要是夏總來,那還是算了。我最小的女兒比你大不了幾歲,雖說是成就跟你沒法比,但天底下當家長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馬顯榮臉上掛著苦笑,話語卻是誠懇。

  夏芍唇邊笑意漸深,暗暗點頭,卻是笑道:「馬老闆,多謝你的好意,但這家店面我看好了,就打算要這裡了。你之前接手這家店的價碼,我給你加兩成。我再問你一遍,轉麼?」

  馬顯榮一愣,他沒想到夏芍在聽他說了這麼多之後,還是堅持要這家店。

  加兩成?那他不僅不會虧本,連這一年的各項費用也都補回來了。這可是很大方的價碼了!跟王道林開的價,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馬顯榮有點懵,臉上也現出掙扎動搖的神色,但最終卻是不解地問道:「夏總,你為什麼非得要這家店?老話說,同行是冤家。王會長跟你們華夏的陳總,那在這一行裡可是多年的老對頭了。全國各地那麼多古玩市場,你完全可以避開這裡。以你們華夏的資產,到哪裡都能站穩腳跟,青市是王會長的根基所在,你何必在這裡跟他硬碰硬?」

  「這是華夏集團的事,馬老闆不需要知道。我只問你,剛才給你的價碼,你轉還是不轉?」夏芍不為所動,端起茶杯,垂眸喝茶。

  「這、這……」馬顯榮沒想到夏芍性子這麼倔強,都這麼苦口婆心勸告她了,她完全當沒聽進去,這讓他也不由急了,頓時上來點脾氣,說道,「夏總,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實在是佩服!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你要是這麼問我,我肯定轉!但我已經提醒過夏總了,我也算問心無愧!到時你在青市碰了釘子,可別怪我馬顯榮坑你!」

  「好。」夏芍笑了起來,微微頷首,顯然是對馬顯榮的回答很滿意。

  她問的這些話,實際上只是為了考驗馬顯榮而已。福瑞祥要在青市開起來,找一名掌櫃的是必須的,總不能叫陳滿貫這個大掌櫃整天東市青市來回跑吧?而且,以後在全國各地也是一樣的,總要找個人來負責。

  陳滿貫在這方面認識的人多,按理說人選叫他定也行,但夏芍今天卻是偶然碰見了馬顯榮,覺得他人品不錯,這才出言試探。

  「馬老闆,莫急,坐吧。」夏芍泰然笑著看馬顯榮一眼,唇邊笑意頗深,「以王會長的為人度量,不會坐視我們福瑞祥做大的。早晚我們都是要對上,早一點晚一點無所謂。別人怕他的百億身家,我不怕。他要是跟我堂堂正正的在商場上較量,那倒也罷,若是跟我來歪門邪道,我會讓他知道,用風水,誰才是祖宗。」

  馬顯榮一愣,懵了好一會兒才問:「什麼?什麼風水?」

  夏芍笑著往外看了一眼,「難道馬老闆就沒發現對面的那面八卦風水鏡麼?那鏡子少說也掛了有一年了,雖說是遮遮掩掩的,但馬老闆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都沒發現吧?」

  馬顯榮愣了愣,順著夏芍的目光望去,有屏風擋著他的視線,他看不見那面風水鏡,但卻是怔愣著點頭,「我看見了,是有那麼面鏡子。可……夏總怎麼知道掛了有一年了?」

  「馬老闆為人不錯,天底下的生意,不管是哪一行,向來就沒有一家做得完的。以馬老闆的為人,就算是對面王會長的古玩行壓著,也該有自己的客戶才是。被逼到連店都開不下去了,除了王會長的打壓,自然是還有點別的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不是一日能成的,需要日積月累,少說也得一年。而且這一年裡,馬老闆的身體也不太好,精神恍惚、時常心悸、夜裡多夢,可對?」

  馬顯榮驚愣地連連點頭,「對!對!都對!我原以為是店裡生意不好,我心裡頭有事,才這樣的。難不成……不是?」

  「有自身方面的原因,但也有人為的原因。」夏芍垂眸喝茶,「那面八卦風水鏡,馬老闆發現它對著自己的店,就不會覺得不舒服?難道就沒去找過他?」

  「這……我當然是去找過的!可是王會長說那是給他們店裡招福納財的,跟我的店沒有關係。我對這些不太懂,也覺得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總不能拿來胡攪蠻纏,找人家的麻煩。再說了,他是省裡古玩行會的會長,他不找我麻煩就不錯了,我要是再去找他,他更有藉口打壓我。」馬顯榮有些急切地看向夏芍,「夏總,我聽說,您是位風水大師,這事是真的麼?您的意思是,我店裡生意不好,身體也不太好,跟那面鏡子有關?」

  「有關聯。王會長這是欺你什麼也不懂,他店外掛著的,哪裡是尋常招財納福的風水鏡?尋常的八卦鏡,周圍由天干地支、先天八卦、河洛九星、配二十四節氣組成,背面畫有『八卦祖師、四方貴人、五路財神』符。而他家的店呢?」

  夏芍哼了一聲,「馬老闆若是可以去近處看看,那方八卦鏡上畫著一個三叉,一名神將騎著白虎,手執神器!而且那鏡子是開過光的,三叉尖銳,白虎帶煞,衝著哪裡,便對哪裡不利!這是招財納福?呵,笑話。」

  馬顯榮聽得愣住。

  夏芍卻喝了口茶,搖頭微歎,「王會長實在是心急了,他即便不用這八卦風水鏡,若是一心要收你的店,你終究還是撐不下去的,他卻是為了更快些,弄了這麼件東西來,累及別人的身體,實在是不應該。」

  「好哇!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我去找他理論去!」馬顯榮霍地站起身來,氣得發抖。

  「馬老闆,稍安。」夏芍還是那副悠閒的神情,卻是叫馬顯榮停下了腳步。

  「馬老闆,有興趣轉投我們福瑞祥麼?薪酬待遇你可以放心,絕對比你這一年受人打壓要強百倍。」夏芍放下茶盞,端坐,神色認真。

  這認真的神色不像是拿馬顯榮尋開心的,他愣了半天,才轉過身來坐了下來。

  「夏總,我可以問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麼?你既然有心要收我這家店,我也同意會轉給你。你拿去就好了,何必把這些告訴我?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裡,想辦法叫他把那面鏡子拿下來就是了,這店我就不轉了?」馬顯榮皺著眉,認真地端詳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女。

  從她進來到現在,一直是氣定神閒,他弄不懂,她這樣的年紀,這份心性是哪裡來的?

  夏芍卻是笑咪咪看向他,有些打趣,「不轉了?馬老闆當真以為把那風水鏡拿下來就沒事了?風水只是助力,人才是本源。對方有心要打壓你,沒了這面風水鏡,你最多是多撐些時日罷了。而且,以馬老闆的為人性情,既然知道是對方害你,你萬萬沒有還給對方便宜占的道理。這店你是必然不會給他了,到最後,還是我的。」

  馬顯榮愣了愣,半晌也不知是佩服還是無奈,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苦笑道:「對、對,是這麼回事。」

  「而且,我邀請馬老闆,看重的是你的品德。我剛才問過你了,給你加兩成價碼,你是轉還是不轉。如果你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肯把店轉給我,那麼我是不會留你的。還好最終你沒有無視自己的利益,我這才決定邀請你。」

  這話把馬顯榮說糊塗了,他沒聽明白,「夏總,你這話說反了吧?」

  「沒有。」夏芍笑著搖頭,坦誠布公,「我需要的是一名商人,而不是單單品德出眾。若是馬老闆在這麼好的條件面前,還是為了我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著想,而不顧自己的利益,那麼,你是個好人,但卻不適合做生意。但你最終卻是沒有無視自己的利益,可見你是名商人,且是個有德的商人。這樣的人,我們華夏集團竭誠歡迎。」

  「……」馬顯榮看著夏芍,半天沒發一言,內心卻是震撼的!

  他懂了,他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少女為什麼會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這絕非偶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顯榮才感慨地笑了起來,「我算是明白了,敢情剛才我在不知不覺間,通過了夏總的面試?」

  夏芍挑眉,輕笑一聲,「可以這麼說吧。恭喜馬老闆,面試成功。」

  「哈哈!」馬顯榮暢快地笑了起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看來我不答應是不行了。夏總都說我是個商人了,商人哪有不為自己的利益著想的?這麼好的機會,我豈有拒絕的道理?」

  馬顯榮站起身來,伸出手,「那以後就請夏總多關照了。」

  夏芍也站了起來,兩人握了握手,協定達成!

  ……

  協議雖然是達成了,但夏芍卻沒有讓馬顯榮張揚。她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馬顯榮不知道,但卻是照辦了。

  第二天,王道林又來問,馬顯榮這回卻是沒給他好臉,板起臉來就一句話——對不起,本店不轉了!

  這態度讓王道林半天沒回過神來,街面上的同行們也偷偷地議論。

  這是怎麼了?馬顯榮吃錯什麼藥了,竟然敢給王道林臉色看?嫌他給的價碼太低,打算死撐?

  王道林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笑意卻叫人發寒,「好啊,馬老弟要是能撐下去,我王某人自然是歡迎,咱們這一行又多了個同行。要是撐不下去,只怕是你有來求我的一天!」

  馬顯榮冷笑,「我這店開了一年多了,看來王會長是一直沒把我當同行看。既然這樣,改天倒要叫王會長正式恭喜一聲才行。」

  「那我等著。」王道林冷笑一聲走了。

  從這天起,古玩一條街上,每家店鋪都有一雙眼睛盯著馬顯榮的店,發現他的店生意還是冷清。一個星期了,也沒做成一單生意,而馬顯榮一改以前憂心焦慮的模樣,顯得氣定神閒,每天坐在店裡看書擦拭古玩,悠閒得很。

  眾人都不清楚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看見週末的時候,一對俊俏的年輕人走進了店裡,坐了約莫一個小時就出來了。這對年輕人氣質極為出眾,看起來像有錢人家的公子帶著女友來古玩店裡揮霍,因而眾人也沒有在意。

  誰想,三天之後,福瑞祥古玩行青市分店開業!

  店面就在王道林的店斜對面,原來馬顯榮的店!

  馬顯榮沒走也沒搬,店裡的古玩都是現成的,管店的人也是現成的,福瑞祥直接把招牌掛上去,就開業了!

  眾人恍然,怪不得馬顯榮氣定神閒的,原來是跟福瑞祥接上了頭?那、那這不等於是福瑞祥撬走了王道林看上的肥肉?

  眾人在震驚之餘,不由倒抽一口氣——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可是要把王道林給得罪了啊!

  王道林自然是氣得臉都黑了!他跟陳滿貫在省內古玩行會,一個會長,一個副會長,陳滿貫當年生意沒失敗的時候,兩個人就暗地裡較勁,本以為他不會在東山再起,從此省內甚至是國內,自己一家獨大,哪知道他又起來了!

  那個把陳滿貫從低谷中拉出來的人,竟然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這震驚歸震驚,王道林起初有些發笑,這麼年輕的年紀,懂個什麼?經驗、資歷,不值一提!華夏集團雖然是數十億資產,聽起來很嚇人,但卻是分了兩撥,一半是福瑞祥,一半是拍賣行。就古玩這一行,跟自己還是沒法比的。

  但後來想想,王道林卻還是心驚的。必然這少女年紀輕輕的便有如此成就,而且她的福瑞祥裡有陳滿貫這一員大將,始終都是他的心頭隱患。

  只不過,如今華夏集團風頭正盛,王道林也沒找著機會使絆子。身為商場的老狐狸,他心知華夏必然要擴張,福瑞祥必然盯準了國內各地的古玩市場。在他的想法中,青市這裡是自己的根基所在,華夏的資產沒法跟他比,所以最先做的應該是避開這裡,先去其他地方開闢市場、打下根基,然後他們兩家才會有一場對決。

  當然,王道林是不會給福瑞祥這個跟他對決的機會的。他早就已經打好了主意,他在全國各地都有資產,一旦那些店發現了福瑞祥入駐,他便在暗地裡動些手腳,還怕福瑞祥不倒?

  但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福瑞祥就敢迎著他來了!

  他們不僅敢來青市古玩市場,還敢光明正大開在他對面!

  這、這是要下戰帖?

  王道林氣得發抖,古玩街上的眾同行卻都是小心觀望——福瑞祥來了,這陳總和王總對上,以後可是要有一場廝殺了。

  只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怎麼想的?現在就跟王道林對上,這資產上差一大截啊!這還不叫人整得叫苦不迭?

  雖然聽說華夏集團董事長這個人,還有一重很少見的身份——風水大師。聽說積累的人脈不少,但青市是省會城市,各界名流雲集,人脈多了去了,可不是只有她才有啊。王道林在這一行這麼多年,政商兩界人脈也很嚇人啊……

  沒有人弄得懂夏芍在想什麼,但所有人分析了之後都是撇了撇嘴,總結了一句: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早晚得知道商場如戰場,早晚得吃一記教訓啊。

  正當眾人琢磨著福瑞祥要吃一虧的時候,開業三天後,陳滿貫親自到了青市。

  他一來到青市,就來到了省內的古玩行會,廣發請帖,宴請同行。

  一般來說,同行是冤家,很少有這種同行聚在一起的飯局,但古玩行裡有行會在,平時定一些行業規矩、解決一些同行間的摩擦,也時常舉辦一些古玩鑒賞會,促進同行之間的交流、提升大家的眼力。因而古玩行的同行之間的關係在各行各業裡,算是一個比較特殊而奇妙的存在。

  這場飯局並非正式的開業飯局,邀請的只是同行,至於正式的落戶典禮,在一個月之後舉行。到時華夏拍賣公司和福瑞祥將一起邀請各界名流出席。

  儘管這只是一場同行間的飯局,但陳滿貫身為省內古玩行會的副會長,他的飯局同行們自然是應邀前往。

  時間定在十一月中旬的週末,晚上七點,地點在海邊的望海風大酒店。

  這家酒店離青市一中不遠,是夏芍定下的,而且定在週末也是因為她要到場。

  其實,這樣的飯局,有陳滿貫在,已經是給足了同行面子了,夏芍不去也是可以的。她只需要在一個月之後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舞會上出現就可以了,但夏芍卻是通知陳滿貫,她一定會到場。

  陳滿貫和馬顯榮對此都有些不解,但以陳滿貫對夏芍的瞭解,卻是隱隱覺得,要出什麼事。

  「呵呵,夏總心裡又打什麼小算盤呢?看來這飯局有看頭了。」陳滿貫樂呵呵地一笑,便親自開車去了青市一中校門口,等著夏芍放學出來,好一起去酒店。

  夏芍卻是出來得晚了點,她下課後遇到了點麻煩。

  這麻煩不大不小,卻很纏人,正是一中學生會的會長,程鳴。

  程鳴自從開學第一天晚上邀請夏芍進入學生會失敗後,便天天想著再見到她。但學校這麼大,新生這麼多,他又不知道她叫什麼,著實是費了一番工夫才打聽到她。

  這還是夏芍自動送上門來的。因為她在新生宿舍樓裡很出名,不僅會給人算卦,還性子清高,而跟她一個宿舍的胡嘉怡卻是剛好相反,很熱情地給人用塔羅牌占卜,新生520宿舍是神棍宿舍的名聲在開學一個月之內,傳遍了全校!

  這自然也就傳進了學生會的耳朵裡。

  學生會的一群幹部,一聽這風聲,那還得了?

  算卦?占卜?這不是封建迷信的東西麼?這種東西,決計不允許在學校裡存在!

  於是,散播封建迷信、帶壞學校風氣的夏芍同學和胡嘉怡同學,在週末放學後,便收到了學生會的傳喚。

  來班級門口傳喚的是學生會紀律部的副部長,長頭髮的清秀女生,鼻樑上架著眼鏡,表情嚴肅,「新生六班的,哪個叫夏芍、胡嘉怡?到學生會來一下!」

  夏芍正在收拾東西,趕著回宿舍換套衣服,跟著陳滿貫去酒店出席飯局,聽到有人在門口傳喚,頓時便愣了愣。

  苗妍看向夏芍,班裡不少同學都紛紛向夏芍和胡嘉怡投去目光。

  兩人在新生裡都屬於話題性人物,且兩人外形都很靚麗,胡嘉怡是童顏巨乳,夏芍是恬靜淡雅,各領千秋,各惹男生的目光。這自然就惹得一些女同學不太舒服,尤其是夏芍,跟人不太親近,又有個清高的名聲,因而看見她被學生會點名,不少人都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胡嘉怡當先走出去,問:「去學生會幹嘛?」

  來人一皺眉頭,對她很是不喜,語氣強硬,「還能幹什麼?你們在宿舍裡幹了些什麼事,自己不知道?」

  「我們幹什麼了?你說清楚點!」胡嘉怡也皺起眉頭,她性子本來就是個小辣椒,見對方態度不好,自然不會笑臉相迎。

  來人沒想到她會嗆聲,有些惱怒,「你們在宿舍裡公然給人算命占卜,提倡封建迷信,敗壞學校風氣!這件事學生會要徹查,現在傳喚你們去學生會裡接受詢問!」

  說話間,夏芍收拾好了東西,背著單肩包來到教室門口,見走廊裡已是圍滿了人,不少人從教室裡出來,都聚在走廊上看戲。

  「你是夏芍?」對方皺著眉,一抬下巴,氣勢淩人。

  「我是,但我今天有事。」夏芍像是沒看見對方淩人的氣勢,涵養極好地笑著衝對方點了點頭,「學生會的事,週一吧。」

  對方一愣,顯然從來沒遇到過跟學生會討價還價的,待反應過來不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學生會傳喚,還等你有沒有時間?你當學生會是什麼!」

  「就是學生會啊。」夏芍一聳肩,回答得氣定神閒。

  這理所當然的回答,讓人找不出錯來,卻總覺得有些好笑。

  不少男生都低頭笑了起來,站在夏芍身後的元澤更是笑出了聲,見門口那紀律部的副部長臉都漲紅了,這才說道:「學姐,她確實是很忙。而且她也沒說不去,只是說週一。既然她這麼說了,自然是會去的。學生會既然是學生的組織,自然該為學生著想嘛。誰沒個急事?學姐通融通融吧。」

  元澤一來外形陽光帥氣,他這麼好聲好氣地對女生說話,難有不鬆動的。二來他話裡一頂不大不小的帽子扣下來,對方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正在這時候,一聲調笑聲卻是傳了來,「是哦,學生會本來就該為了學生著想。那她一個人重要,還是我們這麼多新生重要?難不成,我們就天天在宿舍裡聽她說那些周易啊、起卦啊之類的?元少怎麼不說是你護著她?全年級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這話讓夏芍神色略淡,抬眼望去,見正是旁邊教室裡走出的潘向萱一行人。

  潘向萱臉上明顯有看好戲的神色,「不過元少,我可是提醒你,她對你可不見得是真心的。聽說學校外面經常有輛車來接她,掛著軍區的車牌呢!一到了週末,就跟著出去幾個小時,很晚才回來,誰知道在外面幹什麼?呵,元少,我勸你看女人擦亮眼,你這麼幫著她,她出了學校,就是去見別的男人,你哭都來不及!」

  這話在人多擁擠的走廊上一出口,氣氛立馬就變了。

  誰都愛聽八卦,尤其還是省長家的公子跟家庭看起來很普通的少女之間的八卦。在學校裡,夏芍跟元澤是一對的消息人人皆知,碎了一地男生女生的心。

  男生們雖有不服氣,但家庭跟元澤沒法比,不服氣也沒有辦法,而女生們卻是因為夏芍名聲不太好,不少對她都有些看不順眼。如今聽見潘向萱這番話,不由憤怒、輕蔑、嘲諷,各種眼神潮水般湧來。

  潘向萱這話什麼意思誰聽不出來?這不就是在外面被人包養了麼?

  這年代,思想觀念還很保守,在學校裡,早戀都是很嚴重的事。雖然學生們之間都心知肚明,誰沒個愛慕的人?誰沒偷偷拉個小手,談個戀愛?

  但包養就不一樣了!這絕對稱得上是醜聞!

  元澤和夏芍在這樣的氣氛裡,神色一齊淡了下來。

  「這是別人的私事,你不覺得,把別人的私事拿出來在公眾場合宣講,很不合適麼?而且,她去見什麼人,沒必要跟任何人彙報吧?你親眼見過了?憑著自己的猜測,就來隨意宣講,你這是敗壞別人的名譽。即便是學生,也有理由起訴你的,你明白?」元澤很少見地冷下臉來,他本就比同齡人多一分沉穩,這一冷臉,氣場頓時讓走廊上都安靜了下來。

  夏芍看了元澤一眼,笑了笑,待再看向潘向萱時卻是笑容發冷,但語氣依舊悠閒,「這麼說,潘同學目前只保持著一段戀情?看來你已經有兩段戀情結束了吧?怪不得這麼理直氣壯地來說別人。」

  這話說道潘向萱臉上一愣。

  走廊上卻又是嗡的一聲——又有八卦!

  「不過剩下的那段不是不想結束,而是沒辦法結束吧?我提醒過你的,你會有桃花劫。與其關心別人,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吧。」夏芍氣定神閒笑了笑,對學生會的來人道,「有事先走,我說週一,自然會週一到。」

  潘向萱卻是心中驚疑之下,不由怒從心頭起。開學的時候,夏芍在宿舍裡說的話,無一不準,她這一個月來每每想起,自然是害怕的,但越是害怕,越是厭惡她這副萬事底定、永遠笑得雲淡風輕的表情。

  於是,她當下一咬唇,對學生會的人道:「學姐,你聽聽她的話!什麼桃花劫?她又在說這些!你們學生會管不管!」

  那紀律部的副部長這才反應過來,此刻看向夏芍的眼神已是厭惡,怒道:「學生會在你眼裡是什麼?隨便你有時間想來才來的地方?」

  「難道不是?」夏芍挑眉,語氣悠閒,笑容卻是淺淡了下來,「請問學姐,哪條校規規定學生對於學生會的傳喚,必須隨傳隨到了?上課的時候,有急事還允許請個假,別說下了課。」

  她一句話,把對方說得一句話說不出來,胡嘉怡在一旁眉開眼笑直拍手,班裡和走廊上的學生們卻都是嗡地一聲,交頭接耳,竊竊議論。

  這話說的是不錯的,但學生會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不僅是家庭條件優越,學習成績還不錯,且各人有各人的才藝,屬於才子才女的類型。平時受家中寵愛、受學校器重、受學生羨慕,向來就是些不可一世的主兒。夏芍這話雖說的沒錯,但只怕是把學生會得罪慘了……

  「我趕時間,抱歉。」夏芍卻是不管別人怎麼看,背著包就出了教室。

  「我也有事,改天!」胡嘉怡眼往天上看,也跟著往外走。

  那紀律部的副部長這才反應過來,大怒,「等等!你們兩個!」

  她伸手便去拉夏芍和胡嘉怡,夏芍豈能被她給拉住?頭也沒回,背後卻像是長了眼一般,手腕靈巧地一滑,便從對方的手中滑了出去,且還順道帶了胡嘉怡一把。

  兩人走出人群,拐出走廊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一聲驚喜的聲音。

  「學妹?」

  夏芍一回頭,見正是開學那晚跟她搭訕的學生會長,程鳴。

  程鳴身旁跟著不少學生會的人,其中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冷豔的少女見程鳴如此驚喜,不由眉頭一皺,但隨即便展開了,目光睨著夏芍,問:「學長要找的人,就是她?」

  「對,我推薦她……」程鳴話還沒說完,走廊裡那名嚴肅的紀律部副部長就追了出來,一見到他,便指著夏芍道:「學長,學姐,這兩個人不肯跟我們去學生會!」

  程鳴和那冷豔女子都是一愣,看向夏芍和胡嘉怡。

  什麼意思?難不成……

  程鳴愣愣地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夏芍便淡然一垂眸,什麼話也懶得說,轉身,便走出了教學樓。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3 PM


第六章 誰算計誰

  望海風大酒店。

  晚上七點,一輛商務賓士停在了酒店外。車上下來兩名中年男人,都是四五十歲,西裝筆挺,一下了車就笑呵呵去開車門,一名少女從車上下了來。

  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隨意,牛仔褲,白色的休閒款小西裝外套,髮絲軟軟垂在肩頭,眉梢眼角笑容恬靜,往酒店外的門前一站,柔和的暖黃色燈光裡便是一道寧靜的精緻。

  兩名男人恭敬地把少女請進酒店,前台端著職業的笑容來詢問:「請問三位,可有預訂?」

  「五樓大廳。」陳滿貫笑呵呵道。

  前台的服務小姐微微一愣,笑容立刻又甜美了些,「賓客都已經到齊了,三位請隨我來。」

  陳滿貫和馬顯榮笑著點頭,回身請了夏芍,讓她走在前頭,兩人跟隨其後,跟著前台服務員坐電梯上了五樓。

  電梯裡,年輕的服務員微笑立著,眼睛卻是透過光亮的電梯牆面,好奇地看著身後的白衣少女。今晚五樓大廳被包了場子,來了近兩百人,聽說全是古玩行會的古董富商呢!做東的人據說是福瑞祥的老總,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華夏集團董事長。

  莫非,身後這少女就是?好年輕!

  「咳!小姐,到了。」陳滿貫咳嗽了一聲,好心提醒。

  那年輕的服務員一愣,趕緊道了聲抱歉,領著三人走出了電梯。

  五樓裝潢豪華的大廳裡,擺了二十張大桌,坐滿了人。今晚是行業內的飯局,不同於舞會之類,因而來的人都沒帶家屬或者女伴,且在座的絕大多數都是中年男人,還有不少老頭子,只有少數幾名女富商,也都是人到中年。

  夏芍走在陳滿貫和馬顯榮前頭,由前台請進大廳。她一現身,大廳裡的談笑聲便立止,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的背對著她的人,在她踏進來的一刻全都齊刷刷轉身。

  這些古董富商,浸淫古玩行多年,哪個也有上億的身家,商場上打拼多年,看人自有威嚴的氣場,哪怕只是被一個人盯著,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有壓力,何況這麼多人齊齊看來的目光?

  大廳裡的氣氛頓時凝滯寂靜,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而夏芍卻始終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踏在腳下的金紅地毯上,邁著悠閒的步調,氣度雍容。

  這般氣度不由令不少人眼底露出驚訝的神色——喲!好沉得住氣的年輕人!

  這氣度,不管是真有其事還是故作鎮定,對這年紀來說,都已經是不容易的事了。但是,若是以為今晚這樣就能鎮得住場子,那就想得太簡單了。

  今晚來的人,大多數是第一次見夏芍,幾個月前,東市拍賣會上這些古玩商,大多有送東西去拍賣,但卻並非人人有時間到場參加拍賣會,去了的只是少數。別人不說,王道林就沒去。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拍賣會的時候,出了件發佈會的事,華夏集團成立,這才讓業界震驚譁然,把目光齊聚在了這名少女身上。

  之後,不少人都想見見她本人,看看傳言到底屬不屬實,但聽說她還在讀書,所以一直沒有機會。今晚,她主動出現在了省內古玩行會的宴席上,不少人都是帶著審視的目光而來。

  而且除了這些人,還有個身為古玩行會會長的王道林。這個人心性狡詐、度量狹小,在業界是出了名的。福瑞祥把店開去了他對面,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今晚,誰知道他會出什麼暗招?

  今晚,是一場硬仗!

  打不打得好,決定了這名橫空出世的少女,能不能得到業內眾多前輩的認可。也決定了今後眾人對待她,是把她擺在華夏集團花瓶的位置,還是真正將她視作一個領導者,放在與眾人同等的位置。

  夏芍也深知這個道理,她既然來了,便自有打算。

  大廳裡已經佈置好了檯子,準備了麥克風,夏芍身為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宴席開始前,自然要有一番致辭,於是她帶著陳滿貫和馬顯榮,目不斜視地往檯子上走去。

  剛一踏上檯子,還沒轉身,大廳裡便傳來一聲熱情的大笑聲。

  「哎呀!夏總,久聞大名,今天才得相見,幸會幸會啊!」

  這笑聲來自檯子左下首,主賓的坐席上。一聽這聲音,眾人便紛紛垂眼,都不用去看是誰,心裡只道一聲——來了!

  按道理說,這樣的宴席,該叫做東的人先去台上致辭,接著開席,做東者對賓客敬酒的時候,各人才能開始寒暄之事。這個時候跟人打招呼,不僅不太禮貌,而且有先聲奪人的意思。

  夏芍聽見這聲音,笑著帶著陳滿貫和馬顯榮轉身,笑容一點也沒變,反而客氣地與走上檯子來的王道林握手,「王總,幸會。對於王總,我們華夏才是久聞大名,仰慕得很,今天有幸得見,實在是幸事。」

  王道林臉圓肚圓,笑得彌勒佛似的,連忙擺手,「哎呀!比不上年輕人啊,夏總年紀輕輕創下這番家業,實在叫人佩服得緊啊。」

  「哪裡。我們福瑞祥在這一行裡稱得上晚輩,您是長輩,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點。」夏芍跟著王道林握手寒暄,說起客套話來駕輕就熟。

  下面席上坐著的人,大多數都挑了挑眉——倒是挺沉穩。

  一般來說,在上台致辭之時,被人這麼不禮貌地打斷,多少人心裡都會有些不舒服。就像此刻跟在後面的馬顯榮,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但眉頭還是皺了皺,陳滿貫倒是看不出不快來,跟王道林一樣笑呵呵的。

  但陳滿貫和王道林是什麼人?商場上打拼半生的老狐狸了。這少女,表面功夫能跟他們兩人比,倒是叫人有點意外。

  「呵呵,夏總客氣了。談什麼指點不指點的,都是同行,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我老王,我能幫忙的一定幫!」王道林呵呵一笑,話卻是好說不好聽。雖然說是同行,但還是指明了人家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找他幫忙。這明擺著就是高福瑞祥一頭的意思。

  夏芍含笑點頭,絲毫也聽不出這話裡之意來。

  王道林卻是笑呵呵掃了眼下面坐著的古玩行會的同行,拿過話筒來,說道:「咳,我來說兩句……」

  這一舉動,滿堂氣氛一窒。

  馬顯榮眼底露出怒色,陳滿貫也是微愣,眼底笑意淡了淡。

  夏芍卻是笑容不改,任由王道林搶了她的致辭權,臉上神色看不出任何不快來,處變不驚地站在王道林身旁,任由他先開口說話。

  這番氣度倒是令眾人的目光從王道林身上移開,先看向了夏芍。

  這時,王道林對著話筒呵呵一笑,「呵呵,今晚是福瑞祥宴請諸位同行,身為古玩行會的會長,我先說兩句。夏總年紀輕輕創下如此大的家業,可謂我們行裡的後起新秀,雖說陳總是我們行業裡的老人了,但福瑞祥在行業內還很年輕,對於年輕人,我們這些同行應該多幫助幫助。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除了遵守行業內的規矩之外,有什麼好物件,就都多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這一行講究的就是個眼力,只有多聽多看多學習,我們古玩行業才能更加興旺發達嘛!呵呵。」

  一番話說完,底下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還是看著夏芍。都想要看看她上台致辭的步調被王道林打亂,要怎麼反應。

  夏芍有反應。

  她含笑點頭,看起來很贊成王道林話,對他的致辭也虛心接受,當先便先鼓掌三聲,捧了他的場。

  她這一鼓掌,下面才鼓起掌來。

  「王總說得有道理。」夏芍輕輕頷首,笑著很自然地接過了王道林手裡的話筒,「我們華夏集團還年輕,福瑞祥還年輕,今後要在行業裡走得更長遠,少不了各位前輩的指點。很高興今晚各位前輩能來出席福瑞祥的酒宴,也很高興王總能出言指點。正如王總所言,希望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們共同遵守行規,共同學習交流經驗心得,希望我們古玩行業能夠更加興旺昌盛。」

  夏芍微微鞠躬,姿態恭謙。雖然下面坐著的人絕大部分的資產差華夏一大截,但她這幾聲「前輩」倒是叫得眾人舒心。

  今晚是行業內的宴會,雖說古玩行是講究資歷的,這一聲前輩在座的眾人無論是從年紀上、還是從資歷上都當得,但夏芍少年有成,華夏資產又比大多數人都深厚,這種情況下,便是成年人也會生出幾分高姿態來,而夏芍卻是全程對今晚的賓客極為尊重,幾乎就是把眾人當成長輩來對待,這般態度和氣度倒是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再看她自從進入宴會廳,兩番被王道林先下手為強、搶了先機,卻是不慌不亂、不惱不怒,更是不急不躁,這樣的心性,不知不覺間已令不少人收起了輕視的心態,輕輕點頭。

  這般氣氛,讓王道林看得眼底光芒一閃,接著又笑了起來,「哈哈,好啊!今天起,咱們古玩行會又多了一名家庭成員。」

  夏芍一笑,見王道林說話,也不等他來拿話筒,便先笑著遞給了他,顯得極有氣度。

  王道林目光再一閃,臉上還是掛著彌勒佛似的笑容,接過話筒道:「我聽說夏總是以一塊元代青花大盤起家,這青花大盤是從古玩市場裡撿漏撿來的,是吧?呵呵,這件事想必大家都聽過,我們這些老人對夏總的眼力也是佩服得很,在古玩一行這麼多年了,撿漏的事各位都有那麼一兩件,可是撿了這麼大的漏的事,還是沒聽說過。我也是好奇,因而便自作主張準備了個餘興節目,不知道夏總感不感興趣?」

  他都這麼說了,夏芍還能答不感興趣?於是便輕輕頷首,處之泰然。

  王道林道:「眾所周知,元代青花瓷存世少,可供研究的便也少,因而大家對於元青花的鑒定方面都多少會有些看不準,即便是國內,也沒有幾個元青花的鑒定專家。大家對夏總是怎麼撿了這只青花大盤的事,都很感興趣。」

  底下眾人都輕輕點頭,確實,這件事很多人都很感興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得不說是一件頗具傳奇色彩的事。

  正當眾人都以為王道林的意思是讓夏芍給大家講講當時的細節情況時,王道林卻是笑道:「我王某人自作主張,今晚就備下了一件青花瓷罐,請夏總和各位同行給掌掌眼,現場鑒定鑒定,就當做是宴會開始前的一場餘興節目,夏總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底下嗡地一聲。

  現場鑒定?這可不是大白天,酒店宴會大廳燈光雖然亮堂,但總歸不是自然光,而且眾人也沒有準備,誰也沒帶放大鏡之類的工具。青花瓷本來就難鑒定,這不是難為人麼?

  有不少對夏芍第一印象不錯的人,此刻已是面帶憂色地看向她,這年輕人別的先不說,從禮數氣度上就能看出是個好孩子來,今晚,王總是存心要她在同行面前出醜啊!

  眾人都覺得,撿漏的事不一定就得靠眼力,有時也是靠運氣,這就跟買彩票中大獎似的,人家就是運氣好中了獎,你也沒辦法。但是在古玩這一行裡混,沒點眼力,同行之間是不把你當內行看的。雖然福瑞祥有陳滿貫在,但夏芍才是老總,給一個什麼眼力都沒有的人賣命,福瑞祥少不得要在行業裡顯得不倫不類,到時只怕融不進眾人中來,很難得到承認。

  得不到同行的認可,福瑞祥在古玩這一行的腳步只怕就要就此停頓了。

  即便是夏總有點眼力,她畢竟年紀輕,怎麼說也不可能跟他們這些老傢伙比的。但她身居高位,在其位謀其政,眾人不會因為她年輕,就對她要求低的。

  王總這記絆子使得……真是狠啊!

  有人開始暗暗歎氣了——早說福瑞祥不該來青市的。到底還是年輕人啊,性子急了些,這麼早跟王總這塊大招牌對上,只怕要在青市摔個大跟頭了。

  大廳裡氣氛暗湧,王道林卻是笑著打了個手勢,廳外一名服務員便端著一個托盤上來了。托盤上放著一件青花瓷罐,那服務員走得極慢,手都有點抖——這可是古董啊啊啊啊!摔了賠不起!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把盤子端去門口的桌子上,放下後明顯看她鬆了口氣,趕緊退後。青花瓷罐放下的那張桌子在廳門旁左側,看樣子,這是要挨桌傳看,給眾人先看看。

  這招也算狠,眾人先看過之後,是什麼情況,大家心中便各自有數,到時夏芍再拿來看,說得若是不好,勢必是要丟臉了。

  底下一共二十桌,傳看、討論,總要些時間,大廳裡開始漸漸傳來低聲討論的聲音,眾人表情有疑惑的,有搖頭的,有發現了什麼臉色一變的,有對著瓷罐身上指指點點的,氣氛看著熱烈,實則暗湧。

  王道林笑呵呵地負手立在台上,看著下面傳看的場面,間或用餘光掃一眼夏芍,卻見她沒什麼憂慮和害怕的表情,甚至都沒跟站在她身後的經驗豐富的陳滿貫和馬顯榮求助,她也負手而立,笑咪咪看著下方的場面。

  這不由看得王道林心裡打鼓,但隨即他便是心裡哼笑一聲。

  從這女孩子進來到現在,他也能看出些來,別的不說,她這處變不驚的沉穩倒是有的。沒想到事到此時,她還能這麼沉穩,倒是能裝。他倒要看看,一會兒她還怎麼裝!

  這時候,站在夏芍身後的馬顯榮卻是顯得有些憂心,他跟著夏芍的時間不長,只對她身為領導者的一些氣度和算計略有見識,但那只能證明她領導一個集團的能力,卻不能證明她在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王道林這是明顯要讓她出醜,一會兒要不要像個什麼法子暗地裡提醒提醒她?

  這麼想著,馬顯榮不由偷偷一扯陳滿貫的袖口,想用眼神跟他交流交流,想個提醒夏芍的法子。

  哪知陳滿貫看他一眼,卻是笑著搖搖頭,神色輕鬆,半點憂慮也不帶。

  夏總的眼力他是見識過的,當初山上後院裡頭那一堆的物件,他一眼看見的時候,心臟病差點犯了。那可都是她撿漏撿來的,一次兩次那是運氣,次數多了,那就是眼力了。且福瑞祥開業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有拿不準的物件,每回一找夏總,她總能一眼斷定,他對她的眼力是佩服得沒話說!王道林今晚是自掘墳墓,看著是挖坑給夏總跳,到時候誰跳進坑裡,還不一定!

  陳滿貫遞給馬顯榮一個「等著看好戲」的眼神,便笑著瞅下面去了,倒是讓馬顯榮怔愣了好一陣子。

  等了半天,下面二十桌總算是傳看完了,服務員也累得不輕,總算是完成了最後的任務,把青花瓷罐交給夏芍,便退去一邊了。

  夏芍一把物件接到手,下面便是一靜,討論的聲音立刻沒了,眾人紛紛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氣氛靜得落針可聞,仿佛都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陳滿貫和馬顯榮上前一步,跟著夏芍身後,也探頭與她一起看了起來。

  只見這是一件青花雲龍蓋罐,造型飽滿,罐口圓、方唇、溜肩、肩下漸斂,平底。蓋面隆起,蓋頂置寶珠形鈕。罐裡光素無紋飾,外部青花裝飾。肩繪纏枝蓮紋,蓋和腹部均繪雙行龍及朵雲紋等,腹下部還襯以海水江崖紋。近底處繪勾雲紋。素底無釉。罐外口沿下橫書「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書款。

  陳滿貫和馬顯榮看了雙雙挑眉——喲!宣德瓷!這可得看好了,搞不好是件贗品。

  宣德青花是明宣宗年間,由景德鎮禦窯廠燒造的青花瓷器,由於當時的燒造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宣德瓷一直被後人推崇。自明代成化朝開始,到晚清民國,乃至現代,均有大量燒制!

  也就是說,仿品很多!

  其中,仿得最成功的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無論是從造型、尺寸、紋飾都十分酷似原作,特別具有宣德青花的韻味!

  這可不好看啊……

  平時古玩行裡若是收到了宣德青花瓷,那都是要很小心的,白天尚需拿著放大鏡仔細瞧,搞不好還得讓同行來幫著掌掌眼,別說這是晚上了。

  「夏總,可看好了麼?」王道林在旁邊負手看來,笑呵呵問。

  馬顯榮在後頭露出怒色,就這麼一會兒,你讓誰看,誰敢給你個準話?宣德瓷本來就考究眼力,這物件是明代的、清代的、民國的還是現代仿的,你就是給個內行人來看,他也得琢磨琢磨!你就給人這麼一會兒,你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

  「王總!」馬顯榮忍不住出聲。

  夏芍卻回頭笑著看了他一眼,一眼,馬顯榮便是一愣,住了口。

  只見夏芍又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服務員,服務員一愣,上來之後,夏芍把青花瓷罐放回托盤上,示意她帶下去接著傳看。

  這一舉動令眾人都是一愣,王道林問:「夏總這是看好了?」

  「好了。」夏芍笑著點頭,斷言道,「這件青花瓷並非大明宣德年制,應當是件舊仿。」

  所謂舊仿,就是指明清時期的仿舊品,而新仿指的則是現代訪舊的。

  說白了,新仿就是現代的贗品,舊仿就是明清時期的贗品。但舊仿因為有些年頭了,所以也算是件古董,在價格上不能與贗品等同,仿得好的也能值點錢。

  夏芍這話說得篤定,下方眾人紛紛抬頭看她。說實話,就這麼一會兒,即便是這些老眼力的人,也有一些不敢下定論,而她竟然篤定是舊仿了?

  王道林眼底神色一閃,不慌不亂,笑問:「哦?夏總就看了這麼一會兒,要是說看不準,我還有點信。這麼快就認定是舊仿,我倒要聽聽是為什麼了。」

  眾人聽了這話大多暗暗撇嘴——話說的好聽,人家要真的說看不準,你就要嘲笑人家眼力淺了。

  夏芍卻不看王道林,而是笑著看向下方古玩行會的眾人,淡定笑道:「想必各位前輩已經看出來了,『大明宣德年制』這幾個字的『德』字裡,『心』字上面少了一橫。這是古時因為避諱,特意少了一筆的。」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這是看宣德瓷必看的一點。

  「既然如此,夏總怎麼不認定這是真品?」王道林問。

  夏芍卻是搖頭一笑,「即便是舊仿和新仿,很多都有仿了這點,少寫一筆的,所以這點並不能作為判斷依據。」

  「那夏總的依據在哪裡?」王道林追著問道。

  「看字形。」夏芍一笑,一抬手,「請各位看看這罐子是字形,每個年代的字都不一樣。永樂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雜,萬曆款花。而這件青花瓷呢?從底款字體看,略為平庸呆滯,頗似中規中矩的清朝書法,欠缺明代書法的靈動之氣。所以,僅憑這點,這罐子就不是明宣德,必定是仿品!」

  「那也有可能是新仿,為什麼夏總斷定是舊仿?」王道林越問越急,咬著不肯鬆口。

  「同類器物中,年代越早的器形越扁,但此物厚重敦實,給人感覺相對舒展,可見是後期作品。」夏芍不慌不忙,篤定一笑,下了定論,「這是晚清時期的民間仿品,市場底價高不了,最多不過萬!」

  底下嗡地一聲,議論紛紛,小心而又激動地紛紛傳看,越看,點頭贊同的聲音越多。不少人不由抬起眼來,看向夏芍的眼神已是有些驚異。

  沒錯!酒店裡光線不好,從胎釉上來判定太耗眼力,大可以從字形和器形上來鑒定!但,儘管如此,剛才真正敢下定論的人,又有幾個?

  先不說器形,就說那些書法字形——永樂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雜,萬曆款花,清朝書法中規中矩!話是沒錯,但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要辨別出這些書法字體上的區別,至少也要對歷代書法有精準的瞭解!

  古玩鑒定就是這麼考驗知識和文化底蘊的行業!想要鑒定書畫,就必須是書畫方面的行家!否則,憑什麼敢下定論?而在座的眾人,各有各的所長,卻不敢說所有人都是書法方面的行家。

  這少女,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出書法字形上的微妙區別,這得是怎樣豐厚的知識和眼力?

  而且即便是知識和眼力,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一句斷錯,福瑞祥今後在古玩行業的境地便尷尬了。這樣的情況,換了誰心裡都有壓力,別說她了,剛才在下面傳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沒有這壓力,都支支吾吾模棱兩可,就怕斷錯了惹同行笑話,而她居然敢篤定地說出來!

  她倒是對自己有信心!

  夏芍自然是對自己有信心,她有天眼在,這物件一拿上來,她就知道是有年頭的了。但天眼只能看出是件古物,卻不能幫她斷定是宣德瓷的真品,還是舊仿的,所以,在斷代方面她憑的可就是真本事了!

  這都要得益於周教授的教導,當年周教授看她悟性高,便每天讓她放了學去他家裡學習書法國畫,而且他又是個老藏迷,歷代書法字帖夏芍都有臨摹練習,對其中細微的差別體悟尤深。

  且福瑞祥開業後,她每天下午放學又會去店裡一趟,跟著陳滿貫學學古玩鑒定方面的知識,再加上早幾年跟周教授學來的,她在這方面的眼力自認是不輸人的!

  夏芍含笑看著下方投來的各種目光,坦然受之。

  這場面看得後面的陳滿貫呵呵一笑,而馬顯榮卻是差點激動得滿地走了!他一口笑悶在胸口,差點就拍手叫好!

  該!再叫你王道林自作聰明,以為能給挖個坑給夏總跳,現在誰在坑裡,知道了吧?

  現在福瑞祥不僅沒有處境尷尬,反而經由這現場的鑒定,獲得了同行的認可!

  這真是不認可都不行啊!

  夏總今晚通過這場現場的鑒定,告訴同行,福瑞祥的崛起不是幸運的偶然,它有資格在古玩行業立足!

  這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再深沉的算計,也抵不過對方有真本事!

  王道林此刻臉色幾番變幻,心裡別說有多懊悔,本以為對方年紀輕輕,眼力必然淺,哪知道自己一番算計,卻給對方鋪了路!

  他內心別提有多晦氣,但臉上卻是沒怎麼表現出來,當即哈哈一笑,贊道:「哎呀!精彩絕倫啊!沒想到夏總年紀輕輕,眼力卻是不俗啊!看來日後在古玩行,我這個老傢伙能幫到福瑞祥的方面也少嘍!」

  他這話聽著是感慨萬分,底下的人卻都是臉上一變,紛紛互看。

  王道林這個人,在行業裡可謂一霸,他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大家都知道。他身為古玩行會的會長,他說的話大家必須要聽,誰不聽他就會聯合行會的力量集體打壓誰。

  之前他說要眾人把福瑞祥當做一家人,這話可以當做客套話聽聽,此刻說他恐怕能幫到福瑞祥的方面少了,這豈不是在暗示,以後要各家聯合起來,孤立福瑞祥?

  這、這……

  看來他是沒讓福瑞祥出醜,便暗中發話了。

  他這是一定要打壓福瑞祥了!

  可惜這女孩子了,剛才的現場鑒定這麼精彩,還是改變不了福瑞祥在青市摔一跟頭的命運。

  不知不覺間,眾人看向夏芍的目光已經帶了些惋惜。

  而夏芍卻是全然沒發現這氣氛的變化,反而好像對王道林的讚揚很是謙虛,「哪裡,王總過謙了。王總若是能幫幫我們福瑞祥,我們自然是感激不及的。別的不說,眼下就確實有件事,想請王總幫個忙。」

  王道林一愣,大廳裡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陳滿貫和馬顯榮。

  王道林沒想到夏芍居然借著梯子就下,當真有事要他幫忙,但話已說出口,他又不好推脫,只得趕鴨子上架地呵呵一笑,問:「夏總跟我何必客氣?有什麼忙要我王某人幫的,儘管開口!」

  夏芍輕輕頷首,笑意忽然變得有些深,盯著王道林的眼睛笑道:「是麼?那就請王總先把你們古玩行屋簷下掛著的八卦風水鏡,給撤了吧。」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再次愣了。

  陳滿貫一挑眉,馬顯榮一臉呆木,突然開始心潮澎湃——他有一種激動的預感!

  王道林臉色微微一窒,笑呵呵的表情第一次出現點不自然,「夏總這話,什麼意思?」

  夏芍笑咪咪,「沒別的意思,就是偶然間發現王總店裡的風水鏡剛好照進我們福瑞祥,所以想跟王總商量商量,撤了吧?」

  「這、這是什麼話!」王道林一愣,「夏總,那鏡子礙你們福瑞祥什麼事了?那是我們店裡招財納福用的。」

  「招財納福?招財請財神,納福供福龜,都是拱在店裡家中之物,何必請方風水鏡,掛在店外?」夏芍還是笑咪咪,語氣好奇。

  「這、這……這我怎麼清楚?我也是問了風水師,請來的東西……」

  「哪個風水師?讓他來見見我。」夏芍唇邊一抹冷笑稍縱即逝,負手挑眉,氣度天成。

  底下早就豎起耳朵聽著的眾人見此,這才怔愣片刻,紛紛交頭接耳,很明顯是有人想起了關於夏芍的另一個傳言。

  聽說,她是名風水大師!而且,在東市上層圈子名聲很響!

  聽說,但凡卜卦測字、風水運程、家宅投資一類的事,都很神準!

  聽說,青市這邊也有不少上層圈子的人,是她的客戶!

  這是什麼情況?王總用的那面風水鏡有什麼問題?那鏡子古玩市場上的人都知道,不少人看著他掛上去的,而且他經常掛這種東西,只不過每次位置都不一樣。有人問他,他都說是招財納福,有人想學著他也跟著掛,他卻是說這物件要開光才管用,不開光不能用。於是便有人問他是從哪裡請來的,他對此總是含糊過去。

  眾人也知道他為人狡詐,器量狹小,因此便以為是這種好事他不想告訴別人。於是時間長了也就沒人再問,反正但凡開店的人,店裡都供著財神,或者擺著金蟾吸財,大家也覺得不差這麼面鏡子,漸漸的也就對那鏡子習以為常了。

  但今晚這麼聽來,難不成,那面鏡子有什麼問題?

  聽夏總的意思,那不是招財納福用的?

  眾人紛紛看向王道林,王道林被看得臉上終於不再笑呵呵,而是皺了皺眉頭,「夏總問是哪位風水大師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只是想當面問問,顧客要招財納福,他為什麼要給人八卦風水鏡?而且,還不是面尋常的八卦鏡!尋常八卦鏡,周圍由天干地支、先天八卦、河洛九星、配二十四節氣組成,背面畫有『八卦祖師、四方貴人、五路財神』符。而王總店外掛著的八卦鏡,畫白虎神將,三叉神器!三叉尖銳,白虎帶煞,且是開過光的,直沖我們福瑞祥!我想問問,這位風水師,跟我們福瑞祥有仇?不然的話,為何會給王總這麼面鏡子?不僅退財,而且時日長了,還累及我們店裡馬總的身體健康?!」

  夏芍也一改笑咪咪的神色,一指自己身後站著的馬顯榮,冷笑一聲看向王道林,「我們馬總這一年來,心慌氣短、夜裡多夢、精神恍惚!我想問問王總,給您這面風水鏡的人,跟馬總有仇?」

  大廳裡靜悄悄的,看看神色嚴肅的夏芍,看看有些措手不及的王道林,看看一臉氣憤的馬顯榮,反應過來之後,紛紛譁然!

  什麼招財納福的風水鏡,鬧了半天是害人用的?

  這手段,也太陰狠了吧!

  商場上同行之間明爭暗鬥那都是常有的事,但是也不用背地裡使這種陰險手段吧?這要是明面上較勁輸了,別人還輸的心服口服,知道是哪裡不如人。被這種手段累及,這不是叫人吃了虧都不知道?

  這太過分了!

  在場的人都是商場中的老狐狸,所謂無奸不商,誰也不敢說自己對同行就都是正當競爭,一點暗地裡的絆子不使,但是這種絆子卻都是聽起來脊背發涼,想想之前這條街上被王道林看上的店,沒有一家不倒閉的,難不成,就是用了這種手段?

  眾人回想起來,不由都是後怕,這要是過往王道林看上的是自己的店,自己今天還能坐在這裡麼?

  這麼一想,眾人皆義憤填膺,神色憤慨。

  王道林自然是沒想到今晚會是這種場面,他哪裡敢承認?當下便板起臉來,氣勢威嚴道:「夏總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是要害馬老弟?害你們福瑞祥?我王道林的資產可撐得下你們三個華夏!我犯得著這麼幹?我已經說過了,是請來的風水師給我的,我怎麼知道他給我的是這種害人的東西?」

  「哦?那可真是怪了。風水上,八卦風水鏡是擋煞化煞用的,王總若是跟人說你要納福招財,對方怎可能給你這麼件東西?王總那屋簷下的風水鏡可是開過光的,有給物件開光的本事,反倒不知道這最基本的風水常識?這樣的人,也敢為一方風水師?王總可把他叫來,我倒要當面問問,這是哪門哪派,哪個師父收下的弟子?敢這樣害人!難道就不怕徒惹業障?」

  夏芍話是這麼說,但意思誰都聽得出來——有開光的本事,會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王道林明擺著告訴人家要害人,人家會給他這麼件東西?

  王道林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在古玩行裡這麼多年,第一次在人前臉色這般難看,怒哼一聲,「夏總這就是在說我王道林害人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沒做!清者自清!」

  夏芍點頭,含笑,「好!那就請王總把那面風水鏡摘了,不然的話,我們福瑞祥也是有風水師在的!到時只怕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在店外也掛面風水鏡,以抵擋王總店裡掛著的那面沖來的煞力。只不過,兩相較勁,到時會不會累及整條街上的風水氣場,那就不好說了。」

  她這麼一說,底下又是一陣譁然。

  這回立刻便有人站了起來,「王總,你還是把那面鏡子撤了吧!」

  「就是!夏總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是撤了吧!」

  「大家都是同行,一條街上做生意,何必弄這些東西?要競爭,來明面上的!」

  「而且你王總已經是古玩行會的會長,論資產省內誰也比不上你,就是國內你王總也是數一數二!需要這樣對付同行嗎?」

  「就是!就是!」

  「下回古玩行會選舉,真是得擦亮眼了!」

  四面而起的指責聲裡,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王道林氣得渾身都哆嗦了。

  「好!好!行啊!我王道林在這一行裡幹了半輩子,今天被個小丫頭說一句,所有人就都衝我來了!你們別忘了,她才是風水師!福瑞祥有她這麼個人在,到時候同行們的生意還有沒有的做,大家仔細掂量掂量吧!」

  既然已是撕破臉了,王道林便乾脆不裝了,當即便怒極反笑道。

  這麼一說,大廳裡的氣氛果然微妙了。

  夏芍卻是一笑,負手上前,「諸位前輩,不管是風水師還是生意人,做人都要先講究個品德。我們陳總在古玩行會裡任副會長這麼多年了,他的為人怎麼樣,他對同行怎麼樣,想必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夏芍年紀輕,入這一行不久,但大家也可以去打聽,看看我在東市為人如何?但凡是遇上難事找上我的,我有沒有推脫過?在商言商,我們福瑞祥不用別的也能把生意做好。諸位店裡供著的財神,我們福瑞祥也供,諸位店裡沒有的,我們福瑞祥決計不會放!而且,大家都是同行,日後誰有個拿不準的事要諮詢,儘管來找我,我絕不推辭!這番話諸位都在,可以做個見證。所謂人久見人心,不怕來日方長!」

  這話一說,大廳裡氣氛又微妙了。

  是啊,華夏的老總是位風水大師!做生意的人,誰沒個投資諮詢的事?誰沒個倒楣運氣不好的時候?跟一位風水大師打好關係,總比鬧翻了強!

  而且,陳滿貫的這人別的不說,為人是很重義氣的。以前他生意沒失敗的時候,誰有個難處,哪怕是生意上周轉不靈的時候,但凡是跟他稱兄道弟的,他哪個也沒含糊過。這若是跟王道林比起來,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只不過是因為陳滿貫的資產沒有王道林雄厚,這才在古玩行會裡屈居副職。若是按人品來選的話,沒人會選王道林。

  這些年來,眾人畏懼王道林的霸道已經成了習慣,向來覺得他的雄厚資產是一道推不倒的牆,於是便也只能忍著。今晚才赫然發現,有那麼一類人,她可以在這之外遊走,身份超然!

  這一環節想通了,古玩行會裡的眾人紛紛變臉,當即便有人起身道:「夏總說的對,做人得先講究個品德!」

  「夏總年輕有為,今晚一見,氣度沉穩,頗有大家風範啊!你說的對,日久見人心,大家在一起時間久了,有的人是什麼人,大家心裡自然有數。」

  「是啊,再說陳總,陳總為人重義,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這話說的實在。」陸續有人站了起來,衝陳滿貫打招呼,「陳總,這回來青市多長時間?兄弟們跟你多年未聚了呀,改天請老哥下館子!」

  「這不就在館子裡麼?」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哄笑。

  氣氛轉變得倒快,恭維、套近乎,聲聲疊起,此起彼伏,只顯得王道林孤零零。

  王道林是越看越氣,越看臉色越是漲紅,身子抖得厲害,一聲怒喝:「行!看來你們是一家,我王道林今晚倒是來錯了!那行,你們聚吧,我走!」

  他怒氣衝衝走下檯子,頭也不回,拂袖而去。

  王道林走了,卻沒人理他,夏芍又在台上講了一番話,這才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

  宴席開始,夏芍下去挨桌敬酒,陳滿貫和馬顯榮跟在她身後,看著眾人紛紛起身的恭維恭賀聲,馬顯榮忍笑忍得肚子疼,陳滿貫也被他帶著悶笑了好幾聲。

  馬顯榮偷偷道:「陳總,我服了!我這回算是徹底服了!我活了大半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我今天算是服了夏總!你說她肚子裡怎麼這麼多彎彎繞繞,王道林都叫她給算計得眾叛親離了!」

  陳滿貫笑容感慨,帶著驕傲,「馬老弟,跟著夏總是一種榮幸,你以後就知道了,我想這種驚喜一定還會有很多。」

  馬顯榮點點頭,是啊,確實是驚喜!

  他說怎麼福瑞祥的招牌掛上去之後,夏總提醒他不要去找王道林,就當那塊風水鏡不在。他原還以為,她會在店裡佈置點什麼,把對面的那面鏡子的煞氣給化了,沒想到,她什麼也沒做,今晚居然來了這麼一手!

  他說她身為華夏的董事長,這種行業內的飯局,她本可以不必親自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可是打了王道林一個措手不及啊!

  之前他還氣憤王道林今晚算計夏總,以為是王道林今晚先下手為強,搶佔了先機。哪知道夏總的算計卻比他早,比他深!

  如今看來,到底是誰占了先機,誰打了誰一個措手不及?

  原以為王道林請夏總現場鑒定古玩,出手夠狠,哪知道,夏總這招才叫狠!

  今後,福瑞祥不僅是在青市古玩行業站穩了腳跟,還一來就叫王道林眾叛親離,犯了眾怒。在誰都以為福瑞祥會栽在王道林手裡的時候,形勢奇跡般的反轉!

  日後,王道林在行業內勢必被孤立,省內古玩行多年的局面會不會被洗牌?

  馬顯榮深深看一眼夏芍的背影,這個少女是個傳奇,而他有幸跟在她身後,見證今後的傳奇。

  這晚,省內古玩行內的一場飯局,拉開了一場傳奇的序幕。

  而今晚見證了這場序幕的人,在飯局結束後,將這一晚的見聞,風一般地傳播開來。幾乎一夜之間,青市又刮起一場華夏風。

  不少人都開始好奇,不少人都開始期待,期待一個月之後,耶誕節那晚,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商業舞會。被邀請的人,無一不滿懷好奇,想要見一見這名傳奇般華夏集團董事長。

  而這位傳奇般的華夏集團董事長,在宴會結束後,卻是癱倒在車子裡,昏昏欲睡。直到到了校門口,陳滿貫將她拍醒,她才一臉迷糊地下了車,一臉迷惑地晃進校園,晃進宿舍樓。

  本來想晃進宿舍,就爬上床睡覺,但晃到宿舍門口,卻聽見宿舍裡傳來一聲尖叫!

  「啊!鬼!」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4 PM


第七章 陰陽眼

  「鬼——」

  一聲尖叫把夏芍迷糊的神智給驚醒了。

  她此刻已在宿舍門口,目光一掃,見自己宿舍和對面宿舍的門都開了條縫,而尖叫聲正是從自己宿舍裡傳出來的,那聲音夏芍聽了出來,是舍友兼同桌苗妍的。

  她推開門便走了進去,見宿舍裡一副亂象!

  苗妍蹲在地上,縮在床鋪下的書桌旁,椅子擋著她瘦弱的身子,頭埋在膝裡,兩手抓著椅子,身子瑟瑟發抖,椅子便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

  柳仙仙穿著睡衣,一臉震驚地望著苗妍。

  胡嘉怡四處打量,頭轉得撥浪鼓似的,不像是嚇的,倒像是興奮的,「鬼?鬼在哪裡?」

  苗妍抖得厲害,頭都不敢抬,只是從椅子後面虛虛指了指。那方向,正好衝著宿舍門口。

  而此時宿舍門口,除了剛推門進來的夏芍,還站著一名女生。這女生是對面502寢室的,上回跟著潘向萱來玩過撲克牌。

  那女生見苗妍一指頭指過來,反射性霍然回頭!這一回頭,正見夏芍站在自己背後,不由「啊!」的一聲尖叫。

  柳仙仙和胡嘉怡也才發現夏芍回來,兩人也是嚇了一跳,差點也尖叫出聲。

  夏芍神色淡然,那女生看清是她,卻是捂著胸口,臉色發白,語氣很差,「有沒有搞錯!大晚上的,不聲不響站在人身後!要死啊!」

  夏芍輕輕挑眉,目光定在女生臉上,往她身旁掃了一眼,那一眼雖然短暫,女生卻是身子一個激靈,霍然又轉過身去。

  身後,除了苗妍、胡嘉怡和柳仙仙,什麼也沒有……

  此刻,已是快要關宿舍門的時間,夜色深沉,宿舍門剛好對著窗子,外面黑漆漆的。樓道裡雖然還能聽見女生們的笑聲和打鬧聲,但卻越發顯得夏芍的宿舍裡安靜得嚇人。

  「大晚上的,都快是熄燈的時間了,沒事亂竄的人是你吧?」夏芍忽然開口,語氣雖淡,卻是嚇得女生差點又要叫出來。

  「我有事不行嗎?以為誰愛來啊!神棍宿舍就是神棍宿舍,沒一個正常的!」女生被嚇白了的臉色還沒恢復過來,一拍胸口,跺腳怒哼一聲就走了。

  對面宿舍傳來響亮的摔門聲,直到那門關上,夏芍的目光卻還是定在對面宿舍,看了一會兒才收回了目光。

  柳仙仙呼出一口長氣,「拜託以後再有這種夜間餘興節目,提前通知一聲。女人睡覺前受到驚嚇,容易變老!」

  胡嘉怡白她一眼,轉身跑去苗妍身旁,蹲下身子幫她拖開椅子,拍拍她的背,「小妍,你好好看看,是芍子回來了,哪有什麼鬼啊?真是的,害我興奮了一下下。」

  苗妍這才抖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抬眼,她抱著胡嘉怡的胳膊不放,瘦成巴掌大的小臉藏在後頭,只露出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看向門口。

  見夏芍站在門口,卻絲毫沒有緩解她的緊張,而轉著眼珠子,四下裡掃視宿舍,這副模樣看得胡嘉怡和柳仙仙互望一眼,兩人又開始覺得緊張。

  苗妍的樣子實在嚇人,她本就瘦得可憐,此刻再這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這若是演技,當真可以好到去拍鬼片了。

  夏芍走了過來,和胡嘉怡一起將苗妍扶到了椅子上坐好,便問道:「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她必須要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苗妍卻是一個勁地搖頭,小臉煞白,什麼也不肯說。

  柳仙仙在遠處看了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卻是轉身去倒了杯熱水來遞給苗妍,「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壓壓驚。真是的,咱們宿舍,平時就屬你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老娘被你嚇得三魂沒了倆!」

  苗妍接過熱水杯子捧在手心,眼底有感動的神色,眼淚卻是啪嗒啪嗒往下掉,咬著唇搖頭道:「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們的……」

  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哭了,柳仙仙和胡嘉怡對望一眼,怔愣的同時都神色嚴肅了下來。兩人就是再笨,這時候也看出苗妍不是裝的了。

  「小妍,你剛才到底看見了什麼?」胡嘉怡蹲在苗妍身邊問。

  苗妍卻還是搖頭,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什麼也沒看見,那你怎麼就嚇哭了?」胡嘉怡顯然看出她在隱瞞什麼,窮追不捨問道。

  「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苗妍頭搖得更厲害,眼睛卻不敢看人,只是一個勁地說道,「我、我看錯了而已……」

  見苗妍這樣抵觸,胡嘉怡皺皺眉頭,仰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夏芍,問:「芍子,你說……小妍是不是真看見鬼了?」

  她一說這個「鬼」字,苗妍的身子便是一抖,杯子裡的水都差點灑出來!

  胡嘉怡眼尖,一眼瞅見,眼神一亮,抓住苗妍問:「真有鬼?你真的看見鬼了?鬼長什麼樣子?」

  柳仙仙嗤笑一聲,「世界上哪有鬼?胡嘉怡,你能不能別這麼神棍!」

  「咱們宿舍裡神棍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芍子也是,你問問她?」胡嘉怡一仰頭,「芍子,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夏芍垂眸,看了看這三名室友,半天才歎了口氣,轉身走去床邊開始換衣服,收拾洗漱的東西,「我先去洗個澡,感興趣的等我出來再說,不感興趣的就去睡覺。」

  她今晚剛打過一場硬仗,酒宴上又喝了些酒,現在正乏著,也沒想到回到宿舍居然會遇到這種事。現在一身的酒氣,眼也睜不開,渾身不舒服,先洗個澡再說。

  夏芍淡定洗澡去了,留下宿舍裡靜悄悄的三人對著她悠閒的背影,怔愣地回不過神來。

  等夏芍從洗浴間出來的時候,怔愣的人就換成了她。

  只見苗妍床鋪前的過道上,胡嘉怡把她玩塔羅牌的折疊方桌搬了過來,上面放了兩包瓜子,幾包零食,還洗了水果。

  柳仙仙穿著身性感睡衣,身段妖嬈,姿勢卻是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脆生生磕著瓜子,見夏芍出來,眼也沒抬,「先說好,老娘不信鬼神。但是聽聽鬼故事的膽子還是有的,哪個學校沒點宿舍鬧鬼二三事?老娘就當聽故事了,記得一會兒講得精彩點。」

  胡嘉怡卻是一抬手,把水果盤子拖到面前,「不行不行!現在不能說,一會兒熄燈!熄燈了咱們點根蠟燭說,那才有氣氛!」

  「不要了吧……我害怕……」苗妍縮在椅子裡,捧著杯子咬著嘴唇。

  對面兩人卻是齊齊抬眼,一起瞪她,異口同聲,「這話題是你引起來的!」

  夏芍端著盆子看著這場面,有點哭笑不得——她的室友,也挺奇葩的。

  「蠟燭不必點了,鬼故事估計也很難聽到。我不傾向於那是鬼。」夏芍把盆子放好,回身直接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她也沒坐過去,因為她實在很乏,打算速戰速決,解決這幾個好奇寶寶,然後就上床睡覺。

  「什麼意思?」柳仙仙磕著瓜子問。

  夏芍卻是看向苗妍,「小妍,你有陰陽眼吧?」

  這話一出口,苗妍愣住,柳仙仙和胡嘉怡也愣了。

  「我不知道你是生來就有,還是後天因為別的原因開的陰陽眼,但其實你完全可以不必懼怕。那些並不是鬼,只是人死之後,精神還沒來得及消散的一種能量場。有部分科學家將其稱為靈魂,但其實就是一種腦電波,或者說是一種磁場形成的影像,這種影像不會存在太久,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消失了。」夏芍淡定地解釋。

  苗妍卻是瞪大眼,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表情有些懵。

  「這麼說,世界上沒有鬼?」柳仙仙原本就不信這些,夏芍這麼一解釋,她最先便能接受。

  「有還是沒有,我也不能武斷地下結論。」夏芍實事求是道,「我只能說,我傾向於這種說法。大多數的靈體不會在世上存在太久,這種磁場早晚會消散,存在的久的,勢必是其主人生前執念太強。這種執念只是生前的一種記憶,或許會令其徘徊在記憶最深的地點,但其本身卻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它們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所以不會害人,不像鬼片裡演得那麼嚇人,其實是完全沒有必要懼怕的。」

  柳仙仙面有深思,輕輕點頭,「聽起來有點道理。」

  「那這麼說,小妍看見的不是鬼了?」胡嘉怡顯得有些失落,抬頭問,「小妍,你今晚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們以為你是看見芍子進來,看錯了才被嚇到的,但其實你是看見靈體了?」

  苗妍咬著唇,看著夏芍,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解釋讓她舒心了很多,從小到大,她一直看見這些東西,怕得要命。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朋友少得可憐,好不容易交上一兩個朋友,一旦發現她能看見「鬼」,就嚇得對她敬而遠之了。時間長了,她不敢對人說她能看見這些,就怕別人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她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也是第一次被人好奇地圍著問。她眼睛在三人臉上看了看,當確定沒有看到異樣的眼神時,她才眼睛一紅,差點哭出來。

  她不知道,胡嘉怡從小就對神秘學感興趣,一個立志要當占卜師的人,不可能對靈體的事感到害怕。而柳仙仙被胡嘉怡「薰陶」久了,耳朵都快要磨出繭子了,她自然對這些事也就接受度很高了。至於夏芍,她自己就有天眼,又經歷了重生的事,從小就學習玄學易理,專門跟別人覺得玄乎的事打交道,有什麼是她接受不了的?

  只能說,苗妍運氣好,遇見了這麼三名室友。

  眼見著她感動得要哭,胡嘉怡趕緊去安慰她,邊安慰邊催著問,好奇地不得了。

  苗妍這才小聲說道:「我看見……那個女生身後跟著個人,是個女人……」

  「女鬼!」胡嘉怡眼神發亮,炒豆子般劈裡啪啦地問道,「長什麼樣子?是不是白衣服,長頭髮,遮著臉!」

  苗妍趕緊搖頭,還是有點怕,「是黑衣服,樣子我沒敢看……那個女生進來的時候帶進來的,後來她走了,那女人也不見了,會不會是跟著她回去了?」

  「跟著她回去了?」胡嘉怡一愣,接著忽然眼神一亮,瞪向夏芍,「你不是說,靈體沒有自主意識麼?那怎麼會跟著人的?」

  夏芍對此搖頭一笑,笑容頗深,「你怎麼知道她是跟著人?或許,她只是回對面宿舍而已。」

  三人一聽,都是愣了。

  「什麼意思?」

  夏芍一垂眸,「你們注意到對面宿舍的號碼了麼?502。跟我們的宿舍號只是排列不一樣,但是這個號碼的房間,卻是最容易出現靈異事件。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也解釋不了。」

  這事可不是說假的,在夏芍的記憶中,前世網路發達的年代,網上經常會有靈異事件的傳聞,這些傳聞發生機率最高的房間都是502。不管是賓館、宿舍還是別的什麼地方,總之但凡有靈異事件的報導,502這個數位出現的機率最高。

  為什麼會這樣,沒人解釋得清。

  好多事情都無法解釋,只能說科技還沒有到達能解釋一切未知的程度。有很多事情,還需要繼續探索。

  「但許多事,只要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完全沒有必要懼怕。你們只要記得,靈體沒有意識,不會害人就行了。見不到是好事,若是見到了,最有用的驅除辦法就是不怕,沒有什麼比不畏懼更有效。只要不怕,自身氣場便強大,陽氣正,陰氣便會遠離。」夏芍總結一句,然後揉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她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可你不是說它們不會害人麼?既然不會害人,幹嘛要讓它們遠離?」胡嘉怡卻是精神得很,像個好奇寶寶。

  夏芍瞥了這個好奇寶寶一眼,「不管怎麼說,那是陰氣聚集之物,人要健康,就要陰陽平衡,五臟之氣調和。你整天被一團陰氣跟著,身體健康得了?」

  「這樣啊……」胡嘉怡看夏芍轉身上床,她卻是完全沒有睡覺的打算,而是托腮看著苗妍,語氣羨慕,「小妍的陰陽眼在我身上就好了,我膽子大,不怕這些,真想親眼見見靈體什麼樣子。」

  「最好別有這種想法。」夏芍自床上垂眸看向胡嘉怡,微微斂眸,「你看看小妍就知道了,她那麼瘦,你以為是為什麼?身體虛弱、陽氣耗損過重,換做是你,你當真願意犧牲這些來換取?」

  夏芍垂著眸,其實不僅如此,有陰陽眼的人,事業、姻緣、財運都很差,一生碌碌無為,可以說,是很淒慘的。這話,她不能說出來,畢竟苗妍聽了,必定是要心裡難受的。

  陰陽眼有先天的、遺傳的,還有後天遭遇大變產生的。天生有陰陽眼的人,大多心地都很善良,可以說,是陰陽眼選擇人,而非人去選擇陰陽眼。

  民間有種說法,小孩子大多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那是因為小孩子純真善良,能看見世間一切的事物,但大多數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能力便漸漸消失了。

  看苗妍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生來就有陰陽眼……這樣的人,一聲庸碌無為已經是最好的了,大部分擁有陰陽眼的人,五行奇特,一生的命運都是很坎坷的。

  就像風水相師這一類的人的命理,五弊三缺總要犯其中之一,不能像正常人一樣享受完整的命理。很多時候,擁有一樣異於常人的能力,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世間許多事,有得必有失。珍惜自己現在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胡嘉怡自知失言,有點懊悔地看向低著頭的苗妍,說道:「對不起啊小妍,我只是好奇,我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

  苗妍搖了搖頭,瘦弱的臉蛋上很少見地露出善意的笑容,「沒關係,你們不把我當怪物看,已經很好了……」

  「我們怎麼會把你當怪物看?」胡嘉怡伸手握住苗妍的手,笑容誠懇,「芍子都已經解釋過了,你看見的那些只不過是靈體,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後也不要再害怕了,要是再看見了,可以告訴我,我胡嘉怡膽子大,氣場強,我幫你趕走!」

  苗妍咬著唇,眼底浮現感動的神色,半晌才點點頭。

  柳仙仙從桌前站起來,轉身去收拾洗漱的東西,咕噥,「真是的!早知道不聽了,以後叫老娘拿什麼心情看鬼片?不聽還好,一聽什麼也怕不起來了。」

  胡嘉怡翻著白眼看她一眼,柳仙仙走到洗浴間前時,卻是發神經一般地大笑三聲,「哈哈哈!從今天起,老娘無所畏懼!」然後唱著小曲洗澡去了。

  胡嘉怡無語,卻是回頭勸苗妍道:「柳仙仙這女人沒什麼優點,但是這點你可以學學,無所畏懼,日子就過得開心點。」

  苗妍低著頭,似有沉思,半晌才輕輕點頭。

  胡嘉怡卻是歎了口氣,「唉!本來很感興趣的,現在弄明白了,反倒覺得也就這麼回事。真是的,以後連鬼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夏芍躺在床上,聽聞這話卻是笑了笑。

  怕什麼?

  這個世界上可怕的永遠不是什麼靈體,也不是什麼弄不明白的神秘事件。最可怕的,永遠都是人。

  她為了安撫苗妍,有些話只是沒說而已。靈體確實不會害人,但凡有「厲鬼」的說法,必定是受人操控的。道家有一種飼養鬼神的術法,可以禦使靈體,民間俗稱養小鬼。而且,泰國的降頭術和其他國家的一些巫術,都是人為以秘法飼養一些東西來害人。這些害人的東西都可以稱之為邪術。

  所以,世上最可怕的,永遠是人。

  夏芍閉著眼,內心頗為感慨,所思所想甚多。晚上熄燈的時候,她才摒除了這些雜念,漸漸有了入睡的感覺。

  剛剛要睡去之時,忽聽胡嘉怡來了句,「對了,對面502宿舍裡的靈體,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消失,你們說,她們不知道靈體是怎麼回事,會不會以為鬧鬼啊?」

  柳仙仙噗嗤一聲笑了,幸災樂禍,「鬧鬼好啊!這種人就該嚇嚇,免得天天閒的沒事,就愛找別人的茬!」

  胡嘉怡眉開眼笑地笑了起來,夏芍也不免勾起唇角,帶著淺笑,漸漸入夢了。

  這一晚,寢室裡四人睡得倒是香,對面宿舍卻是一夜心驚。

  那晚上來夏芍宿舍的女生在熄燈以後,總是莫名其妙聽見有人在地上走動的聲音,她本就是在夏芍宿舍被苗妍嚇了一跳,心裡打鼓,晚上熄燈後就不太敢睡,這麼一來,聽見響動後她就疑神疑鬼起來,出聲問同寢的室友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三人都答沒聽見。

  這女生便更是怕,別人都聽不見,就她一人能聽見,說明什麼?

  她越想越怕,最後蒙著被子縮在床上發抖,整張床發出的響聲吵得一個宿舍都睡不著。潘向萱向來脾氣不好,便喝斥了她幾句,結果那女生不敢鬧了,宿舍裡終於安靜了。

  本以為終於可以睡了,那聲音居然整個宿舍的人都開始能夠聽見了。聽著像是腳步聲,在宿舍裡溜達來溜達去,但卻又不太像是腳步聲,總之,就是一種啪嗒啪嗒的聲音。嚇得潘向萱臉也白了。

  可是宿舍裡已經熄了燈,燈也打不開,四人只得打開手電筒,在朦朧的光線裡疑神疑鬼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新生502宿舍鬧鬼的傳聞便傳遍了整個宿舍樓。

  女生對這些靈異事件向來是又愛又怕,今天又正逢周日休息,許多人閒著沒事做,便三五一群聚在502門口。

  夏芍今天難得起得晚了些,胡嘉怡去外面買了早餐帶回來,四個女生穿著睡衣圍著桌子一起吃早餐。

  豆漿、油條、麻團、餡餅,看見這些夏芍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前世的時候上學的感覺。

  其實,即便是這一世,在沒來青市的時候,早晨家裡很少吃這些,她都是很早起床,打坐之後就給父母煮早餐,基本上是米粥雞蛋這一類,所以,在學校裡吃這些,她多少有些感慨的感覺。

  開學兩個多月,自己都一直沒時間回家,儘管經常給家裡打電話,但父母想必是很想念她。就像此時,他們坐在一起吃早餐,說不定也會叨念她在家中時做的早餐吧?

  夏芍唇邊掛起一抹笑容,旁邊胡嘉怡吃飯嘴巴也不閒著,邊吃邊繪聲繪色地講她買早餐回來的時候,沿路聽見的鬧鬼傳聞。聽得柳仙仙叫好了好幾聲,連苗妍都少見的笑了笑。

  胡嘉怡卻忽然咦了一聲,道:「唉?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有點跟往常不太一樣呢?」

  夏芍愣了愣,苗妍抬頭看她,還是柳仙仙最瞭解她,想了想,用手中筷子一指夏芍道:「今天芍子在。」

  胡嘉怡這才恍然,「對!我說怎麼感覺不太一樣!芍子開學這麼長時間,一到週末就沒影,她還是第一次週末跟我們一起吃早餐!」

  夏芍哭笑不得,垂眸,「哪有這麼長時間?開學才多久?兩個月而已。」

  「兩個月了!你到了週末就忙,你到底在忙什麼?」胡嘉怡好奇問道。

  「忙著跟親親師兄約會唄。」柳仙仙八卦笑瞇了眼。

  夏芍低頭吃飯,堅決不滿足室友的八卦之心。

  她這兩個月確實是忙得很,而且接下來會更忙。她把王道林算計得在古玩行裡眾叛親離,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福瑞祥跟王道林已經是撕破了臉,以王道林的資產,福瑞祥要應對起來並不容易。

  這是一堵又高又厚的牆,但夏芍必須要推倒他。只有王道林倒了,福瑞祥才能在省內古玩行業坐上龍頭之位,進軍國內。

  這一仗比她昨晚算計王道林那一場戰役更難打,之前她累積的人脈大多在東市,青市這邊也有她結識的人,但比起根基深厚的王道林來說,卻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青市的人脈關係方面,她要加緊了。

  吃完早餐,她便去一趟古玩街,找到馬顯榮,讓他散些消息出去。今後自己難免還是要在店裡給人看風水運程,多結識些人,也給父親在東市成立的慈善基金帳戶裡添些資金。

  夏芍的心思越飄越遠,這副吃著早餐都一副在打算盤的模樣,看得三名室友面面相覷。

  她們也能感覺出芍子不像是天天趕著出去熱戀的女孩子,那她到底是在忙什麼?現在連苗妍的小秘密都解開了,剩下的就只有她了。

  看了一會兒,三人發現夏芍實在是心不在焉,胡嘉怡便說道:「難得週末,今天我們全員出動,出去玩吧?」

  這提議,立馬得到了柳仙仙的贊成,「我同意!小妍也跟著來,你性格太內向了,應該多出去玩玩!這事交給我,老娘對青市各大迪廳酒吧賭場熟門熟路,今天我帶你們去逛逛!」

  「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胡嘉怡一皺眉頭,眼神忽然一亮,拍手笑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我們四人出去踏青吧!最好是去鄉下。找找哪家農戶,最好家裡有養牛的,弄幾滴牛眼淚來!我聽說,牛眼淚能開陰陽眼,我還是想看看靈體,哪怕一次也行!我們來做個實驗,刺激吧?」

  對於她的提議,柳仙仙很無語地張了張嘴,剛要罵,夏芍便抬眸看了胡嘉怡一眼。

  「你省省吧,你以為隨便什麼牛眼淚都可以?那是要經過薩滿教的結印的,整個結印過程要二三十年,你能弄來?你要是隨便弄兩滴牛眼淚就敢往眼裡滴,那我佩服你的勇氣。你離得眼疾不遠了。」

  「噗!」柳仙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連苗妍也笑了,只有胡嘉怡在一旁鬱悶地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那就是說沒辦法了?我聽說柳葉也能開陰陽眼,是不是真的?這個總不會得眼疾了吧?」

  夏芍淡淡看她一眼,點點頭,「那個不會得眼疾,但是要經過風水師結印。你自己拿葉子擦眼,擦爛了也沒用。」

  「噗!」柳仙仙再次笑噴,為什麼她有種芍子對嘉怡開陰陽眼的事,很怨念的感覺?不然為什麼說話要這麼堵她?

  胡嘉怡卻是不易受打擊的體質,反而像是聽見了新奇事情的感覺,越聽眼神越亮,問:「風水師?我知道你會卜卦,風水的事你懂嗎?你會結印嗎?」

  會。

  但就是不給你開!

  夏芍在心裡無情默念,「不管我會不會,也不管你能不能找到有這種修為的風水師,花再多的錢也是沒人願意給你開。開陰陽眼耗損陽氣很重,等同於減壽,只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理,誰願意拿壽命陪你玩?」

  胡嘉怡一捂嘴巴,「這麼嚴重?」

  「道家有靜修的高人會開陰陽眼,但都不會無緣無故去開,開多了的人,壽命都不長。」這些事,都是唐宗伯跟夏芍說的,有一些是他早年行走江湖的所見所聞,夏芍本身還沒有碰見過這種高人。

  「開個陰陽眼,沒想到還這麼不容易……」胡嘉怡喃喃道,眼睛卻是去看苗妍。

  要是開個陰陽眼,都會減壽的話,那苗妍這種一直有陰陽眼的人呢?

  胡嘉怡咬咬唇,這話她也知道不能在苗妍跟前問的,萬一結果是不好的,那也太殘酷了。她明明就是跟她們同齡的女孩子而已,為什麼經歷要跟尋常人差別這麼大呢?相比之下,她們這些人,實在是再幸福不過了。

  想著這些,胡嘉怡的好奇心也提不起來了,開始低頭默默吃早餐,但腦海中卻還是回想著夏芍的話。

  想著想著,便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霍然抬頭,「芍子!你說,陰陽眼有辦法開的話,那有沒有辦法封?」

  這話一出口,夏芍先是看了苗妍一眼,她眼底的希冀閃過,但卻很快就暗了下去。

  「不用問了。聽說是有辦法的,但是會的人很少。我從小就受這些困擾,關在家裡不敢出去,我爸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有的人直接說沒辦法,有的自稱大師的,倒是說可以。但是最後錢沒少收,卻是一點用也沒有。」苗妍低著頭,聲音不大,卻是很少一次說這麼多話。

  夏芍垂眸不語——陰陽眼她有辦法封,但是要先看過苗妍的八字。如果她的八字不是四柱全陰,她可以幫忙封;如果她是八字全陰……那她恐怕不會答應。

  八字全陰或者全陽的人,命理上來說很極端,稍有觸動,恐便涉及逆天改命。而逆天改命的因果太大,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受的。

  夏芍並未回答胡嘉怡的話,這種事,還是看緣分吧。昨夜被她看出苗妍的陰陽眼來,給她解釋裡一番靈體之事,已是助她了,至少日後她可以學著不再害怕,這其實便是緣分了。至於別的,日後再看了。

  夏芍不答話,三人便以為她是不懂得封陰陽眼的方法。畢竟苗妍也說了,她父親找了很多大師都沒有辦法,而夏芍的年紀跟她們一樣大,懂這些玄學易理方面的事,已經是很少見了。封陰陽眼這樣的事,她不會也是正常的。

  氣氛沉寂了一陣子,柳仙仙最先打破了僵局,「趕緊吃飯!吃完了咱們一起出去玩一天!芍子,今天不許有事!小妍,今天不許宅在宿舍!」

  對此,夏芍很無奈,她開學兩個多月了,確實沒有休息過,按說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也行,但昨晚剛剛跟王道林宣戰,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能鬆懈輕敵。

  只是,剛要說白天有事,晚上倒可以陪她們出去玩一下時,宿舍的門便被敲響了。

  來的人是學生會的,態度比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還差,一看四人在宿舍裡穿著睡衣吃早餐,便說道:「看樣子今天是沒什麼事了吧?那就學生會走一趟吧!」

  「今天是週末,憑什麼去學生會?」柳仙仙皺著眉走去門口。

  「又不是讓你去,你這麼多意見做什麼?是不是也想一起去趟學生會?」來人皺起眉頭,看向夏芍和胡嘉怡,「一刻也不能等!現在就去!再晚了,這新生宿舍都不知道能被你們倆帶壞成什麼樣子。聽聽這宿舍樓裡!什麼鬧鬼?都是你們把風氣給帶壞的!」

  胡嘉怡眉頭也一擰,上去便要跟對方理論,夏芍卻是拉了她一把,抬眸淡淡說道:「行,今天就今天吧。換件衣服總成吧?等著。」

  接著,她便悠閒地換了衣服,又散漫地晃去洗浴間裡,進去之後,卻是拿出手機,給副校長盧博文打了個電話,這才慢悠悠出來。

  其實,夏芍的身份青市一中的領導們都知道,只要她打一通電話,事情立馬就可以解決。她連學生會都可以不用去。

  但夏芍做事,向來不願意叫人太難辦。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學生,而學生會確實是有管理學生風紀等方面的許可權在。現在學生會明擺著傳喚她,她要是不去,就等於給其他人帶了個頭,以後有她這個例外在,學校的校規等方面就都不好辦,所以,她表面上還是要聽從學生會的話的。

  只是,這不過是做做表面上的文章,夏芍只需要去學生會報個到,表面上給人一種服從管理的感覺。實際上,她只要進了學生會的門,之後的事就不用她管了,她已經給副校長盧博文打了電話,之後的事他會處理。

  只是,這件事,學生會的人並不知道,因而等夏芍和胡嘉怡到了學生會時,裡面簡直看起來就像是要開一場審判會。

  學生會會長程鳴、副會長嚴丹琪、紀律部、文藝部、衛生部等一眾部長副部長坐了一桌子,這架勢,看得夏芍一笑。

  那帶著夏芍和胡嘉怡來的女生,卻是一進門便眼神示威地看了兩人一眼,意思很明顯——你們兩個今天不死也得扒層皮!等著全校檢討吧!

  於是,等著被扒層皮下來的夏芍同學,一進門就優哉遊哉站去牆邊罰站了。

  她靠著牆站著,姿態悠閒,這模樣看得屋裡原本準備集體批鬥她的一眾學生會幹部一愣。胡嘉怡也有樣學樣,乾脆也跟著她晃去牆邊,靠牆站著。只是抱著胸跟學生會的人大眼瞪小眼。

  兩人這態度,讓副會長嚴丹琪冷豔的面容上染上怒色,「你們兩個!誰叫你們靠牆罰站了?站上前來!學生會有話要問!」

  「有話就問唄。我們就站在這裡,你是看不見我們,還是聽不見我們說話?」胡嘉怡擰著眉頭,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罰過站,能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嚴丹琪一怒,其他學生會幹部也齊聲指責,程鳴卻是咳了一聲,看向夏芍。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西裝外套,襯得臉蛋圓圓的,甜美可愛,而且這一副悠閒望著天花板的姿態,也不知怎麼,看起來就像是鄰家可愛的少女站在家門口曬太陽發呆的模樣,實在是有趣。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開學那天,在校門口被他一眼之下驚為天人的學妹,竟然是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的神棍。

  這、這反差,也太大了……

  不過沒關係,今天這場面,他相信,只要是他幫她安然度過,她心裡定然會記著他的幾分情面的。

  「學妹,今天學生會傳喚你們來,並不是要批評你們。只是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你們也別有太大的思想壓力。」程鳴笑了笑,不管身旁嚴丹琪投來的不滿的目光,「說你們在宿舍裡玩的那些……呃,遊戲。學生會是理解的,你們一定只是覺得好玩,也沒想到會影響到學校的風氣,是吧?」

  程鳴這話聽著是懷柔,但很明顯是在暗示夏芍,順著他的意思趕緊答話。這樣便可以從輕處置了。

  哪知道夏芍望著天花板,此刻的心思又飄去遠處了——今天去福瑞祥店裡,要讓馬顯榮注意點,最近店裡收購古玩要小心,王道林那種人,下陰招的可能性很大。

  胡嘉怡卻是個不上道的,一聽這話便嚴肅了起來,「學長,什麼是遊戲?占卜是件很嚴肅的事!」

  程鳴一愣,嚴丹琪一記眼刀向他射來,「會長聽到了吧?這樣的人,不知道反省,學長還推薦她入文藝部?」

  一旁的文藝部部長立刻道:「思想品德都不過關的人,文藝方面再出眾,我們文藝部也不要!」

  接著,便是一群人的附和,亂糟糟一片聲討。

  夏芍在這聲討聲中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盧校長說他五分鐘就到的,時間差不多了吧?

  「都閉嘴!我是會長,還是你們是會長!」這時,程鳴板起臉來,一拍桌子。

  眾人一愣,程鳴平時對女生態度很紳士,很少見他這樣。再一看程鳴,眼睛一直看向夏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少人皺了眉頭,怪不得她這麼有恃無恐,原來是仗著會長看上她了?

  這可不好……副會長愛慕會長,這是學生會裡都知道的事,這新生只怕要倒楣。

  嚴丹琪果然是面若寒霜,看向夏芍的眼神輕輕瞇了瞇,又看向程鳴,「會長這是要包庇她?」

  「這是什麼話?」程鳴臉色微微一冷,「我只是提倡對新生引導為主,不要太過刻板嚴厲。我們也都是從新生時期過來的,難道不知道學生會的理解有多重要?」

  他邊說著邊看向夏芍,心想自己都這麼維護她了,她怎麼還不看自己一眼?剛才他已經表明了自己學生會會長的身份和權力,以後有他罩著,她在學校可以橫行,為什麼她好像完全看不見?

  「學妹!」程鳴不由加重語氣。

  夏芍這回才看了過來。

  程鳴心中一喜,等著她用崇拜愛慕的眼光看自己。

  夏芍卻是淡淡的挑了挑眉,「看來學生會對於怎麼處置的事存在分歧,既然這樣,等哪天定個章程出來再說吧。今天我還有事,告辭。」

  說罷,她在一片不可思議的抽氣聲中,帶著胡嘉怡便開門往外走,門剛開開,便差點撞上趕來的盧博文。

  學生會的人紛紛站起,原本正要喝斥,一見副校長撞了進來,立刻愣了。

  夏芍卻是與盧博文含笑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便帶著胡嘉怡走了出去。

  門關了上,卻隱約聽見盧博文道:「你們架子挺足啊!我看比學校領導架子還足!瞧瞧這陣勢!」

  胡嘉怡驚奇地轉頭往後看,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了。以後,學生會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夏芍笑了笑,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她低頭一看,竟是馬顯榮打來的。

  接起來之後,便聽馬顯榮道:「夏總,店裡有個人帶了件古董來,我瞧那樣子,有點像是土裡出來的,沒敢要。那人在店裡沒走,您要不要來看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1:35 PM


第八章 將計就計


  古玩這一行,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土裡來的物件。但倒鬥的人在得手之後,一般會先把物件給「洗白」,也就是倒給暗地裡收購文物的買家,這些買家再給手上的物件編個好聽的來歷,賣給一些藏家,然後才會到古玩行手中。

  當然,也有一些古玩行的商家暗地裡跟盜墓者聯繫的,但由於是非法的買賣,大多都很謹慎。

  至於那些轉過幾手,最後來古玩行問要不要收購的物件,只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國寶級的文物,比如編鐘、青銅器一類的,其他的基本收下也無妨。這是行業內人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但卻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要是明擺著被文物局的查到身上,那是必定要有官司吃的!

  馬顯榮也是個謹慎的,剛剛得罪了王道林,他心知以王道林的器量,必定會找福瑞祥的麻煩,因而他一看出來人欲出手的物件像是土裡出來的,便心中多了分小心。

  他本是不欲收購的,但來人面色誠懇,說是家中有病人急需救治,等著用錢,十分地難纏。

  馬顯榮剛剛跟著夏芍,雖然對她佩服得緊,但對她處事的作風終歸還是不太熟悉,見這天是週末,這才給她打了電話,想看看她怎麼處置。

  夏芍來到店裡的時間,已是一小時後,但那人竟然還在店裡,看起來倒是鍥而不捨。

  夏芍在店門口挑了挑眉,接著便笑著走進了店裡。

  馬顯榮一見她來了,便趕緊迎上來,暗地裡衝她使了個眼色,這才笑呵呵轉身,對身後的男人說道:「這位是我們福瑞祥的東家,你有事跟我們夏總說吧。」

  那男人一聽,趕緊點頭哈腰地給夏芍問好,一臉苦相地央求,「這位老闆,我們小老百姓的,家裡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就這麼件古董。家裡有病人急等著錢救命用,麻煩您行行好,收下吧!便宜點不要緊,您肯給俺換點錢就成了!」

  男人約莫三十來歲,一身衣服有些髒,看著像是在工地上穿著的工作服,頭髮上也有灰塵。他見了夏芍,姿態放得很低,一臉焦急苦悶的模樣,看起來一副老實相。

  夏芍的目光在他臉上定了定,慢慢勾了勾唇角,面上點了點頭,笑著抬頭都馬顯榮道:「既然有顧客上門,不管收不收,總該叫人去茶室裡坐下談才是。」

  馬顯榮一愣,接著便笑著點頭道:「夏總說得是,是我招待不周了。這位老弟,您裡面請。」

  那男人順著馬顯榮的手往茶室處看了看,搓著手顯得有些局促,「這、這不太好吧……我這身衣裳有點髒,別給您店裡弄髒了,呵呵……」

  「這有什麼好計較的,開門做生意的人,您就是進來隨便逛逛,想要喝茶,我們也奉著。」夏芍笑容甜美,轉身往茶室裡走,「請進來坐下談吧,您帶來的物件,還請拿進來我瞧瞧。」

  她這一提到物件,男人自然再顧不得其他,忙應了一聲就跟了進來,有點局促地坐到了夏芍對面。馬顯榮沏了壺上好的碧螺春來,給夏芍和男人倒上,便站在了夏芍身後。

  男人拿出來的竟是一件銅鏡,動作十分小心,甚至還顫巍巍有些發抖,顯然極為珍視。

  夏芍的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在男人的雙手上一掃而過,臉上笑容略微有些深。抬眼間見男人雙手將銅鏡遞來,她卻是笑著搖頭,示意男人將銅鏡放在桌上。

  這是古玩一行裡看物件的規矩。因為古董珍貴,磕著碰著,損失巨大,因而未免發生責任糾紛,一方請另一方掌眼時,物件都是要先放在桌子上,放穩了離手之後,另一方才接過來看。這麼一來,在誰手上出了問題,誰就負責任。

  雖然銅鏡不是瓷器玉件,打不破,但磕著碰著了,也說不清。

  男人一愣,顯得不太懂這些規矩,但卻是依照夏芍的指示做了,待鏡子放在了桌子上,夏芍才垂眸細看。

  鏡子不太大,直徑也就十二三釐米,鏡面尚且能看出當年的光滑,如今卻是有些劃痕,且染了歲月泥土的痕跡。背面雕著雙鯉紋。

  夏芍的目光在銅鏡背面的雙鯉紋上定了定,露出欣賞的笑容來。雖然早在電話中聽了馬顯榮對這面銅鏡的斷代和詳細描述,但能親眼看見,並且摸一摸這金代出土的女真女子用的銅鏡,感覺還是很微妙的。

  這是距今一千多年前古物,由於女真人長期從事漁獵,且魚有富貴吉祥、多子多孫的含義,因而他們日常所用的器具裡,雙魚紋是最常見的。

  金代由於距今年代久遠,且墓葬發現得並不多,因而出土的文物非常有研究價值。這面銅鏡雖小,卻絕對算是件文物了。

  夏芍把鏡子輕輕放下,臉上仍是帶著笑容,不緊不慢問:「我能問問這銅鏡的來路麼?」

  男人一聽,尷尬地笑了笑,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馬顯榮在夏芍身後撇了撇嘴,這男人一開始還不肯說實話,剛拿著銅鏡進店裡來時,竟告訴他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說是他祖母那一代還小的時候,家中就有這面銅鏡,也不知是哪個年代的,本想當做傳家寶一直傳下去,可是家中遇了急需救命的事,這才動了把這銅鏡賣了的主意。

  故事編的是不錯,卻沒逃過馬顯榮的眼——看銅鏡,一聽聲、二看形、三辨鏽、四聞味。越老的銅鏡,聞起來越有一種銅香。而這面銅鏡,除了銅香,還能聞見一種土腥氣。若是家中祖傳之物,這泥土的味道哪裡來的?難不成,他們家平時還把這銅鏡埋在土裡不成?

  這明顯就是撒了謊!

  男人見馬顯榮不肯收,情急之下,這才又說出了一個來路,馬顯榮聽過之後,這才給夏芍打了電話。

  按理說,夏芍早就在電話裡聽說了這物件的來歷,馬顯榮實在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再親口問一遍。但陳滿貫曾對他說過:「但凡夏總做的事,必然有其道理,你執行就行了,到時就會有驚喜了。」

  於是,馬顯榮便站在夏芍身後,什麼話也不說,內心卻有些好奇地期盼。

  只聽對面那男人看了看馬顯榮,顯然他沒有替他說的意思,他這才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咳,這件事是俺幹的不地道,但俺也沒辦法。俺兩年前在市區一處工地上幹活,那裡挖地基挖出了一座墓來,當時聽說工程要停,可能要建博物館。有人說,工程停了,老闆買地花的錢沒賺回來,俺們的工資肯定不能發了,俺一想,不能白幹啊!就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撈了這麼件鏡子來……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幹過這樣的事,事後也是害怕被抓著,就、就把這鏡子放在家裡地裡埋了起來,直到家裡有急事了,才想起這事來。本以為兩年前的事了,風頭早過了,沒人能看出來,沒想到你們、你們眼力真好……呵呵。」

  「市區的工地,挖出來的墓?」夏芍挑眉,轉頭看向馬顯榮。

  馬顯榮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那墓早就被歷代盜墓賊光顧過了,裡面沒剩多少東西,又因為是市區,正是好地段,建博物館有點可惜,於是最後就沒建,只把清理出來的幾件東西,給送去了現成的省博物館。那博物館離咱們古玩街挺近,就在前面三條街上。」

  「是吧?俺可說的真是實話了!」那男人見馬顯榮這麼說,也跟著急切地補充,「這事俺是幹的不地道,但是小老百姓的,也沒辦法!那些開發商實在坑人,當初清理墓道的時候,就把人都放假了,說是要是建博物館,再讓俺們回來。結果最後博物館沒建起來,他們的工程接著建,卻是重新又另招了一批人,俺們這些人壓根就沒通知!當時俺們跟用人單位也沒什麼合同在,去找著要工資,哪有人理?俺拿了這麼件東西,還算有點補償,很多工友都是白幹了!」

  男人顯得義憤填膺,差點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現在的社會,老百姓就是受欺負的!不過,好在老天爺還是開眼的!那個開發商建的工程,後來一直出事,工程沒建好,就死了好幾個人,後來那工程就擱置了。俺們當初的工友聽說這件事,都拍手叫好!墓地上也敢建房子,活該出事!活該賠錢!」

  嗯?

  夏芍聞言輕輕挑眉,轉頭又看馬顯榮。

  馬顯榮還是點頭,看樣子確有其事。

  夏芍這才垂眸轉過頭來,眼底一抹亮色閃過,唇邊勾起意味頗深的笑容。

  對面男人急切地說完,便誠懇地看向夏芍和馬顯榮,「兩位老闆,老話說,善有善報。你們就幫幫忙吧!家裡有病人在,真是等著用錢救命的!我拜託你們了!求求你們!」

  他看起來都像是要跪下磕頭了,夏芍這才問道:「問句私人的問題,不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家中哪位貴屬有恙?」

  男人一愣,下意識便道:「俺……俺老婆……不知這位小老闆問這個的意思是?」

  男人只覺得夏芍笑容親和,看著是個恬靜柔美的女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他渾身都有點發冷。

  「沒別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不知急需多少錢?」夏芍笑容甜美。

  男人一聽這話,便眼神一亮,再不管其他,臉上露出激動和欣喜的神色,連忙擺手,「這俺不能說!您只要肯收下,給俺多少錢都行!」

  「哦。」夏芍笑著點點頭,忽然起身道,「這件事容我跟我們店裡的馬總商量商量,您先在這裡坐會兒。」

  說完,夏芍便在男人吶吶的目光裡,帶著馬顯榮到了店門口,避去一架博古架後頭,低聲笑問馬顯榮道:「怎麼樣?收還是不收,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馬顯榮一愣,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想見識見識夏總的處置方法的,沒想到夏總倒先考起他來了。

  內心雖然腹誹夏芍是個人精,面上馬顯榮卻是嚴肅地道:「那個人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那處工程就在市中心繁華地段,原本準備建的是高級住宅園區,但建樓的時候接連出了好幾次事故,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建一陣子停一陣子,一直就沒怎麼建好。這家地產公司的老總在青市的後台還挺硬,是省委楊書記的小舅子,所以這件事在青市很出名,幾乎沒人不知道的。當初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來的也確實是個金代的墓,規格不是很大,跟那人拿來的那面鏡子,無論是從規格上還是從年代上,都對的上。」

  「所以,你認為他說的話可信?」夏芍笑問。

  「可不可信的,不重要。我甚至特地留意過他的手,那確實像是從事體力活的手,但假如他說的是真話,那這物件咱們就不能收,現在是敏感時期,對面王道林盯著咱們呢!假如他說的是假的,那就更不能收了,那說明這人很可疑。所以,不管是真是假,這物件最好是別收,風險太大。」

  聽著馬顯榮的分析,夏芍卻是挑了挑眉,眼神微微一亮。

  不錯!竟能注意到對方的手,說明馬顯榮的觀察力是很不錯的!

  「那你想怎麼處置?」

  「夏總來之前,我就表明不收了。我讓他去對面王道林的店,他不肯,說是去過,王道林給的價碼低得太不符合心理預期。他死賴在店裡不肯走,我怕要出事,這請夏總過來看看的。」

  夏芍邊聽邊點頭——很好!看來,日後青市福瑞祥的店可以放心交給馬顯榮打理了。

  「夏總到底想怎麼處置這事?」馬顯榮見夏芍笑著點頭,不由舒了一口氣,看了眼茶室,有點憂心地問道。

  「何必我們處置?有人會幫我們處置的。」夏芍笑了笑。

  馬顯榮聽得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夏芍卻是笑咪咪地轉身,「好戲早就唱開了,馬總沒發現麼?」

  夏芍轉回茶室,那男人一見她回來,便急切地望著她。

  夏芍端坐下來,卻是將銅鏡推了回去,「抱歉,這位先生。我跟我們馬總討論過了,您這物件是出土的文物,按規矩,我們是不能收的。」

  男人怔愣住,他看夏芍之前問這問那,笑容親和的樣子,分明是很有可能收下的,這怎麼又不收了?

  「這、這位小老闆!」

  「這位先生。」夏芍笑著打斷對方,誠懇解釋道,「我們不收是有理由的。六十年代的時候,曾經出土過一面金代大銅鏡,直徑有四十多公分,曾被鑒定為國家一級文物,至今還是金上京歷史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您這面銅鏡雖然不能跟那面比,但三級文物是能評上的。別看這只是面鏡子,金代卻是銅禁極嚴,銅鏡一般由官府鑄造,並在鏡背邊緣刻上鑄造地點和衙署名稱,即使是民間原有的銅鏡,也須官府檢驗刻字方可使用,所以,銅鏡雖小,價值卻重,我們實在是不敢收購國家文物,還請您諒解。」

  說罷,夏芍便起身走出了茶室,對馬顯榮道,「送客吧。」

  男人從茶室裡追出來,臉色急切,還想說什麼,夏芍卻回頭笑道:「如果您能聽我一句勸,這文物還是上繳文物局吧。不該是自己的東西,終歸不會是自己的。」

  夏芍站在門邊,一副笑咪咪送客的模樣。

  那男人卻好像被她這副笑容刺激到了,忽然悲憤了起來,怒道:「好哇!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什麼好人!我家中老婆等著救命,你們這些奸商都不肯幫幫忙!」

  夏芍卻是笑了,眉頭卻微微皺了皺,看著男人,「別這麼咒你老婆成麼?既然已經離了婚,還是放過她吧。婚姻還在的時候,你忙著賭博,沒讓她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離了婚,你還咒她,你老婆可真不容易。」

  男人一愣,馬顯榮也是一愣。

  夏芍卻是不欲多言,一伸手指向門外,「請吧。」

  男人卻臉色怔愣,表情呆木,眼底神色頻閃,過了半晌,狡辯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們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收我就大喊,說你們私藏文物!」

  這話一說,馬顯榮當先臉色一變!

  那男人卻是離他近,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把銅鏡一把就往馬顯榮身上塞,「我不管!你們收下!收下呀!」

  馬顯榮臉色大變,心知不好,趕緊退開。

  店裡都是博古架,上面都是古董,馬顯榮怕撞著,自然是避著往門口走,只有門口最開闊寬敞,而男人卻是不像他這麼顧及店裡的古玩,速度很快,幾步就追上他,兩人在店門口就來了個你推我搡,爭著把銅鏡往對方懷裡塞。

  夏芍就立在門口,卻不上前阻止,只是淡淡看著,眼神微冷。

  就在這時,忽聽幾道刺耳的剎車聲!

  從街面盡頭急速開過來一輛警車和一輛文化局的車,車子速度很快,打著警燈呼嘯而來,直接停在了福瑞祥門口。

  馬顯榮一見,臉色就變得更難看,轉頭看向夏芍。

  夏芍倚在門邊,淡定看著兩輛車裡下來四五名公安和三個文化局的人,一行人一下車便神色嚴肅地走來,那三名文化局的人更是將目光定在了門口馬顯榮和那男人爭執的手上。

  兩人此時一人抓著銅鏡的一面,看不出鏡子是誰的,但一見來人,卻是同時鬆手,鏡子直直跌去了地上。

  銅鏡摔在地上,發出一聲低沉圓潤的聲音,三名文化局的人臉色一變,有人當先上前寶貝似的拾起來,翻看過後,怒道:「沒錯!這是金代墓裡出土的雙鯉紋銅鏡!是文物!」

  那四五名公安一聽,便嚴肅地上前,問:「哪個是店裡的負責人?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們店裡收購省裡的失竊文物!」

  話是這麼問,但帶頭的人卻是一眼便看向了夏芍,明顯知道她就是福瑞祥的老闆。

  夏芍微微挑眉,笑容更涼。青市若說起福瑞祥來,想必都知道幕後老闆是她,但她的模樣卻不是人人都見過,這幾個人,眼力倒是挺「好」啊!

  馬顯榮這時再震驚,也猜出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不由心中憤怒,這王道林太不是東西!

  心中罵著,他卻是一步上前,擋在夏芍面前,好聲好氣解釋道:「幾位員警同志,我們店裡是有人來問要不要收購這面銅鏡,但我看出來是文物,原本就沒打算收。你們來的時候,我正在塞給他……」

  一個文化局的人卻是哼了一聲,「塞給他?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倒賣文物的販子?巴不得買進來,還有往回塞的?」

  那員警也嚴肅地瞪向馬顯榮,說道:「問你話了嗎?你是這家店的老闆?」

  「我不是,但這家店是我負責的!你們有什麼話,問我!」馬顯榮一聽就知道這些人是受了指使了,他也乾脆不好聲好氣了,當即就擋在夏芍身前說道。

  「你負責的?行!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局裡接受調查!」那員警回頭使了個眼色給身後人,立刻便有兩人上來,手裡竟是拿出了手銬!

  這手銬一拿出來,馬顯榮氣得眼裡都迸出血絲來,「你們想拷人?你們憑什麼拷人!」

  馬顯榮邊怒喝邊掃了眼街面上,果然,福瑞祥門口的騷動已經驚動了街坊四鄰,不少人都從店裡出來往這邊看,氣氛暗湧。

  馬顯榮臉色難看,心裡更是怒極,王道林這招太陰損了!

  他這是要給福瑞祥一個下馬威啊!生意人,最忌諱的就是惹上官司!儘管福瑞祥並沒有交易成這方銅鏡,但這人要是真是他雇來的,大可以一口咬定福瑞祥打算收購!就算最終雙方沒有付款,沒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就是抓不住實質性證據,最後可能定不了倒買文物的罪,但卻是要惹一身腥!

  最陰險的是,福瑞祥剛剛把王道林算計得眾叛親離,正是受同行力挺的時候,如果今天他們任由這幫員警拷走,那福瑞祥在業界的威望就會大打折扣。好不容易形成的眾望所歸的形勢,就會變得有人觀望。到時,說不定還是會有人懼怕王道林的資產而倒向王道林,到時,福瑞祥的阻力就不必說了。

  今天,無論如何,這手銬不能戴上,寧可他被人帶走,也要保住夏總!

  「憑你們現在是倒買倒賣國家文物的嫌疑犯!」為首的員警負手而立,聲音威嚴。身後兩人上前,果斷地把馬顯榮給拷了起來!

  接著,兩人就把馬顯榮讓旁邊拉,想給站在他身後的夏芍也戴上手銬,馬顯榮卻跟兩人一番抵抗撕扯,怒喝道:「我說了,我是店裡的負責人!人是來找我的,跟我們夏總無關!你們不能動我們夏總!」

  「有關無關,我們員警自會查清楚,你想妨礙公務?拷上!」為首的員警怒喝一聲。

  馬顯榮一把被拉倒在地,兩名員警上來像抓犯人一般按住他,又有兩人上前來,拿出手銬不容分說走向夏芍。

  這場面看得街上各家古玩行裡出來看情況的人都是皺了皺眉,夏芍從一開始就站在門邊沒動,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她居然一句話不說——這少女在酒宴那晚不是看起來挺淡定沉穩的麼?還有本事把王道林給算計得眾叛親離了,怎麼今天不出聲了?

  到底是年輕,沒見過這場面,見文化局和公安的來了,怕了?

  還是說,她淡定沉穩到遇到這種場面,都處變不驚了?

  眾人心中各有所思,這時兩名員警已經走到夏芍面前,手銬不容分說便往手腕上扣,夏芍卻在這時淡淡抬了抬眸。

  她這一抬眸,眼神淺淡,甚至唇邊還噙著淺笑,兩名員警卻是同時一驚——兩人拿著手銬的手居然動不了了!

  這種情況雖然只是一瞬,而且很詭異,就像是夜裡鬼壓床一樣,大腦不停地在說著「動」,身體卻是動彈不得!一種夢魘般的感覺!

  好在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夏芍便笑了笑,說話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有關無關,我相信員警同志會查清楚的,但既然現在沒有查清楚,為什麼我們要被當做嫌疑犯來對待?既然說我們是嫌疑犯,要抓人,那就請出示逮捕令,不然的話,這麼多人看著,這種做法難免落人口實。」

  她語氣閒淡,慢慢悠悠,依舊倚在門邊,聊天般的語氣,卻是說得警局和文化局的人一驚,整條古玩街上看情況的人一驚!

  原來,她不是怕得說不出話來,而真的是太處變不驚了?

  怎麼可能?

  生意人,認為最晦氣的事就是扯上官司,看看馬顯榮的反應就知道了,已經被氣得發抖了!而夏總竟然還這麼悠閒?

  那為首的員警一怒,怒斥道:「員警辦案,不用你教!」

  「我沒有能力教員警辦案,但我有義務告訴員警一件事。」夏芍一笑,依舊語氣悠然散漫,聊天般道,「我們發現這人拿來的是文物後,秉持著身為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應盡的義務,已經第一時間報警了。」

  「……」

  街面上,一片寂靜。

  為首的員警也愣了,文物局的人面面相覷。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街面盡頭,剛剛兩輛車子駛來的方向,又有兩輛車鳴著警笛呼嘯而來!

  同樣是一輛員警,一輛文物局的車!

  車子呼嘯著停在福瑞祥門口,一樣的下來四、五名員警,一樣的下來三名文物局的人。但文物局的車上,陳滿貫卻是陪著一名五十來歲的男人一起走了下來。

  那男人一走下來,之前那三名文物局的人就愣了,「局長?」

  省文物局局長李茂德看了三人一眼,問:「怎麼回事?我聽陳總說,福瑞祥裡今天有個人拿了面金代雙鯉銅鏡來倒賣,看著像市裡出土的金代墓葬的葬品,你們看過了?」

  三個人臉都白了,尷尬點頭,但一人反應快,立刻道:「看過了,是金代銅鏡沒錯,是市裡出土的文物!」

  那人想,反正他們也只是受王道林所托,過來鑒定文物的,抓人的又不是他們,他們實話實說就是了。只是,這人想著,卻是回頭瞄了夏芍一眼,眼神驚駭。

  她竟然能請動了李局?

  這也就罷了,今天本來是有人背後捅她的刀子,怎麼這才一下子,情況就反轉了?

  他哪裡知道,今年的東市拍賣會上,李茂德就在被邀請之列,他不僅出席了拍賣會,還親眼見證了華夏成立的發佈會,對夏芍印象深刻。

  今天,陳滿貫親自來找他,說是店裡有人倒賣文物。李茂德自然不是傻子,這種事,陳滿貫完全可以走程序,他既然親自上門來找他,那勢必是有點什麼別的用意。但這件事對李茂德來說,有益無害,追回失竊文物,抓捕文物販子,那是文物局的成績一件,為什麼不來?

  所以,李茂德心甘情願來了,見了夏芍,還熱情地上前握手,「哎呀!夏總,這次多虧了你們福瑞祥啊!追回文物有功,這事值得表彰啊!」

  「哪裡,李局長,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夏芍總算是不再淡定倚著門了,而是笑著下來與李茂德握手。

  這場面看得整條街上的人都大眼瞪小眼。

  這、這什麼情況?

  剛剛還是倒買文物的販子,現在就成了追回文物有功了?

  這……演戲也沒變得這麼快的吧?

  而那最先帶著人來的員警,臉已經黑了,總算是反應過來,轉身對著後來者的一人道:「趙局,您怎麼來了?」

  那位趙局呵呵一笑,上前道:「宋隊長,我聽有人報案說發現了市裡失竊的金代墓葬文物,所以親自帶人來看看。這是什麼情況?地上按著的那個,就是偷盜文物的販子嗎?」

  地上按著的那個,自然不是偷盜文物的販子,而是馬顯榮。那兩個按著他的員警見這場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趙局問了,這才趕緊把人提了起來。

  宋隊長心裡發苦,青市公安局兩位副局長,趙局便是其中一位。可惜他不是趙局的人,是另一位的部將,這兩位平時為了局長之位便時有暗鬥,而自己的頂頭上司剛好有事去外地出差,今天被他撞在趙局手裡,怕事要上綱上線了。

  「有人報案?誰報的案?」宋隊長裝作不知地問道。

  「報案人是這位夏小姐,她委託陳總親自去局裡報的案。局裡有報案的記錄,要不要拿給宋隊長看看?」趙局笑著問。

  報案記錄?

  宋隊長臉都黑成了鍋底,心裡大叫一聲慘。

  福瑞祥買賣文物沒有什麼鐵證,這報案記錄可是鐵證!上面報案時間、報案人、報的是什麼案記錄得清清楚楚,足以證明福瑞祥沒有買賣文物的意圖!

  宋隊長暗暗看了對面王道林的店裡一眼——被他給害死了!趙局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勢必要被拿來做文章了!

  「趙局,今天我們店裡的馬總打電話給我,說是發現有人帶了文物來店裡,我便讓他先把人穩住,然後便親自來了店裡。我怕馬總一人應付不來,便打電話給陳總,讓他代為報案,我與馬總兩人在店裡穩住此人。沒想到,趙局還沒來呢,倒是有人先來了我們店裡,說我們倒買文物。這不?我們馬總被拷著呢。」夏芍淡淡陳述道。

  趙局一聽,便驚訝地看向馬顯榮,「怎麼?被銬起來的不是文物販子,而是馬總?宋隊長,這怎麼回事?」

  「這……我也是接到了報案,說是福瑞祥倒買文物。」

  「那你把人帶回局裡調查,也不該用這麼粗暴的方式嘛。你這種方法,不太合程序啊……」

  宋隊長點點頭,臉色尷尬,回頭趕緊給兩名手下人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給馬顯榮把手銬打開了。

  馬顯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神色氣憤,但卻更多是震驚——夏總這是什麼時候搞出來的事?

  他驚疑不定,一肚子疑惑,但接下來卻是沒時間解開這疑惑,而是和夏芍以及那個男人一起,被帶回了警局做筆錄。

  那男人自然是一番抵賴,但有夏芍和馬顯榮的供詞在,兩人異口同聲說他自己說自己偷了這文物。那男人眼看著要被定個偷盜和倒賣文物的罪名,這才怕了,不得不招了供,說是自己賭博欠下了一屁股債,王道林找到他,給了他這件銅鏡,讓他去陷害福瑞祥,說是事成之後給他一百萬的報酬,足夠他還債的了。

  只是沒想到,福瑞祥不肯收,他這才急了,跟馬顯榮在店外來了那麼齣硬塞的戲。

  事情弄清楚,王道林被傳喚到警局,而夏芍、馬顯榮和陳滿貫則離開了警局。

  回福瑞祥的路上,三人在車裡大笑。

  馬顯容問:「夏總,你什麼時候讓陳總報的案?你就這麼確定那人一定是王道林找來害咱們的?」

  夏芍一笑,「我不確定。所以我到了店外之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了看那人的面相。那人鼻頭尖鼻孔外露,不僅好賭,而且鼻樑有節,脾氣暴躁,有家暴傾向。但你看他,他表現出來的模樣卻是很老實憨厚,這明顯跟此人的性格不符,所以我斷定這人有問題,便去旁邊巷子裡給陳總打了電話,讓他報警。之後我去店裡後,問他家中誰生病,他說是他妻子,可他眼尾青暗有十字紋,明顯是離了婚的。」

  夏芍笑著看向窗外,「王道林倒是會找人,戲演得不錯,只可惜,再會演戲,面相卻是改不了的。」

  馬顯榮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底漸漸起了亮色,忍不住悶笑,「所以,夏總是早就知道王道林找了人來給我們下套,便乾脆將計就計,讓王道林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整進了警局?」

  「他不僅偷雞不成蝕把米,他還賠了夫人又折兵!」陳滿貫從旁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沒聽剛才夏總說麼?那個人好賭,好賭的人,家裡但凡是有點東西都拿出去賣了,哪能還留件古董在家裡?夏總在看出那人是個賭棍之後,就斷定那件銅鏡必然不是他的東西,而是王道林給他的了!所以,夏總不僅讓我報了警,還讓我把文物局的人叫上。你想啊,這物件是文物,發現了是要上繳沒收的……」

  「噗!」馬顯榮聽到這裡,不由笑噴了,從後視鏡裡偷偷看向後座上的少女。

  太不可思議了!

  她才多大年紀?怎麼肚子裡這麼多彎彎繞繞?

  在聽了這些之後,他可以肯定,她今天是故意讓事情在店門口鬧大的!為的就是演場戲給街上的同行看,告訴他們,福瑞祥不僅不會被王道林整倒,還有本事讓他自食其果!

  今天這件事之後,只怕古玩街上同行,有不少人要佩服夏總的算計了。

  今天這場戲,夏總簡直就是在向同行展示一個未來——福瑞祥一人之力,都可以讓王道林如此吃癟,如果整個古玩行會擰成一股,同心同德,王道林將會面臨怎樣的局面?

  嘆服過後,馬顯榮一歎,「只可惜,今天的事還不能整倒王道林。他也是個老狐狸,之前連定金都沒給那人,沒有他買人誣告的證據,他大可以咬死了不承認,也不承認那銅鏡是自己的。最後,他還是會被放出來的。」

  「但他那面銅鏡卻是損失定了!這是個啞巴虧,吃了只能自己往肚子裡嚥。而且,他在市裡被文物局通報批評也是定了的。而我們呢?」陳滿貫笑呵呵看向夏芍,「明天我們店裡等著接文物局的表彰和錦旗吧!哈哈。」

  馬顯榮聽了也是哈哈大笑起來,十分暢快。

  夏芍卻是笑咪咪望著車窗外,眼睛彎成了月牙,笑容甜美,「不要這麼幸災樂禍,也不要太記恨王道林。他對我們可是好著呢,要是沒有他,今天有件事還發現不了。」

  兩人都是一愣,不知她這話什麼意思。

  夏芍卻是一笑,看向馬顯榮,「還記得今天你說的市區那處工程麼?」

  馬顯榮一愣,陳滿貫看向夏芍。

  夏芍一笑,「先不回店裡,開車帶我去那處工程看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1 PM


第九章 挖八卦

  那處傳聞一直事故不斷的工程就在市區的繁華地段,離著商業街道僅僅隔了五條街。這樣的黃金地段,能競標下來建起高級住宅區,那勢必是要狠賺一筆的!

  但此時在夏芍眼前的,卻是一處空蕩蕩的園區,並不是景致空蕩,而是沒人。在這繁華的市區地段,眼前就像是被圈出了一處無人區,熱鬧與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怎麼看怎麼怪異。

  「這裡畢竟是市區,黃金地段,爛尾工程放著也不好看,最後,市裡就決定乾脆把這地方建處公園,好歹也算一處美化設施。但是即便是建公園的時候,也是頻頻出事,最後工人都不好招,就匆匆把週邊建了建。現在從外頭看像處公園,有花有草的,但其實裡面就是個空的,還沒建好。因為傳言說這裡因為建在金代出土的墓上,才導致事故頻出,所以平時也沒太有人來。」

  車子外,陳滿貫和馬顯榮陪著夏芍下來,馬顯榮指著前方的地段說道。

  陳滿貫看了看四周,點頭道:「還別說,真是看著有點不倫不類的。前面就是繁華的商業區,這邊居然就沒人。夏總,你看這地方是不是風水有問題?真是因為金代墓葬的問題?」

  夏芍看了看四周,笑了,「有不少城市都是建在古代城池或者墓葬之上的,也沒見出什麼問題。」

  「那夏總的意思,這工程一直出事故,與墓葬無關?」陳滿貫問。

  夏芍含笑點頭,望瞭望街道對面,輕輕挑眉,「看見對面的兩座高樓了麼?」

  陳滿貫和馬顯榮聞言抬頭望去,街對面確實有兩座高樓,是市中心的假日大酒店。酒店的建築現代簡潔,光亮灰色的建築,高近百米,仰著頭看,壓迫感逼面而來!

  「這兩座樓高百米,中間通行的巷子卻很窄,大抵是當初建的時候,為了留給行人方便,故意留出來的。但這條窄巷卻直沖我們站的位置,如果我猜的沒錯,當初的高級住宅園區,門戶應該就開在我們站的位置。」夏芍笑道。

  陳滿貫對此不太清楚,馬顯榮卻是回頭看了看,驚愣地點頭,「沒錯!就在這裡,夏總怎麼知道?」

  「必然在這裡。」夏芍一笑,「這種煞,在風水上很容易判斷,天斬煞而已。你們看那兩座大樓中間的巷子,像不像被一把利刃從天而降,直直斬斷?風水曰:居風口者,凶。古話有云,無風還有三尺浪。兩幢大樓越高,間距越近,其風速越強,氣場衝擊力越強勁,傷害也就越大。陽宅遇此風煞稱為『天斬』,陰宅犯此風煞則稱『凹風』,均屬凶煞之列,居於此地,必有破財、橫禍。」

  「就、就因為對面假日酒店這兩幢大樓?」馬顯榮驚愣了。

  夏芍笑看他一眼,「那是因為你只能看見大樓而已。氣的流動必然產生氣場,氣場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這兩座高樓加持了中間巷子的氣場,使之衝力強勁,才有這樣的利害。」

  馬顯榮吶吶點頭,似懂非懂。

  夏芍卻轉身看了看後頭公園不像公園、住宅區不像住宅區的地方,笑了笑,「而且,這地方犯的還不只是天斬煞,你們看見前面這條道路了麼?形似彎弓而過,對面那條巷子就像一把弓箭,被這條彎弓直直射來。這地方,不僅犯了天斬,還犯了反弓煞,兩煞相加,人丁傷亡、事故頻發,實屬必然。」

  這地方,偶爾來走走倒是不太要緊,一旦常住,必然出事。就像工程建設當中的時候,工人夜裡宿在這裡,不出事就怪了。

  陳滿貫和馬顯榮互看一眼,陳滿貫算是習慣了這些事了,馬顯榮卻是因為剛跟著夏芍沒多少日子,聽著大感玄乎。

  夏芍進了車裡,「走吧,回店裡,邊走邊說。」

  兩人只得上了車,馬顯榮開車,陳滿貫陪著夏芍坐在後頭。

  車子漸漸駛離,夏芍朝後視鏡處看了眼,目光仍停在方才的地方,問道:「這處工程如今還在金達地產手上?」

  金達地產,省內房地產業的龍頭企業,老總是省裡紀委書記楊洪軒的小舅子。憑著這人脈,拿下了不少工程,在省裡地產業界,他自認第二,沒人敢居第一。

  「在。金達也不是沒想過轉手,但這地方因為挖地基挖出了金代墓葬的事,已經是很出名了,後來總是出事故,就有人說是建在墓葬上,對人不好,這種傳言幾乎人人知道,金達就是想要轉手,也沒人要。」馬顯榮邊開車邊道。

  「沒人要?」夏芍笑了起來,「沒人要,我們要。」

  「我們?夏總的意思是……我們華夏要進軍地產業?」陳滿貫看向夏芍,他對她的能力是沒有絲毫疑問的,他也相信華夏的未來勢必是個龐然大物,但集團的成長是需要時間的,最少也應該要華夏在青市站穩腳步,在省內打下根基之後,再向外擴張啊。

  馬顯榮也露出憂心的神色,「夏總,我對您的決定是沒有意見的。但是,我覺得還是先穩一穩比較好,咱們現在正忙著對付王道林,拍賣公司也要來青市入駐,現在實在沒有這個精力呀。而且,您要進軍地產業,金達地產是個大障礙,楊書記的小舅子曹立這人在青市很有名,他這個人很痞,後台又硬,省內的地產公司,沒有敢壓他一頭的。華夏風頭已經很盛了,如果被他知道,我們華夏要進入地產業,有跟他分一杯羹的想法,他能不能容我們,很難說。現在,一個王道林對我們來說,已經算是樹了大敵了,不宜在這個時候再招惹曹立啊。」

  陳滿貫跟馬顯榮可謂想法一致,兩人都有些不太贊成地看向夏芍。

  夏芍卻是笑著看了眼自己身邊的這兩員大將,不急不躁,「我什麼時候說,要進軍地產業了?」

  兩人都是一愣,不進軍地產業,她問那處工程做什麼?

  「我可沒說,要進軍地產業的是我們華夏。」夏芍笑意有些深,「我只是看上了那處工程,那地段很好,風水上的煞力我自有辦法化解。現在要交給你們的事是,找個眼生的人,要在青市無根無基的,成立個地產公司,然後去找曹立談談,把那處工程買到手。」

  馬顯榮愣了愣,陳滿貫卻是想通了夏芍的用意,無奈一笑,「夏總又想來當初華夏拍賣公司成立時候的那一套?」

  夏芍輕輕點頭,「我自然知道此時不宜再樹敵,即便是我有進軍地產業的想法,那也得等解決了王道林之後。我看上這處工程,自然有我的用意。咱們華夏要在青市站穩腳跟,在省內穩住了根基,除了資產,還需要人脈。那處工程的地段很好,拿來建座私人會所,要比在店裡給人看風水私密性更好。」

  她之所以要找個眼生的人來註冊這個地產公司,自然就是為了不以華夏的名義接觸曹立。這個人必須在青市無根無基,這樣曹立才不會有所警覺,更不會把這新進入行業的地產公司放在眼裡。

  整個青市的人都知道那處工程事故頻發,誰接了誰賠錢,曹立沒道理不撒手,不僅能撈會點錢來,還可以看著這個新人公司自尋死路,一箭雙雕的事,誰也不會放過。

  待會所建好了,華夏再買過來就是了。到時,外界看來,只不過是華夏是這家地產公司的客戶而已,不會惹人懷疑。

  夏芍打算以這座私人會所,廣集省內上層圈子的政商名流,為華夏鋪展開一張人脈的大網!

  看看今天的事,幾個文物局的和警局的人,就能被王道林請來,在店外一番鬧騰。這不就是在欺她初到青市,背景尚淺?華夏若是有深厚的人脈撐著,王道林再想出這樣不入流的陰招,他就得掂量掂量!

  以華夏目前的資產,保障福瑞祥和拍賣公司的正常運轉,沒有問題,但若是想再向外擴張,便還是需要資金的。因而,在夏芍的算計中,王道林這堵牆不僅要推倒,還得想辦法吃下去!這麼一來,才能讓華夏成為省內古玩行業和拍賣行業的龍頭!讓省內真正成為華夏的根基。

  至於地產行業,這方面夏芍是知道的。前世房價高得有多麼離譜?房地產行業成就了多少巨富?但這一行業,老實說,連經濟學家也看不透,到底最後會不會有崩盤的那一天。而且,從夏芍內心情感上來說,她並不太想要成為被老百姓戳著脊樑骨罵的地產大亨。

  所以,到底要不要進入地產行業,一直是夏芍猶豫的問題。

  眼下,她倒是沒想那麼多,註冊地產公司只是為了這一塊地標,為的就是建私人會所,給華夏積累人脈用的,至於以後的事,等她吞了王道林,有了足夠的資金再說。

  車裡一陣沉默,夏芍的解釋讓陳滿貫和馬顯榮都沉思了起來,兩人畢竟是商場上的老將了,她這麼一說,也都覺得這招確實是管用。

  陳滿貫點頭道:「不錯,這麼做確實能避開曹立的視線,不要讓他以為我們華夏有跟他爭利益的打算。這樣,給我們時間對付王道林。王道林一倒,我們福瑞祥坐上省內古董商第一把交椅,又有了夏總的私人會所建立起來的人脈,到時倒是不怕跟他攤牌了。這招瞞天過海,實在用得精巧!」

  馬顯榮也點頭,語氣嘆服,「夏總,我算是服了你了!建這麼個私人會所,你拐了幾道彎?」

  而且,在他還在把目光放在王道林身上的時候,她卻已經在考慮積累人脈的事了。確實!他是太在意王道林,而把目光局限在了他身上,忘記了往別處看看。

  而這少女,她的目光永遠放在大局,作為一個集團的掌舵者,確實當之無愧!

  「要不是這地段實在好,又勢必價碼便宜,我何必繞這麼大彎子,非它不可?」夏芍笑了起來。

  「是啊,這可是市中心的黃金地段!金達地產放在手裡一直虧損,有人有意要購買,他們自然會放手,到時我們可是有大便宜要撿啊,哈哈!」馬顯榮一笑,精神為之一振!

  接著,陳滿貫和馬顯榮兩人便應下幫夏芍留意地產方面的人才,有消息便通知她。

  三人一路開車回了古玩街上,而這時,古玩街上,王道林被警局的人帶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條街。

  夏芍一從車裡下來,同行們便紛紛從店裡出來,笑著上前恭賀。

  「哎呀!夏總,今天這齣戲演得漂亮啊!」

  「可不是?王道林算計來算計去,反倒把自己給賠進去了!哈哈。」

  「這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他不鬧這一齣,也不用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總年紀輕輕,卻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以後咱們省內古玩行會有了福瑞祥在,再也不用受王道林的氣了!」

  眾人紛紛前來道賀,言語間恭維和示好之意不斷。

  陳滿貫和馬顯榮笑著將眾人請進店裡,一群人聊了一會兒,眼見著到了中午,便有人提出要請夏芍去酒店開飯局。夏芍並未推辭,也是有心要跟這些同行搞好關係。

  一行人去了酒店,宴席間不由好奇,紛紛打聽夏芍是怎麼看出來今天那人有問題的。夏芍便是一笑,不待她說,陳滿貫和馬顯榮便唱雙簧似的,一人一句繪聲繪色地講起來事情的來龍去脈,順道連警局裡那人招供的事也講了,還把那件銅鏡被文物局沒收、王道林被帶進局子裡時的表情給痛快地描述了一遍。

  眾人一聽,紛紛眼神大亮,不由大聲叫好,紛紛道一聲,「大快人心啊!」

  只是,叫好完了,卻又是相互之間看一眼,都對夏芍通過面相看出對方有問題的事非常好奇,也琢磨著讓她給看看。

  夏芍見此,也不推拒,當即便淺淺點出在座眾人裡,一些人過往的經歷,和目前家中的情況。

  這一聽,眾人紛紛驚駭,不信服也不成了,這才一個接一個地請她給指點指點店裡的風水。

  夏芍很大方地應下,「當初便說好了的,日後大家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看看,我絕不推辭。一些風水運程上的小事,我能幫忙就幫個忙。可若是大事,遇上了改大運和化煞、選地一類的事,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是要收些勞資的。這一點,還請大家理解。」

  在座的都是商人,自然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話,也有些人聽說過夏芍在東市上層圈子裡給人看風水、卜算相面,價碼不菲。可人家現在說,小事方面能幫忙就幫忙,這明顯是在說小事就免費了的,這已經是給了他們好大面子了,沒什麼不知足的。

  當即這些古玩行會的人便紛紛謝過夏芍,宴席過後,便一齊回了古玩街上,挨個來請她去店裡看看。也有些人有些私事,在眾人面前不方便說的,跟她私底下相處時,這才吐露,請她幫忙。

  夏芍一下午幾乎走遍了一條街,回到福瑞祥店裡時,已是有些疲累。

  陳滿貫和馬顯榮看著,都有些心疼,兩人的兒女都比夏芍年紀大,看著她就跟看著自家孩子似的,看她這麼勞累,心疼是難免的。自家孩子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可都是花著父母給的錢,撒嬌淘氣,只顧著跟朋友玩,哪像她,有華夏這麼大家業要撐著。華夏集團能發展這麼快,堪稱商場的傳奇,跟她這麼忙前忙後實在是分不開的。

  當下,陳滿貫便提出送她回學校,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也跟同學朋友好好玩一玩,享受享受同齡少女應該有的娛樂。

  夏芍笑了笑,點頭答應。她也是打算回宿舍,休息一下。

  然而,當她回到宿舍,一進門去,便知道她的休息計畫要泡湯了。

  因為她一進門,便接收到了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一道鬱悶的目光,和一道擔憂的目光。

  這殺氣騰騰的目光自然來自柳仙仙,「夏芍同學,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麼!說好了今天是我們宿舍集體出動的日子,你卻一消失就是一個大白天!老娘在宿舍裡等了你一天,你居然放我鴿子!」

  胡嘉怡卻眼神裡小刀亂飛,狠戳向夏芍,鬱悶道:「一從學生會出來,你接了個電話就沒影了。我還以為你去去就回,結果一沒影就是一天,我們三個一天都在宿舍等你!大眼瞪小眼,無聊死了。你賠我們的週末時間!」

  「我、我想……芍子一定是有事,不然她不會去一天的。」總算是有人幫夏芍說話了,但可惜的是,這個人是向來膽子小、聲音細弱蚊蠅的苗妍。

  於是,柳仙仙和胡嘉怡回頭瞪一眼,她就退散了,可憐兮兮地縮著,憂慮地看向夏芍。

  夏芍無奈一笑,聳聳肩,「好吧,我錯了。為了彌補我的過失,今晚出去吃飯,我請。吃完飯後,你們要去哪裡玩,我陪。」

  一句話,便立刻把這兩個妞兒給收買了。

  胡嘉怡立馬眉開眼笑,並且速度招呼,「快點!快換衣服,準備出門!芍子是大忙人,等會兒萬一她又一通電話被叫走,咱們又白忙活了。趁現在!趕快!」

  柳仙仙一扭腰身,也去換衣服,「這還聽著像句人話,不枉老娘等你一天。」只是轉身的時候,聽見胡嘉怡的話,不由柳眉一擰,回頭怒斥,「胡嘉怡你別烏鴉嘴!」

  夏芍無奈地笑著在一旁看,苗妍本就穿著齊整,胡嘉怡和柳仙仙換衣服的速度也很快,不用十分鐘,三人就準備好了,宿舍四人集體出動,直奔校外。

  夏芍的家庭情況宿舍裡三人都知道得不太清楚,只是柳仙仙八卦著問的時候,得知她母親是家庭主婦,也就是沒有工作,而父親是慈善基金會的經理。慈善基金會在這年頭,在國內知道的人並不太多,但柳仙仙和胡嘉怡的家世都不錯,因此兩人有些瞭解。

  在兩人眼裡,那就是有錢人沒處花錢才成立的慈善組織,兩人沒打聽出來這筆慈善基金是哪位企業老總成立的,便以為夏芍的父親只是擔任經理,幫忙管理這筆基金。也就是說,她家裡經濟條件是有的,但也只是個中產階級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胡嘉怡的家世卻是不錯,她父親是國內有名的服裝企業老總,身價二、三十億,跟華夏有的一拼。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向來受寵,但幸運的是,她並沒養成太驕傲的千金小姐脾氣,反而因為癡迷塔羅牌,而與人十分親和,性子活潑,見人就拉著人玩占卜,跟誰都容易成為朋友。

  柳仙仙對自己的家世從來不提,好像很忌諱,也很排斥,但她不說,夏芍卻是能看出些來。她面相日月角處右角有些偏,且頭側額窄,若是在古代,這樣的面相多是庶出,在現代,那就有可能是私生子。而且,她左眉高右眉低,母親只怕……已經不在人世了。但從柳仙仙平時的花銷上來看,她家世也是不錯的。

  苗妍的家世也能看出出身富商巨賈,只是她從來不提而已。

  夏芍遇見這麼三名室友,也算福緣好,三人雖然性格各異,但卻都沒有大小姐脾氣。以為她是宿舍裡家庭條件最普通的,便也不狠宰她。柳仙仙嚷嚷著要讓夏芍今晚大出血,卻是挑來挑去,挑了家學校附近的火鍋店。

  眼下正值十一月中旬,北方的天氣有些冷了,四名女孩子對吃火鍋都沒意見,一致通過這個提議,出了校門口,就想直奔火鍋店。

  但,興沖沖邁出校門口,四人便都是「啊」地一聲,愣了愣。

  夏芍最先有點無奈,柳仙仙一扭頭就柳眉倒豎地吼胡嘉怡,「胡嘉怡!你個烏鴉嘴!」

  苗妍看看夏芍,看看柳仙仙和胡嘉怡,又看看前方校門口。

  校門口處,一輛高大霸氣黑色路虎在四人走出校門的時候,正好開過來,天色已經有點黑,車燈照亮了校門口的道路,一名身材精勁的男人從車裡下來,冷俊的面容隱在大亮的車燈後,一身黑衣,整個人像與黑夜融為一體,無比契合,致命的吸引力。

  校門口出出入入的人立刻屏住了呼吸,不少女生捂住嘴,眼神不停地往男人身上瞄啊瞄啊瞄。

  男人卻只看著前方,那裡少女穿著件可愛的白色小西裝外套,烏黑的髮絲軟軟垂著肩頭,臉上恬靜的笑容驅散了初冬的寒冷。

  夏芍看見徐天胤有些意外,她之前因為古玩行業裡飯局的事,打過電話跟他說這個週末有事,兩人下周再聚,沒想到他今天會來。他也沒給她打電話,不然她就安排了,也不會這麼撞在一起。

  「師兄怎麼來了?」夏芍笑著走過去,在不被人察覺的角度對著徐天胤皺了皺鼻子,「學會搞突然襲擊了?」

  徐天胤深邃的目光定在她可愛的鼻尖上,又掃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三人,問:「你們今晚有事?」

  「早就有安排了。我答應了請她們吃飯,再出去玩一下。」夏芍笑了笑,「師兄吃過飯了?」

  話是這麼問,但夏芍篤定徐天胤沒吃,他定然是想來接她,兩人一起出去用餐的。這麼想來,她便有些犯難,實在不忍心叫他再開著車回去。軍區離這裡很遠,開車要近兩小時,他為了見她,必然是早早開車出來了,好不容易見著她,再叫他立馬回去,瞧著有點可憐。

  「要不然……一起?」這話夏芍卻是回身對著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人問的。畢竟是請她們吃晚飯,原本定下是宿舍的活動,突然間安排個人進來,她是擔心她們有意見。

  苗妍在這個問題上,居然是反應最快的,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改天好了。你們、你們儘管……」

  去約會。

  這話苗妍到了嘴邊卻是吞了進去,畢竟是沒什麼戀愛經驗的少女,臉蛋有些紅撲撲。

  哪知道,這話剛說完,她便覺得腰間一痛,不由看向一旁,一轉頭就對上柳仙仙和胡嘉怡殺來的眼神。

  「一起!」柳仙仙兩眼放光,現成的挖八卦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她瞪了眼苗妍,恨鐵不成鋼——少女!你太好說話了!你也不想想,平時在宿舍,芍子這妞兒什麼時候被我們成功挖到八卦過?難得她今晚提出要一起,過了這村沒這店!不懂得把握的是傻子!

  「絕對要一起!」胡嘉怡也拼命點頭。師兄啊!那可是芍子神秘的師兄大人,這件事她必須要跟柳仙仙站在同一戰線!

  夏芍一見這兩人放光的眼神,便立刻意識到,她剛剛只掛念著可憐師兄,結果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話已說出口,看這樣子是難以收回了。反悔的話,未來一周,她的耳根子就要不清閒了,只等著聽這兩個妞兒的嚴厲指責就可以了……

  夏芍咬咬唇,難得心裡叫苦,苦笑著回頭看徐天胤,一指火鍋店,「我們定下去那裡吃火鍋,師兄一起去吧。」

  徐天胤沒反對,只是輕輕點頭,接著便把車子停去一邊,在學校門口女生們的注目禮中,與四人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有三層,清一色的紅漆桌面,暖黃燈光,裝潢古色古香。五人叫了二樓臨街的包間,一進去,柳仙仙就左手拉著胡嘉怡,右手拉著苗妍,三人靠邊站,美其名曰:「誰請客,誰先坐!」

  夏芍卻是笑著瞥她一眼,心中有種要上刑場的感覺。

  她挑了面對門的座位坐了,包間裡暖和,一坐下來她便脫去了小西裝外套,本想掛在椅背上,面前卻伸來一隻手。夏芍抬眼,自然地便遞給了徐天胤,見他掛去了房間一角的紅漆木質的衣架子上,這才回來坐到她身旁。

  兩人這一番動作極為自然,像看得一旁的柳仙仙和胡嘉怡眼神一亮,苗妍也有點羨慕地看了看。

  直到徐天胤坐下,柳仙仙才眼疾手快地拉著兩人入座,座位不偏不倚,正好在徐天胤對面,保管能把他瞧得真真切切,不留死角!

  夏芍一看這架勢,笑容略微有些不太自然,接著見服務員進來,她便借勢把單子交給對面的三個妞兒,柳仙仙和胡嘉怡也不跟她客氣,點了滿滿一桌子,又叫了啤酒。

  等著上菜的工夫,一桌五人默默無言,氣氛詭異。柳仙仙和胡嘉怡兩人靠在一起,直直瞅著徐天胤看,苗妍卻是看了兩眼,就低下頭去,學不來旁邊兩人這麼大咧咧。

  徐天胤下車的時候就沒穿外套,大抵是放在車上,之後聽說要來的火鍋店就在附近,便也沒拿外套,直接就上來了。他此時穿著的是一件黑色V領的毛衫,精實潤澤的一線胸膛微微露著,袖口隨意挽著,露出精勁的手臂,手腕上黑色的錶盤燈光下反著冷光,一如他給人的感覺,孤冷,氣息卻致命地吸引人。

  夏芍自然是發現了徐天胤喜歡穿V領的衣服,她之前還好奇是不是她這個師兄其實也懂得性感,但後來卻發現,他穿的衣服無一不是領子開得寬敞,即便是冬天,裡面的毛衫也是寬鬆式的。這儘管令他增添了神秘性感的氣質,但大冬天的,總覺得有點奇怪。

  但這時,就算是奇怪也不能問,因為她要應付柳仙仙和胡嘉怡。這兩個妞兒目光定在徐天胤身上,都快眼冒狼光了,越看眼神越亮。

  這男人太有神秘感了!他從進門到現在,或者說,從在校門口下車到現在,幾乎就沒看過她們三個。而且,這男人實在是太帥了!怎麼看怎麼有種王者的感覺,他孤冷,不看人,卻讓人感覺就該是這樣!

  他不像是她們見過的上層圈子裡的男人,紳士、滿面春風,懂得寒暄、交際與禮儀,他坐在這裡,不寒暄,不親近,不虛偽,不跟任何人套近乎,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他像是坐在王座,黑夜般的冷寂,只有對方來寒暄、來客套、來套近乎的份!

  於是,柳仙仙就最先套近乎了。

  她眼底大放異彩,臉上掛著狼笑,一拍桌子,身子向前一傾,「師兄!怎麼稱呼?」

  她運氣很好,一句話就讓徐天胤看來,他的眸深邃黑沉如黑夜裡的琉璃,只看得見令人窒息的美,卻看不見感情,只是吐出三個字,「她師兄。」

  她師兄。

  只有三個字,卻讓在座的人都愣了愣。

  因為誰都聽了出來,徐天胤的這三個字,重音在「她」。

  也就是說,他的意思是,他是夏芍的師兄——他這是在糾正柳仙仙對他的稱呼。

  柳仙仙跟胡嘉怡互望一眼,接著聳聳肩,有點意外,也有點尷尬。她沒想到這男人連這個都在乎,以她柳大小姐在宿舍裡的脾氣,遇上這麼尷尬的事,按理說應該不依不饒把對方挖苦一遍再說。但她今天有種感覺,在這男人面前,挖苦沒用,廢話沒用。

  於是她只能聳聳肩,「好吧,你是她師兄。那你怎麼稱呼?你師妹太神秘了,不肯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徐天胤聞言,把目光從柳仙仙處收回,轉頭看向夏芍,似乎是在詢問她要不要說。

  夏芍無奈,只得起身,給雙方來了個遲來的介紹,「這是我師兄,徐天胤。」

  之後,又對徐天胤道:「師兄,這是我的同學兼舍友,柳仙仙、胡嘉怡、苗妍。」

  徐天胤輕輕點頭,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看過,算是很難得了。

  柳仙仙和胡嘉怡聽著點了點頭,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接著就倒豆子似的開始問了。

  「徐先生,你跟我們芍子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在追她?」胡嘉怡眼神發亮地問。

  柳仙仙柳眉倒豎,推她一把,「不對!程序錯了!這個時候應該從最基本的開始問!」之後她看向徐天胤,露出自己最風情萬種的笑容,卻讓人看了就有點發麻,「徐先生,請無視她剛才的提問,我們按程序來。」

  「年齡!」

  「身高!」

  「體重!」

  「三圍!」

  柳仙仙一拍桌子站起來,啪啪啪啪地丟出四個簡潔有力的問題。

  胡嘉怡聽見最後一個,噗嗤一笑,接著捂嘴。

  苗妍臉紅著低頭,微微挪了挪身子,離柳仙仙遠一點。

  夏芍黑線,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沒有反應。

  氣氛尷尬,柳仙仙等了半天,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天胤,然後受到挑釁了似的戰鬥力全開,發誓要挖到八卦,於是,接著問。

  「工作單位!」

  「職位!」

  「薪酬!」

  「家有幾間屋幾畝地幾個兄弟姐妹!」

  胡嘉怡滿臉笑容,苗妍也嘴角抽搐,夏芍撫額,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還是沒有反應。

  柳仙仙咬著唇,一拍桌子,「徐先生,你以為沉默就能過關了嗎?我注意過你車子的車牌,那是軍區的車,且車牌是A字開頭,那表示你開著的是司令部的車!你在司令部裡任什麼職位?軍齡!軍銜!從實招來!」

  夏芍一聽這話,倒是眼神亮了亮,沒想到柳仙仙觀察力挺強。確實,軍區的車牌是有一定規制的。一般來說,A代表司令部,B代表政治部,C代表聯勤部,D代表裝備部。一般人不太會留意這些,沒想到柳仙仙知道。

  徐天胤看著柳仙仙,卻還是沒有反應。

  柳仙仙一見,哼笑一聲,眼一瞇,「不說是麼?不說就想追我們宿舍的夏大師?夏大師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俯仰天地,能見眾生命運,能解眾生疾苦……」

  夏芍風中淩亂地抬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實在是給雷得不輕。

  柳仙仙卻是沒完,把她上上下下地誇了一通,就差沒說她上天入地都尋不著,最後一拍桌子,胡攪蠻纏,「你什麼都不說,憑什麼把我們這麼能耐的好友給追走?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你對我們小芍子有意思!實話告訴你,學校裡對我們小芍子有意思的男生多了去了!但那些個不成器的,我們小芍子統統看不上!男人要是沒有事業和社會地位做保障,憑什麼給女人幸福?你不說職位,不報軍銜,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能給我們小芍子幸福?」

  「司令,少將。」徐天胤看著她,突然就開了口。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說,我們絕不……你說什麼?!」柳仙仙忽然愣住,胡嘉怡也愣了,連苗妍都和兩人對望了一眼。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柳仙仙問,這回,三人卻是齊齊看著徐天胤,豎著耳朵。

  「司令,少將。」

  包間裡一片寂靜。

  半晌,傳來敲門聲,服務員送了火鍋湯底和點的菜上來,一番佈置,退了出去之後,屋裡才傳來抽氣聲。

  「司令?少將?怎麼可能!」柳仙仙盯著徐天胤,「撒謊!你這麼年輕!年齡?」

  「26。」

  又是一陣抽氣聲。

  胡嘉怡瞪大眼,「天哪!比芍子大十歲……」

  「如果你沒撒謊,你這麼年輕有為,應該不缺女人才對!怎麼追女生追到校園裡來了?說!是不是在外面胡搞?家裡是不是有老婆了?」柳仙仙臉色沉了下來,直直盯著徐天胤。

  「沒有。」

  「那就是離過婚?」

  「沒有。」

  「那也有女朋友!腳踏兩隻船!」

  「沒有。」

  「不是吧……」柳仙仙捂住嘴,一臉不可置信,轉頭看向胡嘉怡,「極品好男人,你信嗎?」

  胡嘉怡卻是看了看徐天胤,輕輕點頭,「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沒撒謊。」畢竟她是占卜師,第六感向來比別人準。

  柳仙仙看著她,捂著嘴,眼神卻漸漸發亮,發亮到極致,忽然生出壞笑,轉頭盯住徐天胤,「徐司令,再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視這個問題來判斷要不要把芍子交給你。」

  徐天胤看著她,居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柳仙仙笑了,「說,你還是不是處男。」

  話一出口,胡嘉怡爆笑一聲,苗妍紅著臉低頭,夏芍再強的養氣功夫,也是到了極限,終於忍無可忍,「柳仙仙!你夠了!」

  夏芍暗地裡扯了扯徐天胤的衣角,「師兄,接下來她的問題,你可以不用回答了。」

  徐天胤垂眸,看向她的扯著他衣角的手,輕輕點頭。

  柳仙仙鬱悶地咬唇,瞪向夏芍,「你個傻丫頭,我是為你好!他要不是,談過幾段感情,上過幾個女人的床,你都要掌握清楚!男人私生活太亂,容易腎虧,生活不美好。可他如果是,你就得問問他的健康狀況了,他說不定有隱疾!女人嫁男人,圖什麼?不就圖他錢包鼓不鼓,殺器大不大?」

  這話一出口,桌上的女生被她殺倒一片,連胡嘉怡都臉紅了。

  夏芍頓時撫額,終於深切地認識到,自己今晚沒有深思熟慮的後果……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1 PM


第十章 勸酒與迪廳

  夏芍和徐天胤的目光撞上,耳中還嗡嗡迴響著柳仙仙那句「殺器大不大」,頓時覺得雷得淩亂,再被徐天胤這麼一看,臉頰飛紅更盛,不自在地把目光轉開。

  徐天胤卻是仍看著她。

  她平日裡玉瓷般白皙的臉蛋上此時薄紅飛染,燈光下眉尖一蹙一蹙的,糾結裡透著可愛,躲閃不自在的神態更是帶起幾分羞澀的意味。

  他是第一次看見她這副神態。平日,見慣了她恬靜淡雅,時而嬌俏狡黠,笑咪咪小狐狸似的表情,今夜這番模樣,對她來說算得上失態,但對他來說,卻是新發現。

  徐天胤看著夏芍,也不避諱包間裡還有其他人,他的眸如同夏夜裡最璀璨的星辰,深邃定凝。冷俊的臉上面無表情,唯有那一雙黑夜般的眸能叫人看得見深沉,看得見凝望,看得見一切深潛的暗湧。

  夏芍被徐天胤看得越發不自在,一抬眼,見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正看著他們兩個,除了苗妍有點良心,瞄了一眼就咬著唇低頭以外,那兩個妞兒已經目光發亮地在兩人身上轉啊轉啊轉。

  胡嘉怡很興奮,夏芍是什麼人?那是她們宿舍裡最淡定的娃,學生會面前都淡定倚牆發呆的人,至少從開學到現在,除了當初潘向萱侮辱東方玄學的事,就沒再見過她變臉。今晚這神態不看白不看啊!過了這村沒這店,誰知道下回看見要多久?

  夏芍垂了垂眸,內心一歎,告訴自己,這就是做事一時腦熱的後果。下回……絕對沒有下回!

  她深吸一口氣,快速調整了心境,恢復平時寧靜淡雅的神態,笑著看三名室友一眼,道:「吃東西了,別回到宿舍裡再告訴我沒吃飽,鑒於柳仙仙今天的表現,下回還要不要請你們,我要好好考慮。」

  邊說邊感覺徐天胤的目光還是定凝在她身上,夏芍臉上笑容不變,一手往火鍋裡放菜,一手偷偷在下面掐了一把!

  徐天胤眸色一深,夏芍已是夾了涮好的牛肉羊肉和菜放進他碗碟裡,希望他趕緊吃點東西轉移注意力。但筷子往他碗碟裡一放,這才發現徐天胤的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

  夏芍微微一愣,目光往下一掃,回想起自己剛才掐他那一把指尖上傳來的精勁緊實的觸感,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一把許是掐在了腰側。她心裡頓時叫苦,臉上卻再沒表現出來,神色自然地一笑,「師兄,吃東西。」

  中午夏芍和古玩行會的人去酒店開飯局,飯局上本就是吃不飽的,下午又一番忙碌,夏芍早就餓了,當下便招呼室友吃了起來。

  徐天胤吃得不多,他目光只在夏芍身上,看她常吃哪幾樣,便幫她夾了涮好,放去碗碟裡。夏芍見他吃得少,便只好時不時地給他也涮些吃的。只要是她夾去碗碟的,他就會乖乖低頭吃,直到吃的一點不剩。

  這場面看得對面的柳仙仙和胡嘉怡是既羨且妒,柳仙仙眼一瞇,恨恨一瞪,「師兄師妹相親相愛,你們這是赤裸裸的宣戰!是公然在對沒有戀情或者戀愛總是失敗的人宣戰!我說的對不對?」

  她一抬下巴,去看胡嘉怡,胡嘉怡還沒說話,柳仙仙便一扭頭,盯著夏芍和徐天胤,「所以說,只有你們的坦白才能平息我們的怒火!說!你們為什麼是師兄妹相稱?」

  夏芍抬眸笑看柳仙仙一眼,這妞兒今晚可夠鬧騰的,之前是想著一句八卦不讓她問的話,自己晚上回宿舍就不消停了,現在她已經問了不少了,她不可能再叫她挖出八卦來。

  「師兄,吃東西。」夏芍笑咪咪夾了筷子涮好的牛肉給徐天胤。

  「嗯。」徐天胤輕輕一點頭,低頭,吃東西。

  包間裡一片沉默。

  柳仙仙一咬唇,頓感尷尬,「你們無視我!」

  她不肯甘休,頓時拍桌子站起來,越戰越勇,問題如倒豆子一般,啪啪啪啪往外倒,什麼兩人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徐天胤為毛這麼年輕軍銜這麼高,家裡什麼背景之類的。

  但令她鬱悶的是,不管她問什麼,徐天胤都只是默默低頭,要麼吃菜,要麼幫夏芍涮吃的。

  接連問了十來個問題,不管怎麼威逼利誘,徐天胤就是不再理柳仙仙了。

  柳仙仙很鬱悶,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感覺自己簡直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打在棉花上還能感覺到是軟的,而對方簡直就是無視她!她這一拳就跟打在空氣上似的……

  不對,是對方把她當成了空氣!

  柳仙仙不可思議地端量徐天胤,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她感覺跟這個男人交流有障礙!夏芍平時是怎麼跟這樣的男人相處的?

  「柳仙仙,你被嫌棄了,邊上去吧!我來。」胡嘉怡笑咪咪一拽柳仙仙,她也算看出一點來了,但不知自己猜測的對不對。

  因而,胡嘉怡邊吃東西,邊把柳仙仙剛才問過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事實證明,同樣的問題,換個人來問,徐天胤就答。

  但他也不是每個問題都回答,他只回答他覺得有必要回答的。如果他不答,那麼就是你問的問題不能答、沒有必要答,亦或是廢話。至於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不會告訴你,自己去猜。

  這性子很讓人哭笑不得,但胡嘉怡很快就發現了好處。那就是但凡徐天胤回答的問題,勢必簡潔明瞭,他的答案沒有模棱兩可的,要麼是,要麼否。不像許多上層圈子裡的男人,說話總是留一句,態度曖昧,真真假假,總是要女人去猜。

  柳仙仙在一旁火鍋都不吃了,看得一愣一愣的,「為什麼同樣的問題,他回答你,就不回答我?」

  「你沒聽見芍子剛才說,你的問題,讓徐司令不用回答麼?我猜是這個原因吧。」胡嘉怡在一旁笑,卻是看了眼夏芍,眼神有些羨慕。雖然徐司令話很少,但對芍子是真的很好呢。

  「啊?」就因為這個?

  柳仙仙鬱悶得一口血快要噴出來,拿起啤酒站起來,朝著夏芍一抬下巴,「芍子,起來罰酒!你今天放了我們一天鴿子,以為請客吃頓飯就行了?不罰酒沒誠意,先喝三罐再說!」

  三罐……

  夏芍抬眸看了眼她手中拿著的罐裝啤酒,卻看見柳仙仙眼底有挑釁的笑意。

  「喝不下的話,讓你師兄幫你喝!」

  她這明顯是衝著徐天胤來的,夏芍哪能叫她如願?師兄還得開車回軍區,別說不能喝酒,就是能喝,她也不能任由這妮子欺負他。今晚,徐天胤被她們一番圍攻,已經是很難得地陪著了,再這麼下去,他該覺得吵了。

  「誰說我不能喝?」夏芍挑眉一笑,意態悠閒地站了起來,拿來一罐啤酒就開了朝對面走去。

  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都是一愣,她們都沒想到夏芍會喝酒。在她們眼裡,她可是笑容甜美可愛的乖乖女!

  夏芍卻不把三人的驚訝看在眼裡,笑著走過去,一人拿過一個杯子來,給三人倒滿,「開學兩個多月,咱們四個還是頭一回坐在一起正式吃頓飯,這杯都要喝,就當慶祝我們四人有緣相識。」

  夏芍語氣感慨,目光真誠,一時看得本欲找茬灌酒的柳仙仙也愣了,她本就受不了這種感性的場面,一時有些不太自在,咕噥了一聲,不知說什麼好。

  胡嘉怡卻是點點頭,笑著站起來,說道:「芍子說的對,咱們是應該慶祝一下!仙仙,小妍,這杯要乾了!」

  苗妍不怎麼會喝酒,但卻沒有推辭,對她來說,認識這三個朋友,確實是緣分,也是她的幸運。她被這氣氛感染,也站起身來,舉起杯子。

  柳仙仙神色雖有些不自在,卻也是笑著把杯子舉起來,四人一碰,各自仰頭喝盡。

  卻沒人注意到,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的杯子,在夏芍倒酒的時候就換了玻璃杯,她們喝沒喝得完,一眼就看得清,而夏芍手裡拿著的,卻是罐裝的啤酒。因為氣氛感人,這三個妞兒誰也沒注意到,仰頭就把酒給喝了,而夏芍卻是虛虛舉杯,喝了多少,沒人知道。

  對面徐天胤盯著她手裡的啤酒罐子,唇角輕輕一揚,不易察覺的淺笑。

  三人把杯中酒喝空,夏芍緊接著便是一笑,「這杯酒是敬仙仙的,雖然相處時日不久,但能看得出,她最重感情,雖然,也最不著調。」

  話一說完,胡嘉怡就噗嗤一笑,苗妍也跟著笑了,柳仙仙柳眉一擰,「夏芍你說誰最不著調!」

  「誰炸毛說的就是誰。」夏芍笑意悠然,挑眉遞給柳仙仙一個挑釁的眼神,那妮子只顧一怒,抬眼跟她互瞪,哪裡看得見夏芍已給她把酒填滿,而那酒的來處,竟然是她自己手中的罐裝啤酒。

  隨即,夏芍笑著一舉手中酒,「敢不敢喝?」

  柳仙仙最受不得挑釁,當即挑眉,「憑什麼不敢?老娘怕你?」

  說完,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夏芍一笑轉身走去身後的酒櫃。

  等柳仙仙豪爽地把酒乾了,夏芍已開了另一罐酒走了回來。

  「這杯是敬嘉怡的,好好研究你的塔羅牌,你有當占卜師的潛質。」夏芍眼神鼓勵,給她倒酒。

  胡嘉怡眼神一亮,欣喜地小臉都亮了亮,一把抓起酒杯,「真的嗎?你是算出來我有占卜師的潛質嗎?柳仙仙一直說我是神棍,我家裡老爹老媽都覺得我玩塔羅是不務正業,我懶得跟他們這些沒眼光的計較!還是芍子理解我!就衝你這句話,給你面子!」

  說完,也是一仰頭,咕咚咕咚把酒喝了。

  柳仙仙卻因胡嘉怡的話,嗤地一聲白了她一眼,眼往天花板上翻了翻。夏芍喝沒喝,兩人壓根沒留意。

  接著,夏芍又給苗妍倒酒,「這杯是敬小妍的,靈體不是什麼可怕的事,只要不怕,日子還是一樣過。我倒是有張固本培陽的方子,能固陽氣,對身體有好處。回頭寫給你,慢慢調理著身子,會好起來的。」

  苗妍表情感動,眼圈都紅了,咬著唇,聲音靦腆,「芍子,謝謝你!認識你們真好……」

  說完,心甘情願地喝了。

  柳仙仙因為最受不了這種氣氛,身子一轉,彆扭地看去一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面前的酒杯又被倒滿了。

  而夏芍正拿著一罐剛開出來的啤酒轉身回來,給胡嘉怡和苗妍重新添上,這才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酒,「這杯我先乾為敬,算是謝謝你們三個平時的照顧。」

  這回,夏芍是真喝了,但罐子裡的酒有多少,三個妞兒沒一個知道。夏芍是不會告訴她們,只剩下一口了的。

  喝完,她這才坐了回去,轉身的時候,身後的酒桌上,剛好留下三只空了的啤酒罐子。

  夏芍的眸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一抬眼,正對上徐天胤望來的目光,他目光柔和,隱有笑意,唇邊也染上淡淡淺笑。

  夏芍笑著坐了下來,而對面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喝完酒坐下,三人接著吃東西的時候,卻總是時不時地互看一眼,表情都有點呆呆木木,似乎感覺有點什麼事不太對勁,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直到吃飽喝足,喊服務員結帳的時候,火鍋店裡服務員進來查點喝的酒,柳仙仙才啊的一聲,指著夏芍,「我不是讓你罰酒嗎?你罰的酒呢!」

  夏芍笑著起身,已穿上徐天胤遞來的外套,淡定一瞥桌上的空罐子,「喏,不是在那裡麼?你說三罐的,一罐不少。」

  柳仙仙轉頭看去,見桌上確實擺著三罐空啤酒罐子,可夏芍什麼時候喝的?她怎麼沒注意?

  柳仙仙蹙著眉,歪著腦袋看那三罐酒,也不知是今晚喝多了還是怎麼著,就是想不起來喝酒時候的細節了。

  見她一副糾結呆木的模樣,夏芍垂眸深笑。這丫頭想灌她酒?她跟那些商場裡的老狐狸一起出席酒宴,都能全身而退,別說這丫頭了。

  夏芍先和徐天胤下了樓去,任由柳仙仙在上面繼續糾結。

  之前在宿舍裡就說好了,今晚吃過飯後,要接著出去玩一玩。但今晚因為有徐天胤在,吃飯的時間有點長了,此時離宿舍關門還有兩三個小時,不知柳仙仙還要不要去逛街之類的。因而出了火鍋店,夏芍便和徐天胤在門口等著。

  夜裡的風有點冷,尤其是從空調包間暖和的房間出來,這一吹風,更是讓人覺得有點冷。

  夏芍縮了縮肩膀,徐天胤已開了車門,「上車等。」

  夏芍點頭,跟著上了車。車門一關上,暖和的氣息襲來,她這才舒服地融進座椅裡,微微閉眼。這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剛才雖說是只喝幾口啤酒,但對於疲憊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催眠的效果,這一閉上眼,夏芍便有些昏昏欲睡。

  但感覺到身旁一道深邃的目光,夏芍便又睜開了眼。

  轉頭看去,身旁的駕駛座上,男人的目光正目不轉睛地定凝在她臉上。

  車裡光線黑暗,徐天胤是個十分適合黑暗的男人,他融在黑暗裡,像是天生就是黑暗中的王者。而此時此刻,只有少許微弱的光從對面一排店面裡透過來,昏黃暈染了男人冷俊淩厲的線條,化了那少許的孤寂,帶上淡淡的深沉。

  「累了?」他目光柔和,連唇角都淺淺的柔和,抬起手來撫上少女略顯疲態的臉龐。

  這安靜密閉的車子裡,這般柔和靜寂的氣氛,夏芍竟一時沒覺得這親密的動作有什麼不對,她恬靜地一笑,「是有點累了。但是答應朋友今晚陪她們,總不好叫她們掃興。」

  「下回也可以。」男人的掌心摩挲著少女的臉龐,掌心傳來滑嫩的觸感,他眸色微微深了深,幫她把臉頰旁的髮絲清理去耳後。

  「一直太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有事。下回還不知什麼時候,既然今晚有空,那就今晚。」夏芍笑了笑,「師兄一會兒是跟著去,還是回軍區?」

  「陪你。」沒有任何猶豫,男人的目光忽然被少女的耳珠吸引,那小巧圓潤的耳珠在昏暗的光線裡潤澤一點,十分的可愛。他淡淡一笑,目光凝在那處可愛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這一捏,卻把夏芍給驚醒了,她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閃過驚愣的神色,不是驚愣徐天胤,而是驚愣自己竟然沒覺出兩人之前的動作有多親密。

  夏芍反應也算快的,愣神的時間很短,幾乎在一瞬間便手摸向了車門把手,開了車門就敏捷地閃身下了車。

  對面火鍋店門口,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早就站在那裡了。

  「就這麼點時間,也忙著在車裡膩味!」柳仙仙白了夏芍一眼,哼著扭頭。

  「柳仙仙你不能說句好話?」胡嘉怡也白了她一眼,對夏芍笑道,「不用理她!她是恨徐司令的車從外面看居然看不見裡面,瞧不著八卦,她心生怨念而已。」

  話是這麼說,但胡嘉怡卻是眼神飛揚,笑嘻嘻瞅著夏芍,明擺著在說:我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們知道你們在裡面幹嘛。你不用解釋不用解釋真的不用解釋!

  夏芍才懶得解釋,她臉上掛著淺笑,問:「接下來去哪裡?」

  「去迪廳!」

  ……

  雲海迪廳,青市最大的一家迪廳,設計非常獨特。迪廳整整有三十層高,中間寬敞的舞池,而舞池竟然是盤旋而上的,從第一層直通到頂層!舞池中仙霧緲緲,熱舞的年輕男女像是從天堂墜落人間的墮天使,盡情舞動發洩,盡情頹廢墮落。

  圍繞著中間環形舞池的,是各層獨立的吧台、包間、賭場。無論從那一層看,都能看見上下直通的各層舞池,觀感衝擊力非常強,因而一建成,便成為了國內最有名的迪廳之一,也是年輕人們嚮往的消費場所,可謂一大銷金窟。

  雲海迪廳每一層的觀感都是獨特的,因而沒什麼越往上層越貴的規矩,每一層的包間都價碼不菲。

  夏芍一行五人要了十層的一間包房,只叫了一些酒水和零食,並未叫其他服務。服務生並未對此表現出什麼不屑來,非常有禮貌地笑著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這包間裡就是獨立的空間。但既然是來玩的,柳仙仙就當然不會只坐在這裡聊天,她扭著腰身,風情萬種地走去門口,一回頭,衝夏芍打了個響指,「敢不敢出來跟老娘比比舞技?拼酒拼不過你,拼舞要是再輸你,老娘今晚就從這十層一躍而下,不活了!」

  夏芍一聽,往沙發裡一融,笑看她,「你都這麼說了,誰敢贏你?我認輸,你去吧。」

  「不戰而敗是恥辱!快點應戰!」

  「我不會跳舞,你真的戳到我的軟處了。」夏芍一笑,實話實說。

  見她笑容坦蕩大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柳仙仙「哈」地一笑,「你也有不如老娘的一天?前面就是舞池,開著門看好了!老娘舞瞎你們的眼!」

  夏芍笑而不語,柳仙仙卻是婀娜多姿地走了。

  沙發上,苗妍怯怯地問,「這地方什麼人都有,仙仙她不會有事吧……」

  「柳仙仙會有事?別人別有事就行了!被她看上的男人,是世界上最悲哀的生物,所以你完全不要替她擔心。」胡嘉怡喝著飲料,一點也不擔心。

  夏芍也笑著安撫苗妍,「這裡是安親會的地盤,就算是有麻煩,也不會有人敢在這裡鬧事的,放心吧。」

  這話雖然是篤定柳仙仙不會有事,但胡嘉怡卻是聽出來了什麼,問:「什麼意思?仙仙今晚會遇到麻煩?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沒什麼,說了不要緊了。這種地方,遇上搭訕一類的很正常。」夏芍一笑。

  徐天胤坐在一旁,他雖然沉默無言,氣場卻很強大,胡嘉怡和苗妍坐在夏芍身旁,兩人時不時看他一眼,卻只是看他低著頭,拖過面前的瓜果盤子,耐心地一顆一顆地剝。剝完一把遞給夏芍,然後接著剝。來這種地方,別人都是為了看舞池裡曼妙的身姿,和熱鬧刺激的賭場而來,他卻只對面前的瓜果盤子感興趣。

  柳仙仙去了對面懸空盤旋的舞池,盡情舞動,不停地對著包間開著的門裡拋媚眼,裡面坐著的夏芍和胡嘉怡卻早就忘了她,兩人盡情聊著占卜的事,惹得柳仙仙越看越惱火,越舞臉色越黑。

  這時,一名男人走上前來,笑著問道:「小妹妹,舞跳得不錯啊,有興趣聊聊麼?」

  「滾!」柳仙仙心情正不好,想也不想就吼道。

  男人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喲,還是個火爆脾氣。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我的包間在那邊,有興趣進去玩玩麼?」

  「讓你滾了,耳朵聾?」柳仙仙正眼也不瞧男人一眼,轉身就走,打算回去包間,找夏芍算帳。

  男人見她要走,在後面一把就去抓她的胳膊。

  柳仙仙怒氣沖沖往前走,被人這麼一抓,頓時臉上閃過怒色,在男人抓住她手腕的一瞬間,竟是敏捷地回身,手腕一翻,擰了男人的胳膊,抬起腳來,一腳跺上了男人的腳面!

  「啊!」男人哪裡想到她有點身手?吃痛之下,痛呼一聲。

  對面包間裡,苗妍正巧看見這一幕,也是驚呼一聲,「仙仙!」

  她這一呼,夏芍和胡嘉怡才抬起頭來,看見了對面的情形。

  胡嘉怡一笑,「我就說麼,男人遇上柳仙仙,那簡直就是個悲劇的存在。」

  夏芍卻是微微一愣,目光定在那男人痛呼扭曲的臉上,輕輕,皺了皺眉頭。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2 PM


第十一章 車裡的吻

  夏芍沒想到,在青市這地方,竟然遇到了自己認識、卻不想見到的人。

  舞池裡的男人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五六歲,一身米色休閒西裝,身量中等,一打扮倒是有些帥,但這張臉卻是在夏芍前世時極為厭惡的。

  這人,如果不見他,夏芍倒忘了青市有這麼個人,但看見了他,卻又不由想起了前世的光景。

  這男人其實說起來,應是夏芍的堂哥。

  這位堂哥的父親名叫夏志偉,是夏芍的大伯,與夏芍的父親、姑姑、叔叔卻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位大伯的母親,是爺爺夏國喜的第一任妻子,在戰爭年代的時候就染病過世了。留下這麼一個兒子,卻因性格跟夏國喜有得一拼,父子兩人關係並不好。

  夏志偉早早就成了婚,離開東市,來到了青市工作,後來工作不順,就和社會上的一幫子人攪合在了一起,也從來不回家看望老人,早在夏芍出生之前,父子兩人就斷了聯繫。

  夏國喜原本也只當沒有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但之後因為兩個兒媳婦生的都是女孩,在得知大兒子的夏志偉有個兒子在之後,夏國喜便非常地想讓其認祖歸宗,但夏志偉父子卻一直不搭理他。

  夏芍的記憶當中,從來只是聽說有這麼個大伯和堂哥,卻是從來都沒見過,直到前世的時候,奶奶去世。

  那時,夏芍在京城的公司裡工作,聽聞奶奶過世的噩耗,便奔回家中。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誰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夏志偉帶著兒子夏良回來了。

  兩人回來並不是弔唁老人的,而是表示既然奶奶江淑惠已經過世,那麼老家的房子就應該分一分了。

  那個時候已是兩千年之後,房價飛漲,村裡土地改造,拆遷補償費非常豐厚,父子兩人便盯上了這點錢。夏志偉甚至以讓夏良認祖歸宗為由,要求將房產辦理到他兒子的名下。

  夏國喜認孫心切,竟不顧兒子孫子在妻子辦喪事期間回老家來鬧事,竟然鬼迷心竅一般答應了下來!

  這事讓四個兒女很是不滿,但夏國喜的脾氣,誰勸也不聽。夏志梅與夏志濤兩家就去找夏志偉算帳,結果沒想到,夏良在青市竟然混進了金達地產公司,認了個什麼安保經理的職務。說白了,就是打手頭頭,在黑白兩道都有些人脈,夏志濤險些被人打了,連夏芍一家都遭到了威脅。

  夏芍並不在乎老家的那套房子,她卻對大伯和堂哥在奶奶喪事期間回來鬧事,深惡痛絕。儘管記憶中只見了那一面,卻是深深記得父子兩人的長相。

  沒想到,今晚會在雲海迪廳裡見到,簡直是冤家路窄!

  這時,柳仙仙鬧出的騷動已經驚動了舞池裡的男女,但這樣的搭訕事件在迪廳裡,可謂天天有,時時刻刻都有,因而一群男女也只是騷動了一會兒,驚訝於柳仙仙竟然會點身手而已。

  柳仙仙趁著夏良痛呼之際,一把將其撂倒在地,漂亮地一扭腰身,轉身走出了舞池。

  夏良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學生模樣的女人給打了,自然是大怒,跟著她就追了過來。

  柳仙仙怒氣沖沖走進包間,「夏芍!老娘跳舞給你看,你竟然無視我!」

  夏良也跟在後頭,人還沒到,怒聲已到,「給我站住!青市還沒有敢不給小爺面子的!」

  夏芍一皺眉頭,眼看著夏良就要跟進包間,她反射性地往沙發裡避了避,這反應立刻引來徐天胤的目光。

  「怎麼?」

  夏芍臉色不太好看,把臉一轉,借著徐天胤的身子擋了擋,只道:「師兄,我不想見到後面那個男人。」

  夏芍的臉色很少這麼難看,一來是前世的記憶讓她厭惡,二來是自己不方便出面。若是以前,堂兄妹兩人或許見面不相識,但如今卻是不一樣。

  華夏集團在東市曝光,整個省內都有認識她的人。青市的地面上,別人或許只是在電視上看過她,見到她本人也不見得能認出來,但身為一家人,堂哥或許能將她認出來。她太知道他們父子是什麼德行的人了,實在不想見,不想鬧心,不想麻煩纏身。

  所以,她直覺便在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時候,往徐天胤身旁一靠,說了這麼句話。

  哪知道,一句話,徐天胤便站起了身。

  他氣息冷厲,黑夜般的眸底冰冷無情,整個人一站起來便像是黑夜裡走出的羅剎,冷殘。

  對面柳仙仙怒氣沖沖走過來,忽然僵住腳步,她甚至維持著指著夏芍的姿勢,嘴巴還張著,就突然發不出聲音。那一瞬間,只有她能理解,那是一種要死了的感覺,渾身冰冷,心跳呼吸都窒息,而徐天胤卻什麼都沒做,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柳仙仙終身難忘。

  他看著人,眼裡卻沒有人。

  柳仙仙見過兇神惡煞的人,殺人不眨眼,人命在那些人眼裡只是兒戲。她認為那是世間最大的惡,然而這一瞬間,只是一個照面,她知道她錯了。

  在這個男人眼裡,連兒戲都沒有。

  徐天胤從柳仙仙身邊經過,停也沒停,柳仙仙的手指尖卻開始發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身後跟過來的怒喝聲卻也在這一刻驟停。

  柳仙仙根本就沒有力氣回身去看,胡嘉怡和苗妍卻是將門口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夏良衝進來,在看見徐天胤的那一刻,怒喝聲戛然而止。不是嚇得止住的,而是被人掐著脖頸提起來的!

  他畢竟是個成年人,衝進來的力道不小,卻是在踏進包間的一刻就被人一手制住!精勁的手臂,帶著強悍絕對的力量,在掐上他脖子的那一刻,他只感覺到周身景致疾退,他甚至都沒看清包間裡有什麼人,下一刻已在包間外的走廊上,背對著華麗優美的欄杆,身後是舞池,身下是十層樓高的迪廳地面。

  只要這男人一鬆手,他便會跌下去,墜樓一般,死得不能再死。

  他脖頸發出「咯咯」的聲響,眼神驚恐,想要說什麼,卻只能發出桀桀的嘶聲。他以為他要死了,男人的手指卻捏上他的下巴,狠絕地一錯!

  一聲下巴被卸掉的「哢嚓!」聲被掩蓋在吵鬧滾動的音樂聲中,夏良兩眼一翻,白眼裡血絲迸出,險些睜著眼暈過去!脖子卻在此時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人徒手擰斷了一般,讓他又睜著眼醒了過來,只覺身子被一道大力一震,整個人便淩空飄了起來,飛了出去!

  他身子在十層樓高的空中來了個淩空飛渡,直直砸落進中間的舞池,眼睛卻一直驚恐地望著前方。

  前方,男人冷厲而立,看著他砸進舞池,如同丟了一團垃圾出去。

  舞池裡,年輕男女們驚叫四散,走廊上,吧台和四麵包間的人驚恐望來,卻只看見男人轉了個身,走進對面包間。

  「砰!」門甩了上。

  「哢嚓!」門上了鎖。

  包間裡,柳仙仙被胡嘉怡和苗妍護在中間,坐在沙發裡,三人靠在一起,驚恐地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看向夏芍,見她臉上沒有了剛才男人追進來時那般難看的神色,便默默坐去她身邊。低頭,伸手,拖過面前的瓜果盤,繼續剝了起來。

  「……」

  包間裡一片沉默。

  連夏芍也無語了,她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眉尖顫著,表情糾結。她是第一次找人幫忙解決自己的事情,卻不想師兄的解決這麼的……

  夏芍轉過眼去,見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個妞兒靠在一起,像是被綁架拐賣了的少女,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胡嘉怡看向柳仙仙,想起她今晚在飯局上逼問徐天胤的事,忽然間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柳仙仙卻是看向夏芍,眼神複雜,似乎是有種『以後不跟你玩了,你師兄好可怕!』的意思。

  夏芍露出抹苦笑,看來回宿舍以後要好好安撫這三名室友了。

  「時間挺晚了,估計宿舍也快關門了,回去吧。」夏芍說道,事情鬧成這樣,估計誰也沒心情玩了。

  她轉頭看向徐天胤,徐天胤點點頭,伸過手來,把剝好的瓜果仁遞給她。

  夏芍笑了笑,接了過來,裝進衣服口袋裡,就招呼三名室友起身走人。三人跟在夏芍和徐天胤身後,一開門,對面舞池裡,夏良已經不見了,估計是被人抬走送醫院了。走廊上和舞池裡卻氣氛詭異,一見一行人出來,目光紛紛看來。

  五人都沒在意這些目光,夏芍卻是在走出包間時掃了眼遠處的吧台,那裡服務生立著,正看過來,迪廳裡的安保也在,但卻都沒有上前。

  按理說,徐天胤剛才鬧出亂子,安親會的人該上前詢問才是,但是這些人卻只是看著,沒有過來找麻煩,看起來就像是得了提點,故意放行似的。

  夏芍微微挑眉,慢慢勾起唇角笑了笑——難不成,是她想的那樣?

  猜測歸猜測,一行人下樓的步伐卻是沒停,一路就到了底層一樓,直直往大門口走去。

  眼看就要走出門口,夏芍卻是步子頓了頓,轉頭往一處包間裡掃了一眼。包間裡,門開著,中間一張賭桌,正開著賭局。

  這本沒什麼,但參賭的是兩男一女,男人夏芍不認識,但女人她卻是認得。不僅她認得,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也認得,三人見夏芍步子頓住,也隨著她停住往裡瞧,不由都露出冤家路窄的神色。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跟四人很合不來,幾次三番找麻煩的潘向萱。

  此時,潘向萱笑著站在賭桌旁,兩名面對面坐著的男人已經賭博完畢,一人滿面春風,笑容嘲諷,一人則臉色陰鬱,極為灰敗。

  潘向萱一笑,抬高下巴,「你輸了,所以,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們分手!你以後不許再纏著我!」

  輸了的男人抬起眼來,眼下發青,眼底佈滿血絲,「萱萱,我只是想挽回,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只想跟你分手。」潘向萱勾起唇角嘲弄一笑,「你今晚輸的可是筆鉅款,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答應跟我分手,這錢就一筆勾銷,要是不答應,你就等著讓你老子替你還債吧!」

  男人盯著她,神色痛苦,「你、你怎麼……」

  「我怎麼?」潘向萱眼神發狠,狠狠瞪向男人,「你真以為憑你那點家底就能把我追到手?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家世?逢場作戲而已,你還當真了?告訴你,識趣的就別再纏著我!你欠下的錢不夠本小姐買輛新款豪車,卻夠你一家傾家蕩產的!」

  說完,她便嘲諷地一笑,挽了身旁男人的胳膊,巧笑倩兮地道:「我們走。」

  夏芍見她要出來,一垂眸,便轉頭往門口走。

  潘向萱卻眼尖,一出門就看見了她,頓時一皺眉,「站住!你怎麼在這裡?」

  夏芍只當沒聽見,帶著人直直出了迪廳大門,潘向萱挽著男人的胳膊也走了出來,語氣嘲諷刺耳,笑道:「真稀奇,我們新生宿舍的神棍今晚全體出動了嗎?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呵,怎麼不是趁著週末去巷子裡擺擺地攤,給人算算命,賺點錢?」

  夏芍聞言懶得理她,但卻心中一驚,趕緊一把抓去身旁!身旁,徐天胤眸色沉暗,氣息冷厲,夏芍趕忙抓了他的手腕,輕輕拍了拍安撫,表示這種人沒必要置氣。

  夏芍拉著徐天胤就走,潘向萱卻是一眼盯在了徐天胤身上,頓時兩眼發直。

  他此刻被夏芍拉著,身上的冷厲氣息已斂,徒留孤冷的氣質,冷肅俊極的面容,潘向萱一見,便拔不下眼來,甚至放了身旁男人的胳膊,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上前伸出手來道:「這位先生,我是茂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潘向萱,先生怎麼稱呼?」

  她聲音放柔了下來,說話也變得淑女了起來,卻看得後頭的柳仙仙和胡嘉怡齊齊翻了個白眼。

  柳仙仙更是哼笑一聲,有些嘲諷看好戲地看著潘向萱——拜託!潘大千金你省省吧!這男人你倒是敢搭訕,只可惜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多少回你都不夠你死的!

  柳仙仙的心聲潘向萱是聽不見的,但她卻尷尬了。只見她纖纖玉手伸著,平時不知多少男人搶著握一握,今天卻踢到了鐵板。

  眼前的男人沒有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只帶起三分冷厲,卻讓潘向萱的手一抖,臉蛋煞白,花容失色。

  這男人的眼神……可嚇人!

  潘向萱身後的男人此時臉色難看,但他的眼力卻比潘向萱好,已是看出徐天胤相貌氣質不俗,不敢隨意招惹,因而這才忍下了找麻煩的心思。

  「我們走。」夏芍拉著徐天胤就步下台階,她今天只不過是看見潘向萱在開賭,所以停下來看了一眼而已。她已經提醒過她了,她有桃花劫,處理不好,就會變成桃花煞。她今晚這種處理方式,呵。

  夏芍笑了笑,卻不再提醒了,她覺得她沒什麼義務。

  五人往徐天胤停車的方向走去,潘向萱卻在後面惱羞成怒,「站住!我讓你們站住!」

  當然,沒人理她。

  而就在這時,五輛黑色轎車護著一亮加長版黑色賓士直奔雲海迪廳門口!到了門口,五輛車子整齊劃一地停下,車上下來二十名黑衣幫會人員,才加長賓士裡走出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容威嚴,步伐幹練沉穩,一下車,便掃了一眼潘向萱和她身後的男人。

  兩人被看的這一眼,都是驚懼不已。因為這個男人,在青市沒人不認得他!他正是安親會在整個省內幫會的老大,嚴龍淵!

  「嚴、嚴哥!哎呀,這不是嚴哥麼?呵呵,在這裡遇見您,真是榮幸啊,呵呵。」潘向萱身後的男人立刻堆起笑容,寒暄著上前。

  嚴龍淵卻沒理他,而是從他身旁經過,直直往前方走去。

  前方,正要上車的五人停下。夏芍立在最前頭,見這架勢便心中了然,淡淡笑了笑。

  對方果然走了過來,笑容誠懇地伸出手來,「夏小姐,你好。實在抱歉,不知夏小姐光臨雲海,讓您遇上不快之事,我們安親會深表歉意。」

  「哪裡,我才是不好意思,給迪廳添亂了,沒想到讓嚴老大親自跑一趟,實在過意不去。」夏芍一笑,與嚴龍淵握了握手。

  她既然來了青市,自然知道青市黑道的負責人是誰,雖然沒見過面,但一見對方,從氣勢上便可以下判斷了。

  「夏小姐客氣了,您是我們安親會的貴客,讓您到了安親會的地盤還掃興而歸,是我們的失職。」嚴龍淵這話聽著客套,神色卻是鄭重恭敬。

  他早在兩個月前,青市一中開學的時候,就接到了當家的下達的命令——但凡是青市地界這名少女出現的地方,好好招待,不得怠慢。並且,保護她,不允許又任何對其不利的存在!

  他既是青省的安親會負責人,自然是當家的心腹,便也有幸得知,這少女竟是玄門的人!且她竟然是玄門當家唐老先生的嫡傳弟子!

  玄門與安親會和三合會的淵源,他作為安親會高層,自然是清楚的,便也就清楚玄門在老一輩江湖上的地位。論輩分,眼前這名少女可是跟當家的同輩的人,他這個青省的安親會老大在她面前,可是要低一頭的。

  「徐司令,剛才的事,實在抱歉。」嚴龍淵先給夏芍道歉過後,便接著對徐天胤伸出手歉意一笑。這位若是說起來頭來,也是不小!他不僅是唐老先生的得意弟子,論家世,論能力,安親會都要忌憚三分。

  徐天胤微微點頭,伸手輕輕與其一握便鬆開了。

  之後,嚴龍淵便將名片遞給了夏芍,告訴她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電話找他。夏芍笑著接了,這才一番寒暄道別,一行五人上了徐天胤的車子。

  直到車子發動開,駛離眾人的視線,雲海迪廳門口,潘向萱和她身旁的男人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最震驚的,莫過於潘向萱。她看見徐天胤的車子時就愣了,那輛軍用路虎她知道!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正是夏芍經常出校門見的那個男人!

  那個被她以為包養了夏芍的男人,竟然是省軍區司令?騙人吧?那麼年輕!

  而且,為什麼安親會在青省地面上的老大會去跟夏芍打招呼?

  安親會的貴客?

  夏芍?

  她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不僅潘向萱震驚地想不明白,車子裡,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人也很震驚。她們見嚴龍淵來的時候,也猜出是為了今晚的事。畢竟她們在迪廳裡鬧了事,而那是安親會的地盤,可不是鬧著玩的。

  安親會是什麼?北方黑道的龍頭!且安親集團是跨國的大財團!政商兩界、黑白兩道,哪個不賣安親會面子?哪個敢在安親會的地盤上鬧事?

  徐天胤今晚在雲海打了人,安親會勢必要找他麻煩。但三人也不是傻子,徐天胤年紀輕輕便任省軍區司令,少將軍銜,家世背景一定很深厚!搞不好是連安親會也忌憚三分的呢?要不然,打人鬧事這樣的事,也犯不著嚴龍淵這樣的人物親自出馬。

  三人以為,嚴龍淵勢必是來找徐天胤的,但她們卻錯了!

  嚴龍淵竟然是衝著夏芍來的!

  他話裡那句夏芍是安親會的貴客是什麼意思?

  她們這個室友,剛剛認識了兩個月的同學兼好友,有一身玄乎的神棍本事也就算了,省軍區司令是她師兄這事已經很讓人不解了,她居然還被安親會奉若上賓?

  看來,她們這室友,秘密不少啊……

  但這秘密就算是再感興趣,她們也不敢在車上問了。三人坐在車裡的後座,時不時瞄一眼徐天胤的背影,大氣不敢出一聲,安安靜靜到了校門口。

  夏芍卻沒下車,只回頭道:「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柳仙仙三人一愣,瞥了眼徐天胤,儘管對他是怕了,但對夏芍卻是不放心,說道:「這麼晚了,學校裡雖然安全,但是你最近得知了學生會,我看還是我們在裡面等等你吧,咱們四個一起回去。」

  夏芍聽了,笑著點點頭,心裡溫暖的同時,也算鬆了口氣,還真怕這三個妞兒以後不敢理她了。

  柳仙仙和胡嘉怡、苗妍這才下了車,三人走進校門,車裡終於是剩下了徐天胤和夏芍兩人。

  安靜的氣氛裡,夏芍笑了笑,「師兄,你今天嚇到她們了。不過,謝謝你。」

  今晚的事,她只是有點意外,但並不怪他,反而有些感動,只因為她一句話……

  「不需要。」徐天胤輕輕皺了皺眉,盯著夏芍。

  夏芍自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感謝而已,並非是見外。

  「今晚,師兄去酒店住一晚吧,太晚了,開車回軍區要兩個小時,太累了不好。」這段時間,他來學校見她,向來都是兩人用過晚餐,便送她回來。那時最多也不過八點,他回軍區還不算晚,而今晚已是快十點了,他回去都午夜了。

  「嗯。」徐天胤點頭應下,眸卻是鎖著她的臉龐,眸中些許留戀,「要下車了麼?」

  「嗯,宿舍要關門了。」夏芍點頭笑了笑,笑容恬靜,「下周見。」說罷,她便低頭去解安全帶。

  徐天胤卻在這時傾身過來。他向來有幫她解安全帶的習慣,因而夏芍也不阻止,任由他做這些事,卻沒想到,他傾身過來,卻是一把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身子一僵,心口更是莫名一跳,卻聽見比自己的心跳更快的噗通聲。男人的體溫燙得嚇人,他只穿了件薄毛衫,兩人這般近距離地貼在一起,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精實的胸膛就貼在她胸口。兩人的心跳撞在一起,彼此清晰可聞。

  徐天胤的雙臂不由圈得緊了緊,兩人更加緊密地貼在一起,這麼近的距離,鼻息間皆是她淡雅的香,她的體溫不涼不燙,溫溫的,就像揉了一團暖玉在懷,令人舒適,令人留戀。

  「師……兄。」夏芍臉紅了,下意識就去推徐天胤。但這一伸手,卻是剛好推在他胸膛上,他穿著V領的毛衫,胸膛一線微露,這一推,剛好摸上去,立刻便感覺男人胸膛肌肉一緊,悶哼一聲。

  夏芍臉刷地一下,這回是真紅透了。男人卻將她圈得更緊了些,她呼吸都有些不暢了,他卻是微微低頭,臉頰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深深埋在她頸側發間嗅了嗅。

  這親密的行為本該讓夏芍更不適應的,但她卻是愣了愣,突然想起上回她在校門口下車的時候,惡作劇似的地抱了抱他,還貼了貼臉頰,她這呆萌師兄不會是因為上回下車時她來了這麼一套,所以今天還給她吧?

  這麼一想,夏芍頓時樂了,心情也放鬆了大半,沒好氣說道:「行了吧?上回我可沒抱師兄這麼久,你這是利息都算了回來啊!可倒不吃虧。快放我下車,宿舍要關門了。」

  哪知徐天胤壓根不理會她,反而抱得更緊,大手在她背後不停地摩挲,呼吸有些沉渾。夏芍這才覺得事情有些棘手,趕緊又推他,但這一回化掌成拳,在他胸口一推。他雙臂這才鬆了鬆,但剛鬆開又不由緊了緊,看起來很留戀不捨的模樣。

  夏芍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下最後通牒,「一分鐘。」

  話音落下,便感覺徐天胤的胸膛沉沉震了震,像是笑了笑,大手開始摸上她的後腦,在她柔軟的髮絲上輕輕的撫,鼻尖更是蹭了蹭她的脖頸,呼吸極燙。

  夏芍感覺一陣子發麻,身子都想軟,她卻是極力忍住,告訴自己,一分鐘後,他要是再不放開她,今天少不得要在車裡陪他過兩招!

  徐天胤卻哪裡知道她這些小心思?他只是抱了一會兒,便輕輕抬眸,想要再看看她,結果一從她頸間抬眼,便瞥見她小巧圓潤的耳珠,想起今晚用餐後在車裡曾捏了捏,一碰便被她逃下了車,此時又看見,還是覺得可愛,忍不住便鬼使神差地湊上唇去,輕輕啄了。

  剛一輕觸,夏芍便是一個激靈!她反應極大,本能地大力往後一仰,一扭頭!

  而徐天胤也在這時剛好抬頭。

  夏芍這一扭頭間,便唇瓣擦著唇瓣,輕輕蹭過……

  「……」

  車裡詭異地安靜。

  夏芍驚愣地忘了反應。

  徐天胤卻是眸沉在黑暗裡,氣息漸漸變得壓抑。

  在夏芍臉紅都慢了一拍的時候,他卻是突然間伸出手,掌心探去她的後腦,身子驟然一傾,整張俊臉便壓了下去!

  唇精準無誤地落下來,呼吸濃重間帶著掠奪,近乎粗魯地撬開少女的唇齒,肆意汲取。沒有技巧,沒有循循善誘,沒有調情挑逗,而是以一種最原始的最渴望的男性力量,攻城掠地。

  這樣的吻,令夏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反應過來。等她慢慢瞪大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男人身體的大半重量已經壓在她身上,一隻大手錮住她的後腦勺,一隻手握了她的手腕,且她身上還有安全帶沒解開……

  她剛剛肩膀動了動,男人的掠奪便又加重一分,直白,狂野,霸道。車子裡光線黑暗,男子的呼吸濃重而又壓抑,唇齒間的糾纏恣意妄為,眉頭緊緊皺著,不知是歡喜還是痛苦。

  這一吻漫長而又濃烈,夏芍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長時間,只知道天昏地暗,眼前越來越黑,直到她皺起了眉頭,才感覺狂風暴雨般的糾纏漸漸有停歇之勢。男人的手放開她的胳膊來到她的腰間,輕輕摩挲,輕輕安撫,過了許久,唇齒間的糾纏這才漸漸止住。

  夏芍喘著氣,皺著眉頭望去,朦朦朧朧地看見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眸色比黑暗更沉,目光仍不離開她的唇,反而此刻的停歇倒只像是又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

  夏芍一伸手,便去解安全帶,徐天胤卻是比她更快地一手按住帶扣,霸道地傾身又吻了下來!

  然而,兩人的唇還沒碰上,便忽聽車子外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利驚恐的叫喊。

  「啊——救命!殺人啦——」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3 PM


第十二章 桃花煞


  殺人?

  這一聲叫喊在深夜裡聽得人汗毛都是一豎,女子尖利驚恐的聲音怎麼聽都不會是惡作劇。

  此時,已是夜裡十點,學校門口一片黑暗,只有校園裡還亮著路燈,燈光映著校門口,光線昏黃。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來往的學生,除了門衛室裡還亮著燈,門口就只有徐天胤的路虎車停著。

  寂靜的夜裡突然來這麼一聲女子尖銳的喊聲,是個人都要嚇一跳。夏芍一聽見這聲喊,頓時驅散了眼前的朦朧,頭腦激靈一醒!手往安全帶上一摸,第一反應便要下車去查看。但手往下一摸,便摸著了男人的手背。

  兩人的手觸上,夏芍便想觸電一般,倏地收了回來!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徐天胤的手還覆著安全帶扣,是剛才她打算要解了安全帶逃下車的時候他覆上去的。

  夏芍這才想起,兩人當初在東市億天俱樂部裡初遇的那晚,她在大廳裡那一番鬧騰,都已經把人丟去他跟前了,他都不理會,此時外面那尖叫的女人,他想必也不會理會。

  正想著,徐天胤卻是動作敏捷地退開,聲音暗啞,臉色冷厲,「車裡待著,我去!」

  話音落下,他的身形便像是黑夜裡狩獵的野獸,手法迅捷開門、疾退、下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一秒之內完成,快得叫人只是覺得眼前黑影一閃,他人已在車外。

  夏芍在車裡聽見「滴」地一聲,車門鎖了,她被鎖在了車子裡……

  這時,從車窗看去,門衛已經出來了,臉色大驚失色,忙喊:「報警!快報警!」

  一個衝回門衛室裡,四五個人便上前衝了上去,而校園裡面,也跑來十來個還沒回宿舍的學生,其中便有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

  三人說好了在裡面等夏芍,等了她很久她都沒進來,這時聽見外面有尖叫聲,三人一想到夏芍在校門口,別的也沒多想,結伴就跑了出來。

  一到校門口,便看見一個男人拿著一把長長的水果刀,朝著一名女子身上一陣狂捅,那名女子滿身是血,頭髮散亂,臉上也是血,根本就看不清模樣!她渾身上下已經被血給染紅了,地上一路都是血,根本看不出傷勢有多重,只是看見她瘋狂地尖叫,嗓子都啞了,發了瘋一般地往學校裡面衝。

  而她身後的男人更瘋狂,在昏暗的燈光裡追著她,好似夜裡的惡魔一般,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拖倒在地揮刀便捅,那刀子落在女人的臉上和抬起來擋的胳膊上,場面暴力而血腥,嚇得聞聲跑來學校門口的學生們驚叫著後退。

  校門口的門衛見了這情況,也不是人人敢上前的,畢竟對方手裡有兇器,而且看起來很是瘋狂。但當聽見身後學生們的驚喊聲後,都不由回頭趕緊驅散,護著學生們往後退,兩個年輕點的門衛一左一右繞著跑過去,想偷偷把男人給制服,那男人卻抬起頭來衝著兩人一陣狂亂的揮舞,逼迫得兩人緊張地後退,不敢輕易上前。

  倒在地上的女人竟然還能動,大抵是求生意志太過強烈,她竟呻吟著翻過身,艱難地一點一點往校園裡爬了過來。

  這場面嚇得學生們驚叫著直往後退,男人發現女子還沒有死,便喘息著緩慢地回頭,緩緩地,向她舉起了手中的刀子。

  「啊!」有學生已經閉上了眼,膽子小些的已經嚇哭了。

  而就在這時,一隻男人的大手自黑暗處伸了過來,一把便從後頭扼住了行兇男人的咽喉!手腕一翻,一轉!男人的整個身體都詭異地一擰,原地打了個轉,霍地砸倒在地。

  鏗鏘一聲,刀子也落在地上,而男人執刀的手腕已是向後翻了去,什麼時候斷的,沒人看見。

  從男人舉刀到倒下,眨眼間的事,學校門衛和許多學生只是看見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接著凶徒就倒了,而那些看見凶徒舉刀時嚇得閉上了眼的人,壓根就沒看見是怎麼回事,一睜眼,人已經倒在地上不動了。

  校門內外一片死寂。

  倒在血泊裡的女人眼裡湧出淚水,流在臉上卻只看得見血水,她胳膊在空中虛虛一抓,抓向那救了她的男人,嘴唇不住地蠕動,氣若遊絲,「救、救……」

  男人漠然轉身,連目光也沒落去她身上,轉身便留給門衛和學生們一個冷峻孤厲的背影,回了身後的軍用路虎車上。

  「砰!」車門甩上,彰示著男人不太好的心情。

  車裡,夏芍的安全帶已經解開了,她瞥了眼外頭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忙碌的報警、叫救護車以及採取緊急救護措施的眾人,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她也不問那女人還活著沒,總歸是出手相救了,不算違背自己的良心,現在,她得跟她親愛的師兄算算帳。

  「師兄有話要跟我解釋麼?」夏芍此時臉色紅潮已退,目光清明。

  徐天胤轉頭看著她,視線落在她紅腫的唇上,眸色又深暗了下來,「沒有。」

  夏芍自是發現了這危險的信號,手已是摸向車門把手,眉卻是一挑,「你的意思是,想吻就吻了,吻完就算,無話可說?」

  夏芍的目光漸涼,徐天胤卻仍是看著她的唇,聲音沉啞好聽,「你可以吻回來。」

  「……!」夏芍一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怔愣著回過神來,略微有些不認識地看向徐天胤。這話……師兄這種人居然會說?

  她怔愣的表情落在男人眼裡,沉沉笑了一聲。他很少笑,笑容也向來淺淡,笑出聲來夏芍還是第一次見,只見男人微微低著頭,唇角笑意沉沉,昏沉的車子裡風景難得一見,令人難忘。

  他倚在黑色的座椅裡,眼簾微垂,笑意柔和,看著就像是一直行走在黑暗裡孤獨狩獵的王者,有一天忽然願意走近一個人。他走近,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有幸見到的人忍不住網在這難見的溫柔裡,心頭怦然。

  「我可以負責。」徐天胤抬起眼來,唇邊笑意未去,目光柔和。

  夏芍卻早已愣住,她心跳都在這溫柔裡漏了一拍,但卻是把目光轉開,半晌,笑了笑。

  「這都什麼年代了,誰要你負責,能負責好自己就不錯了。」她瞪了徐天胤一眼,自然是指他今晚突然大發狼威的事。雖然他的態度是不錯的,但被人強奪初吻,總不能叫她心情很好吧?

  生氣倒不至於,只是太突然了,讓她有點不太自在。夏芍自認不是矯情的人,若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亦或者男友,接吻的事,她不在意。

  可……這不還不是麼?

  至於喜歡不喜歡的……還是那句話,太突然了,她需要好好想想。

  所以,夏芍在沒好氣地瞪了徐天胤一眼之後,便開門下了車。卻沒發現,男人怔愣坐在車裡,面容沉在黑暗裡,眉峰漸漸攏了起來。

  夏芍下了車,校門口救護車已經到了,把人給抬了上去,遠處警笛鳴響,呼嘯而來。夏芍一見,可不想被拉去警局做筆錄,她今晚實在是累了,要回去休息,這便快步走進了校門。

  校門口,學生們被門衛攆去裡面,但卻沒有散,看見夏芍從徐天胤的車裡下來,紛紛驚疑地看向她。柳仙仙和胡嘉怡拉著苗妍從人群裡出來,三人一見她就鬆了口氣。

  胡嘉怡跑過來道:「嚇死了!等你這麼久也不進來,外面一喊,還以為是你遇上麻煩了!」

  她們事後也是想到有徐天胤在,夏芍必定不會有事,但剛才事情突發,一時哪裡想那麼多?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夏芍,但跑出去以後發現不是她也沒鬆口氣,那場面實在是太嚇人了。

  柳仙仙一翻白眼,轉頭就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她會遇上麻煩?胡嘉怡你腦子怎麼長的?她師兄在呢,看他寶貝他師妹的樣子,能叫她有事?」

  「切!柳仙仙你少來!剛才你不也衝出去了麼?」胡嘉怡衝她背影一吼。

  夏芍笑了笑,拉了她就走,「行了,回宿舍吧。」

  四人一起往宿舍走,也不管後頭學生們議論紛紛,走去宿舍樓底下,早就過了十點,平時宿舍關門才回來,指定是要被宿管一通罵的,但今晚宿管卻是沒說什麼,反而向幾個膽子大跑去外面看的學生問了問情況。

  看來,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分職業年齡。

  「那女的看著挺年輕的,有可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身上全是血,門衛去做急救的時候,也沒看清她的臉,臉全給劃花了,可慘了……」胡嘉怡說著都覺得背後發冷。

  「喲!」宿管阿姨聽得也臉色發白,「你們幾個膽子也太大了,還敢往外跑,趕緊回宿舍!」

  四人這才上了樓。

  熄燈時間還沒到,出了這麼件事,宿舍樓裡早就傳開了,到處都是議論的聲音,蔓延著恐慌的氣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居然連謠言都有了,有人竟然說是有瘋子在校園外襲擊女學生,見一個殺一個。

  夏芍聽著搖了搖頭,一笑。原本也懶得解釋,反正事情早晚真相會被曝光,但沒想到連胡嘉怡和苗妍都聽得提心吊膽、疑神疑鬼的,夏芍這才在回到宿舍後,關了門才說道:「不用怕了,哪有什麼瘋子?那女人滿臉是血,看不清了,男人你們都沒印象?今晚還見過。」

  她這麼一說,三個一進宿舍就癱倒在椅子裡的少女都是直了直腰身,向她看來,「誰?」

  一面之緣,誰都沒留下什麼印象,再加上剛才校園外光線不好,那人跟個瘋子似的,心慌都還來不及,誰有那個處變不驚的心去注意他的臉?

  夏芍一笑,「跟潘向萱有感情糾紛的那個。」

  她走去床邊,還是換衣服,準備洗漱睡覺,身後果然傳來三人的驚呼。

  「啊!那、那個女人是……」胡嘉怡一捂嘴巴,不可置信。

  「哈!」柳仙仙聳肩一笑,「這叫什麼?惡有惡報?再叫她玩男人!玩砸了吧?」

  苗妍驚愣地看向夏芍,「我記得,你說她有桃花劫的……」

  「這不是桃花劫,是桃花煞。普通的桃花劫,頂多就是會有點麻煩和風波,倒不至於有血光之災。潘向萱這都險些傷及性命了,劫數早已成煞。感情的事,處理不好,就是這樣的。」

  「天哪……這也太嚴重了吧?要不是你師兄出來把那男人制服了,潘向萱今天就沒命了!感情的事,好可怕……」胡嘉怡小臉煞白,表情複雜。

  就算平時跟潘向萱有仇,也頂多就是合不來,她就住在對面宿舍,這種天天看見的人在自己面前出事的感覺,老實說,很微妙……

  「哼!你也不看看她今晚怎麼對那男人的。換做是我,老娘要她死得更慘!」柳仙仙一哼,一點也不同情潘向萱。

  「柳仙仙,你還說別人?你自己呢?告訴你!以後那種愛情遊戲,你少玩!被哪天也惹上這種麻煩!」

  「啊呸!你個烏鴉嘴!老娘跟潘向萱那種女人能一個樣嗎?老娘玩愛情遊戲,那是講究自願,遊戲開始前就說好了的,誰違反規則,誰退出。」

  「芍子,你快說說她!給她多說些桃花劫桃花煞的事,叫這女人收收心,別整天胡鬧。」胡嘉怡急道。

  夏芍換好了衣服,回身笑了笑,「放心吧,仙仙是個好女孩,她有分寸的。」

  柳仙仙一聽這話,表情有點不太自在,眉頭皺了皺,胡嘉怡卻是問道:「有分寸?你怎麼知道?不會是看面相吧?」

  夏芍笑而不語,從面相上確實能看出些來,再者,相處了這段時間,她也覺得柳仙仙表面上看起來不著調,其實心裡還是有底限的。各人的情緣要各人自己尋找,時機到了,自然就會來了。只不過,這情緣裡是歡樂還是苦痛,便要各自經營體悟了。

  夏芍笑著不說話,三人便當她是默認了,柳仙仙擰眉站了起來,「夏芍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看老娘不許看臉!你自己秘密倒是多,敢情老娘在你面前是赤裸裸的,什麼都被你看了去!」

  夏芍好笑地看向她,點頭,「成啊,我不看臉,那你告訴我,以後看你我是看哪裡?」

  「你看哪裡我不管,總之不能看臉。而且……知道我現在在你臉上看出什麼了麼?」柳仙仙瞅著夏芍,忽然笑了,扭著小蠻腰就走了過來,目光八卦地在唇上喜滋滋地看,「你男人吻技有點狂野啊,瞧這折騰的。」

  這麼一說,連胡嘉怡和苗妍都往夏芍唇上看,細看之下,這才發現確實是紅腫未褪。

  夏芍這才鬱悶地發現自己忘了還有這麼回事,這回真是被這三個妞兒給看了八卦了。但夏芍的養氣功夫向來極好,這事雖是叫人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再大的震驚和情緒波動,今晚她都在徐天胤那裡體會過了,所以此時這點事,夏芍倒是鎮定得住了。

  她只是輕輕一挑眉,不置可否,端著盆子悠閒地轉身,淡定地走去浴室洗澡了。

  她這副淡定的模樣看得宿舍三人面面相覷,柳仙仙再次敗下陣來,氣得跺腳,「靠!她是不是女人啊?也不臉紅一下的!」

  她哪裡知道,夏芍一進了浴室關了門,人便蹲在了地上,唇邊一抹苦笑,多年不見的糾結。

  兩世為人,她看問題更現實些。從來就不認為愛情是女人一生的全部,這一世要做的事太多,華夏剛起步,根基未穩,未來要操心的事實在是太多。回頭想想,自從重生,她為自己規劃了許多未來,有父母、有奶奶、有自己的事業,但似乎從來沒想過愛情。

  一來愛情的事也不是規劃就能有的,二來她也確實心思不在這上頭。再者,這一世她此時的年紀還小,她一直都覺得不到時間考慮。

  哪知道,今晚徐天胤那廝……

  她若是沒有一點感覺那倒也罷了,事情就簡單很多了。但夏芍卻是不能欺騙自己,她有著成年人的靈魂,她知道自欺欺人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事情最直觀的解決方法永遠是面對,逃避只會困住自己。

  前世,她交過兩個男友,接吻的事有過,但卻都因為她一直堅持婚前不能破戒的底限,而最終分開了。分開的時候有痛苦過,在一起的時候也有開心過,但都沒有今晚徐天胤給她的感覺這麼的……

  夏芍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只知道此時此刻,她回想今晚車子裡發生的事,還是有心跳加速、臉上發熱的感覺。這種感覺,即便是在前世,她也沒有體會那麼深。

  上回在過年後,徐天胤回京城的時候,夏芍曾覺得兩人相處時間不長,彼此瞭解很少,所以她認為沒有必要考慮。

  但今晚,面對自己的感覺,她這才發現,或許,是有必要要考慮一下了。

  趁著洗澡的時候,夏芍梳理了自己的心情,再出來時已是一身輕。她坦然地面對三名室友打趣的目光,淡定地上床睡覺。

  第二天,潘向萱的事就在校園裡傳開了。她當晚沒回宿舍,白天也沒上學,有昨晚校園外的女孩子是學校學生的傳言,她的室友最先想到了她。

  潘向萱是茂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而茂威集團則是酒店餐飲業的巨頭,資產頗豐,在國內名氣極為響亮。所以,茂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出了這樣的事,事情是瞞不住的,總會被各類人以各種管道曝出。

  因此,學校裡一片譁然。

  青市一中在建校以來,歷史悠久,惡性學生鬥毆等事件不可避免,但這樣的事卻是好多年沒發生過了。因此學校領導極為重視,當即便開始了整頓校風校紀的嚴打活動。不僅嚴查學生之間早戀的事,還連門禁都嚴了起來,只允許週末學生出校園,其餘時間一律不准外出,就餐都是在學校食堂。而且,更是嚴禁去市中心的迪廳酒吧等娛樂場所,週末也會安排學生會在附近蹲點嚴查,發現者一律記過處分,全校通報!

  除了週末,要出學校必須要有教務處和班主任的假條簽字,否則一律不準出校。

  一時間,學校裡學生哀嚎遍野,紛紛盼著解禁。

  規矩嚴是嚴了點,但總是有人能夠出去學校的,比如說夏芍。

  這天,她放學後接到馬顯榮的電話,說是上回讓他們留意的地產方面的人找到了,希望夏芍來見一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3 PM


第十三章 約見,做我的女人


  這個地產方面的人才是孫長德推薦的,他早年在美國生活時,結識了不少高材生。他推薦的人,夏芍自然有幾分興趣。

  約見的地點定在望海風酒店,落地窗,海景潮,風景優美。夏芍來見人,自然是在放學後,她到了的時候,貴賓間裡,人都已經到齊了。

  夏芍被服務生領進房間的時候,不由微微挑眉,稍稍一愣。

  房間裡,陳滿貫和馬顯榮看著她,呵呵直笑。

  夏芍見了無奈地一笑,她總算知道為什麼在電話裡,馬顯榮神神秘秘的,只告訴她這人是孫長德推薦的,其餘的就不肯多說了。

  房間裡,兩人對面,坐著的不是一名男人,而是名女子。

  這女子也就二十五、六歲,很年輕,且發色微棕,看起來不像是染的。因為這名女子高鼻樑、高眉骨,瞳眸雖是黑的,但明顯有外國血統,看起來像是名混血兒。

  女子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裝,俐落的短髮,嚴肅的表情,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幹練氣息。她見夏芍進來,竟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顯然是孫長德早把夏芍的年齡以及一些事情說與她聽了。她隨著陳滿貫和馬顯榮站了起來,衝著夏芍微微點頭,伸出手來禮貌地道:「夏總,你好。」

  很流利的中文,發音很正宗。

  夏芍笑著頷首,與女子握了握手,四人這才入座。

  陳滿貫呵呵一笑,「夏總,沒想到吧?孫總給咱們介紹的人,竟然是位作風幹練的女士。這位艾米麗小姐可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MBA,管理界的精英咧!」

  夏芍聽了笑著點頭,心中卻是無奈。難不成,她平時實在太過淡定了?以至於手下的大將一個個總喜歡給她驚喜,這樣的事,在電話裡都不說,明顯是想看她驚訝的表情。

  1998年的時候,下海經商的人已經不少,但女人經商還是比較少的。別說這個年頭了,即便是在後世,商場中的女強人也始終都是少數群體。

  艾米麗對陳滿貫的話,顯然不太認同,她表情嚴肅道:「恕我直言,我不認為女人在商場中會弱于男人。商場如戰場,卻不是刀槍相見的戰場,所以,不需要女人拿速度、力量和身體方面的素質與男人抗衡。商場中講究創造能力、領導技巧、溝通能力和團隊合作精神,能做好這一切的,就是強者!夏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艾米麗的中文能力非常流利,發音幾乎字正腔圓,一番話嚴肅認真,只不過是隨口說了這麼句話的陳滿貫當場中槍,很是愣了愣,和馬顯榮互望一眼,隨即兩人都是笑了起來。

  「艾米麗小姐說的對!哈哈,是我老陳說錯話了。」

  陳滿貫笑著認錯,艾米麗微微點頭。

  夏芍卻是笑了笑,「艾米麗小姐的中文說得很好,想必是中德混血吧?」

  艾米麗輕輕點頭,馬顯榮卻是一愣,「我記得我電話裡沒告訴夏總艾米麗小姐的事,夏總怎知艾米麗小姐是中德混血?難不成,這從面相上也能看出來?」

  夏芍笑著搖頭,「不是什麼事都跟面相有關的,我是見艾米麗小姐氣質幹練、嚴肅而嚴謹,這讓我想起了德國人。」

  「我的母親是德國人,我的父親是一位中國人。我從來就沒有忘記自己有一半的中國血統,我從小就對父親的家鄉很嚮往,因此這回孫總找到我,我便覺得來見一見夏總。」艾米麗看著夏芍,幹練嚴肅的氣質,認真的表情。

  「夏總的事我聽孫總說過,我對夏總年紀輕輕便能在商場創造出如此傳奇,非常的敬佩。但華夏集團之前的傳奇我並沒有參與,中國有句古話,叫『好漢不提當年勇』,因此前事不談,就以後集團的發展,我可以問夏總幾個問題麼?」

  夏芍聽了一笑,好漢不提當年勇,這話用在這裡稍顯有些不太恰當,但她懂艾米麗要表達的意思,因而淺笑著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陳滿貫和馬顯榮對望了一眼。

  今天約見的這位艾米麗小姐假如談得成功,將來便是公司元老級的經理,這樣的人與公司普通的高管或者職員的面試不太一樣,可謂互相選擇。但夏總是集團的董事長,身為老闆,總應該是她掌握這場面試的主步調,但此時看起來,倒有些顛倒了。

  雖然,夏總的年紀太輕,這樣的年紀誰遇上都會心裡打個突,看起來要比選擇別的老闆的風險要高,謹慎一點,問一問也屬正常。但還是那句話,領導者要有領導者的氣魄,這位艾米麗小姐的氣場有點強勢,夏總可不能被她給主導了啊……

  兩人心裡有點擔心,夏芍卻是笑容悠閒淡雅,一副聆聽者的姿態,示意艾米麗有話儘管問。

  艾米麗也不客氣,當即便說道:「我個人雖然對夏總很佩服,但就整個集團來說,夏總既然是領導者的身份,那我就只能拋開夏總的年紀,以看待領導者的眼光來看待夏總。聽說夏總有意成立地產公司,我分析過華夏集團的資產和分佈運轉情況,我得出的結論是,華夏目前的資產,剛好可以穩住省內市場。古玩行業和拍賣公司利潤豐厚,資產積累也很快,以迅速積累的資產,搶佔國內拍賣市場,三年之內會呈一個穩步上升的趨勢,可謂形勢良好。以目前國內拍賣行業的稀缺,可以預見華夏成為領航者的一天。所以,我不明白,夏總成立地產公司的意圖。」

  「一旦成立地產公司,華夏集團的資金運作壓力便會加重,最輕的情況,也會牽扯住拍賣公司搶佔國內市場的腳步。如今華夏的成功,使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新興的拍賣行業。我來此之前,做過一個資料統計,在華夏集團成立的發佈會之後,國內新註冊的拍賣公司新增了兩百多家!有競爭力的少說有十家,背後都有資產豐厚的集團支撐。這些拍賣公司會成為華夏近幾年搶佔國內市場上的競爭對手,但他們比華夏晚了一步,在業界的名聲遠不及華夏,且這些集團本身也是主營其他行業,所以專業程度短期內也及不上華夏,只要華夏保證資金鏈,穩步求取,五年內可以坐上國內拍賣行業的龍頭!」

  「這麼好的形勢,夏總卻要成立地產公司。一旦資金分流出去,牽扯住拍賣公司搶佔市場的腳步是最輕的情況,一旦競爭對手惡意競爭,華夏的資金鏈出現一點斷裂,整個集團就有坍塌的危險。所以,夏總,我想問問你,成立地產公司的決定,你是認真的,還是一時興起?假如出現了我預計的情況,你將如何挽救你的集團?假如沒有出現以上情況,新成立的地產公司,它的資金從哪裡來?它的未來發展和定位在哪裡?」

  艾米麗的語氣並不嚴厲,而是嚴肅而嚴謹,全程盯著夏芍的表情,期待她的答案。

  夏芍微垂了眼簾,唇角卻勾起一抹笑意。艾米麗這人,還不錯。

  她並不知道夏芍有意吞掉王道林的計畫,這計畫是集團內部的事,孫長德自然不會跟她說,所以她擔心資金很正常。夏芍欣賞的是她做事的態度,她不僅對華夏集團的資金運作進行了分析,還對國內的行業發展做出了統計和預估,這至少表明她態度認真。

  而且,要知道,她是來應聘地產公司總經理的,但她的分析結果卻是華夏集團此時不宜進軍地產行業,這無疑是在自己給自己加一塊絆腳石。假如夏芍沒考慮過這些,聽了她的話後恍然大悟,那麼華夏就會哢嚓掉成立地產公司的想法,也就是說,艾米麗的這次面試,將以失敗和無結果告終。

  但她卻是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這卻恰恰顯示出了她為人做事,很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夏芍對艾米麗的這一番話很滿意,含笑點了點頭。

  艾米麗嚴肅地看著夏芍,臉上神色不露,但內心卻是有波動的。她向來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她認為在商場中打拼,喜怒不露是最基本的素質,這至少能讓對手摸不清自己的喜怒和想法。她一直認為自己在這方面做得很好,沒想到,今天能看見個比她做得還好的人。

  她剛才說的話,其實是很不客氣的。一般人聽了之後,大多會有恐慌、生氣、不服氣的表情,即便是掩飾得再好,眼睛裡也會有一些淺淡或者不悅的神色。而且,能掩飾自己情緒反應的人,大多是商場打拼多年的老將,亦或者受過專門的訓練。

  艾米麗認為,眼前的少女應當不在這兩者之內。

  她出身普通家庭,而且正在讀書,怎麼看都應該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她的發跡是一個奇跡,她應該比任何人都維護自己一手成立的集團,但被她拿出來這樣說,她卻連一點不舒服的表情也沒有。不恐慌、不生氣、不爭辯,從剛才開始到現在,一直維持著處變不驚的微笑。

  艾米麗頭一次有了面對的不是一名普通的少女,而是一名商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將的感覺!她也是第一次有一種看不透一個人的感覺。

  夏芍這時卻抬起眼來看向了她,「艾米麗小姐,很高興聽到你這番話,但你此刻並不是華夏的員工,關於公司的決定和對未來的決策,我想我不方便對你透露,這一點還請你理解。而且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華夏集團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身為它的掌舵者,我比任何人都會站在它的整體利益上去考慮,所以,地產公司的成立不是兒戲,它勢在必行。」

  夏芍的意態悠閒,笑容淡雅,但氣度卻是渾然天成。

  艾米麗眼底略有怔愣,驚訝於眼前少女的氣度,那句「身為它的掌舵者」的話,看不出任何爭辯,或者是高姿態,有的只是萬事底定的深沉氣度。

  雖然她什麼話也沒有透露,但艾米麗卻有一種她確實是在與華夏集團董事長對話的感覺。這不由讓她疑惑,這樣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少女,是如何養成的這種氣度?

  如果艾米麗此刻知道,那句「地產的成立勢在必行」的話,其實是夏芍姑娘剛才才決定下來的,不知她會不會吐血?

  但,這確實是夏芍剛剛才決定了的事。

  剛開始,夏芍要成立地產公司,只是為了低價從金達手中購下市中心的那塊地,然後建座私人會所,為華夏集團積蓄人脈。至於以後要不要進軍地產業,她一直猶豫不決。資金在吞下王道林後自然會有,所以她不擔心,但她卻是一直猶豫要不要成為後世催動房價不合理飆升中的一員。

  但剛剛艾米麗的一句「地產公司未來的發展和定位在哪裡」的話提醒了她,也幫她下了決定。

  她是華夏集團的掌舵者,她必須要為自己的集團和員工負責,她不能在地產公司成立之後,在私人會所建好之後,就對她的員工說:「我成立這個地產公司就是為了私人會所,現在,會所建好了,你們可以散了。」

  這樣的話,要她如何對得起為了這個公司而一腔熱血的員工?

  再說地產公司,地產公司的涵蓋範圍其實很廣,地產開發公司、仲介服務公司、物業管理公司,都在其中。就單單拿地產開發公司來說,也不一定僅僅就是房地產,城市土地開發、房屋營造、基礎設施建設等等,都涵蓋其中。

  即便是不建住宅區,其他方面的開發,利潤也同樣巨大。

  夏芍心裡清楚,一旦她入了這個行業,身在其中,日後真的不涉及這一塊的可能性或許不大。對此,其實她倒是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打破後世房價暴漲的怪圈,哪怕是能改善一點,也是功德。

  這個世界上許多事,可以分為有為和無為。不介入其中,獨善其身是無為,要做到這一點容易,難得的是有為。

  想到此處,夏芍笑了笑,忽然覺得心境開闊了不少,似乎開悟一些道理一般,豁然開朗。

  她心境上的變化只有自己能夠體悟,在座的人是感覺不到的。

  艾米麗只是被她的氣度所懾,愣了好一會兒,等她反應過來,不免問道:「既然夏總成立地產公司勢在必行,那麼,可否允許我問一問,夏總對地產行業的看法,以及對未來國內地產行業發展的預估?每一個集團的掌舵者都應該是一位成功的預測家,能看到未來的趨勢和別人無法企及的天地。掌舵者可以不是管理上的全能人才,卻必須比任何人都要有遠見和大局觀。我希望夏總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讓我來考慮華夏是否值得我投身其中。」

  這話不免叫陳滿貫和馬顯榮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位艾米麗小姐說話也太直接了。這就是外國人跟人交流的方式?不管怎麼說,跟國人圓滑的處世之道比起來,他們略顯有些不習慣。

  馬顯榮笑了笑,「我們夏總在預測投資走向方面向來是沒有失過手的,不知道孫總有沒有跟艾米麗小姐提過,夏總在東方玄學方面有長才,不少商界人士都請她預測過投資方面的事,從來就沒有失手過,所以這方面請艾米麗小姐放心才是。」

  艾米麗卻是微微皺了皺眉,看向夏芍,「這件事我聽孫總提過,但是請容我直說。古老的東方確實有許多神秘的事,科學不能解釋,這一點我承認。但很遺憾,我仍然是唯物主義者。我對夏總的私人愛好和別的方面的長才沒有異議,但我希望能夠在商言商。既然是商場上的事,那就以商場上的理論來給我一個答覆。如果只是剛才馬總的答覆,很遺憾,不能使我信服。」

  「我沒有打算用這一點來使你信服。」夏芍笑了笑,也看著艾米麗,「但很遺憾,我也沒有打算以商場上的理論來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這話一出口,陳滿貫、馬顯榮和艾米麗,三人都愣了。

  「夏總的意思,我不明白。」艾米麗道。

  「我欣賞艾米麗小姐的嚴謹與務實,但你可能忘了一點,對行業未來的預測,這本身就不在唯物主義的範圍內了。成功者的預測、眼光、遠見和決定,每一樣都伴隨著冒險精神。我是華夏集團的創始人,我更是一個創造者,這種創造,最令人著迷的地方就在於它給人的驚喜。按部就班和刻板換不來驚喜,你想見到它,首先要付出風險。」

  夏芍笑了起來,笑容裡有種享受的意味,「華夏集團值不值得艾米麗小姐投身其中,不是我能給你的答案,要問你自己。你願不願意付出風險,成為一個創造者。你願意,它就值得。」

  你願意,它就值得……

  艾米麗怔愣住,這是她自今天出現在酒店貴賓間裡以來,第一次露出的嚴肅以外的神色,看起來像是深受震撼!

  嚴謹和按部就班一直都是她的處事風格,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一個創造者告訴她要享受創造的過程和風險,這對她來說是從未嘗試過的事,但不知為什麼,她有一種心潮澎湃的感覺。這種對未來的不預測性,讓她心跳加快,忍不住激動。

  夏芍看著艾米麗的神色,卻是笑了笑,不再打擾她,留給她考慮的時間,轉頭對陳滿貫和馬顯榮說道:「點餐了麼?我有點餓了。」

  兩人笑了起來,她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女。

  菜陸續上來,夏芍怕艾米麗吃不慣中國菜,特意貼心地叫了幾道德國菜式,然後就開始低頭吃飯。

  整個用餐的過程,艾米麗都沒有說過話,她看起來心不在焉,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麼。

  一頓飯就這麼吃完,夏芍這才站起來說道:「艾米麗小姐今天可以不必答覆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

  「不,我已經考慮好了。」艾米麗抬頭看向夏芍,也站了起來,「夏總有句話說錯了,你說不打算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來使我信服,事實上卻已經讓我信服了。我相信華夏集團的成功不是一個偶然,有你這樣的掌舵者在,它勢必輝煌。它之前的傳奇故事我沒有參與,但我希望能夠跟著夏總,譜寫它日後的傳奇。只是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夏芍笑了,這姑娘做事做決定倒挺乾脆的,這一點,她喜歡。

  「那就要看艾米麗小姐的能力了。我看上了一處地標,如果艾米麗小姐能把這個案子做得漂亮點,那麼華夏日後就歡迎你的加入!」

  「也就是說,夏總願意給我一個試用的機會?那好,我會讓你滿意的。」艾米麗微微一笑,向夏芍伸出了手。

  她笑起來倒是去了臉上的嚴肅幹練,多了幾分年輕女子該有的活力。夏芍也是一笑,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地產公司的經理職位人選就算是敲定了。

  艾米麗這次來自然是出國出差形式的,她就住在望海風酒店,當即就決定明天回德國,辦理來國內的一切手續。夏芍與她互留了聯繫方式,這才與她握手告別,與陳滿貫和馬顯榮出了酒店。

  兩人開車送她回學校,車裡,馬顯榮說道:「這個人處事作風直了點,但看起來倒是挺幹練,不矯情做作。孫總推薦的人,能力上應該是可以相信的,只要為人過得去就行了。」

  陳滿貫點了點頭,卻是眼神一亮,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夏總,這位艾米麗小姐是中德混血兒,你看她的面相,能看出來她這個人可靠麼?」

  夏芍轉頭笑看陳滿貫,打趣道:「陳伯伯最近挺迷玄學的,什麼人都要問一問面相,我看您老改行得了。」

  馬顯榮開著車,哈哈一笑。

  陳滿貫也笑了起來,「嗨!我這不是好奇麼?我就想知道,面相這些是咱們的老祖宗發明的,看外國人……準嗎?」

  「咦?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準嗎,夏總?」馬顯榮也好奇了起來。

  「不能一概而論。面相與《易經》的關係不太大,它算是一門統計學,統計的是黃種人的面相特徵,而外國人則不能列入其中。」夏芍搖了搖頭。

  「舉個例子,比如說田宅宮。相學裡,眉眼之間太單薄的人,大多家庭觀念單薄、喜愛自由,經濟能力也不太高。而且,眉生得太低,眉眼之間距離太短,稱為眉壓眼,這種面相的人大多運氣逆滯且怕事。但是外國人的面相,田宅宮大多單薄,大多眉低壓眼,卻作風大膽、愛冒險、積極進取。這就與相書出入很大。」

  「那豈不是說,面相看外國人不準了?」陳滿貫問道。

  「也不見得,看怎麼看了。外國人大多高鼻樑,眉骨粗高,相學裡代表自信、個性剛烈、積極大膽。有這種面相的外國人,就算是田宅宮單薄或者眉低壓眼,也阻不了其面部的大勢,也就是發揮不了太大作用。但總的來說,面相還是看亞洲人最準。」

  「那就是說,玄學上的事,只在咱們這裡管用了?」馬顯榮也好奇地問了一句。

  夏芍卻給了他否定的答案,「不。除了面相,風水、占星等術,沒有地域局限,在哪裡都能用。玄學裡的紫微斗數和西方的占星術,都是一種星命術。而風水術是一種綜合性的地球自然科學,西方目前也在研究當中。」

  兩人聽著吶吶地點點頭,神色喟歎。

  望海風酒店離青市一中不遠,開車一會兒就到了。

  車子停在校門口,陳滿貫說道:「夏總,我明天也該回東市了。下個月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典禮上,我再來。這中間要是有什麼事,你打電話給我,我開車趕過來也快。」

  夏芍點點頭,東市那邊還有很多事要陳滿貫主持,他來青市也有幾天了,是該回去了。

  下車前,夏芍卻忽然想起件事,對馬顯榮說道:「私人會所要建估計要段時間,年前是不能用了,我以後週末會到店裡去,有人找我,就讓他們週末來。」

  馬顯榮點頭應下。

  陳滿貫笑了笑,「夏總算是是有時間給人看風水了,您來青市兩個多月,東市那邊的人找我找了好幾回,直抱怨還是您在東市的時候好,離得近。來了這裡,淨便宜青市這邊的人了。我只管告訴他們有急事就開車來這邊福瑞祥的店裡,不太急的事就能您回東市再說。」

  夏芍聽了點頭,「會所建立起來就好了,讓他們辦理貴賓手續,我在會所裡設下養生的風水局,一個月讓他們來住兩天,對身體有好處,有事就那時候問。當然,要收錢。」

  「風水局?這東西還能改善身體的?」陳滿貫一拍大腿,「哎呦!那我以後也每個月蹭著來住兩天。夏總,給我留個房間!」

  夏芍一聽哭笑不得,「那倒不用,會所會建成連鎖性質的,到時,陳伯伯就在那邊吧。」

  陳滿貫一聽眼就亮了,有些激動,「是啊!以後咱們華夏發展的地方可多著,每個地方建一處私人會所,那可是積累人脈的好辦法啊!唉,只可惜夏總這方面的收益要建慈善基金,不然光憑這麼處私人會所,夏總這輩子吃穿不愁啊,呵呵。」

  夏芍笑看他一眼,「就算沒有這方面的收入,我這輩子也吃穿不愁,華夏賺的錢就不少了,少打我會所的主意。」

  陳滿貫呵呵一笑,夏芍這才與兩人作別,下了車。

  下車時天色已黑,是晚上七點多了。潘向萱在校門口遇襲的事件餘波未散,學校目前禁嚴,今天並非週末,校門緊緊閉著,平時這時間出出入入學校的學生人群,此時倒是冷冷清清,門衛室裡亮著燈,夏芍走過去,遞上了出校門的請假條,讓門衛銷掉和記錄回校的時間。

  走去視窗,才發現門衛室裡除了門衛在,還有學生會的兩人在檢查最近出入學校的記錄,其中一人正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嚴丹琪。

  她已經看見夏芍從一輛商務賓士裡下來,也不伸手去接假條,只是雙臂環胸,抬了抬下巴。旁邊的女生過來接了,讓門衛記錄上時間。

  一算夏芍出校門的時間,嚴丹琪就挑了挑眉頭,冷言冷語,「去了兩個多小時,幹什麼去了?沒去什麼奇怪的地方吧。」

  旁邊的女生一聽就笑了,眼也沒抬,「哪能沒去奇怪的地方啊?沒看見人家是從商務賓士上下來的麼?之前聽說是軍用路虎,現在又是商務賓士,咱們學校最搶手的新生了。」

  女生的穿著打扮普通,邊笑邊偷偷瞄嚴丹琪,討好的意圖明顯。

  夏芍卻懶得理,任由她們說,反正也只是過過嘴癮。

  校門緩緩打開,嚴丹琪看著夏芍悠閒地往裡走,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膽子大的人沒辦法,學校出了這樣的事,絕大多數學生都能遵守校規,偏偏有些人總是搞特殊。」

  「學姐,有的人天生就這樣,出再大的事也還是想著出去見男人,希望有些事,不要發生在她身上才好。」

  兩人一人一句明嘲暗諷,夏芍卻邁著悠閒的步子,晃進了校門,留給兩人一個淡然的背影,任憑兩道目光怎麼在她背上戳,就是懶得理。

  只是,她剛走出十來步,身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夏芍一愣,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徐天胤打來的。夏芍看著手機螢幕愣了一會兒,盯著上面顯示的「呆萌師兄」四個字,明顯感覺到心跳都快了些。

  電話響了一會兒,她才接了起來,裡面便傳來徐天胤微冷、不太有起伏的聲音,「在學校裡麼?」

  「在,師兄有事?」夏芍邊說邊往校園裡面走,不想打電話的聲音被門衛室裡的閒雜人等聽見。

  校園裡因為禁嚴的關係,天一黑就不准學生隨意走動了,因而學校裡現在很是安靜,夏芍明顯能從手機裡聽見那頭車子行駛的聲音。

  「師兄在開車?」夏芍挑眉問道。

  「嗯,我一會兒就到了。」

  到了……

  「到哪裡?」夏芍明知故問,儘管知道徐天胤說的一定是到學校,但……今天才週三啊!這男人一直是週末才來見她的,怎麼今天就不聲不響地來了?

  「學校,你來。」電話那頭,徐天胤話語簡潔。

  夏芍回身,遠遠地看向校門口,果然見兩道亮堂的車燈離校門口越來越近,下一刻,就聽見了電話裡面停車的微弱聲響。

  「……師兄怎麼今天來了?」夏芍靜靜站在安靜的校園裡,望著校門口的車燈問道,心裡卻不知為什麼,有點噗通噗通的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冷沉的聲音半晌才傳來,「想你。」

  夏芍頓時張了張嘴,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在宿舍?」話雖這麼說,徐天胤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為什麼這麼問?」

  「風聲、枝葉聲,剛才還有腳步聲。」

  夏芍一聽便無語地笑了笑,這人聽力倒好!她能聽見他開車的聲音是因為她四周安靜,他開著車呢,竟然連風聲和她那麼輕的腳步聲都能聽見,什麼耳朵?

  「好了,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出去。」掛了電話,夏芍這才慢悠悠又走向了校門口。

  但走到校門處的時候,學生會的人卻不放行了。原因是她剛才進來已經銷假了,再出去不合規矩。

  想再出去?再拿假條來!

  假條要教務處和班主任的雙方簽字,而這個時間,學校領導都已經下班了,只有值班老師在,哪裡能開出假條來?這明顯就是刁難。

  門衛室裡,那名學生會的女生往校門口張望了一眼,瞥了夏芍一眼,語氣酸得不是滋味,「喲!這場子趕得,剛才怎麼沒和那輛商務賓士撞一起?那可有好戲看了。」

  嚴丹琪卻是怒斥一聲,「說什麼呢!唯恐天下不亂!要是撞在一起,今晚學校門口又該有惡性事件了。接連出事,對學校名聲該有多大的損失?」

  那名女生立刻低姿態地認錯,眼裡卻有笑意。

  夏芍心裡卻是一翻白眼,要是撞在一起就好了,她現在就不用被攔在校門裡了。

  車子裡,徐天胤已經看見夏芍到了校門口,見她被關在裡面,似乎遇上了麻煩,便開門要出來。

  夏芍卻是早已預料到他會下車來,便趕緊衝著車子的方向擺了擺手,給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待在車子裡。他要是下車來,那還得了?那真是要有惡性事件了。

  見剛剛開啟的車門又關了上,徐天胤乖乖待在了車裡,夏芍這才滿意一笑,拿出手機撥通了教務處主任錢海強的電話,向他說明了一下情況,只說自己回了學校,又有事要出去,沒說自己是出去幹什麼,錢海強便讓她把電話遞給嚴丹琪。

  「錢主任的電話。」夏芍把手機遞過去的時候,嚴丹琪面若寒霜,旁邊的女生卻是震驚地看向夏芍。

  嚴丹琪沒說兩句便抿著唇,把電話遞還給了夏芍,眼底神色變幻,臉色難看地讓門衛開校門。

  夏芍走出校門,電話裡,錢海強的聲音卻是傳來,「咳!夏總,明天上午課間時間,你能不能來趟教務處?學校有點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夏芍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且他語氣客氣,便挑了挑眉,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夏芍上了徐天胤的車子,門衛室裡,那名女生臉上的震驚卻是沒散,吶吶問道:「學姐,這個新生是什麼人?怎麼錢主任會親自……」

  嚴丹琪臉色難看,哪止是錢主任?連盧校長都是一個樣!這個新生是什麼人,她也想知道!

  兩人都盯著徐天胤的車子,而此時,車子裡。

  夏芍一上車,徐天胤便將她一把擁進了懷裡,雙臂緊緊地禁錮著她,大手在她背後摩挲著,臉埋在她柔軟的發間,深深嗅了嗅。

  夏芍伸手去推他,忍著心跳加快的感覺,臉上帶起調笑的笑容,「幹嘛?上回車裡的事,還想重演一遍?」

  「生氣了?」徐天胤抱住她的動作頓了頓,這才放開了她,深邃漆黑的眸凝望著她,聲音沉啞。

  「不至於。」夏芍笑看他一眼,扭頭看車窗外,「怎麼這時候來了?軍區的工作可以隨時這麼翹開麼?司令大人。」

  「沒關係。」徐天胤道,目光卻定在車窗上,少女微微翹起的唇角上。

  夏芍這才轉過頭來,「師兄晚飯吃過了?」這時間,都七點多了,晚飯時間他約莫在路上,應該是沒吃吧。

  「沒關係。」徐天胤還是那句話。

  「不吃飯怎麼行?」夏芍微微皺了皺眉,「我今晚跟陳總他們在酒店吃了,還算飽。師兄想去哪裡用餐,我陪你吧。」

  「沒關係。」

  夏芍哭笑不得,翻了個白眼。

  她一翻白眼,徐天胤便解釋道:「我是說,不餓。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一回十天沒吃飯也沒事,這一頓,沒關係。」

  他這是怕她生氣,破天荒地解釋了一句,夏芍卻是愣了愣。

  她一直知道徐天胤從前的經歷很黑暗,但突然間聽他說起,雖然只是簡單一句話,但……

  她心裡莫名發堵,臉上笑容少見地收了起來,一開車門下了車,「車上等著!」

  夏芍去了學校附近的飯館,打包了兩道菜,一葷一素,帶了礦泉水和熱騰騰的米飯回到車上,把徐天胤叫去後座坐了。他這車是軍用的,自然有桌子一樣的設置,用來在車上書寫東西、看地圖之類。

  把飯菜都放上去,兩人都坐在後座,夏芍這才看著他吃飯。

  徐天胤默默扒著飯菜,吃飯很快,看得夏芍皺了皺眉頭,他卻是抬起眼來道:「沒你做的好吃。」

  這話讓夏芍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頓時想起當初在山上的宅院裡,他陪著師父過年的時候,可不是她經常去炒菜做飯給他們吃麼?

  「將就著吧!總比你不吃飯好。」

  「我想吃你做的飯。」徐天胤漆黑的眸盯著她。

  夏芍看了他一會兒,笑了,「什麼時候師兄說話也這麼迂回了?直接點,什麼意思!」

  「做我的女人。」

  「……」咳!

  夏芍轉過頭去,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表情痛苦。

  徐天胤放了手中筷子,打開水遞給她,輕輕拍她的背。

  夏芍喘過氣來,鬱悶地一回頭,「想得美!」

  徐天胤拍打她背的動作一滯,夏芍感覺到他的不對勁,轉頭一看,正對上他深邃的眸底未來得及收起的受傷的神色。

  「你……討厭我?」他手掌心握了握,胸膛微微起伏,目光卻盯著她。

  夏芍一瞬間怔愣下,她那句話的意思只是……被他太直接的話給鎮住了,本能那麼一說,沒想到……

  「沒有。」夏芍搖頭,給他一個笑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想得倒美!別以為師妹就這麼容易追得到手,師兄連追求行動都沒有,我就這麼乖乖答應了,也太廉價了。」

  夏芍笑了起來,臉頰薄粉,唇邊卻有趣味的笑意,「看你的表現!」

  既然她看得清自己的心意,那不妨給他個機會。其實,她如今的心態,對於愛情並不要求那麼轟轟烈烈,細水流長,能相扶到老就行,平淡才是真。

  只不過,對方是她的呆萌師兄的話,夏芍心裡總忍不住惡作劇的想法。他這樣的人會怎麼追女人?她真是挺感興趣。倒不妨叫他追追看,給她的日子添點樂趣。

  車子裡,少女眉眼間神采飛揚,笑咪咪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一副小狐狸的神色,一看就沒安好心。

  她這是又要折騰他了。

  徐天胤唇邊卻帶起一抹淺笑,點頭道:「好,只要你想。」

  兩人在車子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徐天胤吃完飯,兩人聊了一會兒,夏芍便提出要回宿舍休息了。儘管臨下車時,某人盯著她的唇目光幽深,意圖明顯,但夏芍卻是笑著果斷下車,邁著輕快的步伐回了學校。

  直到她的身影在校園裡消失,車裡裡,徐天胤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告訴我,怎麼追女人。」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4 PM


第十四章 餿主意,贊助


  徐天胤的電話打去了秦瀚霖的私人號碼上,鈴聲響了一聲,那邊就接了起來。

  「你給我打電話?你居然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是秦瀚霖不可思議的聲音。

  「告訴我,怎麼追女人。」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接著爆發出一陣大笑聲,「噗哈哈哈哈……」

  笑聲還沒停歇,便聽見「滴滴」的聲音,徐天胤掛了電話。

  「……」秦瀚霖盯著掛斷的手機螢幕,捂著肚子直笑,表情歡樂而糾結。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又響。

  秦瀚霖接起來,電話那頭徐天胤的聲音比剛才冷沉。

  「怎麼追女人。」

  「噗……」秦瀚霖捂著肚子,沒忍住。

  電話又掛了。

  過了三分鐘左右,又響。

  「怎麼追女人。」

  「……」秦瀚霖一把捂著自己的嘴,依照他對徐天胤的瞭解,如果他再笑,他還會把電話掛掉。他會很有耐性地留給他時間笑夠了,然後再打電話來。鍥而不捨也就算了,每次說的話必定還一樣。

  秦瀚霖自認為他沒有聽男人總是說同一句話的愛好,這是一種折磨!所以為了他自己好,就算憋出內傷來,他也不能再笑了!

  他一張俊臉憋得通紅,表情糾結扭曲,揉著發疼的肚子,半晌才哼哼哧哧地聲音帶笑道:「唔唔,我明白了,你要追女人……噗!我沒笑!我的意思是,追女人的方法很多,對於情商正常的人來說,一點就透。你的話,我需要慢慢跟你說。你想要追女人,就得先瞭解女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你現在在哪裡?身邊有紙筆的話,最好能記下來,女人這種生物比較複雜,儘管我相信你的記憶能力,但我怕你理解不了。你最好……」

  「你最好說重點。」黑暗的車子裡,徐天胤倚在深黑的座椅裡,與黑暗融為一體,孤冷的氣息,如同行走在暗夜的王者。

  「好吧,我說重點。」秦瀚霖悶笑一聲,深吸一口氣,眼裡聚起趣味的笑意,「就拿上床這件事來說吧。這事……」

  「她還沒成年。」電話那頭,徐天胤冷沉的聲音忽然打斷秦瀚霖,「別出餿主意。」

  「……」秦瀚霖沉默了好一陣子,無語撫額,「我服了你了!我只是打個比方!你給我好好聽著!」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秦瀚霖卻瞪了手機螢幕一眼,這才道:「就拿這事來說,男人女人心裡都喜歡。但男人會說出來,女人就不會。所以,很多時候要男人主動,但你跟女人提這事的時候,語言上卻是要講究技巧。打個比方,如果你跟她說,『寶貝,我想跟你一起睡』,她一定會罵你流氓!但如果你跟她說,『寶貝,我想跟你一起起床』,那你在她心目中就會變成幽默的含蓄的詩人。懂麼?」

  「……」

  「追女人,出手要大方。我上回說過,你送她名牌,要讓她看見標籤;送她古董,要讓她知道那是古董;送她房產車子,要讓她看見上面寫的是她的名字。亞里斯多德說過,如果世上沒有女人,那麼世上所有的錢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

  「你多說點肉麻的話,多跟她調調情。說愛她的時候,最好身邊有她的朋友,這樣她才會被人羨慕,才會心情好。」

  「……」

  「還有,女人喜歡浪漫,你實在是太不懂情調了!我跟你說……」

  ……

  這一番耳提面命,持續時間很久。當然,夏芍是不知道的。但是,當天晚上宿舍熄燈後,她躺著床上剛要睡,卻是收到了一條短信。

  打開一看,夏芍姑娘石化了。

  呆萌師兄:寶貝,我想跟你一起起床。

  「……」晴天霹靂!

  她吶吶盯著手機螢幕半晌,總算確定那確實是徐天胤發給她的。

  雷了半晌,夏芍默默蒙上被子,大笑。

  笑聲從被子裡傳出來,驚得宿舍三人齊齊從床上坐了起來,呆愣望來——這是誰啊?被子裡那貨不是淡定的夏芍吧?她怎麼可能笑成那樣?

  而夏芍卻是笑得肚子疼,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是誰啊?手機那頭那貨不是她的呆萌師兄吧?他怎麼可能用這種語氣說話?

  誰給他出的餿主意!還她的師兄!

  由於這條睡前短信,夏芍一晚上做夢都在笑,早晨起來的時候,嘴巴稍顯有點抽筋,下床的時候,毫無意外接到了苗妍擔憂的、胡嘉怡好奇的、柳仙仙怨念的目光。

  夏芍在這樣的目光裡笑了笑,又恢復淡定的姿態,悠閒地晃著去洗漱了。

  昨天晚上給教務處主任錢還強打電話請假出校門的時候,他曾跟夏芍說希望她課間去趟教務處,於是,下了第二節課,夏芍便來到了教務處。

  她慢悠悠地從班裡出來,一路悠閒地往教務處晃,走廊上不少同學轉頭關注著她,有的人見她去了教務處門口,不免撇了撇嘴——凡是去教務處的,一準兒沒好事,她倒是淡定!

  自從上回潘向萱在走廊門口曝出夏芍經常去校外見一個男人之後,就算明知有些事不一定是潘向萱說的那樣,但仍不免有惡意造謠者。加上潘向萱出事那晚,確實是有人看見她從那輛車上出來,因而謠言更盛。

  人對負面消息的關注度總是比正面消息多,這來源於人的八卦心理,和一種看人好戲的心態。

  夏芍在學校裡的名聲本來就不怎麼好,加上這些謠言,她在學校裡朋友很少,除了自己的三名室友,就只剩元澤了。

  見她走進了教務處,不少學生都八卦地看去,小聲議論。夏芍卻是關了門,把一切目光和話語關在了外頭。

  教務處裡,只有錢海強一人。他一見夏芍來了,便熱情地上來與她握手,「哎呀,夏總,學校的生活還習慣吧?」

  「習慣,謝謝錢主任。」夏芍淺笑著點頭,錢海強將她請去沙發上坐下,親自送了茶來。

  夏芍道了聲謝,笑著接了過來。見錢海強還有寒暄的意思,她這才笑了笑,說道,「錢主任,有什麼事就請直說吧,課間時間不長。」

  儘管錢海強找她,即便是上課了,她也可以在教務處談事情。但夏芍卻是很看重上課的時間。她有許多公司的事要忙,比別人少很多看書的時間,所以上課聽講就尤為重要,她不想浪費一分鐘。

  錢海強咳了咳,顯得有些尷尬,但既然是夏芍直接問了,他便也就說了出來。

  原來,學校因為潘向萱的事情,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打架鬥毆的事,但這次出事的卻是茂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而茂威集團是國內酒店餐飲業的巨頭,名氣極為響亮,寶貝女兒出了事,茂威的董事長潘永禮自然是大發雷霆,將責任歸於學校管理上的疏漏。

  青市一中百年名校,也架不住事件被媒體曝光,茂威集團對潘向萱的名字和身份被曝光的事更是怒上加怒,索性把事情捅到了上級教育部門,並且起訴了學校,要求巨額賠償。

  青市一中的校長壓力很大,估計要被撤換。目前,學校面臨的巨額賠償也就算了,關鍵是名譽上的損失。最近學校接到了數不勝數的問詢電話,都是一些社會名流的學生家長打來的。要知道,學校之所以名氣響亮,跟這些人把孩子送來讀書也有著很大的關係。名譽就等於生源,因此,這段時間學校的領導層壓力不小。

  這種情況下,學校就想弄點正面的事情,來轉移一下外界對惡性事件的注意力。一來為學校挽回名譽,二來也算轉移一下學生們的恐慌。

  青市一中每年都有舉辦文藝大賽的傳統,有省內專家學者擔當評委,省內教育部門親自頒獎。獲獎的學生可以獲得省級證書,對其將來考取大學有著加分的助力。歷來受到學生們和家長們的重視。

  這項傳統的舉辦時間一直是放在期末考試之後,作為放寒假前的一項重要活動。今年,發生了這樣的事,學校便決定將這項傳統的文藝大賽進行大辦!辦得越隆重越好!

  但擴大賽事,經費就成了問題。以往是不太要緊的,今年因為巨額賠償金的問題,財政上就有些吃緊了。這麼一來,學校便想到了夏芍。

  學校也不僅僅是為了贊助,更希望賽事期間,夏芍能夠準備一次演講,激勵一下學校的同學。

  其實,青市一中培養出的學生成為社會名流的不少,人脈也廣,只要給這些學生發一發請帖,也能請到一些人來。但這些人能請到多少,卻是不好說。

  一來他們分佈在全國各地,都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更別提那些在國外的了。二來就算能請來一些人,他們也都是老生了,畢了業讀大學、創業、功成名就,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麼說也比不上夏芍這個在校生說服力更好,震撼力更強!

  但學校知道夏芍一直以來對曝光的事都有些回避,她態度一直很低調。在開學時,學校派車去接的時候,就表明了態度。因此學校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希望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在這個時候幫幫學校,幫學校恢復一些名譽,做出一些正面新聞。

  錢海強委婉地表達了學校的想法,然後就笑呵呵地看著夏芍,笑容卻是有些擔憂和尷尬的,就怕她不同意。

  這種事,她不同意,學校也確實不好逼她。

  哪知道夏芍聽了之後便笑了笑,放下了茶杯,看了眼牆上的鐘,站起身來道:「這件事我知道了。關於文藝大賽的細則和需要的贊助的明細清單,我希望學校能出一份資料和檔,這沒問題吧?」

  錢海強愣了愣,沒想到夏芍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頓時有些激動,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這些資料就算夏總不說,學校也準備好的。」

  「好,那我就先回去上課了,錢主任有事再找我。」夏芍笑了笑,這便回了教室。

  錢海強哪裡知道,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舞會是在耶誕節那天,而期末考試後的文藝大賽,都已經在一月份了,夏芍那時候難免曝光了,她沒有再推辭的必要。而且,贊助這麼個文藝賽事也花不了多少錢,自打她來了青市一中,學校給她的方便也不少,這個人情,還是要還的。

  青市一中對這件事顯然是在做好了準備之後才找到的夏芍,因而學校方面並未讓夏芍久等,趕在週六前,週五放學後,就將資料給了她。

  夏芍接過來,認真看了看,便點頭笑著收了起來,表示明天就交給公司的財務處理。對此,錢海強激動地握手感謝,但見夏芍要離開,卻是支支吾吾,顯然還有話說。

  「錢主任還有事?」

  「呃,夏總。是這麼回事,呵呵。」錢海強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學校最近領導層可能有一次大的調動,你看我,看我……」

  夏芍一聽就明白了,校長被撤職的事估計是鐵板釘釘了,而身為副校長的盧博文接替校長之位的可能性很大,這位置一空出來,自然要有人補,錢海強這是在問,他有沒有機會。

  夏芍一笑,「錢主任髮際線起,微現紅光,天庭司空隱隱發亮,確有升遷之兆。我想,這次文化大賽之後,就差不多了吧。」

  錢海強一聽,眼放亮光,神色大喜,「哎呀!謝夏總吉言了!」

  「不必謝我,這是錢主任辛苦工作,應該得到的回報。」夏芍笑著點點頭,這才走了。

  她上回約見過艾米麗之後就說過,今後週末要去福瑞祥,開始為青市上層圈子的人看風水運程,積蓄人脈了。

  但,在明天去福瑞祥之前,她今天還有件事要解決。

  那就是她的呆萌師兄。

  這男人從那天晚上起,早晚會給她發一條短信,內容噁心吧啦的,她一開始還瞧著好玩,想看看他能堅持幾天,到後來還是覺得要放過自己,不能再看這種短信,不然她會吃不下飯。

  她是想要看看師兄會怎麼追求女孩子,但這種方法的話,還是算了。這簡直已經不是她的師兄了,就像是披著徐天胤的皮,內裡是秦瀚霖那貨!

  她只要一想起徐天胤露出秦瀚霖那樣欠扁的笑容,告訴她:「我要風情萬種的、胸大屁股翹的……」她就各種惡寒!

  此時正是放了學的時間,學生們正去食堂吃飯,柳仙仙聽說夏芍有事要去教務處,就拉著胡嘉怡和苗妍衝去食堂,表示幫她打飯占座。

  因而這時夏芍一人走在校園裡,在經過一處小樹林綠化帶的時候,鑽了進去,拿出手機,給徐天胤打了電話。

  電話一響就接了起來,「喂?」

  夏芍一聽著熟悉的冷沉的聲音便露出笑容來,甚至深吸一口氣,笑容安心而美好——太好了,她的師兄沒換。

  她倚去一棵樹身上,這才說道:「師兄,最近有人在追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冷厲了下來,只是聽聲音就能想像男人現在的表情,「誰?」

  「不認識。這人好無聊,每天都發騷擾短信,肉麻得受不了。」夏芍唇角翹著,笑容愉快。

  「號碼給我。」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想要殺人。

  「要號碼有什麼用?不是太露骨的話,對方還挺含蓄的,只是說,想要跟我一起起床。」夏芍低著頭,眉眼間滿是笑意,唇角越翹越大。

  「……」電話那頭果然沉默了。

  過了半晌,才傳來男人的聲音,「知道了,你不喜歡。」

  夏芍這才笑出聲來,「不可能會喜歡好吧?師兄會說這樣的話,那還是師兄麼?這招不過關,不是每個女人都吃這一套的。還有,不要再找秦瀚霖支招了,那小子不靠譜。」

  「好。」

  「以後要自己想。」

  「好。」

  「鑒於師兄做錯了事,罰你以後週末白天不准來找我,我要去店裡,有事。」

  「……」

  「晚上可以。」

  「好。」

  電話那頭,男人話語一貫得簡潔,夏芍聽了卻莫名有些安心的感覺。她其實就是要這種感覺,不必轟轟烈烈,只要心能安靜,能找到歸處,細水流長就挺好。

  掛了電話,夏芍笑著迎著夕陽往食堂走去。

  而省軍區司令員的辦公室裡,一身筆挺軍裝的男人站起身來,立在窗前,暖暖的晚霞也化不開他臉上的寒厲。

  秦瀚霖,你死定了!

  ……

  自從夏芍說週末要開始在福瑞祥店裡給人看風水運程,馬顯榮便將消息傳了出去。有古玩行會的同行幫忙,加上陳滿貫回了東市後的消息,不少人就得知了。

  夏芍以前在東市上層圈子裡給人看風水的時候,青市這邊本就有客戶,這些人回來也是將她的本事一傳播,知道的人也不少。

  這消息一傳出,夏芍週六早晨在到了店裡的時候,當真有人在茶座裡等了。

  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人,夏芍認識。

  那人眼大鼻寬,相貌粗惡,身量魁梧,笑容爽朗,正是曾經親自驅車去東市拜訪夏芍的國企老總,熊懷興。

  他一見夏芍來了,就笑著上了握手,笑聲洪亮,十分豪爽,「哈哈,夏總,你來了青市也不找我老熊,前段時間聽說你們福瑞祥在古玩街上新開了店面,我在外地開會,也沒趕回來,今天可算是見到你了!今天中午說什麼你得給我個請你的機會,上回你幫我的事,我得好好謝謝你!」

  「熊總,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請我?你已經接了我們華夏的請帖,就等著下個月來吃我們華夏的酒宴就成了。」夏芍打趣道。

  熊懷興哈哈大笑,「夏總這麼說的話,好像是我老熊沒錢請你吃頓飯,還得蹭你們華夏的。不行不行,為了挽回我在夏總面前的形象,今天中午我必須要請客!」

  夏芍笑而不語,卻是看向熊懷興身旁的人,笑容有些深,「那也要看看我們今天中午能不能來得及吃飯了。這位先生家中的事可不小,父親過世了,大哥也不在了,其餘兄弟身體都不好,你本身身體上也有大病,持續了少說三年了。」

  這話一出口,熊懷興就和旁邊的人一驚。

  旁邊的人看了熊懷興一眼,顯然以為是他把家中的事告訴了夏芍,結果熊懷興卻是搖了搖頭。

  那人一副文弱書生相,身形清瘦,鼻樑上架著副眼鏡,頗為斯文。一聽夏芍的話就趕緊說道:「大師,您去我家裡看看吧,我一開始不覺得是風水上的問題,但是老熊說您看風水很準,這才領我來看看的,我原本不太相信,可是您一看就準了,肯定比我之前找過的風水師有本事,拜託你去看看我家吧!」

  「你以前找過本地的風水師?」夏芍挑眉問。

  「有!」那人連連點頭,「說起來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當時我父親突然亡故了,然後家中接連出事,我從三年前一直病到現在,我大哥去年年底突然病危,沒熬過去,三個月前過世了。前年,我也懷疑過是家裡風水上的問題,請了個風水師去家裡看了看,錢沒少花,給我佈置了一番,結果一點效果沒有,我家裡還是病的病,亡的亡。我都已經不信風水了,結果老熊說您看得準,我這才抱著試試的想法過來看看。」

  「你請他去的是你家裡?」夏芍垂眸問。

  「對!有、有什麼不對麼?」那人直勾勾盯著夏芍。

  夏芍搖搖頭,「一般來說,如果只是你家中風水有問題,那麼出事的就應該只是你一家人而已。可你父親、兄弟幾個都出了事,那問題必然是出在祖墳上。你把情況跟對方說了,對方就只是去你家中看了看?」

  那人吶吶點頭,乍一聽夏芍說是祖墳有問題,已經是懵了,就只顧著點頭。

  「好,那就先去你家裡看看。」夏芍站起來道。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5 PM


第十五章 釘煞,送花

  在去那人家中的路上,夏芍才得知,此人名叫朱懷信,是青市一家筆墨齋的老闆。

  朱懷信跟熊懷興算是拜把子的兄弟,兩人年輕的時候在一個部隊當過工兵,因為倆人名字中間都有個懷字,遇見時便覺得挺有緣。朱懷信文縐縐的書生氣,熊懷興則大咧咧的豪爽氣,兩人竟一見如故。加上後來在一次部隊建開山隧道的時候,遇上了坍方,朱懷信救了熊懷興一命,兩人就更是燒了黃紙,拜了把子。

  兄弟二人一相稱便是二十年,感情堪比親兄弟。復員後,熊懷興入了國企,漸漸混到了老總的位置,而朱懷信則在青市開了家筆墨齋,平時做些書法國畫,現在是省書畫家協會的市場部的部長,負責宣傳和推廣書畫作品的對外展銷。除此之外,他更是國內書畫家協會評審委員會的專家。

  朱懷信祖上是書香門第,曾祖父那一代曾任過二品大員,家中族譜裡為官的也不少,可謂名門望族出身,家中到了這一代,雖不說巨富,可也家資豐厚,日子和樂。

  但自從三年前,家裡就換了個天地,先是老父突然離世,再是兄弟幾個相繼患病,朱懷信自己也是連病了三年,他的大哥更是在去年病逝。

  朱家的風波在朋友間和行業裡都是很有名的,畢竟這一家三年來都像倒了黴一樣,接連出事,就連家裡原本還算豐厚的家底,這些年都為了治病花去大半,昔日的書香門第就這麼被陰霾籠罩著,瞧著都怪可憐的。

  朱懷信是前年找的風水師去家中看風水,那個時候夏芍的名聲還沒在東市上層圈子裡打響,直到去年,福瑞祥開業,熊懷興找到夏芍解了一次企業上的麻煩後,就對她的本事極為信服,這才勸朱懷信來找她。

  朱懷信本是已經不再信風水之事,架不住熊懷興的勸說,也是家中情況確實不好,有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這才來了。哪裡想到,夏芍一眼就看出了他家中的情況,甚至一個照面,就斷定了他家中問題出在哪裡。

  車上,朱懷信很是急切,倒是熊懷興沉得住氣,與夏芍說了說兩人的事,一路開車去了朱懷信家裡。

  朱懷信的家住在高檔社區的二層樓房裡,家中的裝修偏中式,還能感覺出幾分往日的底蘊來,但一進門還是能感覺到幾分頹敗的氣息。

  「我家裡兄弟幾個條件也不是都好,這三四年來卻都是得了病,治病花了不少錢,我雖然自己也有病在身,還是能借就借了,我正打算著如果再這樣下去,少不得要把房子賣了呢。」一進門,朱懷信便歎氣道。

  「說什麼呢!怎麼說也有我老熊在,不可能叫你連房子也賣了,你就放心吧!夏總一定能幫你!」熊懷興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大嗓門的道。

  朱懷信到了客廳裡,給夏芍泡了熱茶來,夏芍卻不是來喝茶的,她一進門,連坐也沒坐,就將房子裡四面都看了一下,每個臥室、房間,樓上樓下都看過了。

  朱懷信站在樓梯口,搓著手往上看,神色擔憂而緊張,卻是疑惑地朝熊懷興小聲問道:「這位夏大師,看風水怎麼不用羅盤的?上回請的那個人,可是拿著羅盤看了老半天的。」

  「我咋知道!那玩意兒,你管夏總用不用呢,準就行了!」

  「準?不用羅盤能準麼?」

  「你上回那個人,用了羅盤也不見得準。夏總的本事我老熊可是驗證過的,老弟,你就放心吧!一會兒下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兩人悄悄話的工夫,夏芍便從樓上下來了,三人坐去沙發上,朱懷信趕忙問道:「大師,我家房子的風水有問題?」

  「這房子是個下元七運的住宅,我看了看,風水上稱不上大好,也沒什麼大毛病。朱老師家的問題,果然不是出在這房子裡。」夏芍坐下,喝了口茶,這才說道。

  「這、這不可能啊!我上回找了的那個人可是說我家的風水有大問題,在我家裡很是折騰了一陣子,我花了不少錢呢!就算問題不是出在房子裡,他好歹幫我擺了擺風水局,就算不是大好,也應該屬於好點的吧?不然、不然……」朱懷信顯得有些懵。

  夏芍沒好意思笑,只道:「哪有什麼風水局,這就是間普通的房子。」

  朱懷信張了張嘴,「可是我、我按著他說的,一陣子折騰。他告訴我鏡子不能正對著床,床不能正對著門,我家一進門那面梳妝鏡也給拆了。」

  「那都是最基本的常識。」夏芍輕輕點頭,「我想,這個人可能是略懂風水,只可惜是個半路出家的半調子。他只是幫你調整了一些最基本的地方,至於風水局,是沒有布的。」

  「啊?」朱懷信一拍大腿,顯得很懊惱,「那他就幫我隨便這麼指了指,還跟我按平米算錢?我這房子上上下下兩層,我花了十來萬呢!」

  這十來萬即便是家中富裕的時候,也不是說拿就拿,一點也不心疼的。更何況是如今?如今家中病的病,亡的亡,到處都在用錢,這十來萬對他來說,現在可是金貴得不得了!想想當初要是沒花出去,少說也能解點燃眉之急,多撐些日子。

  夏芍聽了險些沒被茶水嗆著,苦笑搖頭,她一直覺得自己給人看風水運程,收費挺貴,但今天這麼一看,她還收少了?

  別的不說,平時她給那些人去家裡看風水,但凡遇上這種居家擺設上的小問題,都是隨口指點,從來不要錢的。她但凡是收費的地方,必然是遇到大問題了,亦或者有人請她去家中布風水局,這種時候才會收費。

  「這、這不是吭我麼……」朱懷信大歎一口氣,表情語氣都是發苦,哭的心都有。

  夏芍卻是捧著茶杯,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並非如此。在我看來,朱老師反而應該慶幸這人是個半調子,沒敢在你家裡布什麼風水局。他要是真布了,估計你這房子的風水就得大凶,你本人可能都撐不到今天。」

  這話一出,朱懷信愣了,熊懷興搶著問:「夏總,這話是怎麼說?」

  夏芍轉頭望了眼身後,「朱老師家中的房子,屋後安著落地窗,這在風水上屬於鬼門考口局的住宅。要布風水局,就要先找準房屋的坐向,坐向的判斷對於現代五花八門的建築形式來說,是很考驗風水的功底和經驗的。其中有個方法便是以陽為向,就是以家中透光最多的地方為辨別準則,這種方法直觀易學,是很多初學者都會採用的方法,但不能適用於所以住宅。比方說朱老師家裡,要是還以陽為向,那後果就嚴重了,好局也能變成殺局,害人害己。」

  夏芍垂了垂眸,「所以說,花了那十來萬的錢,還是小事。那人要是膽子大些,真敢在你家裡下風水局,對你家中的情況來說,那無異於雪上加霜,因而,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的話讓兩人面面相覷,眼神驚駭。

  熊懷興牛眼一瞪,當即就怒了,「好哇!我當初就跟你說了,那個王道林不是個東西!他能給你介紹什麼好人來?沒本事,坑了你十來萬也就算了,還差點害了你!」

  嗯?

  夏芍捧著茶杯抬眼,「王道林?」

  這可真夠意外的。

  「老子去找他!問問他當初是給你介紹的什麼人!讓他把那個人給找出來,吞了你的錢,老子讓他吐出來!」熊懷興怒氣沖沖起身。

  朱懷信一把拉住他,「老熊!你去找他有什麼用?當初是我家裡急著用錢,找他賣我家的古董名畫,我也就是順道那麼一提家裡的事,他說可能是風水不好,這才給我介紹了個人。這要是說起來,人家也是好心。不管找的人有沒有本事,你都賴不到人家身上去。」

  「賴不到他,也得通過他找到那個騙你錢的人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就這麼不要了?」熊懷興回頭,牛眼怒瞪,音量高得震得人耳朵疼,「老朱,你就是這麼個人,別人就欺你這一身書生氣,太好欺負了!你還真把王道林當成什麼好人了?當初是誰看上你家祖傳的張大千古畫,軟磨硬泡非得收購的?你忘了當初你家老爺子……嘶!」

  熊懷興眼一瞪,臉色難看,「要真是你家祖墳出了問題,你說會不會是王道林?」

  「……不能吧?」朱懷信表情有點懵,「雖然是有點矛盾,但是也不至於吧?後來我去賣古董的時候,他態度也挺好的,還給我推薦風水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也沒害我不是?」

  「人心隔肚皮,我說你活了半輩子了,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問問夏總,她跟王道林是同行,這人是個什麼人,她知不知道!」熊懷興一指夏芍。

  夏芍垂著眼,唇邊笑意有些古怪。

  真是有點意外,本來是來看看風水的,沒想到還能扯出王道林來。這倒讓她有些想不明白了,王道林給朱懷信找的風水師是哪一個?跟給他那面八卦風水鏡的是不是一個人?

  從表面上,倒不像是一個人,給王道林風水鏡的那人明顯有些修為,他少說會給風水鏡開光,而給朱懷信家裡看風水的人,卻是個半調子,假如他有給風水鏡開光的修為,沒道理連最基本的風水局也不會布的。

  可這就叫夏芍不太明白了。王道林性情詭詐,器量狹小,他如果真是跟朱懷信有仇,為何不趁著給他介紹風水師的機會,來他家裡動點手腳?介紹了這麼個什麼本事也沒有的人,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不像是他的做派啊……

  還是說,這裡面有什麼關聯她遺漏了,沒想明白?

  夏芍搖了搖頭,站了起來,「現在不好說,妄下結論也沒什麼用。既然問題十有八九是出在祖墳上,那就去朱老師家中祖墳的地方看看吧。離得不遠吧?」

  離得雖說不遠,可也不算近,驅車要三個小時才到。這真是,當真中了夏芍的那句話,中午吃不吃得上熊懷興的飯局還真難說,現在看來,是必須吃不上了。

  三人驅車到了朱懷信老家的時候,已是臨近正午。朱懷信家裡的祖墳埋在一處風景名勝區,在那裡買了地,安置的墓地。

  「我家裡的祖墳是七十年代的時候,遷過來的。當時也請了位懂風水的老先生,給指了塊不錯的風水地。現在,那位老先生已經不在世了,但是當初他說這裡青龍轉案,宜出功名,應在子孫身上。確實葬後者二十多年,我三弟四弟都有功名在身,我家中也算殷實。」到了山下,下了車來,朱懷信說道。

  夏芍則看了看遠處的山勢,發現山腳有條河流經,將山形環抱,形成玉帶纏腰之勢,回環其間,匯入湖中,可謂山水相依,雄峰清秀。她邊看邊問道:「祖墳大概的位置在哪裡?」

  朱懷信一指山上某處,「那個地方。」

  夏芍見了點點頭,「果然,可惜那位老先生去世了,若是在世,倒想去拜訪一下。這處陰宅,指得算不錯了。穴場盤龍開口,左青龍有情,右白虎潛伏,穴居分水線,坐鎮中堂,局勢可謂完整秀麗。」

  朱懷信和熊懷興兩人吶吶點頭,有聽沒有懂,但都聽得出應該是誇獎之意。

  朱懷信這時聽夏芍誇獎祖墳風水好,可是一點也提不起高興的心情來,反而急切地看向她,問:「那大師的意思是,祖墳風水上沒有問題?」

  她明明斷言說問題一定出在祖墳上,怎麼現在又誇起來了?這到底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夏芍卻沒看他,而是盯著遠處山勢,已是開了天眼。只見朱家祖墳的位置,確實籠罩著濛濛陰煞之氣!

  「你家的祖墳風水必然有問題,那邊的陰陽氣場已經亂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要上去看看才知道。」夏芍神情少見地嚴肅下來,說道,「走,上山!」

  兩人一聽都是一愣,朱懷信臉色急切,又有些發白,心情矛盾複雜。沒來之前,希望就是祖墳風水出了問題,但當真的被說出了問題的時候,又希望不是。這種心情,實在難言。

  夏芍在上山的過程中,邊走邊四面遠眺,留意有沒有因為什麼工程被挖斷的山體,或者別的什麼壞了山脈大勢的地方,但是看過之後,發現山勢都是完整的,也就排除了是有人無意間壞了風水的情況。

  這樣的發現讓夏芍在還沒到達墓地時便垂了眸,因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朱家的祖墳之事是人為的!

  墓地在半山腰,到了的時候看見四面打掃得乾淨,看得出子孫們常來掃墓。但夏芍一眼瞥見墓地旁邊不遠一側的松樹長得有些歪,且樹葉已有枯死的跡象,便歎了口氣。

  「風水是好風水,只可惜讓人給破了。不用看了,你家中這處祖墳必然是被人動過手腳了。」

  「啊?」朱懷信臉色煞白,「這、這這這……在、在哪裡?」

  「是啊,夏總!在什麼地方?」熊懷興也趕緊問,臉色發黑。

  夏芍卻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過去,開了天眼,細細查看陰陽二氣的分佈情況,邊看邊問道,「有鏟子麼?」

  後頭兩人一愣,熊懷興道:「喲,這還真沒帶!我車裡有撬棍。」

  「那不行,要鏟子。」夏芍道。

  「那……山腳下有人家,我去借來用用。」朱懷信說完,轉頭就要下山。

  熊懷興卻一把拉住他,表示這是他家的祖墳,要他在山上陪著夏芍,自己去山下借鏟子。

  夏芍點頭,囑咐道:「最好別是村子裡那種大號的鐵鍁,如果有工兵鏟那種小一些的鐵鏟是最好的。」

  熊懷興應下,剛忙下山去。

  朱懷信問道:「大師,這是要……掘墳?」不能怪他這麼問,誰家的祖墳,就算是有問題,要挖也會心裡有點疙瘩。

  「我懷疑這下面有東西,必須挖開看看。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夏芍說完,又低頭查看陰陽二氣的分佈去了。

  等了約莫小半個小時,熊懷興才喘著氣回來,他已經不是年輕那時候了,這些年身為企業老總,把肚子也養肥了,不鍛煉已經很久了,爬個山已經能把他累得氣喘了。

  夏芍接過他手中的鐵鏟,熊懷興一見便說道:「這是要挖?哎,這種活怎麼能叫夏總幹?我來我來!挖哪裡,您說!我老熊以前可是當過工兵的,這活我在行!」

  夏芍卻是笑著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這可跟熊總挖開山隧道不一樣,不能壞了地氣,挖哪裡,挖到哪裡,只有我清楚,還是我來吧。」

  她這麼一說,連想上前朱懷信也不好說什麼了,兩人這便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瞅準了墓地裡腳的位置,下了鏟子。

  夏芍一點一點地挖,時刻注意著陰氣的變化,她只撿著陰氣聚集之處挖,還得注意著必要挖去別處,這一挖就挖了半個多小時,眼看著越挖越深,都估摸著快要跟埋骨灰盒的深度平行了,夏芍手上的鏟子忽然碰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輕輕掃開一看,土下露出點點金屬質感的東西來!

  「有東西!」熊懷興眼尖,立刻就發覺了,與朱懷信探著頭看,兩人臉色都是發白,只見那土下面,埋著七根鋼釘,上面包著符紙,排列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圖案,大白天的,詭異的感覺透心而來,看得人頭皮發麻。

  「七煞釘!」夏芍瞇了瞇眼,臉色也在看見這釘子的一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好陰損!」

  朱懷信已經在後頭臉色白得發青了,向來老實的他,也不由握緊了拳頭,「這是誰幹的!誰這麼跟我們朱家過不去!」

  就在剛才之前,夏芍說他家裡這三年來的不幸都是祖墳風水有問題,他還將信將疑。畢竟這種事,聽著很玄乎,甚至他剛才還在想,要是挖不出什麼東西來該怎麼辦?莫名其妙掘墳,驚擾祖宗先輩,這在傳統思想裡,不管有沒有那些玄乎的事,這首先從人的感情上,就覺得對祖輩不敬。

  但此時此刻,明顯挖出了東西,上面還包著符紙,明擺著的證據,讓他不信也得信了!

  真是家中祖墳被人動了手腳!

  誰這麼陰狠!害他全家?

  「夏總,你說的七煞釘是?」熊懷興在一旁咬著牙,眼瞪得嚇人,黑著臉問道。

  夏芍說道:「七煞釘是由風水師制的符包裹住下去墳裡的釘煞之術,下釘的時辰、位置和排列都有講究,以這種排列和下的位置上來說,主家中男丁不旺。也正是這三年來,朱家出事的都是男丁的原因。這些釘子下去地裡,又包著風水師所畫的符紙,勢必亂了這地裡的地氣。你看遠處山上的那些松樹,本有福壽延綿之意,如今都長勢歪斜,且枝頭發黃,就是地氣已亂的最好證明。連樹都活不下去了,必然影響到墓裡安葬的老人。古語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雖故,遺體尚存,其氣尚存。這種氣也有一說是與腦電波和各人的磁場有關,總之,葬地是好是壞,對後輩都是有些影響的。」

  夏芍皺了皺眉,搖頭,「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陰德五功名。壞人祖墳,實在太損陰德!這遲早是要遭報應的,也不知下咒的風水師是怎麼想的!」

  她轉頭看向朱懷信,「你做過什麼得罪人的事了?對方要下這種狠手?倘若你是大奸大惡之人,害人無數,對方請了風水師這麼對你,倒也算替天行道。但我看你面相應是安分守己的,這就怪了,你跟誰結了什麼深仇大恨了?」

  「嗨!夏總,我這老弟,平時老實巴交的,誰見了都說脾氣好!他哪是得罪人的人?」熊懷興道。

  「這咒下在三年前,你好好想想,三年前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夏芍問。

  「三年前……」朱懷信白著臉喃喃。

  熊懷興一瞪眼,「三年前還能有什麼事?不就跟王道林有點摩擦?他不是看上了你家祖傳的張大千的畫,你家老爺子不肯賣,他三番五次上門,最後和老爺子發生了點口角,老爺子住了院。你忘了?」

  朱懷信張了張嘴,「那不能吧?就因為這點事?我家老爺子住了院,我為人子女的,當然是著急上火了,正在氣頭上,就說了他幾句重話。他當時氣哼哼走了,我家大哥不肯算他,還去跟他要了醫藥費,說是不給就打官司,反正是他把老爺子氣病的。後來去找他時,他還賠禮道歉了來著,把住院的花銷都給結了,兩家的事就算這麼了了。後來我家裡出事,急等著用錢,我這才變賣了這些年家裡收藏的古董,省裡古玩行業王道林一家獨大,我去別的店,人家一看東西不錯,數量還不少,就讓我找王道林,我也想著他財力雄厚,能多給點錢,這才硬著頭皮去找他。結果他對我態度還挺好,價碼也合適,還給我介紹了風水師,我當時心裡還挺感動,覺得外界對王道林的傳言也不完全可信。老熊你懷疑是他,說實在的,我現在還覺得……不能吧?」

  「那你就給我想想!除了他,你還得罪別人了?」熊懷興明顯認定是王道林,沒好氣地瞪著自己的老哥們兒。

  「……沒有吧?」朱懷信心煩意亂地歎了口氣,皺著眉不說話。

  夏芍在一旁聽著挑挑眉,雖然說確實是這麼點事,但對器量狹小的王道林來說,從此記恨上了朱家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當年介紹的風水師是怎麼回事?故意介紹了個半調子,訛了朱家十來萬?

  「啊!我想起來了!倒真是還有件事!」朱懷信突然抬頭說道。

  夏芍和熊懷興都是看向她。

  朱懷通道:「那也是三年前了,確切的說是在九三年底、九四年初的時候,我剛入了國內書畫家協會的評審委員會。當時有一場宣傳和推廣書畫作品的展銷會,省裡和國內的古玩行業的人都有參加,來展銷的都是書畫作品,有一張任伯年的《三友圖》,我在審查鑒定的時候,發現這張畫非常的傳神,但可惜有那麼一點點做舊的痕跡,很難看出來,但我還是懷疑是臨摹的贗品。最後請了國內的幾名書畫方面的專家一起鑒定,最後斷定是煙熏過的,但是很小心,紙上幾乎看不出火氣來,只有角落那麼一點點被我給察覺了。當時以任大師的肖像畫,真品的價格很高了,這麼張贗品要是賣了,那就跟白撿的鉅款沒什麼兩樣。最後一查這畫是誰送的,發現是王道林店裡送的!當時找到他,他也表示很驚訝,連說自己也看走了眼,委員會對此也是相信的。畢竟王道林算不上書畫方面的專家,那張畫就算是專家,也差點被騙過去。」

  朱懷信臉色不太好看,瞧了眼熊懷興和夏芍,驚疑不定地問:「會不會跟這件事也有關係?」

  夏芍垂眸,熊懷興卻氣得牙癢癢,高聲怒道:「什麼會不會?肯定就是他!這個人本來器量就不高,你得罪他兩回了,他能不整你?」

  熊懷興氣得滿地走,「這他媽不是戰爭年代了,要還是,老子他媽拿槍崩了他!太陰損了!你家老爺子,你大哥,你一家兄弟幾個!都遭了他的暗手了!」

  「那、那……那真是他?」朱懷信兩眼無神,眼神都要發直了,眼裡更是泛紅,當即就回身跪在地上,衝著墓地磕頭拜了拜,給老人賠罪,直說是自己不孝,得罪了人,害了一家,場面讓人心裡難受得發堵。

  「該來給老爺子磕頭的,應該是王道林那個鳥貨!老弟,你不用自責,你做的那些事本來就沒有錯!」熊懷興勸著拉他,卻怎麼也拉不起來,四十來歲的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得夏芍也背過身去。

  卻聽熊懷興問道:「夏總,既然是問題找到了,那趕緊把這釘子給拔了吧!拔了是不是就好了?」

  「雖然說拔了就沒什麼大礙了,但此地的風水地氣卻還是傷著了,要恢復需要些年頭。我可以再指處風水佳穴,朱老師還是擇吉遷墳吧。」

  朱懷信跪在地上哭,也不知是應了還是沒應。夏芍也不催著問他,這事得他自己決定,當務之急,她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七煞釘給取出來。

  熊懷興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看著那釘子就想衝上去親手拔了,卻被夏芍給阻了。

  「這是風水師下的咒,沒有修為的人碰不得。退後吧,我來。」說罷,夏芍便盤膝坐了下來。

  在風水師一行,破別人的招法向來是取禍之道,但此事夏芍卻是必為!救人一家性命,本就是功德之事。朱家並未做什麼大惡之事,完全是對方損了陰德,既然被她碰上了,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且,回去之後,她勢必要查查這風水師是誰了!

  此人跟王道林關係極近,為了錢財便不在乎做下這些害人的事,這樣的人,留著是個禍害。夏芍倒沒什麼救世主或者替天行道的心態,她只是認為王道林跟福瑞祥已經結仇,保不準會找上這人對付福瑞祥,事關自己的公司,她自然不會姑息。

  想著,夏芍已調集周身元氣,掐起指訣,結外縛印,念金剛普賢法身咒,念動三遍,又結了智拳印,念動大日如來心咒。

  她在做這些的時候,身後的朱懷信和熊懷興兩人驚異不已,在他們眼裡,那些指法和咒語簡直是太玄乎了,而更玄乎的是,隨著夏芍的動作,前面土坑裡的那七根冒頭的釘子週邊裹著的符紙,顏色正慢慢變淡,連字也慢慢消失了!

  正當兩人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瞧著這一幕時,夏芍忽而怒喝一聲:「起!」

  隨著這一聲喝,她的手往地面上一拍!一股暗勁擊得腳下的地面都似乎微震,那七根釘子竟齊齊自土裡彈起,夏芍伸手一撈,七根鋼釘皆握在手中,頓時一聲「滋啦」的聲響,上面變得空白的紙化作灰飛,隨風散去。

  而等夏芍把那七根釘子丟去地上,那釘子表面已是鏽跡斑斑,完全發黑了。

  這一切的事情皆發生在兩人眼前,看得兩人吞了吞口水,看向夏芍的眼神不由變得畏懼。

  如果說,以前只是覺得眼前這名少女只是給人看風水運程極準的話,那麼今天就是對她完全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這、這些手段,怎麼看都不應該是常人能有的吧?這已經超出普通人的範圍了!

  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那些上層圈子裡稱她為風水大師的人,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平時他們眼裡認為的那些足以稱之為大師的事,跟今天的事一比,簡直就不值一提!他們或許根本就沒見識過這少女的真本事!

  夏芍見兩人的目光,只是淡然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可以了,把土填上吧。」

  朱懷信怔愣看著夏芍,直到熊懷興反應過來,暗地裡推他,他才趕緊吶吶點頭,去把土填好了。

  「那個……大師,今天真是謝謝您了!我、我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好……」

  「不必謝我。這風水上咒術雖然是解了,但你們家中兄弟幾個的身體,卻還是需要求助於醫學,畢竟已經生了病了,那就得有病治病。如果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去朱老師家中幫忙布個五行調整的風水陣,但那也只能是助力,陪著你調理身體,希望你們一家能早日康復。」夏芍笑了笑。

  「哎,好!好!」朱懷信吶吶點頭,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有點尷尬,「不過,我聽說夏大師的收費方面比較……呃,我家中這些年……」

  「這沒關係。」夏芍聽出他的意思,笑了笑,「等家中什麼時候寬裕了再說吧。亦或者,日後多行善事,即便是不給我也可以。」

  「那哪裡行!」熊懷興突然插過一句話來,眼瞪起來,「不行不行!夏總這可是救了我兄弟一家的命了,這哪能叫您白忙活!該多少就多少,這辛苦費,我老熊出!」

  「老熊……」朱懷信有些感動。

  「別跟我來這一套!當年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老熊也沒有今天了!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你也別跟我客氣!」熊懷興一擺手,當即就拍板決定了,「夏總,我兄弟家裡的風水陣,還要勞煩您哪天有空去看看,辛苦費方面您照收,我付!哦,對了,還有遷祖墳的事,也麻煩您了。」

  對方這麼說,夏芍也不再推脫,當即便點了頭。

  她當即便在這處山上又尋了一處不錯的風水穴,告訴朱懷信哪日遷墳等她擇了吉日再告訴他。布風水局的事,等明天再說。

  兩人自然是千謝萬謝,不敢有一絲懷疑,熊懷興更是十分熱情,開車回青市的路上就直說要請夏芍去酒店吃飯。

  三人中午都是沒吃東西,在山上折騰了兩三個小時,約莫著等回到青市就該是下午五點多了。

  夏芍一算時間,正是她跟徐天胤約定好的時間,於是便推了酒店的飯局,改去明天中午。

  熊懷興自然是熱情勸說,但見夏芍主意已定,便不好再說什麼了。現在在他眼裡,對這少女比以前更多了分敬畏,她說哪天就哪天吧,他可不想得罪有這種神鬼莫測本事的風水大師。

  夏芍讓熊懷興把車子停去市中心的一家法國餐廳門口,這裡是她和徐天胤約好了見面吃飯的地方。車子到了的時候,徐天胤的車已經停在門口等了。

  夏芍下車笑著走過去,熊懷興見她上的車竟然掛著軍區的車牌,不由心驚,留了個心眼,多瞧了那車牌一眼。這一看不得了,那車牌竟是司令部的車!

  熊懷興驚疑不定,軍區司令部?聽說省軍區新來的司令來頭不小啊!有消息稱是那位元老人的嫡孫,不知是真是假!這位司令自從來了,很少接觸外界,從來沒有交際飯局之類的事,因此外界猜測紛紛,卻誰也不敢肯定。

  夏總難不成跟這位元紅頂子司令員認識?

  熊懷興心裡咯噔一聲,雖然也知道司令部的車,裡面坐著的不一定是司令員,但熊懷興卻是當即決定,這位小姑奶奶,日後可得供著!

  他的車不好在這裡停著看太久,怕引起夏芍的反感,因而這才邊驚異著邊開車走了。

  夏芍上了徐天胤的車,習慣性地坐去副駕駛座,一坐下來便倚在座椅裡舒服地融了融,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感覺放鬆了下來。這一天的事忙得,連午飯都沒吃上,一放鬆下來,就感覺乏了。

  身旁卻看來一道定凝的目光,這目光自打她上車就沒放過她,夏芍自然是知道,但她卻是佯裝不在意,笑著就閉了閉眼,看起來像在閉目養神。

  頭頂上卻明顯地罩來一大片陰影,帶著男人身上的氣息,讓夏芍一下子睜開了眼。

  她一睜眼,便挑著眉,想也不用想就知這男人必然是要抱她,或者……

  但剛想著,卻是一愣,見徐天胤確實是傾身過來,但他卻並未拉她過來抱,而是回過身,手臂一伸,從後座上拿了一捧玫瑰花和百合花包起的花束,遞給了她。

  「給。」

  「……」夏芍訝異了。

  她接過來,臉上的驚訝卻沒來得及掩飾,正撞進徐天胤漆黑深沉的眸中。那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但胸膛卻是微微起伏,似乎……有些緊張?

  夏芍的目光在那胸膛上一定,接著便垂眸笑了起來,低頭去看懷裡的花。她是不在意這些的,都說女孩子愛花,她以前卻有些不以為然,總覺得可有可無,自己也不是很愛花。但今天在看見徐天胤回身從後座上拿過這一束花的時候,她心底真的有驚喜的感覺!

  原來,這花,要喜歡的人送,才會歡喜嗎?

  夏芍看著懷裡一大捧的鮮花,笑容微微露出喜意。卻沒發現,對面駕駛座上的男人在看見她這笑容後,胸膛的起伏才微微落下,像是放了心。

  但,他的心剛剛放下,對面少女便抬起了眼,眸中明顯有調笑打趣的神色。

  「師兄,送花為什麼要在車裡送?不應該是在車外麼?」夏芍挑眉。

  一般來講,送花的橋段,都應該是男人開著豪車,抱著鮮花,在車外等候女友,等人來了的時候就遠遠迎上去把花送出,順道讓女人享受一下周圍豔羨的目光吧?

  男人剛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默默轉頭,看了看窗外,夏芍翻譯那動作應該是有些難為情的意思?

  剛想著,就見他把頭又轉回來,臉上面無表情,目光卻是看看那花,再看看她,問:「你喜歡在外面?」

  夏芍笑而不語,徐天胤卻是伸過手來,把花從她手裡又接了回來。

  夏芍一愣,目光呆愣地看著徐天胤把花重新放去後座,然後去開車門。

  「下車。」

  「……」下車?

  夏芍一咬唇,看著徐天胤半個身子已在車外,下車前回身又從後座上把花拿出來,看樣子是想要拿去外頭,再送她一次?

  夏芍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動,卻是眉頭一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最終忍不住地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哈哈哈!師兄,你都已經送了,哪有收回來再送一遍的?哈哈……你、你以為是拍電影,還能哢嚓了重來的?」夏芍越笑肚子越疼,一天的勞累忽然就散了。她揉著發疼的肚子,覺得她的師兄真的是她的樂子,好多年不記得自己這麼笑了。

  徐天胤默默站在車外捧著花,目光定在少女嬌俏的臉蛋上,看見她手不停地揉肚子,這才又上了車。花卻是沒有再給她,而是放回了後座,伸手想要幫她揉揉。

  夏芍卻在見到他伸來的手時,笑著躲了躲,道:「好了,我不笑了。快去吃飯吧,一天沒吃東西,餓了。」

  徐天胤本僵著手,一聽她這話,便微微蹙眉,「中午沒吃?」

  「沒有,去了趟山上,給人的祖墳看了看風水,一會兒再跟師兄說。先去吃飯。」

  徐天胤微微點頭,卻是拿出手機來撥了個號碼,「喂?早上訂的位子不要了。」

  夏芍看著他掛了電話,不由問:「幹嘛不要了?不是要在這家餐廳吃嗎?」

  「換一家。」徐天胤說著,已是發動了車子。

  最終換的是市中心的假日酒店,徐天胤叫了貴賓間,夏芍一見菜譜便會心地笑了。

  徐天胤點的都是量足又合口味的京菜,吃起來確實比法國菜合口,又能吃飽。法國餐廳雖然比較有情調,但是他卻是想叫她吃飽飯。

  夏芍垂眸淺笑,暖黃的燈光染了少女的眉眼,瞧著有些暖意。

  她就是要這樣的感覺,這種最細微之處的體貼,比那什麼送花啊發肉麻情話的短信之類的,更叫她覺得心裡安定。

  等著上菜的工夫,夏芍這才將今天發生的事跟徐天胤說了說,主要講了講那七煞釘的事,又說了說當初王道林店外掛著的風水鏡的事。

  徐天胤聽了眼神微冷,哼了一聲,「不入流的手段。」但說完卻是看著夏芍,「你跟在師父身邊,接觸鬥法的事不多,還是要小心。今天起,我給你的東西,都戴在身上,別摘了。」

  夏芍笑著應下,雖然她身上有師父給的玉葫蘆在,但她明白徐天胤的意思。他的東西上面都有他的氣機,一旦她有點事,他便會知道。畢竟比師父離她近,也好護著她。

  但夏芍卻是垂了眸,她從不做輕敵的事,今天那七根釘子她帶在身上呢,要通過這釘子找出對方的所在,也不是沒有可能!

  夏芍不知道的是,正當兩人在酒店談論此事的時候,市中心一家私人茶座裡。

  王道林邁著大步,急急忙忙地塌了進去,一進屋,便對屋裡一名略微有些禿頂的老者問道:「閆大師,你說有人破了你的招法是怎麼回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3:55 PM


第十六章 隱憂與打架


  茶座裡,一名略微有些禿頂的老者坐在紅木椅子裡,面前的茶桌上擺放著紫砂茶具,老者正斟著熱茶,茶香嫋嫋,看著倒是風雅。只可惜老人頭髮略禿,眼窩凹陷,身形清瘦,瞧著隱隱有股子邪氣。

  王道林邁著大步進來,語氣神情皆是急切,「閆大師,有人破了你的招法?」

  閆老三眼也沒抬,繼續斟他的茶,聲音低啞,「嗯,對方是個高手。在內地奇門裡,能破我七煞釘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嘿嘿,有意思!對方是什麼人,我倒想會會!」

  王道林可沒閆老三這麼悠閒,他坐下來,眼底神色變幻莫測,一會兒才說道:「閆大師,我跟你提過那個華夏集團董事長的事,那女孩子年紀雖輕,在這一行名聲卻不小!她從東市聲名鵲起,到現在,青市、省內,不少上層圈子的人都知道有她這麼個人。聽說她給人看風水運程之類的挺準,你說會不會……」

  「你懷疑是她?」閆老三哼笑一聲,擺擺手,「不能。才多大的小丫頭?能看出我的八卦風水鏡上的玄機,已經是眼力不錯了。要說能有破我七煞釘的修為,我是不信的。我的七煞釘上附著符咒,沒點修為,是取不出來的。修為不到家,不死也得吐幾口血!就憑那個小丫頭的年紀?哼。」

  「可是我的店員明明說,早晨看見朱懷信和熊總去了福瑞祥的店裡,然後,那個小丫頭坐上他們的車,一起走了。」王道林急急說道。

  「哦?」閆老三這才抬起眼來,那雙凹陷的眼裡這才有了點驚異的神色,但一會兒卻又笑了起來,「這小丫頭年紀輕輕,就能看透我的八卦風水鏡,她勢必是入了門的。她師父應當是個高手,我看應該是請了她師父出山解了我的七煞釘。真沒想到,青市還有我沒想到的高手存在。」

  「不管是她,還是她師父。閆大師,這個小丫頭都不能留!留著她是個禍害!閆大師,你想啊,她現在在省裡上層圈子裡的名氣已經很響亮了,那些人都去找了她,她的名聲豈不是比閆大師還……」王道林急切說道,卻見閆老三看來一眼,頓時一驚!

  他怎麼忘了,閆老三這個人,研究奇門術數,也不知鑽了什麼邪道,性子向來不同於常人,他不在乎名聲,也不要名聲,省內上流圈子裡的人,幾乎沒有認識他的,但王道林卻覺得,他比任何人都厲害。他見識了太多他的神詭手段,對此人是又敬又懼,相交十年,卻還是摸不透他的喜怒。只知道閆老三做事情只做覺得有挑戰的,越是下法咒的事,他越喜歡做。

  閆老三是什麼來路,哪門哪派的,王道林至今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本名叫什麼,只知道道上人稱閆老三,卻沒人敢這麼叫他,只以「閆大師」來稱呼他。凡是得罪了他的人,全都家破人亡,不得好死。這個人,心性邪,好殺,王道林雖與他相交,卻對他畏懼得很。

  眼見自己說錯了話,王道林趕緊賠罪,「閆大師,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師懷疑破你的法咒的人是這小丫頭的師父,為什麼不通過這個小丫頭,把她師父引出來?」

  閆老三看了王道林一眼,眼神幽森,語氣也不見得怎麼好,「王老闆是在教我怎麼做嗎?」

  「這……當然不是……」王道林笑容有些不自然,額上已經見了汗,卻是不敢再多解釋。閆老三這個人,不喜歡人對他做的事指手畫腳,也不喜歡人恭維,他還不如不說,免得越說越錯。

  閆老三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擺弄面前的茶具,漫不經心問:「這個小丫頭除了福瑞祥店裡,還常去什麼地方?」

  「學校!」

  「那地方不行,人太多了,影響鬥法。就算我能進去,在某個地方下了術法,也不保證她一定會去。想個辦法,把她引去僻靜點的地方。」

  王道林一聽,這明顯就是把這事交給自己的意思,頓時覺得頭大。那丫頭除了去福瑞祥就是上學,她能再去哪裡?

  這差事可不好辦啊!

  但儘管不好辦,王道林卻是不敢推辭,只得硬著頭皮應下,等回去再想辦法。

  他一邊頭疼,一邊卻又有點欣喜,只要閆老三肯出手,那丫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儘管他的本意是,讓閆老三把華夏給整倒,順道給那丫頭點苦頭吃吃,但閆老三脾氣古怪,他也不敢多說,好在他心系鬥法的事,既然他肯出手,無論是對付華夏,還是對付那丫頭,結果都對他有利!

  只要那丫頭一出事,華夏群龍無首,剛剛成立起來的集團,還怕不被他輕易收入囊中?

  這麼一想,王道林心情又好了起來,而朱懷信的事,他壓根就不擔心。且不說對方不一定猜得出是他所為,就算猜得出又能怎樣?告他?說他給朱家祖墳下了釘煞?

  笑話!誰家法院受理這種案件?

  王道林心情很好地喝了兩口茶,便告辭回了,他還得想辦法怎麼把那丫頭引出來。

  而就在王道林出了這家私人茶座的時候,市中心假日酒店門口。

  夏芍和徐天胤剛剛用餐完出來,兩人上了車,徐天胤卻沒直接送夏芍回學校,而是開著車在市區兜起了圈子。

  美其名曰,剛吃完飯,先坐著車看看夜景散散心。其實,就是不想這麼早放她回去。

  夏芍心知肚明,心底對她師兄還會玩這種小花招感到有些好笑,因此她笑而不語,也不戳破,倒想看看,他還能再玩什麼把戲。

  車子在市區裡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座橋上停了下來。橋下是流經青市的主河道,十一月的天氣雖冷,河道卻尚未冰封,兩岸建了漂亮的綠化公園和遊樂園區,晚上燈火霓虹,從橋上望去,煞是漂亮。

  夏芍看著下面的夜景,心中思索,這是要帶她下去散步?

  去公園散步,這可是七八十年代的戀愛招數,在小黑公園裡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什麼的,偷偷摸摸的。

  師兄不會要來這一招吧?

  老實說,她不太想去。一來剛吃完飯不久,她不太想動;二來車裡暖和,她今天有點累,感覺窩在座椅裡挺舒服的,不太想下去吹冷風。

  這般想著,夏芍便不自覺地往座椅裡融了融,感覺軍用越野車的座椅就是舒服,融在裡面就不想出來了,車裡溫度暖和,剛吃完飯,橋下霓虹映進黑暗的車裡,昏黃的光線,讓人想睡。

  她這副懶散的貓兒似的模樣落進身旁男人眼裡,那眼眸便不自覺地柔了柔,「外頭冷,就這麼看看吧。」

  夏芍聞言眼皮子耷拉著抬不起來,唇角卻是勾了起來,得了便宜還賣乖,「人家追女孩子,都愛往公園遊樂園裡鑽,師兄倒好,車上看看就行了?」

  「剛吃完飯,別出去吹風了。」

  「不懂浪漫。」夏芍閉著眼,翹著唇角。

  「……」徐天胤卻是不說話了,眼見著她迷迷糊糊地要睡的模樣,便回身從後座上拿來自己的外套,傾身過來要給她蓋上。

  給她蓋上時,目光卻落在她臉上。少女微微低著頭,眼睛閉著,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臉蛋粉瓷一般,睫毛小刷子般在臉上落下一片剪影,寧靜而美好。

  男人望著少女的臉頰,心中微動,身子便微微往前傾了傾。

  夏芍卻睜開眼,眼底神色清明,輕輕挑眉,「想幹嘛?」

  「吻你。」男人幽深的目光定住她,回答一如既往地直接而簡潔。

  夏芍笑吟吟往後退,不讓他輕易得逞,挑眉問:「師兄倒是挺直接,那前兩天說那些肉麻的話,怎麼還發短信那麼含蓄?」

  徐天胤微愣,漆黑的眸看著少女笑著看他,眸底打趣調戲的意圖明顯。

  「師兄敢不敢把那天說的話,當面跟我說一遍?」

  「……」

  「當面跟我說一遍,我就讓你吻。」夏芍笑咪咪地看著徐天胤。

  那句『寶貝,我想跟你一起起床』那晚真是雷到她了,她今天必須折騰折騰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

  徐天胤唇角少見地抽搐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

  夏芍憋住笑意,「不說?那就是不想吻嘍?」

  男人轉過頭來,眼眸微微瞇了瞇,扭頭,又去看窗外。

  夏芍忍笑忍得痛苦,玩心大起,他越是難為情,她越是想逼他,於是閒閒說道:「行啊,那就什麼時候說了,什麼時候再吻吧。」

  說完,她也扭頭,看窗外。

  車子裡靜得只能聽到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半晌,才傳來男人微涼低沉的好聽聲音。

  「我……」

  夏芍轉頭,眼裡的趣味把男人剛出口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徐天胤不看她,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又去看車窗外,「我……」

  「師兄是在跟車窗說話?」身後傳來少女輕快含笑的聲音。

  徐天胤轉過頭來,默默看著眼前少女,眸色黑沉,看不出情緒,唇卻微微抿著,「我……」

  「前面少兩個字。」夏芍挑眉,半點也不打算讓他含糊過去。

  「……」徐天胤不說話了,只是盯著夏芍看。

  夏芍笑咪咪不語,那笑容狡黠裡帶著嬌俏,看著十分可惡,大有『你說不說說不說真的不說其實不說也無所謂反正吃虧的不是我』的意思。

  男人在少女這般模樣裡也慢慢笑了,他這一笑,頓時化了臉上淩厲的線條,在昏暗的車子裡,黑衣黑眸,唇角噙著淺笑,迷人而又致命。

  隨即,他張了張嘴。

  夏芍豎著耳朵聽,腦袋一偏,眼眸一眨,「大點聲,聽不見!」

  徐天胤往前傾了傾身子。

  「嗯?」夏芍轉頭看他,挑眉,身子也不自覺往前傾了傾。

  這一傾身,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離得近了,近得能聞得見彼此間的氣息,這氣息令夏芍心底微微一落,抬眸便忽然撞進男人漆黑的眸中,那眸裡是危險含笑的信號,夏芍頓時大驚。

  不好!

  她瞬間便要往後退,腰後卻有一隻精實的手臂困來,男人動作迅捷,一瞬間爆發力極強,夏芍往後退的時候,他已一手困住她的腰身,一手探去她的後腦勺。

  夏芍眼底神色一變,豈容他得逞?她也不是吃素的,周身頓時震開一道暗勁!

  徐天胤也能使出暗勁來,但卻不知為何,許是不願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以暗勁對抗,怕誤傷她,於是便雙臂退開,由得夏芍掙脫,之後陪著她在車子裡展開了全武行。

  兩人都坐在座椅上位起身,手勢卻是急速如雨,許是同門的關係,兩人對對方動作的預測都極為精準,勾、打、拐、靠、點、劈,招招拆得流利,手上招式不停,腿腳也沒閒著。纏挪擺掃,哪一招也不是虛的,招招落在實處!

  夏芍越打眼神越亮,徐天胤則劍眉微挑,唇邊帶起笑意。

  也不知打了多久,夏芍總算是打夠了,車子裡靜了下來,兩人呼吸卻都是沒亂,平穩得很。

  相視一眼,皆是一笑。

  而此時打鬥雖停,兩人手腳卻仍是纏著一起,尚未退開。手上也就算了,不過是互相制著對方腕間,腿腳卻是纏在一起。夏芍一條腿勾著徐天胤的腿,這一靜下來,幾乎便能感覺到他長腿精勁有力的肌肉和燙人的溫度。

  徐天胤的目光卻是沒動,他只定著夏芍,眸色微深,靜靜的,卻有種深潛湧動的意味。

  隨即,他輕輕向她湊了湊。

  夏芍笑了笑,這次卻是沒再有躲閃避開的動作。

  她這默認的意思立刻鼓動了男人,他壓抑了已久的氣息頓時變得侵略,竟手臂攬過她腰身,微微用力,一把將她從座椅上抱了過來!

  夏芍差點驚呼,她本是默許了讓他吻,以為還跟上次那樣,吻吻就算的,哪裡知道這男人……

  心中驚疑間,她人已被男人抱著坐去了大腿上,幾乎在她坐來的一瞬,男人的唇便覆了上來。

  他的唇像那天一般火熱燙人,吻人還是不帶技巧,最直接最霸道的掠奪,發洩著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渴望,甚至略顯粗暴地啃咬,懲罰她剛才為難他的事。

  男人精勁有力的手臂困住少女的腰身,在她後背沉而有力地摩挲,這一吻激烈而持久,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放開少女,幽深的眸鎖在她微紅的臉頰上,看著她低著頭,微喘。

  她吐氣如蘭,輕卻快,白色緊身的小薄毛衣將胸線勾勒得十分清晰,她發育得很好,這個年紀,胸形已是圓潤,隨著她微喘,輕輕起伏,正好在男人視線前方。

  她這般模樣,讓男人幽深的目光再度沉暗,微一仰頭,唇又要落下來。

  少女眸光雖尚未清明,但卻發現了男人的意圖,輕輕地一躲,微微偏頭。這一偏頭,男人的唇便落在了她脖頸上。

  兩人都是顫了顫,不待少女想退開,男人便乾脆把這吻落在了實處,在她脖頸上啃咬了起來。他氣息燙人,噴在人脖頸上,微微的癢,卻偏偏吻得粗重激烈,這種似輕似重的感覺,實在難言。他甚至微微伸出舌尖,在她頸間觸了觸。

  這一觸,帶著燙得嚇人的溫度,頓時讓夏芍縮了縮肩膀,她終於開始退開,但徐天胤的手臂如鐵鉗般牢固,她這時已是忘了用暗勁彈開,而是本能地開始挪動,想挪下他的腿。

  但她這一挪,明顯感覺男人聲音暗啞地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她便感覺身下有一樣……

  夏芍自然清楚那是什麼,她頓時激靈一下,整個人都警醒了,接著便不顧一切,往徐天胤胸前一推,身子往後一撤,幾個動作間便利落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能這麼順利坐回來,自然是在她往後退的時候,徐天胤便鬆開了她。

  兩個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夏芍轉過頭去看車窗外,車窗上卻映出男人的樣子。他看著她,胸膛微微起伏,壓抑的意味極為明顯。

  下一刻,他便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子就這麼開回了學校門口。

  車子停下來,徐天胤轉身從後座拿過夏芍的外套給她穿上,又把花遞給了她。

  夏芍接過來,這一路上的時間,足以叫她調整情緒,恢復往常了。只是看著懷裡的花,她不免露出抹苦笑,估計這會兒,她的唇是不紅腫了,回去宿舍也不會被看出什麼來,但這花……

  唉!註定回去又要鬧騰。

  儘管知道回去宿舍免不了又被調笑,但夏芍卻是沒說不拿這花。這可是她這呆萌師兄稱得上浪漫的舉動了,豈能抹殺?估計送花這事是男生都懂得的,別的不說,電視上八點檔天天演,他雖然不像是會看八點檔的人,但這點最基本的常識,應該還是知道的。

  估計,他也只知道送花這麼一個辦法了。

  夏芍寶貝地把花捧好,笑咪咪下了車。

  關上車門前,徐天胤探出頭來,「明天來找你。」

  他不說,夏芍也知道他會來,但他特意這麼一說,夏芍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指的一定不是晚上,而是白天。

  「白天我有事,要給一個客戶家裡布個五行調整的風水局,中午應該還有飯局。」

  「我陪著你。」

  夏芍無奈地一笑,看男人想也不想的就接話的模樣,心中微軟。雖是說了不讓他白天來,可看他這一副忍耐還沒分開就又想她了的模樣,她真是狠不下心來。

  或許……熊總和朱懷信兩人,不在乎她身邊多跟個冷面男人吧?呵呵。

  夏芍只能這麼跟自己說了一句,接著便點點頭。

  徐天胤淺淺笑了笑,這才關上了車門,「明早來校門口接你,八點。」

  夏芍點點頭,這才轉身要往學校裡走。

  但,一回身的時間,便看見校門裡,學生會的人正在查勤,已經看見她在門口了。為首的人裡有學生會長程鳴、副會長嚴丹琪,程鳴看見她懷裡抱著捧鮮花,臉色已經是陰鬱。

  夏芍微微垂眸,輕輕皺了皺眉頭,回身之時,臉上笑容如常,對徐天胤說道:「師兄回去吧,明早見。」

  「等你進了校門我再走。」徐天胤道。

  夏芍卻對他露出抹溫柔的笑意,「從來了學校,一直都是師兄看著我進校門,今天我送送師兄,走吧。」

  她笑容溫柔真摯,抱著一大捧花束,襯得臉蛋圓潤嬌俏,男人的目光在她這般模樣裡變得柔和,輕輕點頭,緩緩發動了車子。

  夏芍站在校門口,一直看著徐天胤的車子開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回過身來。回身的時候,她臉上已是淡淡的表情。

  夏芍抱著花,步伐悠閒地走進校門,對學生會一行人的目光視而不見。今天是週六,休息日的時間,出入校門不需要假條,因而她進校門時不需要銷假,便誰也不理會,目不斜視,直直往裡走。

  「站住!」有人卻把她攔了下來,「手裡拿著什麼?學校裡不準帶這種東西進來,拿去丟了!」

  嚴丹琪冷言冷語地看著夏芍,夏芍卻冷淡地抬眼,「哪條校規規定的?」

  「不準早戀的校規!」嚴丹琪冷冷挑眉,一副你終於被我抓著把柄了的表情,「學校嚴查早戀,你不知道?手裡捧著這麼捧東西進來,你當校規不存在?學生會不存在?把花拿去丟了,明天等著去教務處。」

  夏芍冷淡地跟她對視一眼,懶得理,抬腳便走。

  學生會一行人紛紛露出怒色,程鳴往夏芍面前一擋,臉色陰鬱嚇人,「車裡那人是誰?你跟他什麼關係?」

  夏芍挑眉,一副「跟你有關嗎」的表情。

  程鳴眼一瞇,眼神陰鬱,「這段時間,校門口門衛處總有你的出入記錄,來接送你的不是商務賓士,就是軍用路虎,你到底在外面幹什麼?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不潔身自好!才大年紀,就在外面這麼亂來!」

  原本,這事是學生會副會長嚴丹琪告訴他的,起初他還不願意相信,今天居然叫他親眼看見!開學第一天,在學校外,被他一眼驚為天人的女神哪裡去了?是他看走眼了嗎?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把花丟了,明天去教務處,或者等學生會傳喚。」程鳴見夏芍不說話,便以為她無話可說,算是默認了,便寒著臉一指門衛室旁邊的垃圾桶。

  夏芍身子一轉,避開程鳴,便往裡走,壓根就沒有把花丟去垃圾桶的打算。

  「站住!我說話你沒聽見?」程鳴眼裡竄出怒火,伸手便搭上夏芍的肩膀。

  手剛剛碰上她的衣服,還沒落到實處,便感覺一道莫名的暗勁震來!這一震,便震得他整個胳膊都麻了,程鳴驚駭著往後一退,夏芍步子卻連停也沒停。

  身後卻傳來嚴丹琪的怒喝:「反了!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違反校規,今天不治你,以後都跟著你學,校規還要不要遵守了?給我把她捧著的東西拿去丟了!明天上報學校,全校通報處分!」

  嚴丹琪一聲令下,一行十來名學生會的人便向夏芍圍來,夏芍步伐悠閒,被這些人很快圍上,十來個人把她圍了個裡裡外外,個個冷著臉,伸手便抓向她懷裡捧著的花。

  學生會的人向來是雷厲風行,在學校沒有學生不躲著走的,夏芍也屬於「躲著走」中的一員,她是懶得惹這些麻煩,就算是對方回回找她的晦氣,她也是因為有學校領導方面出面解決,便也覺得沒必要跟這些人糾纏計較。

  她一直是處事淡然,對這樣的挑釁不以為意,從不願爭鋒計較。但是今晚,看著這些向她懷裡的花束伸來的手,夏芍是第一次被這些人逼出了真怒!

  她寶貝地護著懷裡的花,眼神冷寒,唇緊緊抿著,目光如電,身子卻沒動,只是渾身一道暗勁震開,最裡面一圈五六個人立刻麻著身子退開。他們這一退,便撞向後面一圈人,那一圈人都步伐不穩地踉蹌著後退。

  夏芍立在圈子裡,手卻是不動,直接抬腳!

  一腳踹翻了三四個人,把圍住她的圈子豁出一道口子,目視前方,步伐堅定地邁了出去。

  後面的人立刻追上來,夏芍卻是頭也沒回,直接彎腰、旋身,一個迴旋踢,將那名要追上來的學生會的男生一腳踹飛了出去!

  這一腳可不輕,那男生胃裡酸水都嘔了出來,身子打橫,直直飛了出去,正砸上後面一群人,十來個人齊齊被他壓在了身下,哀嚎一片!

  最先被夏芍震開的程鳴驚愣地站在原地,和校園裡還在進進出出的學生們一起望向夏芍。

  再沒眼力勁的人也看了出來,她竟有一身的好身手!

  程鳴看了看遠遠地越聚越多的學生,臉色漸漸發黑,一步就要衝過來。

  這時,門衛室裡,看見這種情況,門衛也紛紛開門出來,向這邊奔來。

  「都給我站住別動!」

  站住最前方的少女沒回頭,卻是一聲冷喝!這聲音清亮,在安靜的校園裡竟然傳得老遠,極為清晰。程鳴和門衛都被這一聲冷喝驚得停下腳步,地上倒了一片的學生會男男女女也紛紛抬眼,驚恐地看向少女的背影。

  「別惹我。從今天開始,學生會的人,一律不得接近我。否則,誰來誰給我進醫院!」夏芍聲音發冷,任誰聽著都不是開玩笑的,而她剛才的身手眾人也看見了,她絕對有這個本事。

  「夏芍!你不怕被學校開除麼!」嚴丹琪倒在地上,被男生壓著,還沒爬起來,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她不顧平時的冷豔形象,抬頭便怒喝一聲。

  卻聽見夏芍一聲冷笑,「開除我,你也得進醫院!」

  開除我,你也得進醫院……

  所有人都愣了。

  夏芍卻是邁著腳步,悠閒地往新生宿舍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校門口一群學生會和圍觀的學生都還沒反應過來,但已經有人心裡閃過兩個字。

  瘋子。

  太瘋狂了!

  能來青市一中讀書,是多少學生的夢想和榮耀,她居然連被開除也不計較,眾目睽睽之下給學生會下了禁令。誰再惹她,被開除也要送人進醫院。別說惹她了,連靠近都不能靠近。

  這是什麼意思?讓學生會避著她走?

  無論是什麼意思,夏芍的惡形惡狀估計要在學校裡再加上一條。

  但夏芍卻是不在意,她晃回宿舍,開門進去時,毫無意外聽見了柳仙仙吹口哨的聲音、胡嘉怡「哇哦」的歡呼聲,以及苗妍羨慕的笑容。

  前兩者目光打趣而八卦,本想衝上來一番打聽,但卻見夏芍臉色不太好看,詢問之下,夏芍也不隱瞞,便把校門口的事說了。她隱瞞也沒用,明天估計就傳遍學校了。

  三人聽了都是一愣,「你把學生會打了?」

  胡嘉怡一把抱住夏芍,「芍子你太帥了!給我出了口惡氣!我早看那幫人不順眼了!」

  柳仙仙卻反應比她快,上上下下打量夏芍一眼,「好哇!原來你也有點身手?你隱藏得夠深啊!哦,我知道了!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叫徐司令師兄了,是不是你們倆一個地方學的功夫?」

  夏芍聽了笑了笑,這妞兒腦子轉得挺快,雖然不完全對,但也基本被她猜著了。

  夏芍沒有花瓶,但宿舍裡卻不缺花瓶,柳仙仙這妞兒時常收著花往宿舍裡拿,在學校還沒禁嚴的時候,每週都有,因而她是不缺花瓶的。夏芍立馬跟她借了個來,打算明天去買個來,然後便把花插去了花瓶,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上。

  等她做完這些,本想去洗漱,卻聽見胡嘉怡咳了一聲,似是有話要說。

  夏芍回過身來,詢問地看了她一眼,柳仙仙「切」了一聲,卻是難得沒損胡嘉怡,而是坐在椅子上看著她。

  胡嘉怡笑著環視一眼三名室友,一副領導發表講話的表情,「各位同學,各位室友,既然人都來齊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宣佈。」

  她故意裝模作樣地又看了三人一眼,夏芍耐心極好地笑看她。

  胡嘉怡這才說道:「下周,正好是週六,我要過生日。由於我老爹每年都打著為我辦生日宴的旗號,宴請各界名流,我就想著,我要過生日,理所當然要請我的朋友。所以,今年,我決定邀請你們去我家在市郊風景區的度假別墅,大家好好玩一玩!不許拒絕我,不許有事!尤其是你,芍子!不然,我跟你沒完,到我明年過生日前,你別想跟我說話!」

  夏芍被點名,不由一笑,這種生日宴是喜事,她哪會拒絕?當即便說道:「行,我知道了,那天過生日的胡大占卜師最大,我們都陪你。」

  胡嘉怡這才拍著手歡呼,歡呼過後,卻是神秘地一眨眼,「再偷偷告訴你們一個消息。還記得開學的時候,校長說那個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在我們學校,跟我們一個年級麼?我打電話問過我爸了,我爸說請帖已經發給華夏集團了,總算能見見那個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了!」

  嗯?

  夏芍一愣,有這回事?

  她一想,這才想起來。她今天一天都在外頭山上,回來也沒回福瑞祥,而是直接去跟徐天胤吃晚飯。估計請帖到了,但馬顯榮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柳仙仙和苗妍一聽,也表現出興趣來,柳仙仙問道:「我只聽說那是個妞兒!可夠厲害的!你沒問問你爸,她叫什麼名字?」

  「啊!」胡嘉怡一捂嘴,「我忘了問了……哎呀管她叫什麼,反正都能見到本人了,還管她叫什麼?」

  柳仙仙白了她一眼,夏芍卻是垂眸一笑,轉身去洗漱了。

  今天也累了,明天一早她還得早起,有事要做。除了要去朱家布風水陣,她還得找個地方,利用那七根釘子,問候問候那名害人不淺的風水師!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5:59 PM


第十七章 作法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夏芍便先給學校教務處的主任錢海強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昨晚的事,並表示了歉意。

  她對昨晚的作為並不後悔,但畢竟那時候許多學生都在,學校校規擺在那裡,她與學生會公然衝突,恐叫學校不好處理。夏芍只是站在學校的角度,對自己的做法表示道歉,並表示,如果學校要通報處理,她沒有任何意見。

  但錢海強哪裡會答應通報處理?他當即就怒了,「這群學生會!平時仗著家世不錯,成績也不錯,在學校裡向來是眼往天上看!就不知道人外有人這句話!夏總,這件事學校會妥善處理的,您放心。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實在是抱歉了。」

  「哪有,我正在氣頭上,沒考慮到學校的立場,我才應該說抱歉。」夏芍淡淡說道。心裡卻是清楚,青市一中的學生會,但凡是幹部,基本上都是有些家庭背景的。不管哪裡,都有潛規則,學生會這種地方也一樣。

  每年但凡是文藝大賽獲獎的,基本都是學生會的,而這種獎項又涉及到高考加分政策,深受學生家長的重視。因而家裡有點底子的家長,自然會宴請學校領導,讓孩子進學生會。

  時日久了,學生會的學生便代表了家世傲人、成績傲人,將來的前途也比普通學生要好,這便養成了他們眼高於頂的性子。而且,這些學生一來家世不錯,二來成績確實也不錯,這就造成了從某種角度來說,學校管理他們比管理普通學生更加不容易的現象。

  既然錢海強承諾了學生會不會再給她帶來麻煩,夏芍便也沒再說什麼。該說的她已經說了,怎麼處置,那是學校的事。

  在宿舍裡跟朋友吃過早餐,夏芍便說有事要出去。

  她一到週末就沒影,柳仙仙三人都已經習慣了,從一開始的好奇到木然,如果哪天夏芍說她週末沒事,她們才會覺得奇怪。

  「要走趕緊走,別玩深情告別!」柳仙仙擺擺手,那意思簡直就像是在說,如果夏芍不走,她就要趕人了。

  夏芍笑了一聲,這才離開了宿舍。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管在哪個年代,八卦的傳播速度比什麼都快。

  一路往校門口走,但凡是看見夏芍的人,沒有不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的。夏芍卻是渾不在意,臉上甚至洋溢著微笑,因為一大早起來就能看見她的呆萌師兄,一天都會有好心情!

  然而,走到校門口,夏芍卻是愣住了。

  她生平第一次,露出這種驚訝、又有點驚喜的表情。

  只見得校門口,高大霸氣的黑色路虎車前,徐天胤一身黑色衣褲半倚著車門立著,懷裡捧著一大束鮮花,正低頭看著地面。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嫌冷,就穿了件V領的黑色毛衣,衣袖還挽著,手腕上黑色光亮的錶盤在晨陽下反著冷光,一隻手抱著花束,一隻手放在褲兜裡,低著頭,神色冷厲。

  他還是那樣,只看地面不看人,誰也不允許靠近他,一靠近他就瞪人,一眼就能叫人退散。

  但,儘管如此,學校門口還是聚集了一大群學生,尤以女生居多,尖叫連連。

  夏芍出現在校門口的那一刻,怎麼也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場面。她那天只是隨口說說,只是打趣他的,沒想到他倒信了。

  不只信了,還照做了……

  難為他了,原本可以在車裡坐著等她的,卻要站在外面面對這麼多人的目光。

  夏芍不僅有點驚喜,還有些感動了。

  她感動的目光在人群裡顯得如此與眾不同,徐天胤明明沒有抬頭,卻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他轉頭望來,目光落去人群,定在穿著白色小外套的少女身上,唇邊短促的一個微笑,目光卻是明顯柔和了下來。

  校門口一片抽氣聲,一大群女生捂著胸口,尖叫都不會了。

  夏芍卻已調整了表情,面色自然地走了過來。

  她走出人群,不少人認出她來,校門口這才漸漸起了議論聲。

  很多人都知道在夏芍被包養的傳聞裡,有這麼輛掛著軍用車牌的路虎車,每到週末便來接她,但並不是太多人見過徐天胤。他只在開學那天下了車來,之後便一直坐在車裡不見人。今天見到他的真容,學生人群裡立刻有人眼神不是滋味了。

  這名一開學就以神棍之名聞名校園、後來又傳出包養醜聞的新生,聽說昨晚又把學生會的人給打了。這麼帥的男人,竟然是在校門口等她的?有沒有眼光?

  夏芍卻是不管別人怎麼看,她笑著走過去,淡定從徐天胤手上接過花來。

  「是這樣?」他問。

  夏芍忍著笑點頭,他這才點點頭,給她開了車門,等她上去坐好後,這才轉過去坐進駕駛座,給她繫上安全帶後,便發動了車子。

  夏芍一路都抱著花,直到到了福瑞祥店外,她才把花放去了後座,跟徐天胤下了車。

  馬顯榮見過徐天胤了,但他沒想到他今天能跟夏芍一起來。早就到了店裡等的熊懷興和朱懷信也沒想到,兩人認出徐天胤的車是昨晚那輛,不免在徐天胤臉上多看了幾眼,但見他神態孤冷,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感覺,兩人都不由尷尬地笑笑,去看夏芍。

  「呃,這位是?」熊懷興問道。

  「我師兄。」夏芍笑著說道。

  熊懷興一愣,和朱懷信互看了一眼,兩人眼底都有驚異的神色——夏總的師兄,那豈不是說,也是位風水大師?可他為什麼開著軍區司令部的車?軍區和風水師,怎麼想都不太搭調吧?

  熊懷興的目光在夏芍和徐天胤臉上轉了轉,這才哈哈笑了聲,爽朗地道:「哎呀,幸會幸會!」

  徐天胤輕輕點頭,短促地與兩人握了握手,便收了回去。

  熊懷興笑了笑,卻是沒有多問。別看他平日裡待人爽朗講義氣,他卻是個精明的人。夏芍方才的話裡,明顯沒有介紹對方的姓名和工作,這顯然是有意不提的意思。他就是再感興趣,那也不敢惹夏芍不快。既然她都不介意把這男人帶來,想必日後有機會再接觸,只要跟夏總打好了關係,其他的,何必急於一時?

  四人簡單地打過招呼,剛要走,馬顯榮便說道:「對了,夏總。這是昨天瑞海集團送來的請帖,說是瑞海的董事長千金下週六生辰,請夏總去胡董事長位於郊區的度假別墅出席宴會。」

  熊懷興一聽就笑了,「夏總也接到請帖了?我老熊昨天也是剛接到請帖。這位瑞海集團的胡董事長對他的獨生女寵著咧!每年都有生日宴,我們這些人就跟著去蹭蹭酒席。老胡那個人還不錯,瑞海集團也是國內有名的服裝集團,夏總見了老胡,可以好好交流交流,哈哈。」

  夏芍笑著點點頭,把請帖收進包裡,四人這才坐著車,往朱懷信家裡去。

  出了福瑞祥店裡的時候,朱懷信往對面王道林的店裡看了一眼,眼神複雜。雖說昨天想了想,感覺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但畢竟沒有證據。朱懷信向來不是平白冤枉人的人,但如果真是王道林,害了自己一家卻又沒法治他,又忍不住內心憤慨怨恨。

  熊懷興見他往對面看,濃眉一皺,大眼一瞪,嗓門高著,也不避諱人,「看什麼?告訴你!老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誰做了虧心事誰知道!往人家家裡祖墳上下釘子這種損陰德的事,遲早遭報應!就是報不了案,老子他媽也能想別的法子整死他!走!」

  熊懷興和朱懷信進了車裡,夏芍坐進徐天胤的車,上車時,唇邊帶起一抹笑意。

  熊懷興這個人,看著脾氣火爆,其實挺有頭腦的。他這麼一嗓子,不僅王道林聽見了,只怕這條街上的商戶也聽見了。人言可畏,王道林做了這種陰損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以後估計要被人指著脊樑骨戳死了。

  而且,熊懷興是跟夏芍一起從福瑞祥裡出來的,他這明擺著就是在說,朱家祖墳的事,被夏芍給化了。這無異於給她打了個活廣告,讓她在圈子裡名聲穿得更快。

  這人,瞧著大咧咧的,實際上精明著。

  夏芍坐在車裡笑了笑,算是領了他這人情。

  到了朱懷信家裡,他趕緊忙活著給夏芍和徐天胤倒茶,夏芍卻是一進屋就開始忙活。

  五行調整陣就是調整家居中的五行氣場,使之大環境上能夠聚生氣,調節身體機能,補養身心。

  中醫裡也有把臟腑與陰陽五行統一起來的,例如: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心屬火,脾屬土。《皇帝內經》中,將具有清潔、收斂、肅降作用的東西歸於金,將所有具有生長、升發、舒暢作用的歸於木,具有寒涼、滋潤、向下運行的事物歸於水,具有溫熱、升騰作用的歸於火,並將具有承載、受納作用的歸於土。

  而風水學裡,便是將具有這些作用的東西,通過辨別房屋坐向,找到其五行所屬之地,放置其中,調整五行氣場,從而達到助益身體的效果。

  這個局並不難,夏芍一會兒就放置好了回到客廳,坐下後才說道:「風水局只是助力,令朱老師家中氣場適宜養生,但生了病,自然還是要求助於醫學的。這個局只能助你在家中調養身體的時候事半功倍,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朱懷信點點頭,眼有些泛紅,激動得手裡茶杯都有些抖,「大師,真是謝謝你了!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用謝我。朱老師一家是被人所害,既然被我遇見了,能施以援手,也算功德一件。還望朱老師一家康復之後,能夠多行善事,多積福緣,日後再遇坎坷,才會有貴人相助的福報。」夏芍笑著,便站起了身,「既然沒事了,我還有事要忙,這就告辭了。」

  「哎?這就要走?這怎麼成!」熊懷興站起來,「夏總,你可答應我的,今天中午怎麼說讓我請你吃頓飯!」

  朱懷信忙點點頭,這頓飯必須要請!

  夏芍笑了笑,「這不離中午還早著麼?放心吧,熊總。我答應的事,自然履行承諾。要不熊總挑個地方,中午我一定到。」

  這樣一說,兩人這才歡喜地應下了,把夏芍送去了車上。

  車子發動,漸開漸遠,夏芍卻是說道:「師兄,開車去買點朱砂黃紙跟桃木劍,然後去郊外,找個僻靜的地方下車。」

  徐天胤看過一眼來,「作法?」

  他說著話,手上已打了方向盤,往青市的廟街方向開去。

  夏芍笑咪咪地從包裡拿出一方帕子,打開之後,裡面躺著七根三寸長的鋼釘。釘子本身已經發黑了,卻並非鏽跡斑斑的那種黑,而是黑得有點邪乎。

  「我打算,問候一下這個人。」

  徐天胤瞥了眼那七煞釘,「不是符水煉製的,作法只能傷他,取不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即便只是傷他,那也要傷。這個人,我猜就是給王道林那面害人的風水鏡的人。這個人身為風水師,卻助人做這種害人的事,心性必然邪佞。我已經得罪了王道林,他勢必對我不利,既然知道我是風水師,那麼請這個人出面的可能性很大。我不能等對方來找我,既然有這麼個東西在我手裡,我寧願先下手!縱使不能取他性命,只是傷了他,也能令他無法全力對付我。就算是敲山震虎吧!不死,也要叫他吐幾口血!」

  夏芍把帕子包好,又收回了包裡,眼神發冷。

  徐天胤也瞇了瞇眼,點頭,面色冷厲,一會兒便開車到了地方。

  夏芍買了朱砂、黃紙、毛筆和桃木劍,出來的時候,看著手裡的桃木劍說道:「可惜沒有一把陰煞蘊養出來的殺器,不然,能叫他傷得更重。」

  「那東西不好找,尋處凶穴養著,沒個十年八年成不了。我有留意從墓裡出來的,但至今沒尋到。」徐天胤說道。

  「那種東西,可遇不可求,看緣分了。」夏芍笑道,「青市這邊也有擺地攤的古玩小市,那地方說不定能尋著好東西,只不過,從我逛古玩市場起算起來,也有些年頭了,但也是沒有遇到。不如先去郊區吧,中午跟熊總他們吃完飯局,下午我們來逛逛。」

  徐天胤點頭,兩人這便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往郊區,漸漸人煙稀少了起來,兩人開車下了公路,開進一處林子。

  那林子再往裡走,便是一座山,山腳下有空地,夏芍看了看地方,覺得合適,便下了車來。

  「要幫忙嗎?」徐天胤問。

  「不用。」夏芍笑了笑,「師兄以為我沒做過這些事?我在山上的時候,師父時常考我,我跟師父鬥過法。不過,實戰卻是第一次。師兄就在旁邊看吧,讓我練練手。」

  夏芍自然是不需要徐天胤幫忙的,除了她說的這些,她還有必須實戰的理由。

  再過兩年,要去香港幫李伯元的孫子李卿宇化劫,那裡是余九志的地盤,或許那時候,多年的恩怨就一起清算了!那人是師父的師弟,修為上雖比不上師父,也絕對比她老練。這次的作法剛好是一次實戰的機會,她要把握好。

  作法這種事,自然是修為越高,威力越強。夏芍如今在玄門心法的修煉上,已在練氣化神的境界,這樣的境界在這一領域已是佼佼者,若是以她的年齡來看,只怕難有能出其右的。但既然要鬥法,對方自然是不看年紀,只論修為的。聽師父說,他師弟余九志在七八年前,修為已經在臨近煉神返虛的境界,但他還沒達到,只是差一點便可以一腳踏進去。

  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修為精進了沒?

  不管怎麼說,夏芍都覺得,自己若是能在去香港之前,修為上突破煉神返虛,再尋幾件法器,與師父師兄聯手,基本上不可能會輸。

  但這事她也知道不容易,師父的修為就在煉神返虛的境界,她天資再高,也不太可能近兩年就突破了如今的境界,踏進師父那個境界的門檻。但夏芍卻是覺得,事在人為,這兩年她必須努力。等私人會所建好了,看看能不能在裡面布個風水陣,平時修煉用。

  一番思索打算,夏芍已是坐進車裡的後座上,把徐天胤車上的配置的軍用桌放下來,拿出朱砂毛筆,蘸水畫符。

  道家的符源自上古,盛於漢唐,在民間,有驅邪、祛病、護身等功效。在古代的時候,無論貧富貴賤,去道觀裡請符護佑平安是很盛行的民風。到了現代,由於科學的觀念,大多人看見道家的符,便會直覺認為是種神棍手段。

  符籙何以會靈驗,至今爭論不休。比較被廣泛接受的一個觀點是,符籙不是任何人畫了都有效的,一定要得道的高道所畫才能靈驗。因為這些高道均有修煉內家功夫,他們本身便是氣功師,在畫符的時候,意念便可在符紙上聚集一個場,人攜帶在身上,可調整人體的磁場,使之平衡。所以說,所謂的消災解難,其實就是一種陰陽平衡的手段。

  另外,現代醫學認為,許多病人對於得病有一種精神上的束縛,帶著符籙的人,往往精神上有一種寄託,心理上對於疾病的壓力和恐懼會減輕,精神趨於平穩,對輔助治療疾病便會產生效果。說白了,跟催眠術和心理暗示,有很大的關係。

  夏芍坐在車裡,深吸一口氣,調整周身元氣氣場,緩緩落筆。

  畫符需一氣呵成,走筆不能停,意念不能斷,否則這符便是失敗的。且畫符的過程中需念密語真言,這才是一道符的重心,沒有密語,不成靈符,即便是畫了,也是一道空符,沒有用處。

  因而道家的符雖然可以模仿著畫畫,卻並非人人畫了就管用。沒有修為,不得密語真言,畫了也沒用。

  一連畫了八道符,按理說,這樣符籙便成了,但夏芍卻是沒急著拿去車外,而是給這八道符結了煞。

  俗語雲:「刀無鋼不快,符無煞不靈。」倒也不是不靈,只是結了煞的符,靈氣大開,殺伐之力極強,一般情況下是不用的,即便是想用,現在會結煞的人也很少了。

  結煞的方法自古以來就不成文字,只有口授,非一脈的傳承人不得真傳,且受此方法時,需起誓為盟,不得洩露天機。因為結了煞的符,就像是開了鋒的刀劍,若是用來殺伐,只怕殺孽太重,有違天和。

  但夏芍今天要問候的人卻不是普通人,此人身為奇門中人,殺孽深重,作為同行之間的鬥法,卻是使得的。

  結成天罡煞之後,夏芍這才拿著符紙出了車子,找了平坦的空地,以桃木劍引著自己的元氣在地上畫法陣、布符紙,將七根七煞釘放去陣中殺位。

  這七煞釘上包裹著的符紙雖然在夏芍取釘時毀了,但由於那些符紙在釘外有些年頭了,附著其上,剛剛取出一天,符籙的咒力仍然會有餘存。而符籙既然管用,自然是因為那風水師畫符時,動用了自己的元氣。

  因而,夏芍今天便要用玄門嫡傳的奇門陣法毀了這七根釘子,給對方一個教訓!

  她盤膝坐去陣中,指上成印,分別結不動明王印、大金剛輪印、外獅子、內獅子、外縛、內縛等九道手印,她動作熟練,盤膝坐於山間空地,朱砂符籙之間,神色清明,目光堅定。

  這副場景若是被普通人看見,大抵要以為在拍影視劇,因為實在是太不同尋常了。很少有人知道,世上其實有極少數的這麼一些人,有這樣神鬼莫測的手段,能夠於千里之外殺人於無形!

  所以,在知道一些風水密事的人裡,沒有願意得罪風水師和奇門中人的。那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徐天胤倚著車子,看著少女坐在陣中不動如山,唯有手印不斷變幻,唇邊帶起淺淡的笑意。師父說她天資世間難尋,果真不虛,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沒有法器的助力,陣中的氣場便已經是變了。

  約莫半個小時,陣中殺門處,已聚集了駭人的罡氣,這股罡氣尋常人感覺不到,但如果能細看,也能看出那裡竟有無風自生的趨勢,且七根鋼釘莫名地開始震了起來!

  空靈的山間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起初還覺得清脆,沒過多久,其頻率便刺得人耳膜發疼,好似有一道嘯音如利刃般刺出去!

  這時,夏芍忽然眼底現出厲色,大喝一聲:「破!」

  隨著這一聲喝音從喉中放出,殺陣中,七根鋼釘齊齊崩斷!外表漆黑的顏色裡透著的邪氣頓時散去,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鏽漬來。

  而就在這一刻,市中心的私人茶座裡。

  王道林與閆老三對面坐著,見閆老三慢悠悠斟茶倒水,玩著茶藝,便說道:「閆大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昨天您還說要把那小丫頭引去偏僻的地方,今早晨我就收到了瑞海集團的請帖,說是下週六,邀我出席宴會。我特意問了一句,那小丫頭也收了請帖!赴宴的地方在郊外風景區的度假別墅,那地方有山有水,就那天人多點,平時很清淨。您看這地方怎麼樣?」

  閆老三聽著,滿意地笑了笑,他笑起來也帶著股子邪氣,反而更叫人發冷,「好。那地方在哪裡?我先去看看,那天試那小丫頭一試。」

  王道林聽了眼裡爆出喜意,心裡更是大喜。總算能叫他出口氣了!今天早晨,熊懷興在福瑞祥門口那麼大的嗓門一嚎,今天他出店裡的時候,兩旁店裡的人看他的眼神窩了他一肚子火!

  梁子本來就結大了,此仇不報,他王道林跟著那小丫頭姓!

  王道林咬著牙,心裡正解氣,卻忽聽「啪啦」一聲!

  他循聲望去,眼神大驚!

  只見閆老三弓著身子,手捂在胸腹間,手裡原本執著的紫砂壺倒在盤子裡,茶水灑了一桌子。而他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驚得王道林也不敢過去,只在一旁試探問:「閆、閆大師?」

  「噗!」話音剛落,閆老三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正噴在茶桌的茶具上,翠綠的茶葉濺上腥紅的血,顏色刺目得叫人心驚。

  「閆、閆大師!您、您這是怎麼了?」

  剛問完,閆老三便咳了三聲,咳嗽聲音暗啞發沉,竟又是咳出幾口血來!

  這下子嚇得王道林不敢說話了。他想叫救護車,又不敢叫,就怕得罪了閆老三,坐在那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問,也不敢說話,眼神驚懼。

  「有人……」閆老三蜷著身子坐了一會兒,身子終於不痙攣了,頭沒抬起來,聲音裡卻透著怒意,「有人作法傷我!」

  「……作、作法?」王道林眼神呆滯。

  「有這種這人……竟然有這種人!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閆老三聽起來像是喃喃自語,「……七煞釘?不!不!這不可能!」

  那七根釘子他根本就不是用符水所熔煉的特殊法釘,就是普通的釘子,外面包裹著符紙。符紙在取釘的時候必然會毀去,即便是有釘子,也不可能被用來作法傷他……

  等等!

  莫非……

  閆老三臉色陰沉得嚇人,凹陷的眼眶裡,雙眼卻是漸漸泛起邪佞的光芒,嘴角漸漸咧開,竟是大笑了起來。

  「好!好哇!竟然有這種高手!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國內奇門裡這種高手已經絕了!好!好!」

  他嘴角還有血,衣襟和面前的茶桌上也在剛才吐血時沾上了血漬。而此時,他竟然笑了起來,樣子實在有些癲狂。

  王道林驚疑不定,心底驚懼——誰?誰傷了閆老三?閆老三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被人傷到?他說對方作法?作法這種事……當、當真存在?

  這個人是誰?

  那個小丫頭?

  不!不!絕不可能是她!那麼,就像閆老三猜測的那樣,是她師父?

  「把那處別墅的地址說給我聽!」閆老三的聲音突然傳來,把王道林嚇了個不輕,「既然是用七煞釘傷的我,對方必然跟那小丫頭有關。我要會會她師父!」

  王道林忙說了個地址,閆老三陰沉地笑了,「嘿嘿,原本還打算試她一試,既然敢傷我,就等著給他徒弟收屍吧!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解我這個招法……」

  ……

  市中心茶座裡的事,夏芍和徐天胤自然不知。夏芍在作法成功後便收了東西,恢復了周圍的氣場,便坐進車裡,徐天胤開著車回了市中心。

  差不多也是中午了,熊懷興打電話來,說是飯局地點定在市中心的假日酒店,正是昨晚徐天胤和夏芍吃飯的地方。

  兩人開車去了之後,來的人不止熊懷興和朱懷信兩人,還有朱家的兩個尚且在世的兄弟。

  朱家的這兄弟三人,老二朱懷信經營著筆墨齋,是國內書畫方面的評審專家;老四家境普通些,在一家國企任職。而朱家老三朱懷智卻是省裡的總規劃師,主管城市規劃方面的事。已經去世的老大聽說以前是市政府的官員。

  朱家三兄弟見了夏芍,自然是萬分感謝,飯局之時紛紛敬酒。夏芍並沒有多喝,但禮數卻是到了,四人也不勉強,他們其實也只喝了一點,畢竟四人這些年來,身體都一個接一個地查出病來,總不見好。如今雖然是知道了怎麼回事,但身體卻還是病著,不宜多喝酒。

  三人謝完了夏芍,便不由想起已經過世的父親和大哥,以及這些年家裡的事,都不由眼眶發紅。

  但朱家這三個兄弟,除了家境普通些的老四,其他兩個都不是好惹的。

  最先說話的是朱懷智,「沒想到咱們這一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竟然是小人作祟!既然查出來了,他王道林就別想好過!我這些年在省裡,認識的人還是不少的!等著!他別想好過!二哥,你不是在國內和省裡的書畫協會麼?找幾個古董方面的專家,給我查王道林!我就不信了,找不出他的把柄來!」

  「你是說造假和國家文物方面的事?」朱懷信問道,「前段時間,我是聽說王道林被文物局的人查著,手裡有金代古墓出土的銅鏡,但他說那不是他的,沒有證據,最後就不了了之,只把文物沒收了。」

  「那造假呢?哪個古董商不幹點這個?給我查!」朱懷智兩眼發紅,憤慨道。

  旁邊的熊懷興卻是臉色微微一變,暗地裡踩了他一腳。

  朱懷智這才發現他氣憤之下說錯話了,趕緊給夏芍賠禮,「夏總,我不是說你們福瑞祥。福瑞祥有你這樣的當家人在,我相信你們不會做這種事。」

  夏芍並未在意,朱家老父去世,長兄病逝,兄弟幾個現在的情緒乃是人之常情,她怎會介意?

  她只點點頭,便聽朱懷智接著說道:「但王道林不一樣,他連這樣陰損的事都幹得出來,本身必然乾淨不了!二哥,查查他,這事我安排。查出來,我就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朱懷信點頭應下,要真是王道林所為,他即便平時性子再與人為善,也不會不怒,不想給老父大哥報仇。

  夏芍在一旁聽著,微笑不語。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總有報應的一天。用後世的一句流行語來說,那便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且這件事,王道林被查,對華夏也有利,倒是省了華夏不少心。

  一頓飯吃完,夏芍這才在朱家兄弟三人和熊懷興的連連道謝下,和徐天胤離開了酒店。

  兩人開車去了古玩街後頭的一條擺地攤的巷子,打算在裡面走走看。

  想想有段時間自己沒來地攤上撿漏了,一下車,夏芍便禁不住興奮了起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6:02 PM


第十八章 現場鑒定與機緣

  青市古玩街後巷連著廟街,平時熱鬧著,週末來逛,人還不少。

  這條街上從中學大學的學生,到中年人老年人都有。因為街上擺攤的除了一些看不清真假的古玩以外,還有不少的工藝品,一律都是仿古的樣式,賣得也不貴,深受年輕人的喜愛。

  街道左邊是擺著工藝品小擺件掛件的攤子,右邊才是古玩的地攤。一般來說,年輕人在左邊走,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和悠閒散步的老年人在右邊走,所以進了這條街,如果從街頭巷尾遙望整條街,就會發現這很有意思的景象。

  因而,當夏芍和徐天胤走去右邊,兩人就在這條街上顯得有些顯眼。

  兩人的外貌都屬於比較惹眼的,如果只是夏芍一人還好,她氣質是寧靜淡雅的類型,第一眼不太會引人注意,越看久了才會覺得越有韻味,漸漸令人難以忘懷。

  而徐天胤不一樣,他氣質孤冷,再穿著一身黑衣,越發顯得身形精勁,往人群裡那麼一站,就好似群體裡忽然站出一匹孤狼,眼神冷寒,蓄勢待發,氣息危險而致命。就算他對人不感興趣,也阻止不了他強大的氣場。因而,兩人一出現在街巷裡,便引起了輕微的騷動。

  在工藝品攤子前挑著小掛件的女孩子們紛紛望來,驚喜地湊在一起低低尖叫,頻頻望去。

  徐天胤卻看不見她們,他只低著頭,目光一直跟著身前的少女。

  夏芍已是低著頭,注意力全在面前密集的地攤上。

  她自從在東市古玩市場上撿漏了那只元青花大盤後,就再沒去過。畢竟福瑞祥當初一開業,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只青花大盤是真品,那盤子起初就是她從地攤裡撿來的,估計她再去,看上的物件,那些攤主都不會再輕易出手了。

  而且,雖說是古玩這一行有行規,各自憑眼力吃飯,賣丟了或者買假了,都只能認栽。但是要知道,那只元青花在拍賣會上可是拍出了一億的天價,誰賣丟了這麼件大件,誰心裡也不會舒服了。當初那個賣丟了青花大盤的攤主趙明軍要是再看見夏芍,估計心裡不知得多不是滋味,所以,夏芍也就索性不去閒晃,惹人心裡不好受了。

  這麼算算時間,從去年到現在,她有一年多的時間沒來古玩的小地攤上逛了,今天一進巷子,便把她的癮給勾起來了,難免有些興奮。

  夏芍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薄棉外套,毛絨絨的領子,脖子上圍著淺粉的圍巾,下巴融在裡面,襯得圓潤薄粉的臉蛋惹人憐愛,尤其是此刻眼眸發亮,微微一笑,幾分嬌俏。

  她興奮的模樣落在身後男子眼裡,目光淡淡的柔和,隨即他伸出手,默默牽了她的手過來,像是怕她興奮起來會跑丟了似的,然後跟在她身後,任由她拉著在人群中慢慢穿梭。

  夏芍一連走了十來處地攤,忽然在前方一處攤子上目光一定,眼神一亮,露出抹喜歡的神色。

  只見前面的地攤上擺著一件韻味淡雅的花瓶。這花瓶是粉彩瓷,也就是釉上彩的一個品種,在燒好的素器釉面上進行描繪,然後再入窯燒造而成的一類瓷器。

  粉彩瓷早在清康熙後期便由景德鎮燒造而出,雍正時期已經十分精緻,乾隆時期更是達到了鼎盛,直至如今,都有燒造。

  夏芍看上的這件粉彩花瓶是通體白釉,瓶直口微撇,直頸,腹部豐滿渾圓,造型特別可愛。更雅致的是,上面通體繪著桃樹一株,枝上面結著大大小小不等的蟠桃九個,那蟠桃尖上粉粉一點,煞是好看,桃樹旁還開著一簇月季,整個瓶子看起來淡雅喜人。

  夏芍原還想著今天要買個花瓶回宿舍,沒想就碰見了這麼件,韻味淡雅,確實討人喜歡。

  「喜歡?」身後傳來徐天胤的聲音,明顯發現了夏芍目光的落處。

  夏芍一笑,回身道:「過去看看。」

  然而,兩人離著地攤還有兩步時,對面過來兩個老人,明顯是一人把令一人請過來掌眼的。一到了攤子前,就樂呵呵地說道:「老于,你幫我掌掌眼,看看這粉彩蟠桃紋的天球瓶!」

  後頭姓于的老人就走過來,蹲在地上,把這件花瓶小心地拿起來開始細瞧。

  古玩一行的規矩是先到了的先看,別人入手的時候,後來者只能等前者看好了,放在實處,離手之後,才能再接過來。

  夏芍一看晚了一步,也不著急,便站在老人旁邊,也跟著近處細細看起了這瓶子。一看之下,夏芍不由挑了挑眉。

  這件花瓶足底書著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字隸書款,而且繪畫工細,層次清晰,而且渲染的手法非常的濃厚成熟,構圖疏密有致,竟然連葉子的陰陽向背、樹枝的老枝新芽都表現得很精細!

  夏芍眼神亮了亮——這足以稱得上是一件高仿品了!如果拿去工藝品店裡,身價也是不錯的!當然,放在這古玩市場的地攤上,就有點魚目混珠了。

  那兩位老人顯然是拿不準,那位於老細細看了很久,點著頭,語氣卻是不敢肯定,「這繪法、構圖和器型確實像是乾隆年制的,要真是乾隆年制的,可就值錢了呀……」

  「是吧?」旁邊的老人也興奮地指給他看,「老于,你看這裡,這瓶子足底和內裡都有極淺淡的綠釉,你迎著光看看,釉面有極細小的皺紋,就跟水面的波紋一樣!這綠裡綠底的特徵,確實像是乾隆年間的東西!」

  于老迎著光看了看,「嘶」了一聲,緩緩點頭,但眉頭反而更加皺了起來,撇了撇嘴,搖頭,「我說老劉啊,就是看著哪裡都像,這心裡才不踏實呀!我是看不準的,我勸你也悠著點,免得打了眼、吃了藥啊。」

  打眼、吃藥,在古玩一行的術語裡,都是指看走了眼,花錢買經驗買教訓的意思。

  「可是……」那位老人顯然不太想放棄,「要不,再找老孫老齊他們過掌掌眼?」

  「他們也是個半調子,懂什麼!」于老搖頭說道,抬頭看了攤主一眼,「小夥子,你能跟我說說這物件的來歷麼?」

  夏芍在一旁也順著于老的目光看向這攤子的攤主,這攤主倒是挺年輕,也就二十五六歲,身量中等,身形還算結實,膚色偏黑,表情嚴肅,不苟言笑。但夏芍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卻是微微一愣。

  這攤主,眉宇間隱約能見愁苦之色,其日月角左太陰略有塌陷,父親已不在世了,而且母親也有病在身。

  他見于老問這瓶子的來歷,話竟也不多,簡潔地說道:「鄉下老農家裡收上來的。」

  他這麼一說,兩位老人便互看一眼,表情都是有些拿不準。一般來說,這種地攤上的物件,有的小販為了能忽悠出去,會使勁地編足了故事,細說物件怎麼怎麼來之不易。但這年輕人說得倒是簡潔,他要是說得天花亂墜,那可就要小心了,他這麼一說,更不好叫人下判斷。

  于老小心地把這件粉彩的花瓶放好,便起身退了兩步,撇著嘴搖頭,「還是再看看吧。」

  「要不我還是把老孫和老齊叫過來吧。」

  兩位老人商量著,夏芍一看于老離手了,她這才蹲下身子,把這瓶子拿到了手裡,垂眸笑著又細看了看,越看越是喜歡——嗯,這素雅的圖案很合她的眼緣,放去宿舍裡用來插花挺美的。

  沒想到,夏芍一蹲下來,那攤主居然說話了。

  但他不是跟夏芍說的,而是跟徐天胤說道:「這位先生,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吧?你們兩個挺般配的,把這花瓶買給你女朋友吧,只要你肯跟我拉手論個價,我保證價格公道,絕不坑你。」

  徐天胤難得看人,倒是對著那男人點了點頭,看起來真要跟他論個價。

  夏芍蹲在地上抬頭,鬱悶地去看那攤主。剛才那兩位老人看了那麼久,他都不勸人買,怎麼她一看,他就開始忽悠徐天胤?難不成,她跟師兄兩人臉上寫著「冤大頭」?

  徐天胤對古董方面沒什麼眼力,他不像夏芍那樣有天眼在,他只能憑著自身修為,感覺到有吉氣或者煞氣的物件,其他的是真品還是贗品,他看不出來。但他卻是不在乎,她喜歡就好。

  眼看著徐天胤還真想跟這攤主拉手論價,夏芍便放下花瓶,站起身來道:「等等。要論價是麼?我跟你論。」

  古玩這一行,除了那種一眼假的東西,基本上在大庭廣眾之下,都是賣家和買家拉手論價的,兩個人靠著袖子或者拿一塊布來遮掩,以手勢討價還價,到底是多少價碼成交的,只有買賣雙方知道。

  但知道這種拉手方式的人,要麼是行裡人,要麼是有些見識的,這攤主見徐天胤氣質非凡,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所以他才問徐天胤。沒想到,這蹲在地上看花瓶的女孩子居然開了口,這不由叫攤主愣了愣。

  旁邊的兩位老人壓根就沒走,見夏芍蹲下身子來也是看的這花瓶,便住了腳步。那有意這花瓶的老人,一看攤主主動跟人論價了,神色就有些著急。但剛才是兩人拿不準放下了的,因而這時候再急也沒用,便只能站在一旁看。

  兩人對夏芍懂得拉手的規矩也感到有點驚訝,這女孩子剛剛站在一旁的時候,感覺是個非常恬靜的孩子,沒想到竟懂這些。

  而這時,夏芍已站起身來,她一站了起來,氣質便立刻變了。唇邊掛著淺笑,眉眼寧靜,一副萬事底定的氣度。

  這不由令兩位老人和年輕的攤主都是愣了愣。

  但這時夏芍已經伸出了手,那攤主也只好伸出手來。正值冬天,都是穿著棉衣,袖子裡有足夠的空間,因此便沒拿布來遮擋,兩人只把手縮在袖子裡,開始了討價還價。

  拉手論價的時候,每根手指代表的價格不同,在古玩行裡來說,一般情況下,拇指代表百萬,食指代表十萬,中指代表萬,無名指代表千,小指代表百。

  那攤主一伸手便用食指敲了夏芍一下,夏芍一挑眉。

  十萬?果真是把他們當成冤大頭了!

  她笑了笑,用無名指敲了那人一下。

  一千!多了沒有。這還是看在繪畫技法等各方面高仿的情況下,給的價格。

  那人明顯皺了皺眉頭,想必是心理落差太大,眼底有些怒意,不甘心地又出了個價,把價格降到了八萬。

  夏芍搖頭一笑,暗道這人真是不死心。她乾脆把價格又往下落了兩百,降到了八百,然後用拇指碰了那人一下,表示最後出價,不再議了。

  對方眼底怒意更重,直接把手放下了,面若寒霜,說道:「算了,我看你是不想要。」

  「我看你是不想賣。」夏芍一笑,原本覺著這人家裡有病重的母親在,她給的價格已經是不低了,但這人明顯是想訛她,那她也沒必要當這慈善家了。

  古玩這一行,雖說是各自靠眼力吃飯,但這人想賣給他們,明顯是覺得他們應該是外行人,把他們當成冤大頭來訛詐的。這性質就不一樣了。倘若剛才是徐天胤跟此人拉手論價,夏芍相信,他壓根就不會還價,定然是對方說多少他就給多少,就這麼買了。

  這怎麼行?這種冤枉錢,夏芍是絕對不會讓徐天胤花的。

  夏芍臉上含笑,語氣卻是帶點冷哼,看得一旁的兩位老人眼神驚疑。

  嘶!看這樣子……怎麼?東西有點問題?

  夏芍卻並不直說,畢竟在其他買家面前說人家的東西是真是假,有違行規。但這東西她是不打算要了,反正花瓶到處都有,去別處看看就行了。

  她拉著徐天胤便走,旁邊攤子上的攤主卻是從剛才開始就盯著夏芍看了。他越看越是驚疑,直到見夏芍要走,他才說道:「你……我看著你有點眼熟……」

  夏芍一愣,停下腳步。

  那人卻是恍然地一仰頭,一指夏芍,「哦!我看出來了!福瑞祥的夏總!對不對?」

  夏芍跟徐天胤進這條巷子的時候,本就惹了不少人的視線,剛才一番拉手討價還價,和攤主不太愉快的氣氛早就吸引了一些人,周圍這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聽旁邊攤位攤主的話,眾人紛紛驚異地看向夏芍!

  「福瑞祥?華夏?」

  「華夏的董事長?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咦?別說!還真挺像!跟電視上看著有那麼點出入,但是仔細看的話……」

  「小姑娘,你真是華夏集團的夏總?」

  身後的人越聚越多,很多人都是興奮的,旁邊的兩位老人和攤主卻是驚愣了。凡是對古玩收藏感興趣的人,或者這一行的人,沒有不知道福瑞祥的,其崛起是堪稱傳奇的存在,在夏天的拍賣會之後,街頭巷尾就有各種版本流傳著。

  而這個在人們這個夏天之後,茶餘飯後時常談論得津津有味的人,竟然在他們面前站著?

  人人都有追捧名人的心理,而夏芍因為她的年紀和作為,確實稱得上是商場裡的名人。

  既然被認了出來,夏芍便也不矯情隱瞞,反正福瑞祥就在這附近的街上開著店,不管是古玩行的同行,還是這些練攤的同行,早晚都是要認識的。

  見她點頭承認了,人群「嘩」地一聲,沸騰了!

  「福瑞祥的夏總!華夏的董事長!是真的啊!」

  「喲!這年紀也太年輕了,瞧著跟我家孩子差不多啊!」

  「聽說是白手起家呀!太有出息了!」

  人群熱熱鬧鬧,旁邊攤位上攤主們主動過來熱情地跟夏芍握手。

  「夏總,聽說你們福瑞祥開業的時候,宴請古玩行會的同行,當場鑒定了一件舊仿的宣德瓷,眼力很獨到啊!」

  「是啊,夏總。只可惜我們沒機會去,沒這個學習的機會啊,呵呵。」

  這些人難免有套近乎的意思,夏芍只是點頭與眾人握手笑了笑。

  這時,與夏芍論價的攤位的攤主卻是皺了皺眉頭,眼底神色有點微怒,「夏總,既然是同行,你到我這攤子上來,是什麼意思?」

  這話一出,攤位前熱鬧的氣氛便變了變,人群的聲音慢慢沉寂了下去。

  自古同行就是冤家,古玩行裡雖然說有行會在,同行之間有交流眼力的時候,與其他行業不太一樣。但除非是同行邀請,基本上確實很少有不聲不響去別人攤子前看東西的,這難免有點想撿同行便宜的意思。

  而夏芍是以元青花大盤起家的,這電視報紙不知道都報導多少遍了,專家更是把這只青花大盤當做收藏界的經典例子,講過來講過去,凡是對收藏感興趣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這攤主這麼一說,難免有指責夏芍想來他攤子裡撿漏的意思。

  這、這可有點對名聲不大好啊……

  「我今天是陪朋友過來看看的,無意間看見這件粉瓷花瓶,覺得素雅,很喜歡,才動了論價的念頭的。即便是同行,也時常有交易的情況。就算我沒表明身份,我給你的價碼卻是公道的,我一點也沒欺同行,甚至我的價碼在市面上來看,都算是高的。是不是這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夏芍不慌不忙,不氣也不急,笑容淡定,語氣閒適。

  她這份氣度無形間便有一種說服力,後頭不少人都紛紛互望,輕輕點頭。

  確實,同行之間交易,跟收藏者或者外行人來交易還不太一樣。如果不表露身份,想來同行這裡撿漏,那自然要落個不好的名聲。可如果是給個公道價,那就另說了。那就跟正常交易沒什麼兩樣了,不存在誰撿漏誰坑誰的事,表不表露身份,都無所謂了。畢竟大家做生意,價碼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眾人也聽出來了,看這情況,應該是夏總出的價碼,不符合對方的心理價位?

  那麼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是夏總存了撿漏的心思,壓低價碼;要麼就是對方剛才沒認出夏總來,想忽悠出去,價格抬的高。

  可是聽說這小姑娘年紀不大,眼力堪比多年的老行家,當初在東市古玩市場,可是撿了不少漏的。

  如果她的眼力沒有錯,那麼就是說,對方的這花瓶,是件贗品?

  不然,怎麼會在價碼上有這麼大的分歧?

  周圍人議論紛紛,心裡都是好奇地不得了——這花瓶到底是真是假?假的話,假在哪裡?

  但好奇歸好奇,一群人卻是都沒開口問,畢竟問了人家也不會說。這是行規,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對同行的物件指手畫腳。所以,好奇得心裡撓心撓肝,也只得忍著。

  那年輕的攤主卻是不樂意了,「夏總,你這麼一說,雖然是沒有明說,但別人都猜測我這花瓶是件贗品,你叫我以後怎麼賣?」

  夏芍挑了挑眉,淡淡笑問:「那你的意思是?」

  「我這明明就是件清乾隆朝的粉彩九桃瓶,我從鄉下老農那裡收上來的,之前沒認出夏總來,我看您朋友像是個有錢的,我也是想多賣點錢,這才想跟您論論價的。可是您給我那價碼,跟撿漏沒什麼區別!」

  他這麼一說,人群又是「嗡」地一聲,議論紛紛。剛才還相信夏芍給的價碼公道的人,也開始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

  這攤主說的話沒什麼破綻,也是人之常情,那……真是福瑞祥的夏總在入了行以後,還打算從同行這裡撿漏?

  那、那可真是……

  這氣氛的變化,夏芍依舊淡然處之,她的目光始終就沒從這攤主臉上移開過,只是淡淡笑問:「我就問你,你打算怎麼樣。」

  「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必須給我這件粉瓷花瓶正名!要不然你今天走了,它以後的身價也是個尷尬。不如你今天就說說看,為什麼要給我這瓶子這麼個價碼,你要是能說出來,我就按你剛才出的價碼賣你,你要是說不出來,你就按我剛才開的價碼買下來!怎麼樣?」這人皺著眉頭看夏芍,眼底卻有絕決堅定的神色。

  眾人一聽,「哎呦」一聲,卻都是目光興奮!

  這不就是說,要現場鑒定的意思?

  雖然古玩行裡有行規在,但若是賣方同意了,現場鑒定就無所謂了。是真品還是贗品,大家都發表意見來論道論道,這才是古玩收藏令人著迷的魅力所在!

  難不成,今天真有一場現場鑒定可看?

  那可真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啊!

  要知道,在古玩巷子裡練攤的人,和開古玩行的人,那自然不是在一個檔次上。古玩行的人大多在某一方面,比如說書畫、瓷器、古錢幣、古書籍或者古玉等方面,眼力堪比專家,而對自己不太精通的方面也頂得上半個專家。不然怎麼能成為古董商呢?

  而擺攤練攤的人就不能比了,他們大多無論眼力還是古玩鑒定的知識,都是要潮一點的。再加上來這條街上閒逛的藏友,也大多是半調子,來練練眼力,體會跟人交流的樂趣的人居多,裡面也不乏初學者。

  別看夏芍年紀輕,聽說她撿的漏可不少!那就說明眼力驚人!現場鑒定,對於這些人來說,無疑是個學習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畢竟大家都是平時自己摸索,倒是都想去找專家學習,可專家都忙著,哪有工夫理他們這些人?

  「夏總,你就說說看吧!這件粉彩花瓶你是怎麼看的?」

  「是啊,說說吧。對方都同意了,也不算違反行規。」

  「對啊對啊。」

  一群人開口鼓動夏芍,站在夏芍身旁的老人卻是其中最激動的,他說道:「小姑娘,你就說說看吧。我剛才差點就打算買了這瓷瓶,但是聽你的意思,多半是贗品。我就弄不明白了,假在哪裡了?你說說看吧,不然我老人家可就要吃不下睡不著了。」

  夏芍聽了笑了笑,看向那攤主,「這可是你說的,別後悔。」

  那攤主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話擲地有聲,「不後悔!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你說吧!」

  夏芍心裡發笑,這怎麼跟慷慨就義似的?剛才訛人的心思哪去了?看來這人是想最後一搏,他看起來倒真像是個孝子,想賣了這花瓶給母親治病,但這不代表訛人就是對的事。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好給他這麼坑。

  於是,夏芍這才點了點頭,把那花瓶給拿了起來。

  她一拿起來,周圍便靜悄悄一片,生怕弄出點動靜來,聽不見她說的話一般。

  夏芍卻是把手裡的瓷瓶拿給老人看,「老人家,你剛才說綠裡綠底,且對著光看有波紋,明顯是乾隆朝的特徵,對吧?」

  老人點頭,「對!這個我想我沒記錯,我家裡那本從書店買回來的書上是這麼說的!」

  夏芍笑著點頭,「書上說的沒錯,但要鑒定一件物件,還需要從這物件本身入手。就拿我手上這件粉彩九桃瓶來說,我說它是贗品,恰恰就是因為它的綠裡綠底。」

  她這麼一說,周圍便是嘩地一聲!

  老人急急忙忙問道:「為什麼?」

  他身旁的于老也是問道:「是啊,小姑娘!為什麼?」

  夏芍舉了舉瓶子,周圍便又了靜了下來。

  她淺笑著說道:「兩位老人家請看這瓷瓶的整體風格,它是通體白釉,素雅的風格,這種風格是雍正年間流行的風格。蟠桃紋的題材是雍正年間官窯器的式樣,因為式樣精緻經典,題材寓意吉祥,直到光緒朝一直都有仿製。綠裡綠底是乾隆年間才出現的,雍正時期沒有。但既然是仿製的雍正年間式樣,為什麼要加上綠裡綠底呢?這實在是畫蛇添足,原本無論是畫工、構圖等各方面仿製技藝都很高明,這地方卻是個敗筆。」

  兩位老人,包括身後圍著的人群都是靜默了半晌,這才發出「原來如此」的呼聲。

  「哦!原來是這樣!我差點被這綠裡綠底給騙了!哎呦,光看書實在是……要不得!」老人搖搖頭,臉上的驚訝卻是沒有散去。

  就在眾人都盯著夏芍手中的瓶子瞧時,那攤主的眼底神色略微一閃,接著說道:「就算它不是乾隆朝仿製的,難道就不可能是後來仿製的?若說有點年頭,也是值點錢的。」

  夏芍抬眸看過去,卻是搖頭一笑,「這物件就是件新仿。」

  「怎麼說?」老人又好奇地問道。

  「因為康、雍、乾三朝的粉彩用的彩料略有不同,裡面加入了氧化砷,這使得材料極易風化,料質也更鬆軟,經歷了長久的年月之後,若是保養不當,釉彩便會有所脫落。保養的好的話,表面也會產生一種五光十色的光暈,稱為『蛤蜊光』。這種光在不同顏色的釉彩上程度有濃有淡,以白釉來說,側著光看,還是能看出來的。這是一種歷經歲月的光暈,豈能是作偽者能夠仿製的?聽說民國初期,還有作偽高手能在上面做上光暈,但現在嘛……」

  夏芍搖了搖頭,一笑。

  她笑容淡雅,講解起來一直是不緊不慢,娓娓道來。沒什麼給人指點的高姿態,就像是閒話家常一般,寧靜的氣質讓人覺得舒服。周圍也立刻都是點頭讚歎聲,人們紛紛點頭,感慨、嘆服。

  「原來是這樣,真是學到了。」

  「夏總,眼力真好啊!怪不得能開起福瑞祥來!」

  「這眼力怎麼練出來的?少年成材啊!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巷子裡已經聚滿了人,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許是華夏的董事長在這裡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人從別的街上趕來看熱鬧。讚揚、嘆服、恭維,如潮水般湧來,夏芍卻是淺笑立著,寵辱不驚。

  徐天胤一直站在她身旁,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鑒定古玩,總覺得少女知識豐富、淺笑著娓娓道來的模樣,就像午後的一盞淡雅的茶,或者是茶室裡微微撥動的琴弦,寧靜,韻味悠然,入了人心底就使人想閉目養神,享受這一刻的時光。

  男人的眸光柔和迷人,輕輕將花瓶從她手中接了過來。

  而就在這時,那攤主卻是一皺眉頭,氣憤說道:「這也不是絕對的!別說這麼肯定!現代也是有高手的!你懂什麼!你怎麼知道現在就沒有人能在上面……」

  他話還沒說完,就忽然一閉嘴,神色有點不對。

  眾人都是聽了出來,這話有點說漏了嘴的意思。

  夏芍挑眉一笑,頗為趣味地一笑,「現在有這樣的人?誰?你嗎?」

  那人閉嘴不說話了。

  周圍卻是有人說道:「甭管現在有沒有這樣的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你知道這物件是新仿的?那你剛才還一口咬定是乾隆朝的?幸虧今天是遇上懂行的了,要是我們這些人,不就打了眼了?」

  「你剛才說現在也是有高手的,是什麼意思?那樣的人是高手?那根本就是坑人的!收藏的人,最恨你們這些作偽造假的了!坑了多少人!」

  「就是!你這麼說,說明你知道有這種人?是誰?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報案!這種人,就應該重罰重判!」

  群情激憤,那人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臉色漲紅,從耳根到脖子全都紅了,似乎也有羞愧之意,但眼神卻是堅毅,石頭一般,拳頭緊緊握著,眼看著地面。

  夏芍見他這般眼神,便垂了垂眸,說道:「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想他只是急著辯解,隨口那麼一說,不代表真認識作偽的人。」

  「夏總,你也太好心了,這人剛才想坑你!」一人喊了句,四周都有人附和,還是群情激憤。

  那人卻是愣了愣,抬頭看向夏芍。

  夏芍搖頭笑了笑,「不見得。這人是想訛我,他的做法固然不對,但我見他也是事出有因,且良知未泯。剛才在我之前,這位老人家已有出手的打算,這攤主若是肯說些好話,忽悠一下這位老人家,說不定老人家就買了,可是他什麼也沒說,明顯是不想坑老人。他必然是覺得我這位朋友家世不錯,許不在乎這幾個錢,這才想讓我們當冤大頭。但念在其家中有生病的母親,許也是救母心切,雖一時心思不正,好歹還算孝子,這事我便不追究了。」

  「生病的母親?」周圍人紛紛驚訝。

  「喲!我想起來了!」有人忽然說道,「我聽古玩行的朋友說,夏總是位風水大師!看風水相面什麼的,很準咧!」

  「風水大師?」不少人驚異了,紛紛看向那名攤主,只見其臉上一片震驚之色!

  莫、莫非……

  看準了?

  喲!這東西,還真準啊?

  神了!

  剛剛才從現場鑒定粉彩花瓶的嘆服中走出來的眾人,立刻又譁然震動了。

  夏芍卻是對那攤主說道:「一千,這花瓶我要了,你看怎麼樣?」她剛說完,又想起什麼來,從徐天胤手中把花瓶接過來,抱在懷裡,轉身問兩名最先看上它的老人道,「這位老爺爺,這花瓶我要了,可以吧?」

  她歪著腦袋,抱著花瓶的模樣有幾分嬌俏可愛,倒把老人給問得不好意思。

  「哎呦,問我幹什麼!這丫頭……你想要就要唄!我開始以為是真品,現在都確定不是了,我肯定不要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要了,誰叫你眼力比我老頭子好呢?」

  老人這麼一說,周圍人都是笑了起來。

  夏芍這才抱著花瓶轉身,卻見那攤主看著她,眼神複雜,卻是重重點了點頭,難得說了句,「謝謝。」

  夏芍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由於她跟徐天胤兩人身上都沒帶太多現金,兩人便決定跟這攤主一起去銀行取錢。經過剛才這事這麼一鬧,這攤主這兩天的生意是不成了,估計要避避風頭再來。他當下便決定收攤,身後就停著一輛三輪車,還是腳踏式的,可見家境清貧。

  他把攤子裡的物件都放進了車子後面,這才騎著三輪車,慢慢走出擁擠的人群。

  夏芍和徐天胤也是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拐了彎,走出大半條街去,才總算遠離了眾人的注目禮,夏芍不由抬頭對徐天胤苦笑了一下,今天本來是來找找看有沒有含有凶煞的古刀的,沒想到遇見這麼件事,現在刀也不用找了。

  徐天胤淺淺扯動唇角,默默牽過她的手來,幫她把懷裡的花瓶又接了過來。

  銀行在市區的街上自然很好找,徐天胤取了現金出來交給那名攤主。那攤主謝過之後,夏芍便打算和徐天胤把瓶子放去車裡,找處茶座坐下來歇歇。

  那攤主卻明顯有話想說。

  夏芍挑眉看向他,他半低垂著眼,臉上漲紅,最終卻是說道:「夏總,今天謝謝你。你說的對,就算我家裡有生病的老母,也不該動這種歪心思。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謝謝你,還有……對不住。」

  夏芍聽了笑了,輕輕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說完,她本是想轉身就走,卻終是覺得這男人對母親的孝心挺令人動容,這才多問了一句,「我能問問你母親得的是什麼病嗎?」

  那男人眼底的悲傷一閃而過,低頭說道:「腎不好,慢性腎衰竭。醫生說要換腎,湊不夠錢的話,只能是靠透析維持著……」

  夏芍愣了愣,微微蹙眉。怪不得,他一開口就要十萬,這病確實是花錢的,普通家庭根本承擔不起。

  她垂眸想了一會兒,去旁邊車上取來紙筆,寫了個手機號碼遞給男人,「拿著吧,這是省內剛成立的一家慈善基金會,你找他們,審查過後,他們或許能幫幫你。」

  男人看著夏芍遞來的紙,知道那是救命的,卻是搖了搖頭,「不用。」

  這倒令夏芍一愣。

  男人卻接著說道:「是這樣的,夏總。其實我家裡有幾件我父親留下來的古董,我想如果能賣了,也許就夠給我媽治病的錢。既然你是福瑞祥的老闆,我想不如就……哦,不過你放心!那幾件物件絕對是真品!」

  「那你之前怎麼不賣去古玩行?」夏芍挑眉。家裡有古董在,為什麼不賣?反倒要在古玩市場裡做這種蒙人的事。

  「那幾件古玩是我父親生前收藏的,我母親不同意賣,說那是我父親留給她的念想。假如她不在了,這些就留給我,成個家……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我母親脾氣倔強,她不肯,我怕影響她的心情影響治療,就想別的辦法籌錢了。直到今天我覺得……實在不能這麼下去了,還是賣了吧!夏總放心,物件你可以先去看看,看中哪件你就收哪件,價碼低點沒關係。」

  夏芍聽了歎息一聲,覺得有些心酸。既然這樣,她沒有不收的道理,她本來就是幹這一行的。

  「你家裡是些什麼古董?」她這才問道。

  男人一抬眼,對她道:「刀!古刀!古兵器!一共八件。我父親是古兵器的愛好者,他從來只收藏這些!」

  夏芍一聽,愣了。

  她突然轉頭,看了徐天胤一眼,眼裡有驚喜的神色。

  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不就是為了找古刀來的嗎?

  雖然,這男人家裡的古刀也不見得一定會符合他們尋找的條件,但有總比沒有好,值得去看看!就算是沒有,也能給福瑞祥收回一批古董不是?

  徐天胤輕輕點頭,夏芍笑道:「那就去你家看看!帶路!」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3 06:03 PM


第十九章 收服!龍鱗匕首!


  男人名叫常久,家住市裡老房區裡快要拆遷的老四合院,院子裡的磚面都陷的陷、裂的裂,年頭已經很久了,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可還沒進門,夏芍便和徐天胤對望了一眼。

  夏芍一皺眉,看去屋子的北方,那地方一片黑濃的陰煞之氣,幾乎籠罩了整間北屋,並隱隱有向其他屋子散開的趨勢。夏芍邁進屋子,發現牆角處是一切煞氣的來源,她一眼掃過,便發現地面上放置了一個水缸。

  「你在水缸裡放了什麼?」夏芍表情有些嚴肅地問道。那地方放個水缸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哪裡來的這麼凶的煞氣?

  常久話不多,進了院子便帶著夏芍和徐天胤往中間的屋子走,聽見夏芍的問話,回過頭來,眼底有些驚訝的神色,「夏總怎麼知道我在水缸裡放了東西?」

  夏芍沒跟他解釋,只是直接說道:「快取出來!那東西煞氣極重,你們家的房屋坐向來說,北邊主母,你放在北邊屋角,是想讓你母親的病雪上加霜?」

  常久一聽這話,果然臉色變了,幾步就衝了過去,然後去搬那水缸。

  夏芍跟著過去,發現那水缸裡竟然沒有水,而是底部鋪著層厚厚的白花花的東西,看著像鹽……

  常久把水缸轉出來,讓它遠離北邊房屋。他皺著眉頭,看起來很厭惡裡面的東西,轉著水缸便想把它丟去門外。

  夏芍卻把他攔了下來,「你放去門外也沒有用,這東西凶煞太重!若是放去門口,這股煞力直接從大門氣口衝進來,還是大凶。讓我看看吧,裡面放著什麼?」

  「不行的,夏總。我給你看的那八件古兵器裡沒有這件,這把刀很凶!我聽一位雲遊的老道說,我父親的死可能就是收藏這把刀的關係。他給了我一張符,說未必鎮得住這把兇器,要我尋一處道觀,作法鎮住。附近倒是有一家道觀,但是那些個道士,都看不出這刀很凶來,我一想,這要是放在道觀也等於害人了,就把它又拿了回來。起初是拿去了市郊一處山下埋了起來,直到昨天,才取出來拿回來。我聽說鹽能驅邪,就把它用鹽埋在了水缸裡,沒想到……」

  常久說著,夏芍卻是回頭看了徐天胤一眼——刀!含有凶煞之氣的刀!

  沒想到,居然真被他們碰著了!

  「我既然能看出凶煞來,自然不怕它。你讓開吧,我把它取出來看看。」夏芍說著話上前,徐天胤卻在後面拽了她一把。

  「我來。」他不容分說,把夏芍護去後面,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夏芍無奈苦笑,她看起來難道很像是會粗心大意,不懂得防護的人麼?那刀上面不是有道符麼?雖然是不能完全封住煞氣,但好歹有點作用,她再以元氣護住自己的話,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夏芍苦笑之時,徐天胤已將水缸放倒,將其中厚厚的鹽抹開,將東西端平,取了出來。

  只見徐天胤掌心中的是一把匕首!形式為中脊,外面有刀鞘,刀鞘很新,明顯是現代之物。匕首裡面是個什麼情況看不見,因為上面封著一張符,遮擋了匕首的全貌,一從水缸裡取出來,凶煞之氣便極厲的逼來!

  「師兄!」夏芍面色嚴肅下來,斂眸掐起一道指訣,含著自己的元氣虛空畫了一道符,向那匕首逼去!

  那匕首「嗡」地一聲,竟似反抗一般,在徐天胤掌心微顫,但其外面包裹著一道紙符,又被徐天胤的元氣所縛,夏芍虛空制的一道符逼來時,它掙扎了好一陣子,終是抵不過這三道力量,漸漸安靜了下來。

  它安靜下來以後,煞氣已被鎖住,徐天胤卻是也虛空制了一道符將其縛住,接著才慢慢揭了那道紙符。但紙符一去,束縛少了一道,煞氣就開始有震動的苗頭。

  徐天胤看了夏芍一眼,「好凶,要能降服倒是把不錯的防身之物。能看出是哪個年代的?」

  他這麼問著,匕首卻是托在掌心,以元氣隔絕著煞氣,看起來並沒交給夏芍的打算。

  夏芍微微笑了笑,心裡湧出暖意,且略微有些驚訝。她沒想到師兄也會虛空制符,師父說,會虛空制符的人,修為一般在煉神返虛的境界。她這樣的屬於天資極為過人的,沒想到師兄天資也這麼不錯。原本,她只聽師父說過,師兄在奇門陣法上是奇才,沒想到他在煉符制符這方面,也天資過人。

  兩人這一番對話和行為,早就看得常久在一旁驚愣不已。這不是平常人所能接觸的事情,當初那老道說他父親的死跟這把古代匕首有關,並且給了他一張符,已經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了。然而今天的所見更加不可思議,兩人虛空畫的什麼圖他看不出來,但這把匕首在沒有人動的情況下,自動嗡鳴卻是親眼所見!

  這世上,當真有這種事?

  「這匕首你父親什麼時候得到的?是什麼來路?你可知道?」夏芍問道,問玩又對徐天胤道,「這上面的鞘是現代製品,後期配上去的。裡面是個什麼樣子,要把鞘拿下來看看。」

  古兵器的收藏屬於比較冷比較偏的門類,她接觸的也不是很多,但這件匕首有她的天眼為證,是見古物是肯定的。只是年代出處之類的,許還要聽聽來路,再慢慢推論。

  「來路我倒是知道些。夏總,進屋說吧。」常久把夏芍和徐天胤請進正屋。裡面擺設也很陳舊了,一張藤制的長椅,一張玻璃茶几。

  三人坐下,常久泡了茶來,茶很一般,但茶具卻是精美。

  夏芍特意注意了一下,仿粉彩的,跟剛才在古玩市場買下的那花瓶像是出自一人之手,畫工、構圖都很精細。

  她微微挑眉,卻是將這事暫且壓下,看向徐天胤手中。

  徐天胤這時已把刀鞘拿了下來,只見這把匕首兩邊有刃,形式中脊,脊上刻著龍紋一般的裝飾!

  「龍紋?」夏芍微微一愣。

  古代的刀劍在起初的時候,是貴族佩戴的飾物,象徵身份地位,而身份地位不同,圖騰也不同。不是每個貴族都有資格在刀劍上刻花紋,而刻的花紋也有講究。這龍紋……很明顯是皇家所有!

  而且,這匕首的用材很不尋常,雖然現在還斷定不了年代,但其歷經了這麼長久的歲月,中間略有印漬,但兩邊刀刃竟然還鋒利雪亮!

  「這把匕首是三年前,我父親從一個倒斗的人手裡收回來的。那個人出手很急,價碼也不高,只說是倒了南邊的一個大鬥,裡面卻很晦氣,沒什麼東西,就倒出來幾樣,還被文物局的人給盯上了。我父親對古兵器很狂熱,也不管這東西的來路合不合法,當即就表示要收,但是收了之後……」常久皺著眉不說話了。

  夏芍卻是垂了垂眸,「問句可能讓你不太舒服的話,你父親是暴斃而亡的吧?而且,應該是在拿到這把匕首的三天之內。」

  常久抬起頭來,眼底有驚駭神色,點頭道:「對,第三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就犯了急病,開始咳血……沒送到醫院,就過世了。因為他犯病之前還抓著這把匕首,我就想葬他的時候,把這匕首留給他。但是在選墓地的時候,遇到了那位老道,他說這匕首有問題,讓我千萬別葬,不然我也得暴斃。他給了我張符,卻告訴我不足以封住這把匕首,讓我如果能去京城,京城那邊有座道觀裡有高人在,可以讓我去看看。我本想啟程去看看,但母親忽然被查出病來……這一拖就是三年。這三年,我不敢把這把匕首放在家裡,就埋去了市郊。直到昨天,我打算還是賣了家裡的那幾把古兵器,帶我母親去京城治病。這才下午收了攤,去把它取了出來,暫時放在家裡的水缸裡,用鹽封著。我以為有這符和鹽在,而且只放一兩天,沒什麼事,沒想到……夏總,今天不知道怎麼謝你好。」

  夏芍搖頭,「幸虧是昨天才取回來的,不然……這把匕首,我想收走。你放心,這凶煞我有辦法對付。你只需告訴我你父親當初入手的價碼,我不會叫你吃虧。」

  這匕首,如果用來佈陣鬥法,必定是好東西!她沒想到今天能遇到,這真可謂是機緣了。既然遇到了,王道林那邊那個風水師,勢必奈何不了她!而且,有這匕首在,日後去香港,也是一大助力!

  這匕首,她今天勢在必得!

  常久看了徐天胤掌心的匕首一眼,眼神複雜,卻是一擺手,「既然夏總有辦法的話,這匕首就送給夏總吧。這種害人不淺的東西,還收什麼錢。」

  夏芍一聽,自然不可能真白拿,便問道:「你父親既然是古兵器的愛好者,那他對這把匕首是怎麼斷代的?」

  「他拿到這匕首後,連翻了一夜的書,早晨起來欣喜若狂,說是可能是古代的名刀,叫……哦,龍鱗!」常久回憶道。

  「龍鱗?」夏芍愣了。

  徐天胤也看了眼手中的匕首,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不太可能。」夏芍說道,「這是把古刀沒錯。但龍鱗傳說是魏太子丕時期所造,史料記載:『魏太子丕造百辟匕首三,其一理似堅冰,名曰清剛;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揚文;其三狀似龍文,名曰龍鱗。』但龍鱗據說有三尺二寸長,魏晉時期的計量單位與現今略有出入,但也該有一米左右的長度,可這把匕首也就三十多公分,與史料有出入。」

  常久有點意外,古兵器收藏屬於冷門,一般人眼力都有所欠缺,沒想到她對這方面的史料也知道得這麼清楚。

  「夏總既然是古玩這一行的,就應該知道,史料其實有時有誇大的情況。魏晉時期距今很久遠了,考古發現很少,可供證實和推測的史料也很少,有時不能盡信。當初我父親收這把匕首的時候,倒斗的人說是從南邊的斗裡出來的,咱們這裡的南邊,應該是曹丕墓的所在。當時,那人也說墓裡東西不多,這也符合曹魏時期的墓葬風格。」常久說道。

  他說的確實也有道理,曹魏時期宣導薄葬,曹丕認為盜墓「禍由乎厚葬」。他認為,葬就是藏,把屍體藏起來,所用棺木、衣服不需要很多、很大、很貴重,能遮蔽身體就行。因此,據說曹丕死後,後宮淑媛、昭儀以下的妃嬪「悉遣還家」,與其骨肉團聚或嫁人;陵墓不封陵堆墓,不建寢殿、園邑,不修築神道;墓內不隨葬金、銀、玉、銅等貴重物件。

  據說,他的目的是「欲使易代人之後,不知其出處」,但其實後人對他的陵寢所在地還是多有推測的,被盜墓賊光顧了,也有可能。

  而這把匕首若真是龍鱗,被葬於墓中也有可能。

  夏芍回頭對徐天胤說道:「據說,這把龍鱗是當初歐冶子造巨闕劍時,剩下來的一塊神鐵,這把匕首鍛造出來後,受用於朝廷,因為太過鋒利,被用於古時最殘酷的死刑『淩遲』。所以,從這方面來說,倒是能解釋這把匕首為什麼有這麼凶的煞氣。」

  淩遲,也就是民間所說的「千刀萬剮」,最早出現與五代時期,一直延續至封建王朝破滅,是古時候最殘忍的死刑。據說要將受刑者的肉一片片割完,令其深受痛苦,慢慢折磨致死。

  清朝時期有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和一百二十刀幾類。最殘忍的要數明朝時期,據說是真正的千刀萬剮,大多數淩遲要超過千刀,執行淩遲刑罰的劊子手有本事讓人在那之前保持不死,比較知名的是明朝作惡多端的大太監劉瑾,被割了三天,共四千七百刀!

  如果說,龍鱗刀是執行淩遲刑罰的凶刀,那它必然沾染上無數死者臨死前的怨念,才導致有如此凶戾的煞氣。

  如今,當真讓她見到這把古代著名的凶刀龍鱗了?

  夏芍伸手便要把匕首拿過來細看,徐天胤拿著避去一旁,面無表情,「看看就成,別碰。」

  夏芍無語,苦笑,「沒事,都縛了兩道符了,傷不著我。」

  徐天胤沉默不語,直接把匕首入了刀鞘,把符貼了上,然後默默收了起來。

  夏芍在一旁看得差點不淡定,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笑了——看來她不收服這把匕首,他是絕不會把東西給她的。

  那就等一會兒走了之後,再去市郊尋個地方收了這匕首吧。

  這之後,夏芍才讓常久把他父親收藏的那八件古兵器拿了出來。古董刀劍跟瓷器不一樣,存世量太少,凡是真品,基本上都落於大藏家之手。對收藏者來說,不僅門檻高,而且真品很難尋到。因為贗品太多了,而且刀劍不好保養,很多流傳下來,刀鞘都已經爛了,劍身也不見往日鋒利了。

  常久的父親收藏的把件古兵器,有三件就是仿造的,作偽的手法很高明,夏芍是開了天眼之後,才辨別出來的。

  她不是古兵器鑒定方面的專家,無法具體解釋給常久聽,只能告訴他這三件不靠譜,他聽後竟也不問緣由,反而露出點淡淡嘲諷的笑容,「是麼,他也有打眼的時候啊。」

  夏芍看了他一眼,看起來,常久和他的父親,關係不太好?

  「既然這三件是贗品,那麼我就不賣了。正好把這三件留給我母親吧,免得她說我把父親留給她的念想都賣了。」不等夏芍說不收,常久便出言道。

  夏芍聽了慢慢點頭,「也好。剩下的這五件,基本上都是明清的物件,還有一件可能是民國初期的物件。加上剛才那把疑似龍鱗的匕首,我總共給你兩百萬,以匯款單據為憑。我拿回去給我們馬總看看,如果這裡面有我看走了眼的極品在,我再補給你。你看怎麼樣?」

  六把古兵器,兩百萬,如果那把匕首是龍鱗的話,夏芍就算撿了大便宜。但那也只是對她本身來講,畢竟這把匕首太凶,普通人根本不能收藏。所以,受眾人群少的話,再好的東西價碼也低。其餘的古兵器,夏芍給的價碼算是可以了,畢竟古玩行也是要賺錢的,古兵器是冷門,再高了怕是不賺錢了。

  「不用了,夏總給的價碼差不許多,我父親這些年收藏這些的花費也差不多就是這些。這比我想像中的價碼高很多了,真的謝謝你。我母親要是病好了,我一定跟她親自去福瑞祥跟您道謝。」常久站起來說道,眼神鄭重。

  夏芍笑了笑,把慈善基金會的電話還是給了他,「電話號碼你留著吧,你可以打給他們,看他們能不能推薦一所好的醫院,並且幫你聯繫腎臟移植配型的事。」

  常久盯著那號碼好一會兒,覺得有道理,這才收了下來,儘管這年頭國內慈善基金會聽起來有點陌生,但他沒懷疑夏芍忽悠他。

  既然談好了價碼,那就該出門轉帳了。但夏芍卻是不急著走,她看了眼桌上精緻的粉彩茶壺茶杯,抬眼笑著問道:「我有件與買賣無關的事想問你,如果不方便答,可以不答。」

  「夏總有事就問。」常久愣了愣,點頭。

  夏芍一笑,「我想說,收藏這些古兵器雖然是冷門,可你父親收藏了這麼多,花的錢也不少。你家裡本應有些家資的,我猜這家資跟桌上的粉彩瓷有關,你今天所說的現在還有能在粉彩上做上光暈的高手,該不會是你家吧?」

  常久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嚴肅的,很少有笑面,聽聞這話眼底更是露出幾分排斥幾分警覺來,但過了一會兒,許是考慮到夏芍的人品,這才輕輕點了點頭,「夏總稍等。」

  他轉身出了屋,沒一會兒,從旁邊的屋裡出來,拿了件花瓶來,放到了玻璃茶几上,「夏總,你再看看這件粉彩瓷,看它是真品還是贗品。」

  茶几上的,是一件粉彩桃花的直徑瓶,依舊通體白釉,繪桃樹一株,蔓遍器身,花蕾欲放,鮮花婀娜,綠葉青翠,彩蝶飛舞其間。圈足內施白釉,外底署青花楷書「大清雍正年制」雙行六字款,週邊青花雙線圈!

  這件粉彩花瓶胎體薄輕,釉面純淨,溫潤似玉!且其繪畫精細入微,圖案逼真。技法上竟吸收了中國傳統繪畫的「沒骨」技法,突出陰陽向背,濃淡相間,層次清楚,極富有立體感!

  如果夏芍不開天眼,她有八成的可能會認定這是雍正年間的真品!對著光看,那五光十色的光暈都能顯現出來!

  這……真是高手啊!

  「這是你的手筆?」夏芍挑眉問,眼神有些亮。不提這光暈,只說這繪畫技巧,就堪比工藝大師了呀!

  「夏總認為是贗品?」常久問道。

  夏芍搖頭一笑,「既然是你拿來問我的,我自然覺得它應該是贗品,但是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很有可能認為這是真品。魚目混珠,以假亂真!這手法是我見過的最精彩的。」

  常久淺淡地笑了笑,點頭道:「是我做的。我爺爺是民國時期的手藝人,專做這個。我父親傳承了他的技藝,所以早年我家中也有些家資。只是他沉迷於古兵器之後,整個人的性情就變了很多,就像著了魔一樣,我和母親就不在他眼裡了。我小時候,爺爺還在世時,曾經教過我,我自己也鑽研過一陣子。夏總其實說的沒錯,民國時期有作偽的高手,現代已經絕跡了。我們常家,是僅存的了。」

  「既然你能做出這樣的粉彩瓷,為什麼不把這樣的拿去古玩市場?」夏芍挑眉問,卻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是故意留的破綻?」

  常久淺笑著點點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總覺得作偽終究是不地道,所以故意留了破綻,如果有人能看出來,那……其實今天要謝謝夏總,讓我沒最終做下錯事。我……曾經答應過我媽,不用這種家傳的手藝騙人,我媽信佛,她說我們家今天這樣的境地,都是報。所以,我現在做這些瓷器,只是閒暇時拿來消遣的,沒有打算賣掉的意思。既然夏總也說這手藝現代已經失傳了,那就讓它真的在我手上結束吧。實在不好意思,如果夏總是想……我不能答應。」

  夏芍聽到最後倒是笑了,敢情他以為自己想讓他作贗品,然後以假亂真地發一筆橫財?

  「古玩這一行最恨贗品,我不會拿福瑞祥的名聲出去糟蹋。我只是覺得,你這麼好的手藝,如果能自成一派,日後就要多位工藝大師了。」夏芍笑著指點。

  常久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還有這種路子!當然,自成一派不是那麼容易的,要試驗、窯溫、用料、器型等等,都是燒錢的事,沒錢做不了。以前家裡沒錢,現在賣了這些古兵器,母親治病應當花不完,剩下的如果他能用來試驗,或許真的能讓母親以後過上好日子!

  常久感激地看向夏芍,鄭重道謝。這名少女,簡直就是他命中的貴人。

  夏芍含笑點頭,這便帶著東西出了門,給常久轉帳過後,她便和徐天胤回到了福瑞祥店裡,把幾把古兵器送回去。眼見著已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兩人便去附近酒店用了晚餐。

  晚餐過後,雖是累了,卻沒空休息,直接開車又去了郊外。

  夏芍得把這件匕首給收服了!

  要收服這件兇器,夏芍打算以精血為引,但若是不成功,她很有可能遭到反噬。

  徐天胤在林中空地上畫了一道陣法,自己坐於陣中,對她道:「來。」

  夏芍一看這陣法便笑了笑,這是要給她護持,一旦她遭遇反噬,徐天胤便可救她。

  由於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夏芍也不逞強,她點頭坐去陣中,將匕首去了刀鞘,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了下去。

  這把匕首且不說是不是古時候淩遲之刑用的凶刀,僅憑其凶戾之氣,便不可小覷。這匕首也不知在地下沉寂了多少年了,今夜突然吸到人的精血,突然就像是被喚醒了一般,上面縛住的兩道符咒都齊齊崩斷!

  匕首發出一聲錚鳴之音,刀脊上原本殘留的漬跡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一把沉寂了少說千年的凶刀像是覺醒一般鋒利如雪!

  與此同時,凶煞之氣也濃烈得發黑!

  夏芍周身元氣震盪,感覺這匕首像是要反噬她,一瞬間眼前黑濛濛一片,好似出現了無數慘嚎的聲音,怨氣像在眼前化作怨靈,扭曲猙獰的面目向她撲來!

  夏芍知道,這只是幻覺。當陰煞之氣進入腦中,人便會出現幻象,有的時候,見鬼的說法有可能是真的看見了靈體,也有可能只是幻象。比如說陰盛陽弱,人氣場比較弱的時候,就容易出現幻覺。

  此時夏芍周圍,明顯是陰氣極盛!但她卻是冷哼一聲,咬破舌尖,含血噴出一口氣息,血滴落在匕首身上,那匕首很是歡欣鼓舞一般,看起來竟是想要吸收這滴精血。

  夏芍趁著這工夫手中法決掐起,急速變幻,連連虛空畫了三道符咒,困住了匕首!

  匕首自然不肯就範,它凶煞極強,被夏芍以精血喚醒後煞力更勝以往,濃烈的煞氣被符咒困在一定範圍內,卻是越聚越多,想要震開一般。

  夏芍自然不給它這機會,她連連又畫了幾道符!

  五道!七道!九道!十三道!

  一道接一道連連施壓,符咒就沒停過。

  按理說,這匕首如此凶戾的煞氣,連唐宗伯收服它都要費些工夫,按夏芍如今修為的境界,要收服它可以說要冒很大的險。徐天胤深知此道,所以才畫下了奇門遁甲的陣法,幫她護持,以求她在受困反噬之時,助她一臂之力。

  但奇怪的是,夏芍手上的符咒一道接一道制出,她周身的元氣卻沒有任何變化!

  這種變化不是說她周身的元氣不見激蕩震動,震動是有的,但那是她在以元氣虛空制符的時候自己引動的。但制符或者是作法本就是消耗元氣的事,而元氣的深淺幾乎就代表了修為。比如說鬥法,元氣若是消耗光了,那這人必定是要大傷的!

  虛空制符消耗元氣很重,以夏芍的修為,連續十次便應該是極限了,剩下的便只能跟這匕首耗著,看這些符咒能不能壓制得住它的煞氣,若是不能,徐天胤就得幫忙。

  但這都十三道了,她周身的元氣依舊沒有耗損!且,手上還在繼續!

  十五道!十七道!十九道!二十三道!

  二十五道!二十八道!三十六道!

  徐天胤坐在夏芍身後,向來不善表露的神色都微微露出訝異。

  三十九道!

  那匕首若是個人,會說話的話,估計要鬱悶死了。它煞氣再強,再厲害,再能耗,也耗不住夏芍這個變態元氣不耗損!

  她大有『你不服,不降,我就在你身上施個百八十道符咒,困不死你,也埋了你!』的架勢。

  估計當初孫悟空大鬧天宮,被如來佛祖壓在五指山下掙扎了五百年也爬不出來,就是這個感覺。

  夏芍頂多胳膊酸點,她不累,精神好得很,那匕首卻是煞氣被這三十九道符咒磨得快要耗不起了。

  最終,在夏芍的符咒加到五十四道的時候,匕首終於是服了。

  它發出一聲錚鳴,周圍煞氣悉數散去,而與此同時,夏芍身體裡感覺到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

  有了這種感覺,夏芍便知道,應該是成功了。

  她第一次憑自己的本事收服一件法器,還是件殺伐之用的殺器,心情自然是很好。拿在手中揮舞了兩下,當即便看見漆黑的山林裡雪線弧光,寒澈森涼。

  「師兄!」夏芍回頭,輕輕揮了揮手中的匕首,眼眸彎彎,笑咪咪。

  徐天胤眸中的驚異神色已然不見,眸如黑夜般如常,輕輕點頭起身過來,卻是默默又把這把匕首拿了過來。

  匕首一落到他手上,凶煞之氣便要湧出,夏芍意念為引,煞氣盡去。她以為徐天胤只是看看,結果這男人默默把刀入了鞘,默默收回身上。

  夏芍愣住,鬱悶了,「我已經收了它了!」

  「但它還是會有煞氣。剛才與你鬥法,它是耗去了些煞力,此刻才如此乖巧,待過幾日,煞氣還是會有洩露。女子體陰,不適合再有陰氣入體。這鞘不管用,我幫你做件,下週末拿給你。」徐天胤開了車門,「上車。」

  夏芍跟著上了車,卻是說道:「下週六胡嘉怡生日,我得出席她的生日宴。」

  「在那之前。」徐天胤說著,便發動了車子。

  送夏芍會學校之前,他開車去了市區的藥店,買了創可貼回來,手裡還拿了瓶白藥。夏芍一看便知道那創可貼,是給她貼咬破的手指尖的。至於那白藥……

  徐天胤幫她貼好創可貼,果然用手指沾了點白藥,伸到她面前來,黑漆漆的眸凝著她,「舌尖。」

  夏芍笑著扭頭——她才不中計!她可沒忘,上回在車裡,這廝騙她要跟她說那句情話,結果卻是想偷吻她。今天她要是把舌尖伸出來,傻子也知道後果。

  「乖。」男人語氣呆板,完全不像是哄人的語氣。

  夏芍回頭,一把將藥瓶子拿過來收進包了,笑道:「我回去自己擦。」

  被他吻完了,她還得歇一會兒才能回去,不然頂著紅腫的唇在校園裡招搖過市,她才不幹!今天實在是有點晚了,時間上不太富裕。

  「不吻你。」男人語氣還是有點呆板,卻帶了點別的意味。

  夏芍轉頭疑惑地望向徐天胤,見他黑漆漆的眸裡似乎有點鬱悶的情緒一閃而過,手指伸著不肯放心,堅持要為她擦藥。

  「受傷了,不吻你。」他耐心很好地解釋,然後等待。

  夏芍卻是愣了愣,沒想到他連這點都在乎,其實舌尖也就一點點咬傷,不太重。

  心裡暈開暖意,她這才一笑,緩緩伸出舌尖。

  車子停在藥店外,裡面亮堂的燈光照進車裡,照見少女的舌尖粉白一點,誘人可愛。男人的眼眸立即便深了深。看見他這眼神,她舌尖立刻又縮了回去。

  他動了動手指,她才又把舌尖伸了出來。

  徐天胤的手指微涼,沾著白藥,塗抹去舌尖,立刻便傳來苦意。夏芍卻是臉上一直帶著淺笑,笑容恬靜。

  擦好了藥,徐天胤這才發動了車子,把她送回了學校。

  今晚,校門口依舊有學生會查勤,但是見到夏芍進來,卻是沒一個敢上前的。儘管眼神各異,盯著她不放,卻是沒有來找茬的。

  夏芍見此,自然是大方抱著花瓶和鮮花從人前走過,目視前方,當做沒看見這一群人。

  順利回了宿舍,夏芍卻是收到了柳仙仙的嘲笑。

  這妞兒盯著夏芍抱回來的花看,左看右看,又看去她昨天帶回來放在書桌上的花,嘴角抽搐著笑問:「你師兄真的有浪漫細胞嗎?你沒發現他昨天送你的花,和今天送的一模一樣嗎?連包裝都沒換!還是玫瑰和百合!包裝的位置都一樣,一個花店定的吧?你還喜滋滋地抱回來?」

  夏芍不理她,把自己挑的粉彩花瓶裝上水,把花插上去,擺到桌子上。

  胡嘉怡跟過來看熱鬧。

  柳仙仙「嘖嘖」點頭,「瞧瞧!跟孿生姐妹似的!我頭一回知道,花還有孿生的。」

  苗妍在後頭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夏芍笑著回頭看她一眼,「這對一個沒有浪漫細胞的人來說,已經很難得了。送什麼不重要,有心才最是難得。若是有一天,你也遇上了這麼個男人,我勸你可以考慮嫁了。」

  一說起嫁人這種話題,柳仙仙明顯就意興闌珊了,轉身回去不再打趣夏芍。

  夏芍這才洗漱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週一要上課,夏芍這一周卻是都沒什麼事。艾米麗回德國辦理各種手續,下周才會到,所以地產公司的事,要忙也是下周忙。

  夏芍這星期難得沒什麼事,好好上課聽講,晚上還有複習功課的時間。

  週五,徐天胤又來了,他給夏芍把匕首帶來,刀鞘卻是換了。

  刀鞘是鋼制的,上面以浮雕形式刻著花紋,看起來倒是精美。但夏芍卻是一眼看出這些浮雕花紋不太尋常,因為這是刻上去的符咒,用來封住匕首洩露出的煞力。只有匕首在刀鞘裡,便跟一把普通的刀刃沒有區別,一旦拔出來,便可按照夏芍的心意,催動煞力。

  夏芍笑著接了,兩人吃了飯回來的路上,在車裡自然少不了一番耳鬢廝磨。直到唇上的紅腫消退,夏芍才考慮下車。

  下車前,徐天胤問道:「明天什麼時候回來?我接你。」

  「這可不清楚。一早就走,胡嘉怡家中有車來接,估計晚宴結束後,她家中的車子會負責把我們送回來。」夏芍想著說道,「週末吧,師兄早晨過來,陪我去店裡。週六你就好好在軍區休息吧,最近總是開車兩頭跑。」

  徐天胤看著她,還沒分開就有些想念的模樣,終是輕輕點頭,「有事,打我電話。」

  夏芍點頭應下,兩人便分了開,一個回軍區,一個回學校宿舍。

  週六一早,宿舍全員早起,一番收拾,胡嘉怡滿面紅光地道:「走!出門,參加我胡大占卜師的生日宴!今天帶你們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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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斗:指盜墓。出自網路小說《鬼吹燈》,作者:天下霸唱。過去的墓的形狀類似於金字塔型,就是斗的樣子。所以倒斗就是說把這個墓給「翻開」。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26 PM


第二十章 生日宴,驅邪陣法!


  早上八點,夏芍、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便一齊從宿舍出發,來到了學校門口。

  今天一起去參加胡嘉怡生日會的不僅僅只有這幾人,同去的還有元澤。

  元澤跟幾人是同班同學,因為跟夏芍都來自東市,兩人又是好友,平日裡在學校食堂跟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一起吃過飯,幾人還算相熟。但胡嘉怡跟元澤還沒熟到請他去自家別墅參加生日宴會的程度,之所以邀請他,都是她老爸聽說元澤是省委副書記兼省長元明廷的兒子,便勸說她把他邀請上。

  胡嘉怡是獨生女,在家裡從小受寵,她不樂意的事,她老爸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她之所以同意,完全是看在元澤與夏芍關係不錯的份上。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胡大占卜師的邏輯一直是這種直線條的。

  校門口,兩輛紅色保時捷停在門口等著,司機恭敬地開了車門,請五人上車。別說1998年的時候,即便是在後世,家中資產有個二、三十億,那也絕對是巨富了。

  胡氏的瑞海集團在國內服裝業很有名氣,正因如此,以胡嘉怡童顏巨乳的惹眼外貌,在學校裡才沒有受到男生們的騷擾。

  紅色的轎車在冬日裡十分顯眼,週六早晨寒冷的空氣裡添了抹亮色,惹得進進出出校門的學生們目光豔羨。

  胡嘉怡帶著柳仙仙和苗妍坐去一輛車,讓夏芍和元澤坐去後面那輛。兩輛車子便發動開來,駛離了校門口,一路平穩地往市郊開去。

  車子裡,元澤一身米色休閒外套,雙手交握,很自然地放在小腹上,教養良好。他轉頭看向夏芍,見車裡除了司機也沒別人,這才打趣著說道:「今天你可瞞不住了。」

  夏芍淡然一笑,「我向來是順其自然的。」

  元澤卻不肯放過她,「你是順其自然了,那兩位大小姐的脾氣,可不一定這麼容易放過你。你以為人人都像我這麼大度,被你瞞了也就瞞了,乖乖接受現實,都不找你討個公道?」

  夏芍聽了哭笑不得,什麼叫討個公道?說得好像她瞞著他們是欺負了他們一樣。她只是覺得朋友之間相處,用不著這些。

  元澤看她的模樣不由勝利一笑,「怎麼不坐公司的車去?」她要是坐公司的車去,更能嚇到胡嘉怡她們,想想當初他在電視報導上看到她時受到的驚嚇,再想想她今天低調參加同學生日宴的做派,他就覺得,這丫頭!對他太不公平了。

  「坐誰的車去結果不都一樣?」夏芍笑了笑,笑意卻有些深,「可你不覺得我以朋友的身份去參加宴會,可以不必穿那麼正式?」

  元澤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搖頭一笑——敢情是這麼個原因?這丫頭連這個都算計?服了她了!

  不過……

  元澤看向夏芍,當初在電視裡倒是看見她穿著一身旗袍的模樣,若是能親眼見見,他倒是覺得挺好。

  「看什麼?」夏芍挑眉。

  「聽說你們華夏耶誕節那天有商業舞會,我能去蹭蹭?」元澤笑問。

  夏芍哪會拒絕?只是沒好氣道:「消息倒靈通!」

  「我家老爺子說的,他可是叫我跟你學著呢!」元澤笑看夏芍,「我家老爺子可不常誇人,你算是破了例的了。怎麼樣?有空讓我學習學習去?」

  夏芍笑而不語,卻是點頭應了。

  胡家的別墅在市郊的風景區,確切的說,到了市郊還開出了五六裡地,直到前方現出一處高檔別墅區。

  還沒下車來,夏芍便從車窗望瞭望外頭。

  自從坐進車裡,元澤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夏芍,見她往外看,立刻就眼神一亮,好奇問道:「風水怎麼樣?」

  夏芍斜他一眼,「沒看過大勢,坐在車裡這麼一瞥,你以為我有透視眼,連遠處山水什麼形勢都看得清楚?」

  元澤立刻笑了笑。

  胡家的別墅在風景區的中段,略微有些坡度,車子開進去後,眼前便現出一座三層的複合型豪宅,兩旁草坪蔥綠,中間曲徑寬闊蜿蜒,左邊青龍位上有水。車子開過,夏芍便挑眉一笑。

  此時還是上午,宴會定在晚上,那些商界的老總們晚上才到,因而車子開進來,屋前都還沒有別的車停著。

  下了車來,門口便迎出來一對夫婦。

  男人身量中等,身材已經微微發福,負手立在門口,頗有威嚴感。女子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的模樣,保養得極好,身材曼妙,大冷的天兒,早就換上了禮服,頭髮高高綰著,眉眼間都是笑意,十分喜人。

  胡嘉怡看見女人就撲了過去,「媽!」

  胡母笑著抱了抱她,寵溺地輕斥,「不像個樣子!帶著朋友來家裡,也不先把朋友引進家裡,自己先撲過來!這是誰家的教養?」

  胡嘉怡皺著鼻子笑了笑,轉過身來,伸手在夏芍四人面前一劃,俏皮地道:「這些都是我朋友!學校裡新結識的,別的就不用說了,媽你只需要知道,他們是我關係最鐵的朋友就行了。晚上宴會可不許只顧著招呼那些老總,我過生日,我的這些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胡母笑看她一眼,「行了,那些老總你爸負責應酬,我只負責照顧你們。快都進屋吧,外面冷。」

  就在胡母把一行人往裡引的時候,胡嘉怡的父親胡廣進笑著上前,對元澤說道:「喲,這位就是元書記家的公子吧?哎呀,幸會幸會!沒想到我們嘉怡能跟元少是同班同學,實在是榮幸啊。」

  元澤笑著上前,與胡廣進握了握手,「伯父,您好。」

  「哎呀,好好好!快進屋,快進屋!」胡廣進熱情地招呼著元澤,對夏芍三名女生只是看了眼,略微點點頭。

  對此,胡嘉怡翻了個白眼,胡母看了女兒一眼,拍拍她,然後熱情地把夏芍、柳仙仙和苗妍請進了屋。

  進屋的時候,元澤暗地裡看了夏芍一眼,夏芍低頭、扭頭,笑而不語。

  既然胡嘉怡的父母沒認出她來,那她倒也樂得,省得這三個妞兒一大早就知道了,估計要批鬥她一天。還不如到了晚宴的時候再公佈身份,倒是她勢必也得應付那些商場的老總,這幾個妞兒就是想找她的麻煩,估計也沒機會。等到回了宿舍,她們應該已經過了最急切的時候,平緩了許多了,然後她就能安全平穩地度過這次身份曝光的事。

  夏芍心裡打著小算盤,一旁的元澤卻是苦了。

  胡廣進沒認出夏芍來,最注意的人自然就是元澤了。

  一行人一坐去客廳的沙發來,胡母親自給既然上茶果點心,竟然還有剛烤好的蛋糕餅乾一類的小零食。夏芍喝著茶吃著點心好不愜意,元澤卻是一時不閒著地應付著胡廣進的寒暄。

  胡廣進的那些寒暄,無非就是那一套,什麼元書記身體可好?元書記這些年為青省的發展鞠躬盡瘁啊!然後又問元澤的學習成績,在聽說元澤以東市中考狀元的成績考入青市一中後,又對其一番誇讚,然後嚴肅威嚴地勉勵女兒,要跟元少學學!

  胡嘉怡對此自然是白眼一翻,當耳旁風吹過,氣得胡廣進拿眼瞪她,卻又無可奈何。

  元澤在一旁笑容溫和,瞧不出一點尷尬來,卻是暗地裡用眼瞥一眼夏芍,再瞥一眼,看著她捧著茶杯、啃著點心的愜意悠閒姿態,眼神有點恨恨的滋味。

  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早就做好了來到就被認出來的準備,結果胡嘉怡的父母都沒認出來,她便就這麼順水推舟了。她不說破的結果,就是苦了自己,胡廣進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她若是說破了身份,好歹能幫他分擔一下,可她倒把自己撇得乾淨順溜!

  看看夏芍喝茶茶,唇角那一抹淺笑,元澤就恨得牙癢癢。

  太沒有身為朋友的自覺性了,這個丫頭,回到學校得了空要好好教育教育。

  元澤內心的怨念並沒有影響到夏芍,她笑容恬靜,坐在沙發上喝茶吃瓜果,順道緬懷了一下沒有師兄在,瓜果沒人剝。

  夏芍恬靜,苗妍靦腆,兩人都屬於安靜的類型。柳仙仙性子鬧騰,自然就獲得了胡母比較多的注意力,而且柳仙仙跟胡嘉怡早就認識,跟胡母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兩人聊得比較歡。

  但胡母也沒怠慢了夏芍和苗妍,且她教養極好,也不打聽兩人的家世,就只是問了問姓什麼,接著就「小夏、小苗」地稱呼她們了。

  胡母此人比較健談,說話能看出性子爽利,胡嘉怡多半像她母親,但她在待人處事方面卻離她的母親差遠了。別看胡母大多是在跟柳仙仙聊天,但她時不時就會問夏芍和苗妍一句,讓兩人也參與進來,絲毫不會讓兩人覺得受到了冷落。

  「我們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時都叫我和她爸寵壞了。雖然說心性不壞,但小姐脾氣還是有的,任性妄為,耍起瘋來可鬧騰著。在學校裡,想必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夏芍聞言笑而不語,苗妍趕緊搖頭,柳仙仙很是那麼回事地點頭,「對!」

  「喂!柳仙仙!今天我過生日,你不能順著我點?」胡嘉怡去推她。

  胡母笑著說道:「要是她有任性的時候,你們別慣著她,也該叫她學學為人處世之道。我和她爸當初是白手起家,創下這家業。她命好,生下來就吃好穿好,還受著寵。可那是在家裡,到了外面,就該讓她知道知道,沒人寵著她!」

  胡母話是這麼說,但幾人話總不能這麼應,唯有柳仙仙痛快點頭:「行!以後我天天教育她!」

  胡嘉怡恨得牙癢,胡母一笑,去看女兒,「嘉怡,今天你過生日,朋友們既然來了,你就負責招待吧。帶她們在家裡好好玩,媽去廚房,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一桌子好菜!」

  胡嘉怡歡呼一聲就起了身,一揮手,帶著夏芍、柳仙仙和苗妍,呼嘯著上了樓,去她的房間裡玩。

  可憐的元少,被留下了樓下客廳,陪著胡廣進繼續寒暄。

  胡嘉怡的房間在三樓,裝修居然帶點童話裡的女巫小屋的風格!床上鋪著暗紫色被褥,上面星星月亮的,風格神秘。床上女巫版的洋娃娃、黑貓玩偶,書架上各種歐洲占卜類的書籍,暗色木地板、歐式窗子,連苗妍進來的時候都呆了呆,很是喜歡的樣子。

  一進屋,原以為胡嘉怡會給幾人翻翻她的房間,找點好玩的東西,結果她卻是先說道:「實在是抱歉,你們……不生我爸的氣吧?他不是有意忽略你們的。但是商場裡混久了……你們懂得。其實他平時在家裡的時候,很和藹的,就是有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有點……功利。但其實他不壞的,他公司那麼大,壓力也挺大的,所以時時刻刻都是在想著公司的事。你們以後要是能常來,跟他熟了之後,會發現其實他人還可以的。反正,今天我帶你們玩,我爸的作為……你們別放在心上就好了。」

  胡嘉怡在宿舍裡一直都是無憂無慮的模樣,很少說這些話,夏芍聽了倒是笑了笑,微微點頭。苗妍忙擺手說不在乎,柳仙仙則一把搭過胡嘉怡的肩,哼了一聲,「還知道替你家老爺子說話,還行!沒白養你這個閨女。」

  「什麼話!」胡嘉怡一遇上柳仙仙開口,就感性不起來了,頓時踩她一腳,「在樓下的事我還沒跟算帳!柳仙仙,今天我過生日,現在我要捶你兩下,你不許還手!」

  「我傻了我不還手!你敢動我一下試試!老娘直接把你從陽台踹出去!」

  兩個活寶一對上,沒完沒了地就吵吵起來了。

  夏芍一笑,走去窗前。

  因為是三樓的關係,窗前風景廣闊,抬眼遠眺,便能看見遠處的風景大勢。

  只見這處風景別墅區左右皆有青山環抱,前有湖泊,負陰抱陽,基本上形成了背山向水的格局,而胡家的宅子在正好在中段,位置很好。且夏芍往樓下望了一眼,發現開車進來是看見的水池,其實是湖泊的一部分,但是水位淺,沿著彎曲的一邊,修成了池子的模樣。

  夏芍正要順著池子往遠處看,柳仙仙一巴掌拍過來,「你個神棍!會看風水不?胡嘉怡家裡的風水怎麼樣?」

  「還不錯。」夏芍點頭笑道,「這別墅東北見山,西南有活水,利健康和財運。而且這別墅是方形設計,樓頂有棱角。方形屬土、棱角屬火,屬於火土格局。胡嘉怡家裡是從事服裝行業的,五行屬木,這種格局有助旺之勢,二十年之內,這房子風水不會有大問題。而且,以別墅的坐向來看,水的方位剛好在文昌府的位置,對嘉怡的學業也有好處。」

  夏芍淡淡笑著,語氣不疾不徐,卻是聽得屋子裡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眨巴著眼,一愣一愣的。

  半晌,柳仙仙才一巴掌拍去夏芍肩膀,「你這妞兒,真是個神棍啊!老娘以前小瞧你的段數了,你連看風水都懂啊!」不等夏芍回答,她便呼地又轉過頭,對胡嘉怡說道,「看見了沒?這才是神棍!學著點!」

  胡嘉怡鬱悶地咬唇,夏芍卻是又轉過身去,接著順著院子裡的池水往遠處瞧,想看看那湖泊的大勢。

  而這時,苗妍也走到了窗前,兩人並肩站著,一起遠眺。

  這一往遠處一看,苗妍忽然就一把手抓去旁邊的窗簾,眼神驚恐地望向遠處湖泊對面的山上!

  夏芍沒她反應那麼激烈,卻也是皺了眉頭。

  只見得,約莫是在湖泊中央的位置,對面山林裡,隱隱升起陣陣邪氣!

  這邪氣夏芍記得很清楚,剛才她舉目遠眺,察看別墅風水的時候,是沒有的!剛才沒有,現在出現了,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有人作法!

  而且,作的是邪法!

  僅憑這股子邪氣,判斷不出是什麼邪法,但以這邪氣剛一升發便有如此勢頭,顯然不能小覷!

  夏芍想都沒有多想,便直覺認為定然是與王道林熟識的那名風水師所為。她前些天作法傷了他,對方這是知道她來了這裡,尋著她報仇來了!這附近有山有水,山林密集確實是作法和藏身的好地方!

  而此刻,對夏芍來說,卻不是跟對方鬥法的好時機。一來她在胡家參加生日宴,鬥法這樣的事不適合眾目睽睽之下進行。二來她需要安靜的環境,身邊不能有人,不然身邊人可能會被傷到。三來她的身份還沒有公開,以胡嘉怡和柳仙仙的好奇心,定然要一番追問,很是麻煩。

  夏芍瞇了瞇眼,今天人多雜亂,確實不是個好時機。

  但對方來了,顯然是不讓她吃虧不走的,而從夏芍本身上來說,既然碰了面,就不想放這禍害再回去!

  夏芍心念急轉,轉頭看苗妍臉色發白,身子微微發抖。她有陰陽眼,對這些陰氣邪氣本就感應比常人敏銳得多,雖說是夏芍解釋了靈體的事之後,她也開始慢慢鍛煉著自己不要去害怕,但突然之間感覺到這麼一股子邪氣,她還是會害怕。

  好在胡嘉怡和柳仙仙正在屋裡打鬧,兩人誰也沒發現苗妍的異常。

  夏芍看了苗妍一眼,拉了她的手,一道元氣漸漸送入她身上,苗妍立刻便感覺到身體似乎暖和了許多,情緒也有明顯平靜下來的感覺。她眼裡的驚恐慢慢變成驚奇,抬眼看向夏芍,夏芍對她點了點頭,使了個頗含深意的眼色。

  「洗手間在哪裡?我和小妍都想去洗手間。」夏芍神色如常地問道。

  胡嘉怡一聽,和柳仙仙停止了打鬧,開門把兩人帶去了洗手間。

  夏芍和苗妍一起進去,還遭到了柳仙仙的吐槽,「有沒有搞錯?你們倆多大了?上廁所要一起?不嫌害羞啊!」

  夏芍不理她,順帶鎖了門,走到洗手間最裡面的浴室,然後在苗妍耳旁悄悄吩咐了幾句,聽得苗妍愣愣點頭。

  接著,夏芍便拿出手機,給馬顯榮打了個電話,細說了自己要的東西,並告訴他這些東西去哪裡買,然後又對他說了個位址,讓他立刻買,立刻送,不可過了午時!

  接著,夏芍和苗妍出了洗手間,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胡嘉怡打算給三人挑件禮服,晚上宴會的時候穿。

  夏芍沒想到還是逃不過穿禮服,但她現在心思已不在這上頭,便勸說這些事下午再做也來得及,趁著上午還有些陽光,不如去外面逛逛,參觀參觀。

  柳仙仙早就對這座別墅了若指掌了,她不太感興趣,苗妍卻是點頭附和,胡嘉怡專愛跟柳仙仙對著幹,當即表示同意,帶著兩人呼嘯下樓,柳仙仙只得跟在後頭。

  到了樓下,可憐的元少在陪胡廣進看電視,討論時政大事,見四人撒歡地往外跑,便遞給她們一個幽怨求解救的眼神。

  可惜,沒人看見他的求救信號。

  到了別墅外頭,胡嘉怡帶著夏芍三人一通轉悠,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便看見有車停在了別墅外頭。車子停在圍牆外,沒有開過大門,明顯是有意避著人。

  夏芍步伐悠閒地走過去,胡嘉怡和柳仙仙好奇地跟在後頭,只見車裡的人沒下來,只是遞過一個包來,便開走了。

  胡嘉怡自然好奇,「芍子,你叫人來的?包裡什麼東西?」

  夏芍回身笑了笑,「還能有什麼?我之前給你挑生日禮物,商場沒貨了,今天才到。他們打電話給我,我就讓人送來了。」

  「禮物?」胡嘉怡眼睛亮了,伸手就要去扒包,「什麼禮物?我要!現在就要!」

  夏芍拿著包躲開,笑看她,「晚宴還沒開始呢,哪有現在就給的?等晚上。」

  「就是!等晚上,跟我們的禮物一起給!」柳仙仙在後頭說道。

  胡嘉怡這才忍了又忍,忍下了迫不及待的心情。

  把包放去了屋裡,夏芍笑著提議,「反正還不到吃飯的時間,閒著也是閒著,我看這附近風景好,不如……我們玩捉迷藏?」

  這提議對四人的年紀來說,有點雷,柳仙仙和胡嘉怡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夏芍,總覺得,以她的性子,不像是會喜歡玩這種遊戲的人。

  「你多大了?我以前覺得你挺沉穩的,結果今天你要告訴我,老娘看走眼了?其實你是個瘋丫頭?」柳仙仙問。

  「這地方風景是不錯,不過有山有湖的,地方又太大,萬一走丟了怎麼辦?」胡嘉怡難得細心。

  夏芍心裡苦笑,果然這提議太過奇怪,引起這倆妞兒的警覺了麼?可她不用這種辦法,她實在是脫不開身!總不能帶著她們去畫符佈陣,還得跟她們解釋,時間上來不及了。

  眼看著就要午時,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陰氣便開始散去,陽氣聚集,午時陽氣達到鼎盛,而過了午時,陰氣便開始聚集,所以,作法一般都在晚上就是這個道理。對面山裡,那人作法現在不過是準備階段,所以趁著午前阻止是最好的,過了午時,便對對方有利了!

  現在,搶時間最要緊!

  夏芍看向苗妍,苗妍點頭說道:「好啊,我覺得這個主意好。我以前身體不太好,又很怕外面一些東西,我都是在家裡待著不出門的。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玩過捉迷藏,就再也沒玩過了,現在我試著不怕那些,能不能……陪我玩一次捉迷藏?」

  她消瘦的臉頰上那雙大眼睛分外顯眼,看著胡嘉怡和柳仙仙,有點可憐巴巴。

  兩人頓時就有點心軟了,胡嘉怡更是鼻頭發酸,「討厭!說這些幹嘛?要玩就玩,我又沒說不陪。不過,得劃出範圍,以防走丟。」

  苗妍立刻點頭如搗蒜地應了。夏芍看她一眼,感激地一笑。

  兩人極力勸說胡嘉怡和柳仙仙先藏,她們找。兩人經不住苗妍懇求的目光,便只能應了,從屋裡出去,下了樓。

  兩人一走,夏芍立刻把房門鎖了。既然是剛才跟苗妍說了要她幫忙,夏芍也不避著她了,反正她不像那兩個妞兒那麼打破沙鍋問到底,她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以一種好奇而又驚訝的眼神,看著夏芍從包裡拿出一堆奇怪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夏芍讓馬顯榮去廟街的店裡買的,九把桃木權杖、一瓶黑狗血和毛筆。

  夏芍蘸著黑狗血在權杖上畫辟邪符,之後結天罡煞,這樣一來,權杖便有了和結煞的紙符一樣的威力,且由於這是由桃木製成的權杖,威力更強!

  苗妍不知道夏芍在做什麼,她只是看見她畫了九道血淋淋的符,並且嘴裡不知念叨了什麼,手中指訣變換,接著那九塊桃木牌子便好像有道莫名的威力震了開!

  苗妍對這些本就感覺敏銳,待夏芍把符畫好,並結了煞,苗妍已經捂著嘴,用驚異的目光看她了。

  夏芍沒空解釋,只囑咐道:「你去找她們兩個,儘量拖著時間,假如她們藏不住先出來了,你也儘量想辦法拖住她們!給我半個小時,我去去就回!」

  夏芍說罷,揣了桃木權杖就往樓下走,苗妍一把拉住她,「你、你……小心點!」

  「嗯。」夏芍給了她個安心的笑容,點頭便急速出了房門。

  見她們竟然還有心情玩捉迷藏,元少的眼神更加哀怨,但夏芍卻哪裡管得了他?只給他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大門。

  一出胡家大宅,夏芍便消失在林子裡,急速地奔行。

  她一襲白衣的身影,在蔥翠的松林中穿行速度極快,耳旁風聲呼嘯,少女斂了平時悠閒的神態,唇抿著,目光如電,掃視著兩旁的方位,身形穿梭在林中極有雷霆之勢!

  她看準方位,精準地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挖開泥土,將一塊桃木權杖埋了進去藏好。接著迅速起身,又開始急速穿行,一會兒又在一處方位停了下來,還是一樣,挖坑!埋權杖!

  接著起身,再急速在林中穿行。

  周而復始,一共埋了八塊權杖。

  這八枚權杖,沿著湖岸,將胡家大宅給圍了起來,若是能從上空俯瞰,並且能精準地找出這八枚權杖的埋藏點,會發現,其排列正好在八卦方位上!

  桃木驅邪陣法!

  這個陣法可以驅邪避鬼,但要令陣法有用,八卦方位不能錯以外,還有一個關鍵的地方,那便是陣基!

  夏芍此刻手握第九枚權杖,面朝東方而立。陣基便是神位,此陣法神位在東,這最後一枚桃木權杖埋下時,必須權杖正朝神位,此陣才可成功。

  待夏芍將權杖埋好,仰頭看了看天空,約莫差半刻鐘便要到午時。她趕緊盤膝而坐,也面朝東方,周身元氣激蕩,手中法決連連變換九道,忽然抬眸,沉聲一喝!

  「開!」

  埋在地下的九枚桃木權杖,隨著這一聲激喝,好似感覺到了夏芍的元氣一般,同時引動!

  如果,這時有能看見陰陽二氣變化的人,又能站在高處,便會發現,一道接著一道的陽氣串聯成八卦圖案,將胡家大宅圈禁護持在內!以湖泊岸邊為界,陰煞之氣半點進入不得!

  這樣的手法尋常人感覺不到,對面山林裡,正盤膝坐著,準備著作法之事的閆老三卻忽然睜開了眼!

  「嘶!這是……驅邪陣法?」閆老三眼神疑惑。

  驅邪陣法他知道,但按理說,不該有這麼厲害才對!

  除非,對方修為高深,又或者……

  「符的問題?不!不可能!內地不可能還有這種高手!」閆老三極力地否認自己的猜測,結煞這種術法已經失傳已久,他在奇門江湖裡這麼多年,只聽說過玄門還傳承著此法!但玄門大部分的風水師在港台東南亞等地,也有一些在國外。

  且不說玄門收徒極嚴,輕易不收入門下,致使玄門出身的風水師並不多。就算是玄門的人,也不是人人會這種方法,這是只有掌門,或者入室嫡傳弟子才能受到的傳承術法!

  他不信內地有玄門的人存在,更不信會有這樣的高手。

  那對方……是什麼人?

  閆老三思索一陣,驚駭的眼神漸漸壓了下去,慢慢笑了起來。他這一笑,渾身都帶著邪氣,起身走去遠處給王道林打了個電話。

  「今天去那胡家大宅的人裡,那小丫頭還有帶別人?比如,老者之類的。」

  電話裡趕忙傳來了王道林否定的說法。

  嘶!這麼說……湖對面擺下這厲害的驅邪陣法的人,是那小丫頭?

  閆老三眼神再次驚駭了,卻是慢慢瞇起了眼,臉色難看。如果真是她,那麼,前段時間傷自己的人……

  「好!很好!少年出英才啊!以為一個驅邪陣法就能奈何得了我?待到了晚上,叫你看看前輩高人的厲害!」閆老三陰狠一笑,對著手機那頭說道,「晚上宴會的時候,幫我辦一件事。」

  ……

  閆老三吩咐王道林的時候,夏芍趕回了胡家大宅。

  她出來了約莫半個小時,胡嘉怡和柳仙仙早就藏不住了,兩人正把苗妍圍在屋裡詢問夏芍的去向,夏芍這時出現在了門口。

  「抱歉,本來要去找你們的,結果我師兄打電話來,有點急事,我剛好下了樓,就走去遠處林子裡接了。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胡嘉怡和柳仙仙跺著腳回身,「有沒有搞錯?你嚇死人了!這附近林子這麼大,還有湖,我們都以為你走丟了,萬一再出什麼意外……嚇死我了!我差點就叫人去四處找你了!」

  胡嘉怡眼睛發紅,明顯真是嚇到了。

  夏芍趕緊賠罪,並哄著這妞兒說今天一定什麼事都聽她的,這才把她給哄好了。

  樓下傳來胡母的聲音,叫四人下樓來吃午飯。

  夏芍趁著下樓之前,又去了趟洗手間,給徐天胤打了電話,她怕他擔心,便把情況簡單地說了說,接著道:「我已經布了桃木驅邪陣法,護住了胡家大宅。晚上約莫十點宴會散席,那時候師兄再來吧,今晚,就把那人給解決掉!」

  「我給你東西帶了麼?」徐天胤沉聲問。

  夏芍一愣,自然知道他說是什麼,便說道:「就戴了一只鐲子。放心我,我身上還有師傅給的玉葫蘆在,而且還有龍鱗呢!」

  不管身上的匕首是不是古時候的龍鱗,夏芍懶得起名字,就直接叫它龍鱗了。

  夏芍給徐天胤報了地址,說好了要他來的時間,便掛了電話。

  中午是一頓家宴,氣氛還算不錯,只不過夏芍發現,元少今天總用幽怨的眼神看她,她笑著低頭吃飯,想著吃完飯要不要解救他一下。

  結果,吃完了飯,可憐的元少就被胡廣進熱情地拉著在客廳裡下棋,讓夏芍看了萬分慶幸自己今天沒一進門就暴露。

  她給了元澤一個「節哀」的眼神,然後笑咪咪晃著去了樓上,在胡嘉怡的房間裡挑了件禮服。

  女孩子挑衣服換衣服本來就是件費時間的事,別說有四個人在。四人在房間裡一折騰就是一下午,挑好換好,已是下午五點,胡家大宅陸陸續續來了人。

  晚宴要開始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27 PM


第二十一章 曝光!出事!


  胡嘉怡每年過生日,胡廣進都廣發請帖,邀請各界名流。

  說是給女兒慶生,其實也有跟各界人士交好的意思,來的人當中絕大多數是商界人士,也有一些平時與胡廣進交好的朋友,以及瑞海集團的股東們。

  下午五點,別墅裡就開始陸陸續續來了人,將請帖交給門口的傭人,接著都笑容滿面地送上賀禮。

  胡廣進夫妻走到門口,笑迎賓客,這總算是讓元澤解放了,他趁著胡廣進這會兒沒空顧及他,便趕緊上了二樓。

  宴會開設在二樓,元澤到了二樓便仰頭看向三樓胡嘉怡的房間。

  這四人都在屋裡一下午了,怎麼還不出來?

  正想著,房間的門開了。

  柳仙仙先從屋裡風情萬種地走出來。外面是隆冬,別墅裡暖和,可她穿得也太火熱了點!只見她一身緊致的紅色短裙,豐胸、纖腰、翹臀,勾勒得纖毫畢現!她化了濃豔的妝,紅唇紅甲,長髮攏去一邊頸側,扶著三樓的樓梯欄杆,衝下面一笑,頗有縱橫情場的壞女人的韻味。

  元澤站在二樓,正仰頭往上看,柳仙仙一出來,差點窺見她裙下風光。害得他趕緊垂眸轉頭,臉上笑容還算自然,走去二樓的樓梯口,將帶著賓客來到二樓的胡母迎上來。

  胡母客氣地與他頷首致意,但一抬頭看見柳仙仙的妝容衣裙,不由眼神一亮,打趣道:「喲!仙仙這一年倒是長成了,我看再過個三五年,你這丫頭就要禍國殃民了。古時候的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了。」

  不僅胡母誇獎著,跟著上樓來的賓客也都是眼神一亮。

  這些人,都是商場老將了,平日裡應酬多,美女是見過不少的,但還是忍不住被這年輕火熱的身段給吸引了,只是這些男人來時身旁都帶了女伴,只得看了兩眼便趕緊把目光調轉開,以免惹身旁女伴不快。

  柳仙仙被胡母誇獎得歡快一笑,媚眼飛揚,卻是一挑眉,衝著門裡喊:「都磨蹭什麼呢!趕緊出來!要老娘進屋去請?」

  她一說話,便有人咳了一聲——這姑娘,怎麼瞧著火熱風情的,鬧了半天,性格是……這樣的?

  柳仙仙說完,當真三兩步進了屋,一把拉出一個來,竟是苗妍。

  苗妍縮在她後頭,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時從不穿這種禮服,不是不喜歡,主要是她太瘦了,瘦得一點女孩子的美感都沒有了,她自己為此也很自卑,所以從來不穿禮服。今天是被胡嘉怡逼得沒辦法了,且她家中就是經營服裝企業的,什麼也沒衣服來得多,各種款式,各種顏色,幾個衣櫃都掛滿了。

  苗妍在三個朋友的推薦下,最終挑了一身略微有些蓬的公主裙,淺粉、七分袖,裙子及膝,袖口和裙口滾著蕾絲邊,腰身處一朵大蝴蝶結,不僅遮擋了她太瘦的身形,還能使她比平時看起來圓潤些。

  但儘管如此,她的臉頰、露出了的一小截手臂和小腿,還是顯得瘦得不同尋常。好在柳仙仙給她化了淡妝,把蒼白的臉色遮了,這才令她在出現在眾賓客眼前時,沒有引來太多奇怪的目光。

  而且,這些賓客都是浸淫商場多年的老將了,這點事情不至於讓他們失去紳士風度,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對苗妍報以微笑,這才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微微鬆了口氣。

  只是苗妍從房間出來之後,賓客們便不再注意樓上了,因為這個時候賓客還沒有到齊,胡廣進還在樓下迎客,而今晚生日宴的主角——瑞海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胡嘉怡必然是要等賓客到齊,宴會開始後,再隆重出場。

  因而,比起胡嘉怡的幾個朋友,這些人更願意相互之間寒暄一番,拉近一下關係,順道給自己積累些人脈。

  樓下,唯有元澤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樓上的房間。

  他知道,她行事低調,不願意引人注目,所以她必然是知道這些老總不會注意樓上很久,然後才會從屋裡出來。

  她不想引人注目,而他不想錯過這一刻。

  元澤立在樓下,一直抬著頭,目光直視樓上,他這副模樣在寒暄握手談笑的人群裡顯得那麼的與眾不同,便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這些人隨著他的目光一起抬頭看向樓上。

  樓上,最先出現在眾人視線裡的是一幅銀色的裙擺。

  銀色曳地的真絲裙擺,看不見裙下的風光,但只是這輕輕的一步,便可見悠然意態。那裙擺在深色的地磚上推開,好似一朵銀蓮初綻,在夜裡深靜的水面上輕點,激不起一絲漣漪,卻忽然讓看到的人屏息。

  看見的人屏著息,目光一點一點地往上挪,看見了一隻纖細白皙的手。

  那手自然垂著,手腕上碧綠溫潤的玉鐲襯得手腕柔美,白皙如玉,也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竟隱隱發著淡淡珠光。

  少女從屋裡款款出來,她低垂著眉眼,只能叫人看清那微微翹起的唇角,樓下卻一陣無聲的抽氣。

  樓下寒暄熱鬧的人漸漸感覺到氣氛的不對,紛紛看向那幾個仰著頭目光呆愣的人,然後也跟著仰頭,接著,每個人的胸膛都微微挺起了,一口氣堵在胸口,忘了出氣。

  只見少女一身銀色真絲長裙,纖臂雪頸,肌膚勝雪,玉瓷一般微微蒙著珠光。她立在那裡,悠然含笑,寧靜淡雅,就像立在一幅泛黃的古畫裡,一刻,便是亙古。

  少女的容貌也是美的,只不過那一身的氣質卻是最先吸引人的,等到去看她的容貌,便有種「就該是這樣」的感覺。就該是這種寧靜的眉眼,微微翹起的唇角,一笑,便叫人覺得舒服。

  這時,樓下又陸續來了不少人,胡廣進引著剛到的賓客先上樓來,走到樓梯口,正要回身跟賓客談笑,便看見了這樣一副畫面。

  樓上本應談笑風聲的賓客們竟齊齊抬著頭去看樓上女兒的房門,目光就像是呆愣了一般。

  這種事情在自家舉辦了這麼多年的宴會來說,從來不曾發生過。胡廣進不由抬頭望去,這一看,便微微皺眉——女兒的這同學好不懂事!今天明明是自己女兒的生日宴會,她打扮成這樣,倒是搶風頭!

  胡廣進這想法真是冤枉夏芍了。

  夏芍身上穿的這件裙子,是胡嘉怡衣櫃裡比較不扎眼的款式了,連點水晶亮片之類的小綴飾都沒有。比起柳仙仙的大紅惹火裙裝、苗妍的粉色系公主裙,她的算得上最簡潔的了,且她脂粉未施,素面朝天,奈何氣質出眾,縱然是如此低調,仍是引起了注意。

  夏芍也沒想到自己的算計會有偏差,她最是清楚這些商場老狐狸的性子,不會注意樓上太久,一會兒就會開始各方走動、為自己積累人脈的。所以,她特意避開了受人矚目的時刻,聽見下面傳來陣陣寒暄聲之後,才下樓來的。

  夏芍自然是沒想到一切都因元澤而起,她不解地輕輕蹙了蹙眉,眉頭這麼一皺,就像是平靜的水面忽而有波紋漾動,總算是把一群名流呆愣愣的狀態給震了回來。

  今晚來胡家大宅參加生日宴的有不少是富商名流的二代子弟,正值年輕風流的年紀,一見夏芍便驚豔了,紛紛跟胡母打聽她的家世來路。

  胡母對夏芍的印象倒還好,總覺得是個安靜的孩子,不怎麼說話,但舉止落落大方,中午家宴的時候,瞧著也挺懂規矩禮貌。只是沒想到今晚能一出來就這麼驚豔全場。

  她也看出那件衣裙並不扎眼來,便會心一笑,對夏芍輕輕點頭,囑咐身旁湊過來詢問的幾個二代子弟,「嘉怡的朋友,你們可不許亂來!」

  「嗨!什麼嘉怡的朋友,就是同班同學,被請來參加生日宴會的。你們也知道我那個閨女,就好交朋友,從來不管什麼家世不家世的。」胡廣進這時帶著人上來,便插了這麼句嘴,然後看見元澤還在往樓上看,便皺了皺眉頭,笑著招呼道,「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可是元書記家的公子,特意來參加我們嘉怡生日宴的。」

  周圍的人一聽,忙看向元澤,眼神紛紛變了,迅速換上一副笑容,熱情地上來與其握手寒暄。

  可憐的元少又被人給圍了。

  但聽見剛才胡廣進這話的幾個年輕紈絝子弟,卻是眼神一亮——這麼說,樓上的女孩子不是哪位老總的千金,只是普通家世的女孩子了?怪不得,以前在青市上層的各種宴會上都沒見過。原來是這樣……

  幾個二代子弟笑了笑,都不由心癢,而帶著這幾個人的父輩們卻是紛紛瞪了他們一樣,暗含警告!

  普通家世的女孩子,有什麼好關注的!有那個工夫,不如多去交往幾個有幫助的人,哪怕是哪家公司的千金也好,總比得上這個!

  這幾個老總這時倒忘了,他們剛剛也是看得眼都直了,有的人還被身旁的女伴掐了好幾把,才把目光給拔下來的。

  而這時,二樓氣氛再次歸於平常,有幾名老總的女伴早已是聚在一起,頻頻往樓上看,還有幾名千金頻頻看向元澤,被他溫煦陽光的外表和沉穩的談吐氣質吸引,一會兒看看元澤,一會兒看看樓上的夏芍,目光不善。

  柳仙仙站在夏芍身旁,嘖嘖調笑:「完了完了,你得罪了不少人。」

  夏芍對此微微一笑,不予理會。她不怕人來找茬,待會兒她身份公開,這些想找茬的都得退散。

  而且,她今晚的精力不在此處,宴會之後,對付對面山上那位風水師才是要做的事。

  眼看到了要開席的時間,樓下陸續又趕來幾人,胡廣進忙著下樓去迎接,夏芍便說道:「我們下去吧,一會兒是嘉怡的專場,我們別在這裡站著了。」

  柳仙仙和苗妍點頭應了,三人一起下了樓,混進了人群裡。

  一到了人群裡,夏芍便被幾個紈絝子弟給圍了,這些個人,自以為紳士,那都是裝出來的樣子。實際上手放在兜裡,衣領微微敞著,說好聽點叫風流倜儻,難聽點就是流裡流氣。

  「美女,我今晚沒帶女伴,能榮幸地邀請你當我的女伴麼?」一名身量中等,模樣還算帥氣的公子哥兒笑著跟夏芍打招呼,神態卻有些高傲,顯然不容她拒絕。

  一旁的幾個公子哥兒便跟著附和,「是啊,美女,同意吧!我們劉少家裡可是瑞海集團的股東喲!劉少帥氣多金,還有紳士風度,他平時一招手可是有一堆女人來,今晚親自邀請人,可是不多見哦!」

  瑞海集團資產頗豐了,每年的利潤那都是羨煞不少人的。別說瑞海這麼大的集團股東了,即便是集團裡的一個高管,那說出去都是很有身份的。

  所以,這幾個人壓根就沒有想過夏芍會拒絕的可能,甚至還有一個人笑著說道:「是啊,不過我們都沒帶女伴來,你要是想輪流給我們當女伴,我們也樂意。」

  這話一說出口,幾個公子哥兒都笑了起來。

  他們只圍著夏芍,儘管旁邊柳仙仙也很惹火,但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在胡家見到她了。這妞兒別看瞧著風騷,其實脾氣火爆著,看不上眼的誰的面子也不賣,翻臉不認人。而苗妍又太瘦,自然不在他們獵豔的眼裡。

  最先邀請夏芍那位劉少高傲地一笑,等著她點頭同意。

  夏芍卻是淡淡一笑,「抱歉,我今晚沒有找男伴的打算。」

  她輕輕頷首,氣度神韻悠然,不像是在裝清高,而是自然而然的拒絕。

  這幾個公子哥兒卻都是一愣,等劉少反應過來,兩步便追了過來,「你拒絕我?」

  他語氣不可思議,總覺得這麼個普通家世的女孩子,能來這種宴會已經是燒了高香了,她還不趕緊抓住有錢人家的少爺撈點好處?憑她的容貌氣質,只要她開個價,錢隨口她要!裝什麼清高?

  劉少感覺很沒面子,周圍的人也感覺到這邊氣氛不太對,轉頭望來。

  這時,元澤的聲音傳來,「抱歉,她是我的女伴。」

  元澤含笑走來,良好的教養,絲毫不做作地伸出了手。他也不說那些「美麗的小姐,我有榮幸邀請你做我的女伴嗎?」這種酸得人牙都倒了的話,他只是笑看著夏芍,然後看見她抬眸望來,衝自己淺淺一笑,竟然當真伸了手過來。

  少女的手輕輕落在他的手心,溫溫軟軟,如玉般潤澤,因為落下時極輕,便有點微微的癢。元澤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感覺兩人有第一次肢體上的碰觸,甚至能感覺到少女溫溫的體溫,從小就被鍛煉得處事沉穩的元少,唇邊露出欣喜的笑容,耳根子竟微微紅了。

  夏芍見他這模樣,不由輕笑一聲,微微搖頭,暗道果然還是個少年啊。

  兩人這副雙手相交的畫面,落在後頭劉少一干人眼裡,不免臉色難看。這無異於當眾打臉,太不給他們面子了!鬧了半天,不是不打算找男伴,而是看上的不是他們這些人,早就盯上了省委書記家的兒子?

  還以為真是什麼清高的女神,搞了半天,還不是一樣!

  遠處幾名早就瞄上了元澤的富家千金這時也走了過來,她們也知道這是在胡家的宴會上,不好把事情鬧得太難看,因而便笑著問:「元少真是好眼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我們以前都沒見過,不如給我們介紹一下?」

  這明顯就是給夏芍難堪,暗指她家世普通,配不上元澤。

  「她不是哪家的千金。」她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元澤一笑,在心裡補了一句,對這些人也不太想理會。有的人,時時刻刻都想踩低別人,伸手打人的臉,但今晚他們註定要收到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幾個千金立刻露出輕視的眼神,不過立刻就掩了,竟還有不依不饒笑問的,「不是哪家的千金是什麼意思?我看元少這位女伴氣質好著呢!怕是胡董事長的千金也比不上吧?」

  柳仙仙聽了這話一怒,她本是在一旁看夏芍好戲,但聽見這句話不由擰了眉頭——太陰毒了!這顯然是看出胡廣進對夏芍有些不喜,故意挑撥離間,這是想讓胡家把夏芍攆出去是怎麼著?

  她眉頭一擰,便要上前警告,夏芍便一把拉了她的手,把她按下,「嘉怡生日,別鬧事。」

  而那幾名千金見柳仙仙有打人的意思,便已經是擰起眉來。

  幸虧這時最後到場的賓客們到了,胡廣進笑著將人引上樓來,那幾個人走在一起,氣氛卻不太好。

  夏芍在人群裡抬眸望去,目光漸冷。

  胡廣進後面跟著王道林,王道林跟在胡廣進上來,一上來便彌勒佛似的笑呵呵跟眾人握手寒暄,而他身後走著的熊懷興卻是怒哼一聲,牛眼怒瞪王道林,轉身走去一邊。

  熊懷興嗓門大,他這一哼,很多人都發覺了氣氛不對勁。

  有的人從古玩行朋友那裡聽說了王道林的一些事,對於他給別人祖墳上動手腳的陰損事,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信的人悄悄往後退了退,假意和身旁人笑談,避過了和王道林打招呼的事。而跟著熊懷興上來的四五人直接跟著他走去了大廳裡面,笑著與胡夫人打起了招呼。

  胡廣進也發現了這氣氛,不由神色不露地咳了一聲,讓滿屋的賓客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今天是小女十六歲的生辰,很高興諸位給我老胡這個面子,前來參加小女的生日宴會。既然人都來齊了,就先讓我的女兒嘉怡出來見見大家吧。」胡廣進笑著說道。

  說罷,眾人便含笑鼓掌,有請瑞海集團的董事長千金。

  房門再次打開,胡嘉怡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一出現,打扮便叫眾人一愣,夏芍卻是和柳仙仙、苗妍三人互望一眼,輕聲一笑。

  胡嘉怡搞怪,她穿的並非禮服,而是與後世cosplay的性質有點像,是一套小巫女的衣服。紫色裙裝、巫術帽、魔法杖,俏皮搞怪。

  胡廣進哈哈一笑,「我這個女兒讓我給寵壞了,穿得這麼古怪出來,希望別嚇著各位才好啊。」

  他這麼一說,眾人也反應過來,紛紛笑了起來,大贊胡嘉怡有想法、有活力、有年輕人的朝氣。甚至有人說瑞海明年開春的時裝發佈會要是有這麼套衣服,看起來也不錯。

  誇讚、恭維,之後便是紛紛祝賀,眾人舉杯,慶賀胡嘉怡十六歲的生辰。

  一杯酒喝完,便到了送賀禮的節目。

  胡嘉怡站在樓上,笑著聽著請來的司儀一件件念這些老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禮物無一不是貴重之物,從國際頂級品牌的首飾、包包、鞋子,到各家公司主營業務裡別出心裁的禮物,什麼特別定制的玩偶、特別設計的手錶等等,層出不窮,光是念禮物,就念了半個小時。

  這期間,王道林在人群裡一直不停地搜尋,他在找夏芍——今晚,閆老三讓他必須做一件事,他要找機會下手,就得先看看夏芍身邊有什麼親近的人。

  夏芍的目光就沒離開過王道林,見他的目光在人群裡搜索,便知道他定然是沒安什麼好心。她身旁便是元澤、柳仙仙和苗妍,她帶著他們三個往後退了退,退去人群最後邊。不經意間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時,她便愣了愣。

  元澤和柳仙仙倒沒什麼,苗妍的印堂處隱隱有一團死氣!

  怎麼會這樣?

  明明之前都沒有的!

  夏芍一瞇眼,冷然往王道林處一看,便一把拉了苗妍的手,說道:「小妍,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離開我身邊!」

  苗妍愣了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今天見過夏芍奇異的手段,便點了點頭,顯得有點慌張。

  「沒什麼要緊事,別怕。」夏芍給了她個安撫的笑容。

  王道林一時沒看見夏芍,這時,司儀已經讀到了他送的賀禮。

  「盛興集團王總,賀瑞海集團董事長千金胡嘉怡小姐生辰,送清道光年間豆青花瓶一件。」

  人群裡嗡地一聲,紛紛「哎呦」一聲,這送的可是古董啊!盛興集團百億資產,全國都排的上名號,就是不一樣啊!

  不少人紛紛恭維王道林慷慨,胡廣進也笑著替女兒致謝。

  王道林卻是目光一閃,呵呵一笑,說道:「胡董事長就別拿我打趣了,誰不知道,如今省內的古玩行業,福瑞祥可比我王道林的名聲大,他們店裡的好東西也不少啊,想必比我慷慨,呵呵。」

  他這一提到福瑞祥,眾人這才紛紛看向胡廣進——怎麼?胡董事長還請了華夏的董事長來?人在哪裡?怎麼寒暄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見到?

  不少人開始紛紛四顧,都想見見最近省內風頭最盛的集團創始人!

  柳仙仙眼神一亮,去拉夏芍,「對了!還有這麼個人!都忙忘了。快快快!準備好了,一旦發現這人在哪裡,老娘就帶你們殺過去!」

  夏芍笑看她一眼,接著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苗妍身上,密切注意著周圍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

  元澤在一旁頗有趣味地一笑,挑眉看夏芍。這丫頭今天對他見死不救,一會兒他也不要救她,讓她被柳仙仙和胡嘉怡追殺到精疲力盡好了。

  「胡董事長,華夏的董事長在哪裡?你你你、你這不厚道哇,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鬧得我們現在,跟華夏的夏總是對面不相識哇!」這時,有人已經等不及地問了。

  這人雖然是開玩笑,胡廣進卻是愣了愣,「哎呦,是有這麼回事!我是給華夏發了請帖的,可是……我沒見到夏總來啊。」他轉頭去問司儀,看看賓客記錄,果然沒發現有華夏集團進來的記錄。

  「這……大概是夏總有事沒來吧?」胡廣進說道。他請帖發了不少,省內但凡是在青市住著的名流一概邀請到了,但不是人人都有時間來,今晚來的人已經不少了,他這才給忘了的。

  「沒來?不可能!」這時,熊懷興開口了,他嗓門大,一說話滿屋子人都能聽到,「夏總收到請帖那天,我就在福瑞祥店裡,她那意思是要來的。而且,今天我本來想跟夏總一起過來,開車去福瑞祥店裡接她的,馬總說夏總一早就到了!」

  一、一早就到了……

  胡廣進和身旁的妻子對望一眼,兩人都很驚訝。

  這話……什麼意思?

  「老胡,馬總說,夏總沒坐福瑞祥的車來,她說坐朋友的車。一大早就到了你家,這、這應該在你家都待了一天了,你說她沒到?你這是跟我們開玩笑的吧?」熊懷興邊說邊開始在人群裡搜尋。

  他身量高,目光自然比別人遠,一眼便望去最後邊,而夏芍正好和朋友站在最後,熊懷興一見她,先是一驚豔,接著便哈哈大笑一聲,仰著頭,越過眾人,遙遙對夏芍喊道:「不是吧?夏總!你今晚打扮得這麼亮眼,他們是怎麼有本事忽略了你的?」

  見熊懷興衝著後面喊話,人群呼啦一聲齊齊轉頭。

  還有些人沒發現他是在跟誰說話,胡廣進夫妻卻是神色大變,不可置信!

  好在這時夏芍說話了,她立在後頭沒動,只是笑了笑,玩笑道:「熊總,我今天是以嘉怡朋友的身份來參加的生日宴,就沒跟伯父伯母說,你可倒好,一來了胡家大宅,我的潛伏就演不下去了。」

  夏芍語氣打趣,整個屋子裡的目光卻如電般齊齊射來!

  熊懷興眨了眨牛眼,「啊?什麼意思?敢情夏總跟胡董事長的千金是朋友?這、這……哈哈!我說老胡啊,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你這麼長時間,一直不知道麼?」

  胡廣進哭的心都有了,他可不一直不知道麼!他、他甚至今天一天都沒正眼瞧過這少女!只知道是嘉怡的同學,而且剛才他還因為她太過惹眼有點不快,在那幾個集團二代子弟面前揭她的短,以為替女兒出了口氣,哪知道……

  胡夫人也是愣了。她對夏芍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今天進了家門後,就話不多,一直安靜坐在沙發上喝茶吃點心的恬靜少女,竟然就是丈夫這段日子時常說起的華夏集團的創始人?

  這個在今年夏天一夜成為省內新貴的華夏集團,它雖然年輕,資產卻堪比瑞海集團!而其創始人就在自家做客了一天,他們都沒把人認出來?!

  不僅胡廣進夫妻愣了,在場的賓客都是「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首當其衝地便是離夏芍最近的那幾個二代子弟,幾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夏芍!她是華夏的董事長?就在剛才,被他們當初了普通家庭出身的少女,還一番言語調戲?

  劉少眼神最為複雜,他總算明白她對他說的那句「抱歉,我今晚沒有找男伴的打算。」的時候,他為什麼會感覺氣韻那麼悠然,一點不似做作清高。起初,他還以為看錯了,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

  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她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即便是自己的父輩,在她面前也要略低一頭。她是夠資格與胡廣進平起平坐的人,他這樣的二代子弟,在她面前,壓根就不是低了一等,而是身份根本不能比。原來,她給他當女伴不是高攀,到頭來,想高攀的人是自己……

  而離元澤不遠的幾名富家千金早已捂住了嘴,華夏的資產,聽說跟瑞海集團有得一拼,而她們這些人家裡,有的只是千萬家資,普通家庭的人面前,她們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那麼,在這少女面前呢?她不是誰家的千金,她是一個集團的創始人!

  元澤看著這些人的神色,唇角笑意微微輕嘲——她不需要是誰家的千金,她只是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出眾。

  元少這時早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他看著眾人紛紛恍然,換了一張熱情的臉,激動地來與夏芍握手寒暄,便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也不知道這欣慰的心情是哪裡來的,反正就是自豪、驕傲。

  胡廣進帶著妻子大步走過來,雙手握住夏芍的手,「哎呀!夏總!你說你……你怎麼不跟我說呢?哎呀!我這一天,可怠慢了你了!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別生我老胡的氣啊!嘉怡也是的,竟然跟夏總是同學,還是舍友!哎呦,這緣分……這孩子也是的,也跟著瞞著我!」

  他邊說邊回頭瞪了眼樓上的女兒。哪知胡嘉怡早就呆在了樓上,目光呆呆地望著下面,手裡的魔法棒掉了都不知道,除了眼還眨巴著,這個人就跟石化了一樣。

  柳仙仙也石化了,她看著夏芍被那些老總湧過來包圍住,便開始怔愣。

  二、三……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殺不進人群!太他媽擠了!柳仙仙牙一咬,呼嘯著上了三樓,一把掌拍在胡嘉怡肩膀上!

  「胡嘉怡!我現在給你機會抽我一頓!快!我絕不還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胡嘉怡眼還是瞪著樓下,被柳仙仙拍了一把,都沒反應過來。

  「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然的話,那妞兒就死定了!騙了老娘這麼久,你說,還要給她活路麼!」柳仙仙差點捂臉,太丟人了!她剛才還拉著她說等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一曝光,就拉著她衝殺過去的,結果人就站在自己身邊,而且都認識兩三個月了!

  這人丟大了!

  夏芍!你死定了!

  柳仙仙的強大怨念,夏芍此刻沒心思管,她表面上笑著應付著這些前來攀交情的老總,目光卻一直往身後掃。

  剛才,她被這一群老總包圍的時候,讓苗妍待在自己身邊,一步別離開。夏芍時不時地回頭看,看了幾回,人都在。

  而就在剛剛,她又往旁邊看一眼時,發現那裡站著另外一名過來寒暄的老總,而苗妍,已經不見了!

  苗妍!

  夏芍心裡一驚,說了句:「抱歉,我想找一下我朋友。」

  她這麼一說,眾人以為她要找她朋友有什麼事,都紛紛讓開,夏芍以為苗妍被擠去了後邊,但——後面空無一人!

  夏芍臉色變了變,元澤當先發現了,問:「怎麼了?」

  「苗……」夏芍話還沒說完,二樓大廳裡便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啊——」

  這聲尖叫聲音熟悉,正是苗妍的!夏芍循聲轉頭,大廳裡的人都紛紛望去。柳仙仙和胡嘉怡在樓上,視野比眾人廣,當先看清楚了情況,兩人一齊面色大變!

  「天哪!陽台!苗妍墜樓了!」

  柳仙仙喊著,便和胡嘉怡一起往下衝。

  她們的速度卻沒夏芍快。

  她明明在擁擠的人群裡,卻身形猶如一道銀色疾電,角度刁鑽地從人群裡穿插了過去,直奔陽台。在柳仙仙和胡嘉怡還沒衝到,一群老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當先自陽台一躍而起!

  當眾,跳了下去!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27 PM


第二十二章 閆老三之死


  夏芍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胡家大宅裡的人都沒反應過來。眾人只來得及看見一抹銀色真絲的裙擺自陽台欄杆上抹了下去,接著便傳來「噗通」一聲入水聲!

  胡家二樓陽台下面正好是一座水池,引了湖裡的活水進來,遠處便是寬闊的大湖,正值寒冬,湖水冰冷刺骨,夏芍就這麼跳了下去,讓反應過來胡廣進夫妻臉都白了。

  柳仙仙和胡嘉怡衝過來,被胡廣進夫妻一把攔下了,那邊人群裡卻又衝出一個人來!

  元澤。

  元澤在夏芍衝出去的時候,也被擠在人堆裡,他沒她那敏捷的身手,速度便慢了她一拍,眼見著她跳下了陽台,這平時溫煦陽光的少年差點抓狂!他幾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人還沒到陽台,外套便脫了一扔,手往欄杆上一撐,身子一躍,也跟著跳了下去!

  夏芍跳了下去,元澤也跳了下去。胡廣進一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資產跟瑞海集團不相上下。一個是省委副書記的兒子!這要是都在胡家大宅裡出了事,那還得了?

  「快!快!下去救人!」胡廣進一招呼人,招呼的自然是家中的傭人,又吩咐妻子,「打電話!叫救護車!」

  胡廣進把賓客安排在了二樓,他自然不能讓這些來參加晚宴的貴賓去救人,但出了這樣的事,誰還在樓上待得住?一群人跟著胡廣進匆匆下了樓去。

  別墅外燈光大亮,照得池水碧波粼粼,水面卻平靜得嚇人,水裡哪裡有夏芍、元澤和苗妍的影子?

  胡家圍建這座水池的時候,由於是引的湖泊活水進來,岸邊便呈傾斜的角度直入湖中。湖裡的水自然是深的,但胡家別墅這裡水深不過一米,苗妍從二樓陽台墜下來,夏芍和元澤跳下來救人,應該立馬就能把人撈起來才是!

  可是——

  「人、人呢?!」

  人早已遊去了湖泊深處。

  寒冬的湖水冰冷刺骨,黑暗的水裡,夏芍拼盡全力追趕,銀色的衣裙在水裡如同一條靈敏的銀魚,而前方不遠處,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少女被一道深黑的煞氣纏上,往湖深處拖去。

  胡家陽台下的水確實不深,但夏芍跳下來的時候,苗妍已經被拖著往遠處走了,她半點反抗也沒有,很明顯失去了意識。這寒冷的湖水,即便是夏芍有元氣護著,也仍舊覺得發冷,苗妍那麼弱的身子,就不必說了!

  而且,普通人在水下閉氣的時間頂多一分半鐘,苗妍身體還弱,必然時間更短。夏芍前世水性一般,這一世因為自小練武的關係,身體素質很好,她在水下閉氣十分鐘沒有問題,但她卻是知道,不能拖那麼久!

  夏芍在水下急速追趕,她開了天眼,黑暗的水裡,濃郁的陰煞之氣就像是給她的指引一般,讓她精準地追著苗妍游了過去。

  她邊追趕,手已摸到腰間,將隨身帶著的龍鱗匕首取了出來。這裙子腰間有一條寬腰帶,夏芍選這個款式的時候也是考慮到能把匕首藏進去,只是沒想到,晚宴結束之前,還真是用上了。

  她午前布下的桃木驅邪陣法並沒有被破,胡家大宅仍然被牢牢護住,奈何外鬼進不來,進了內鬼!這黑手必然是王道林下的,他不敢在她身上動手腳,便乾脆選擇了她的朋友,然後引她出去!

  夏芍瞇了瞇眼,腳下使力一擺,眼看只要伸手便能夠到苗妍,她卻是並未去觸碰她,而是在水中一旋身,繞去一旁,一眼瞥見束縛住苗妍的陰煞之氣的來路,竟是她衣領裡塞著的一件什麼東西。

  夏芍即刻拔出龍鱗匕首,鋒利的雪光映出一雙森冷的眸。匕首黑氣大盛,不必夏芍心念指引,它便本能地感覺到陰煞之氣的來源,貪婪地吸收了起來!

  夏芍卻是沒有讓它吸收太盡,怕它傷到苗妍,於是便果斷在龍鱗開始吸收陰煞之氣的時候,揮刀便斬!

  一刀,拖著苗妍往湖中心的煞氣盡斷!

  夏芍往湖中央處看了一眼,知道那裡有東西,但這時卻是沒時間去看,救人要緊!她一把拽著苗妍便往水面上浮。

  眼看頭要出水,苗妍的身子卻忽然一沉!

  夏芍向下一看,水裡,一隻白森森的手,抓住了苗妍的腳踝。

  靈體?

  夏芍一瞬間便確定那是靈體,但這靈體並非無意識的那種,而是抓著苗妍的腳踝便往下拖,周身黑濛濛一片,凶戾不已!夏芍在黑暗冰冷的水裡隱約可見那是名年輕女子,黑髮紅衣,面容慘白,眼冒凶光。

  這種事情若是尋常人見到,怕不得活活嚇暈了,必然以為見了水鬼,但夏芍心裡卻是清楚,靈體並無實體,只是人死後精神未散而聚集起的能量場,絕大多數無意識,不會害人。但這女子明顯是衝著苗妍來的,可見必是受人操控!而且,她身上好凶的煞氣,來路並不簡單。

  夏芍一瞇眼,已經入鞘的龍鱗再次出鞘,雪光一閃,斷然斬向那靈體的手臂,龍鱗一刀便斷了那女子的手臂,手臂的陰煞之氣頃刻便在水裡散了,剩下的「女子」差點不成人形,整個人薄紙片一般隨著水波在水底晃了晃,差點也散了,但漸漸便有聚集之勢。

  夏芍怎會給她這個機會?她抿著唇,眼底卻有悲憫神色,「死後還要被人拘來害人,散了吧。」

  她人在水裡,這話未說出口,只是微微張了張口,一手早已將苗妍送上水面,另一手執著龍鱗匕首,刀光朝那女子斬去!

  這女子雖然是極為凶厲,但卻哪裡能跟龍鱗匕首相較?一個照面,就像一抹陰雲般,被龍鱗雷霆絞散,化去水中,再聚不起來。

  只是這靈體散去之時,鬼哭厲嚎的聲音響徹在夏芍耳畔,湖水裡的陰陽氣場明顯震了震,夏芍往湖中心瞥了一眼,見那地方的陰煞之氣散了,便知道,那地方應該是被布了陣,而這靈體應該就是陣心所在,如今被她破了,這陣便傷了。

  夏芍頭探出水面,拉著苗妍往岸邊去,執著龍麟匕首的手卻是在水面下垂著,心念牽引,令其將湖水裡散了的陰煞都收了,免得積在水中,禍害一方風水。

  龍鱗那天跟夏芍鬥法時煞力大損,後來又被徐天胤用符鞘封住,煞力雖慢慢恢復了,但卻一直被封著,鬱悶得不得了,今夜在水中大開,早就迫不及待了,奈何一直被夏芍限制著,此刻允許它吸收煞力,它自然歡快地盡數吸收。

  而此時,夏芍已拖著苗妍去了岸邊。月光下,這瘦弱的少女被凍得嘴唇已經發紫,早已出現了休克。

  夏芍趕緊給她做急救,半晌,苗妍才咳了一聲,身子一個抽搐,嘴裡吐出水來,見她有了呼吸,夏芍卻是並未放鬆下來,她需要趕緊送醫院!

  兩人此時都在林子裡,估計胡家大宅那邊要亂了套,夏芍起身背起苗妍,便往胡家別墅的方向跑。

  但剛一起身的時候,餘光便掃見湖水裡鼓了個泡,接著有人鑽出了水面。天色太黑,看不清那人是誰,只見他在水面大口喘氣,四下裡急切看了看,剛在水面上換氣兩秒,便又要潛下去。

  夏芍趕忙一喊:「那邊是誰?」

  她聲音在靜寂的夜裡傳得老遠,湖裡的人立馬就聽見了,轉頭循聲望來,頓了頓,便快速游了過來。

  人漸漸游近,夏芍才看出是元澤來。

  他在水裡時間也很久了,凍得嘴唇都發紫,他爬上岸來看著夏芍,只喘氣不說話,這個平時處事沉穩溫和的少年,這一刻目光說不出的意味,半晌,吼了一聲:「你不要命了!」

  夏芍被元澤吼得一愣,沒想到他也有發火的時候,但她眨了眨眼,眼神無辜,這應該是她說的話才對吧?

  這小子不要命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兩,別說苗妍是因為她才出事的,就算不是,朋友出事,她也勢必會救。但這小子大半夜的往湖裡游什麼遊?這是冰水啊!他不要命了?

  但此刻夏芍知道不是算這些帳的時候,她把苗妍往元澤背上一靠,問:「還能走嗎?救人要緊!把她送去醫院,你也跟著去!」

  元澤二話不說背上苗妍,卻是一回頭,「你呢?」

  「我沒事,我還有要緊事要辦。你趕緊送人去醫院,別耽擱。」夏芍站起來道。

  她一身衣裙已濕,原本就極顯身段,此刻更是誘惑,但元澤此刻卻是沒心情管這些,他一手托著苗妍,一手去拉夏芍,「你現在這樣去辦要緊事?什麼要緊事比命重要!」

  現在是什麼季節?什麼氣溫?他都凍得手腳發顫了,她竟然還能悠閒地說要辦要緊事!這丫頭……真有氣人的本事!

  夏芍被他拉著不動,輕輕挑眉,生出堅決底定的氣度來,「就是性命攸關的事。你立刻走,我把苗妍交給你,不能讓她出事。」她深深看元澤一眼,「拜託!」

  元澤一愣,他自是聽出夏芍這話說得鄭重。自見到她起,她一直是那麼淡然從容,做事慢慢悠悠,散漫不經,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般。

  見元澤不說話,夏芍又補了一句,「我會沒事。」

  說著,她把自己手上的玉鐲摘下來,戴在了苗妍手上,這是件法器,苗妍若是有事,這鐲子可以幫她擋一擋。這是以防萬一的,她不能讓她有事。

  元澤深深看了夏芍一會兒,這才點點頭,轉身跑進林子,往胡家大宅的方向踉蹌著跑去。他腿腳也麻了,一路上沒少摔跤,但卻是一步不停,他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待回到胡家別墅,叫了人帶上衣物手電筒之類的,再進林子來找這丫頭!現在,先保苗妍沒事。

  看著元澤走遠,夏芍靜靜立在林子裡,轉過頭去望了對面陰煞密佈的山上一眼,眸中一片冷意。

  她低下頭,看看掌心裡握著的東西——這是她把苗妍搭去元澤背上時,從她脖子後面的衣領裡順手拿出來的東西。

  一件疊好的黃色紙符,符放在身上,不同的用處疊法不一樣。而且,符一般來說不能沾水,沾了水很容易便會融了,而折疊起來的符卻是能拖延一陣時間,它放在苗妍脖子後面的衣領處,固定得也算好,這才將她在水中束縛了這麼久。

  夏芍慢慢拆開紙符,有的地方已經化了,但僅憑能看清楚的部分,便叫夏芍瞇了瞇眼。

  拘魂符!

  這畫法,這咒術……

  這是茅山術!

  茅山乃是道教聖地,起於先秦時期,盛於唐宋,西漢景帝時期,茅盈、茅固、茅衷弟兄三人修道拯民,百姓求醫求藥者甚多,敬其為「三茅真人」。據說當初江南一帶瘟疫盛行,三茅真人前往佈道救人,拯救蒼生無數,後來百姓感恩,建廟塑像供奉,茅山一脈從此傳承繁衍。

  這可是正經的正派山門,怎麼出了這麼個心性邪佞的弟子?

  夏芍皺了皺眉,隨即輕嘲一笑,玄門不也出了余九志這麼個人嗎?看來,哪門哪派都少不了收錯了弟子、禍害山門名聲的敗類。

  確定了這是茅山術,夏芍便眼底冷意更勝,因為她幾乎已經能夠確定為何會在湖底看見那麼凶厲的靈體!

  這也是茅山的一種陣法,名為七煞鎖魂陣。這是一種非常惡毒的法陣,由魑魅魍魎魈魃魋這七煞困守,陣法的最強之處在於變幻莫測,腳踏八門,牽一髮而動全身,日日夜夜對拘留在法陣內的亡魂進行噬心摧殘,直至魂飛魄散。

  施加在苗妍身上的拘魂咒幸虧被夏芍早早斬斷,若是任她被拖去湖中央的陣中,她的精神便會受困其中,受這陣法折磨,如同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被慢慢熬乾精神而死。

  這種陣法聽師父說,只是用來對付極惡之人,沒想到,會有人將其施展在普通人身上!對面山裡那人,為了對付自己,竟然不惜傷害普通人,只為引她出來鬥法一決高下。

  夏芍將手中的拘魂符揉碎,望著對面山上,寒風吹在她身上,她卻覺不出冷來,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除了這禍害!

  夏芍轉身,迅速上山,到了地勢比較高的地方,她開了天眼,按剛才在湖中發現那女子的位置推演出八卦方位來,往那些方位上看了看,這一眼,「嗯?」了一聲,隨意一聲冷笑。

  七煞鎖魂陣,這個法陣要求施法者要有很高深的修為,而且施術者要非常冷酷和殘忍。對面山上那術師,冷酷和殘忍是有了,只可惜,法力不夠高。

  因此此時此刻,在夏芍眼裡,八卦方位上,七煞已被她破除一煞,應該還有六煞,但剩下的卻只有四煞。

  這說明,對方根本就沒找齊七煞,就布下了這個陣法。

  所謂七煞,也叫七殺、偏官。古人認為,七這個數字代表盡頭,人亡故後,為什麼逢頭七、二七、三七,直至七七祭奠,而不是別的數字?就是這個原因。這個習俗來源於風水上,「天干逢七為煞,地支逢七為沖」的說法,因而要在這一天祭奠安撫已故者的靈魂。

  以前的規矩,是要根據死者去世的時間,再配合天干地支計算出來的日子及時辰祭奠,而現在,大家習慣上已經按照人去世第七天為準,以此類推去祭奠了。

  而命理八字裡,有七種八字是帶煞的,這是按照天干順序推演出來的。這七種八字帶煞的人,生前便含有殺氣、有威望,宜掌大權,而身故後,其靈體若能尋到,便能煉成七煞聚魂陣。但這種八字的人,豈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顯然,對面那人並沒找全這七煞,勉強湊夠了五個,便開了這陣法。

  本來就是個半成品,現在又被夏芍毀去一陣腳,元氣大傷,想必對面那人也被反噬了,此刻必定不好過!

  這人,本就在前幾天被夏芍傷著了,今天他布這陣,無疑於是把雙刃劍,害人害己。他若能制得住這陣法,便是變化無窮,殺伐極厲;他若是制不住,便會受到反噬,反被陰煞纏身,折磨而死。

  夏芍朝對面山上冷哼一聲,善惡到頭終有報,今晚便自食惡果吧!

  夏芍往遠處一看,朝著最近的陣位奔去。

  她也不擺陣法跟那人互鬥,她要的就是他自食惡果,因而提著龍鱗匕首直接入陣!對方在對面山上施法,自是知她到了,這人也算有些修為,前些天加上今晚,兩次被夏芍傷到,這陣也是個半死不活的,竟然還能驅動起來。

  夏芍一踏入陣中,便感覺陰風呼嘯,耳旁鬼哭狼嚎,似有無數骷髏圍著她,四面八方襲來!

  夏芍冷哼一聲,知道這是陰煞聚集產生的幻象,壓根不理會,龍鱗匕首一揮,幻象盡數散去。她一路往陣中走,遇見陰煞騷擾便揮斬兩下,她並不把所有的陰煞都破盡,龍鱗的煞氣也只是收斂在刀身周圍,看起來是件兇器不假,卻並不足以令人想像到那件古時候的凶兵。

  夏芍這麼做,不過是迷惑對方的假像,她要的是引出陣中的靈體來。隨著她漸漸往陣中走,對方也發現她越離越近,四面八方的陰煞又一撥襲來之時,夏芍身後,忽然伸來一隻裹著黑森森煞氣的手臂!

  夏芍天眼開著,自是敏銳地感覺到煞氣忽濃,人還沒回身,心念便是一動!龍鱗煞氣倏放!雪光一閃,後頭那黑森森的手臂便散在夜風裡。

  那靈體是個男人,低著頭,看不清樣貌,被破了一部分的煞氣,也像水中女子一樣,紙片般地晃了晃,顯得虛幻而猙獰,陣中的陰氣也震了震,散去不少。

  夏芍來到陣中,以龍鱗為刃,虛空畫符,黑氣森森的符被制在陣中,就像在對方的陣裡下了根釘子,使其兩道力勁絞殺,運轉不靈光。

  接著,夏芍也不管那被傷到了的靈體,抬頭,便想下一處奔去!

  她一身銀色薄裙早在奔跑中,被寒冷的夜風吹乾,冰渣一般地貼在身上,尋常人必然凍得渾身發紫,手腳不靈活了,而夏芍卻是跑得快,她不是不冷,只是堅持得住,心裡憋了一口惡氣,非出不可!

  意念支撐著她,一路連破三處陣位!每到一處,她只是在陣中制下一道符,牽制陣眼,至於那陣中的靈體,她只傷不除,每往前前進一步,望著對面山上的神色便冷一分。

  還差一處!

  最後一處,在湖對面。

  這湖是天然湖泊,中間沒建橋,非常的寬闊,大冬天的,晚上游著到湖對面去,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幹。但若是繞著遠處走,這條湖泊又蜿蜒曲長,足有二十多里地,夏芍不可能繞這麼長的路過去,她只得沿著湖邊尋了窄些的地段,再次入水。

  在水裡的感覺也不是太好,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冷,而是對於夏芍來說,前世她便是因為跳進冰湖裡救人而出的事,所以,她對被冰水包圍有種說不來的感覺。當初那種冰冷入骨,四肢麻木,漸漸被拖入黑暗的感覺,這時不自覺湧了上來。

  剛才,救苗妍的時候,因為一心急切,她便忽視了這種感覺,但此時此刻,只有她一人在深黑的湖水裡遊著,兩邊是延綿的山,前面是看著窄,其實游起來才知道距離很長的湖水。這種天地闊大,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

  用力咬破舌尖,疼痛的感覺讓夏芍一瞬間被激醒,她當下便強令自己集中精神,去對岸要緊!

  這陣被夏芍制住,只剩最後一處活的陣腳。說是活的,其實已經像是被釘住了一般,威力大損,死裡掙扎罷了。

  那最後一處陣腳就離湖對岸不遠的山腳下,夏芍游到半路,注意力便聚集在那處陣位。以對方的陰損,很有可能趁著自己在湖裡的時候下手!

  夏芍兩度下水,手腳確實已經冰冷,她身體素質再好,也不如尋常時候敏捷,於是便心念引著龍鱗,若是遇見陰煞,便打算讓龍鱗盡數收了。

  但,詭異的是,直到夏芍游到了對岸,那處陣裡半點動靜也沒有。

  更詭異的是,夏芍回身看了看,對岸那些跟自己的符絞殺個不停的陣位,也沒了動靜!

  怎麼回事?

  這陣看起來就好像是停了一樣!

  夏芍眼底露出不解的神色來,這風水師,她雖然沒與他見過面,但知道對方還是有些修為的。她雖然是兩度傷他,但一路過來,若是將陣徹底破了,對方必然受重傷。但她因為存了叫對方自食惡果的心思,便沒將靈體除了,只是制住了陣位,對方不應該會受重傷才是。

  這最後一處陣腳,即便是垂死掙扎,也該掙扎兩下,怎麼就沒動靜了?

  夏芍疑惑著,一路帶著龍鱗匕首警覺地摸進陣裡,路上卻確實沒遇上陰煞來襲,她就這麼順利摸去了陣眼處,發現那陣眼的位置,竟然也被虛空下了一道符,旁邊的靈體要散不散,傷得很重。

  夏芍一眼落去那符上,頓時心中咯噔一聲,倏地回頭望去山上!

  隨即,她帶著龍鱗,一路往山上奔去。

  山上都是松林,很是茂密,夏芍爬了大半座山,發現不遠處一處空地,想來應該是那人藏身作法的地方,便奔了過去。

  到了空地,她卻是忽然停住腳步,怔愣住了。

  空地上,確實有人。

  躺著一個,站著一個。

  地上躺著一名老者,頭髮半禿,臉頰凹陷,眼窩發黑,深深的邪氣,而他此刻臉色卻是猙獰,張著嘴,卻沒有氣力叫出來。他的手腳四肢,被四把匕首活生生釘在地上!血跡深入泥土裡,夜裡只能看出發黑的顏色,風從山頭吹來,血腥氣撲面而來!

  老者仰著頭,眼睛裡在月色裡血絲密佈,驚懼瞪著立在跟前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立在林子的陰影裡,整個人融在黑暗裡,他與黑夜極為契合,像是這黑夜的一部分。他半低著頭,漆黑的眸注視著老者,與看地上的泥土並無區別,但他的氣息卻是危險殘酷,只是一道背影,便生出冷厲孤漠來。

  閆老三覺得自己就是個冷酷殘忍的人,但今晚他才見識了什麼叫殘忍。

  這男人趁他鬥法之時,從他身後襲擊他,卻不殺他,而是將他手腳釘在地上,讓他逃脫不得,他這是要他活生生受那些靈體的折磨而死!他這是要他受折磨時還不能動,不能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閆老三眼神驚懼,為即將到來的命運,他已經感覺那些陣停了之後,沒有他將靈體作法收起來,這些煞氣凶厲的靈體已向他撲來!

  而此時,夏芍站在林子邊緣,怔愣地望著不該這時候出現的男人。

  男人這時也回過頭來,看見了夏芍。

  少女一身銀色的真絲曳地長裙,渾身濕淋淋的立在月色裡,清冷的月光照亮她珠光般的肌膚,胸前深V的領口,雪白的胸線在月色裡微微起伏,纖細的腰身、纖長的美腿皆被濕透的衣裙貼得緊實……

  男人的眸霎時比黑夜還深,卻是一皺眉頭,總算是有點正常人的表情。他大步走來,人還沒到,黑色的外衣便迅速脫下,往她身上緊緊一裹!

  接著,他便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她只感覺到徐天胤的手臂在微微發抖,他極為用力,深深將自己揉進身體裡一樣,精實的手臂像兩道鐵鉗,緊緊禁錮住自己。他低下頭,把臉埋進自己頸項,貪婪地嗅了嗅,這才安心地在她頸項裡蹭了蹭,鼻息燙人,胸膛起伏劇烈。

  「……師兄?」夏芍試探著出聲。

  他怎麼這時候來了?她不是說晚上十點嗎?而現在,估計才晚上八點來鐘。她也沒想到事情就突然發生,而按照兩人約定的時間,徐天胤現在不該到了才是。

  她哪裡知道,徐天胤擔心她,早早就從軍區趕來了。他趕到的時候,胡家別墅正亂著,苗妍剛被送上救護車,元澤死活不肯上車,要帶著人去尋夏芍,被胡廣進給塞進了救護車,一起拉去醫院。

  而胡廣進回身便張羅人拿上棉衣手電筒,去林子裡找夏芍。

  徐天胤這時候到了,他一眼瞥見苗妍被抬上救護車時手上的玉鐲,便知夏芍在林子裡。他自是能感覺到七煞聚魂陣的所在,他發現作法的人在這邊,便先朝這邊來了,兩人這才在此遇上。

  而此時,那些陣位已經停了,陰煞無人操控,便反噬而來!

  閆老三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周圍四道陰靈,噬心般的摧殘,周身陽氣似被一口口吞噬,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臉色猙獰扭曲。他叫不出來,徐天胤從身後襲擊他的時候先制住了他的喉嚨,暗勁壞了他的喉管,他只能張著嘴,嗓音嘶啞,喉嚨破了也叫喊不出的痛苦。

  而這種痛苦,卻不及被陰靈反噬的痛苦千萬分之一!

  閆老三手腳顫動抽搐,卻是痛苦地扭動,那四把匕首也是割著他的手腳。

  這場面實在是殘忍,徐天胤擋著夏芍,將她的臉埋在自己胸口,不許她看。他下巴蹭著她的額頭,大手在她後背深深摩挲。

  這場景對比之強烈實在是讓人難以言說,一面是痛苦扭曲被處以釘刑承受噬心痛苦的人,一面是兩個擁抱在一起的年輕人。

  閆老三的痛苦還在繼續,徐天胤卻是忽然一把將夏芍抱起,抱著她便往山下大步走去。

  「師兄,他……」

  「你會冷。」徐天胤步子不停,聲音微涼,在山裡伴著寒風,獨特的韻味。

  夏芍苦笑地一扯唇角,她是想說,那人還沒死,這人害人不淺,雖然他今夜是死定了,但徐天胤的匕首該收回來才是。畢竟山上死了人,雖說是鬥法死的,畢竟是一齣命案,之後警方必然會查,這匕首不該留在這裡。

  「明早。」徐天胤簡潔道。

  他這麼一說,夏芍便垂了垂眸。

  被陰靈反噬,確實不會那麼容易就死,這種痛苦如同被他作法所害的人一般,要受上很久的折磨才會慢慢被耗光生命。這人一夜的折磨是要的,而她和徐天胤確實不會在山上陪他一夜。她今晚兩度入水,又穿這麼單薄在山裡折騰了很久,是該要下山去暖和一下,好好休息。

  此人死後,接著,便是王道林!

  等著!她必討回來!

  徐天胤抱著夏芍一路下了山,但令夏芍驚訝的是,他沒有去胡家,而是抱著她上了車,直接開車去了市中心的酒店。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28 PM


第二十三章 酒店激情,苗父

  望海風大酒店。

  豪華的房間裡,只亮著盞床燈,光線昏黃柔和,夏芍披著徐天胤的外套,浴室裡亮著燈,傳來放洗澡水的聲音。

  徐天胤正在裡面放水,夏芍則坐在床上,看著落地窗外的海景,給胡嘉怡打著電話。

  她的手機放在了胡嘉怡屋裡,沒有帶在身上,只得用徐天胤的手機撥通了她的號碼,跟胡家人報了平安,更是為了問問苗妍和元澤怎麼樣。

  電話裡,自然少不了被胡嘉怡一通罵:「你有沒有搞錯?我今天過生日,你嚇了我兩回了!中午不聲不響消失了一回,晚上又鬧這一齣,夏芍!你是不是想我一年不理你?我被你嚇死了,我爸都帶人去林子裡找了,沒找著你,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嗚……幸虧你沒事,幸虧小妍也沒事……不然,我過個生日,失去兩個朋友,我……」

  胡嘉怡說到後來,已是聲音哽咽,明顯哭了出來。

  電話卻在這時被柳仙仙搶去,她一搶了電話便吼:「夏芍!你給老娘解釋清楚!那個華夏集團董事長是怎麼回事?老娘視你的解釋來決定是要掐死你、踹死你還是捅你幾刀!」

  夏芍把手機拿遠了一點,苦笑。有區別嗎?反正,這妞兒都是想宰了她。

  「這事不重要,以後再說。先告訴我,苗妍的具體情況,醫生怎麼說?你們誰在醫院?」夏芍問道。

  「什麼叫這事不重要?我告訴你,苗妍沒事,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你給老娘解釋清楚……喂!胡嘉怡!你幹嘛搶我電話?」柳仙仙話沒說完,就被胡嘉怡把電話搶了去。

  「苗妍發燒,還在昏迷。醫生說沒事,只是受了驚嚇,又溺水,再加上凍著了,她身體弱,估計要住院休養一段時間。我們要去醫院,我爸媽不讓,他們兩個在醫院。我和仙仙打算明天一早就過去,你也來吧。元少也有點發燒,今晚也住院。」胡嘉怡說話尚有鼻音,但說的還算清楚。

  「好。」夏芍問了醫院和病房,不等柳仙仙把電話搶過來不依不饒,便當先掛了電話。

  出了這樣的事,今晚胡嘉怡和柳仙仙是肯定不回學校睡了,明天是週末,她倆應該已經給學校去了電話,夏芍便不打了。

  她放下手機,把徐天胤的外套脫了放到床上,便走到了落地窗邊,看著遠處的海景。

  酒店房間裡暖和,雖然此刻她裙子還是濕著的,但已經不冷。夜色寒涼,酒店的霓虹燈映著遠處的海面,海浪拍岸,落地窗並未打開,便能隱約聽見海浪的聲音。

  夏芍的思緒卻是轉到了閆老三身上,想想此刻山上還有一個人在受著摧心折磨之苦,便心中滋味複雜。

  閆老三是罪有應得,這一點夏芍不可憐他,但同樣身為風水師,同樣有著在常人眼裡神鬼莫測的手段,對方的結局卻是如此慘烈,就好像無形之中給她敲響了警鐘,告誡她切記與人為善,否則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說起與人為善來,慈善基金會這幾個月倒是在東市辦得風風火火。父親夏志元在東市辦了一家養老院和一家孤兒院,任名譽院長,聘請了專門的人員照顧孤寡老人和孩子。

  這件事對於東市的市長劉景泉來說,自然是政績一件,夏志元也在慢慢學著跟這些人打交道,因為夏芍在東市的名氣,又有政府的支持,夏志元也沒碰上什麼釘子,一切還算順利。

  常久的事夏芍特地打電話跟夏志元說過,慈善基金會已經受理了這件事,目前正幫常久的母親聯繫京城的醫院和腎源,不日將派工作人員陪同常久母子一同前往京城住院治療,直到完成手術。

  母親李娟現在是清閒了,在桃園區的宅子裡舒舒服服當起了主婦,每天就是去去菜市場和超市,回來做飯給夏志元和夏芍的師父唐宗伯吃。

  夫妻兩人中午飯如今都是在唐宗伯的宅子裡吃,晚上做了飯也給老人送去,李娟還每天去陪老人說會兒話,聊聊天,有時推著老人去茶座裡坐坐。她時常打電話給夏芍說,自己現在過得就是太太的日子。

  現在,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安安靜靜,沒個敢再上門的。十里村給老人新建的宅子年底才會完工,兩家人不敢怠慢了,按照夏芍說的,時常回去看看。有時遇見了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也回家看望老人,自然是客客氣氣的。

  如今夏芍在桃園區的家裡,只有小姑夏志琴,也就是張汝蔓的母親,有時去坐坐。她跟李娟本就在結婚前就是好友,兩人這麼多年來,關係一直很好,如今分了家,總算還有個能來往的人,也讓李娟多少好受些。

  想起家裡,夏芍難免生出些想家的心思來。她自從來青市上學,就一直沒空回家,她想回去看看奶奶,看看父母親,看看師父,卻實在是太忙了。

  這陣子遇上許多事,必須解決乾淨了,不然她回去也是要掛念這邊。

  下個星期,艾米麗就會從德國過來,地產公司要註冊成立,開始接觸金達地產,收購市中心的地標,一旦收購成功,那塊地風水上的事還得佈置一下,之後建私人會所的工程,就交給艾米麗打理。

  下個星期便到了十二月份,月底耶誕節的時候,華夏拍賣公司要在青市落戶,連同當初福瑞祥開業的典禮放在一天舉行,夏芍還得出席。

  在這之前,她得把王道林給解決了。

  閆老三死了,王道林的陰招就沒人幫他施了,接下來就是商業上的手段了。

  一般來說,小公司想吞併大公司是不太可能的,除非這家大公司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朱家三兄弟和熊懷興都不會放過王道林,他這些年來資產積累迅速,其中必有經不起查的地方。現在,夏芍不介意給王道林即將到來的水深火熱的生活,再加把柴火。

  她不僅要把盛興集團燒起來,還要把王道林架在火上烤一烤!他必須要為他今晚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夏芍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海景思緒頻頻,全然忘了自己身上還濕著的事。

  徐天胤放好了水,從浴室裡出來,便看見她站在窗前發呆。

  她背對著他,他這才發現她穿著的裙子背後竟是深V的。少女如雪的美背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肌膚潤澤泛著珠光,銀色曳地的裙子半濕不幹,順著那曲線曼妙的脊背往下,依稀能想像那倒琵琶般的……

  徐天胤眸光深暗,凝望著落地窗前的少女,目光半分也不轉開,卻是沒走過去,只聲音有些低啞地道:「洗澡。」

  突然在房間裡傳來的聲音讓夏芍一愣,她這才回過神來。

  轉過身來一看,徐天胤站在浴室門邊正看著她,黑漆漆的眸在燈光柔和的房間裡一點幽光。

  夏芍笑著走了過來,今晚來酒店,徐天胤就叫了這一間房間,夏芍對此還是有些在意的,但她對她的師兄也算有些瞭解了,因此還算放心。

  但放心歸放心,夏芍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態,總之說是試探也好,調戲也罷,她看見這個男人站在門邊一動不動的模樣,就覺得可愛,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她笑著從徐天胤身邊走過,慢悠悠進了浴室,快要關上門的時候,探出頭來問:「師兄,一起洗澡嗎?」

  浴室的門半關不關著,少女從裡面探出頭來,笑咪咪歪著頭問,纖細的肩膀和美妙的鎖骨在門口若隱若現,浴室裡水汽彌漫,曖昧的氣息讓人幾欲瘋狂。

  男人眸光幽暗,死死盯著門後那總愛調戲他的少女,他面無表情,手卻是突然伸過來握住了門把手。

  夏芍一挑眉,目光落去徐天胤手上,卻見他握著門把手,默默往後一帶。

  「砰!」門關上了,堅決,果斷!卻帶點洩憤般的力度。

  浴室裡靜默三秒,果然傳來少女趣味的笑聲。

  徐天胤守在浴室外,雕像般不動。

  浴室裡,夏芍走到浴缸前,探了探水溫,水不太熱,只算得上是溫的。她不由勾起唇角,今晚她兩度下去冰水裡,確實不適合泡熱水澡。

  去了衣物,進了浴缸裡,溫暖的水溫襲來,夏芍這才深吸一口氣,精神慢慢放鬆了下來。這都要感謝當初她初習武時,師父給她天天熬藥浴,年復一年打熬出來的好筋骨,不然,就憑今晚這麼一折騰,她也得進醫院。

  浴室裡,水聲輕悠,依稀可以想像少女躺在浴缸裡,悠閒的身姿。

  浴室外,房間裡的燈關了上,月色和淺淡的霓虹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男人倚著牆立在黑暗裡,微微閉著眼,氣息無聲斂起,卻隨著浴室裡的水聲漸漸有暗湧之勢。

  夏芍洗澡的時間並不長,水本就是溫的,微微有些涼了,她便起了身。

  浴室裡有浴巾和浴袍,她自然是穿浴袍的,遮擋得多些,可是酒店的女式浴袍也不見得有多長,穿上之後整條長腿都暴露在外,夏芍只得鬱悶地把男式浴袍拿來裹在了身上。這下子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實,她這才滿意一笑,繫上腰帶,開門出去。

  門剛一打開,便伸來一隻大手。

  夏芍一驚,剛要反應,人已被男人打橫抱起。

  夏芍渾身戒備,卻見徐天胤將她抱去了沙發上,把她放下來後,聲音平板微涼,「坐著。」

  然後便見他走進浴室,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個吹風機。

  夏芍挑眉笑了笑,便就乖乖坐著,讓男人走到她身後,幫她吹頭髮了。她髮絲又黑又軟,徐天胤怕傷著她的頭髮,便把風調小,遠遠地吹。

  修長微涼的手指在她髮間輕輕穿梭,時而輕輕按一按,也不知是不是在按摩,夏芍只覺得舒服,她耳旁是吹風機輕輕的響聲,暖暖的風,男人輕柔的按摩,一切對她來說都好像催眠一般,讓她昏昏沉沉想睡。

  夏芍是真的睡著了,等她再次被抱起時,這才迷糊轉醒。剛一睜開眼眸,身子便陷在柔軟的大床上,一身黑衣身材精勁的男人壓下來,覆在她身上,臉埋在她頸項,深嗅。

  曖昧的氣息一瞬間把夏芍給激醒了,男人卻已經在頸間吻了起來。

  燙人的呼吸,留戀的吻,力道卻是狂野的。她能感受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大掌隔著浴袍在她腰身和肩膀用力地摩挲。

  徐天胤劍眉深蹙,呼吸濃烈,他閉著眼吻著身下的少女,鼻息間是她天然的香氣,腦海裡卻全是林子裡,清冷的月色裡,少女濕漉漉的模樣,那帶著水珠珠潤的肌膚、雪白的一線,房間落地窗前曼妙的脊背曲線,浴室門後逗弄含笑的眼眸……

  尚存一線的理智告訴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又不想放開她,這裡不是車上,是酒店的房間。她在他身下,從未離他這麼近。她不知道,穿著男人的浴袍,反而更令她在寬大的衣袍裡顯得嬌小柔美。

  徐天胤睜開深邃漆黑的眸,眸中毫不掩飾的侵略。男人壓抑控制著潮湧般的渴望,他不想嚇著她。但越是壓抑,越是近乎粗暴地吻。

  男人早已覺醒,野獸般的目光落去浴袍下的渾圓,大掌直接狂躁地覆了上去。

  他這已經是壓抑下的舉動,沒有扯去她的浴袍,但這樣的舉動已然超過了夏芍的預期,她還是驚到了。那陣陣襲來的感覺蠶食著她的理智,她咬著唇,逼迫自己不可以喊出聲來,手上已是去推徐天胤。

  「師兄!」她打算喚醒他。但哪裡知道,她此時亦受情欲影響,力道不足,手觸上他的胸口,對他來講,與撫摸與異。

  男人悶哼一聲,一把將她在胸前點火惹事的手給制住,抬起眼來,深暗壓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低頭便粗暴地堵上了她的唇。

  他一隻手制住了她的手腕,一隻大掌竟侵略去了她的腿上,而少女的驚呼聲卻被他如數吞沒。

  夏芍睜大眼,她是真的驚到了,正想反抗,徐天胤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粗重地喘息著,眸色深暗危險,黑劍般的眉卻皺了皺,嗓音暗啞地問:「受傷了?」

  夏芍一愣,沒反應過來。

  「舌,我看看。」徐天胤道,目光盯著她紅腫的唇。

  夏芍還是愣了好一會兒,呼吸著新鮮空氣,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她今晚入湖的時候,為了讓自己集中精神,便咬破了舌尖。

  她沒回答,但目光一動間,男人便看著她迅速起了身,他一起身便轉身往外走。

  「等著。」

  夏芍看著他矯健精勁的背影轉去房間走廊上,卻沒聽見他出門的聲音,約莫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徐天胤開了門,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夏芍一人,她躺了很久才平靜下來,這才發現,她身上的浴袍已經被扯落了大半,除了私密部位,其他地方已經暴露無遺。她臉頰有些微紅,趕緊起來把衣袍穿好,穿著浴袍鑽進了被子裡。

  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夏芍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腦海裡卻全是剛才的激情,早在徐天胤進酒店時只說要一間房,她便預見到了會有這種事,只是她願意相信他,覺得他應該可以控制住。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很壓抑自己,但事情的尺度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期。

  看來,以後這種事,還是少些為妙。

  夏芍並非矯情,她覺得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只不過以自己如今的年齡來說,還太早了點,如果師兄能控制住,這樣的事倒是無妨,也算是一種情趣。只是怕他哪天控制不住,擦槍走火……

  這種事,她前世時是認為要婚後才可以的。這一世,這麼早就遇見心動的人,在她的預料之外,她也明白徐天胤的年齡比她大十歲,他有正常男人的生理需要,但……怎麼也得等自己成年吧?

  這已經是最低限度了。而且看師兄壓抑的樣子,未必不是和她有一樣的想法。

  這兩年,順道看看兩人的感情能發展到什麼程度吧。

  夏芍笑了笑,頭腦漸漸便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徐天胤帶著藥回來的時候,見少女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她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但卻很防備的樣子,穿著浴袍,被子還包裹得緊實。

  把藥輕輕放在桌子上,男人唇邊露出淺淺笑意,目光柔和。想起出門前的事,他目光又變得有些深,但卻是沒走去床邊。

  他來到沙發旁,也沒躺去沙發上,而是倚著沙發,坐在地上,正對著房門,掃了眼房間之後,才慢慢閉上眼,半坐著睡著了。

  夏芍這些年都習慣早起,因而她不管有多累,生物鐘已是養成多年了。到了早晨五六點鐘,她自動便會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便看見這樣一副畫面。

  男人倚著沙發扶手一側的靠背坐在地上,長腿曲起一條來,手搭在腿上,半低著頭睡著。外頭天色尚黑,泛白的燈光從沙發後的落地窗透進來,撒在沙發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而徐天胤就坐在這影子裡,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男人隨時隨地都有種孤冷神秘的氣質,這一幕的畫面其實是很吸引人的,但夏芍卻是輕輕愣了愣。

  因為她注意到,徐天胤睡覺的姿態是很具有防禦性的。他面朝的地方正對房門,一睜眼便能將整個房間的情況一覽無餘,而他背靠著的沙發剛好擋住了他的身影,他將自己隱藏得很好,而且,他坐著的姿勢也有講究,一旦發生意外情況,立刻便能起身。尤其是他搭在膝上的那隻手,一直落在腰側,那裡有什麼,夏芍看不見,因為徐天胤的衣服是穿戴齊整的,他根本就不像普通人那樣脫衣服睡覺。

  夏芍能看出這些來,自然要歸功於這輩子從小就習武,她對於防禦和攻擊的姿態很瞭解,這才一眼便看出不同尋常來。

  夏芍輕輕蹙了蹙眉,徐天胤卻在這時睜開了眼。

  他一睜開眼,眸便沒有普通人剛剛醒來時的迷蒙感,而是黑沉裡帶著幽光,意識清明,如果不是他之前醒著,那便是他睡得很淺。

  徐天胤睜眼便看向夏芍,與她的目光對上,他的眸這才微微柔和下來,掃了眼屋裡,這才起身,走去床邊坐下,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輕輕一觸,便伸手撈來桌上的藥,繼續昨晚回來沒做的事。

  他沾了點藥粉在指尖上,衝她動動手指。夏芍笑了笑,淺淺伸出舌尖來。

  幫她擦好藥,徐天胤這才起身說道:「等我回來再洗漱。」

  說完,便開門走了出去。

  見他走了,夏芍坐了起來,目光又落去剛才徐天胤坐著睡覺的地方。她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竟鬼使神差地起身下了床,走去沙發旁,坐了下來。

  她坐下後,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醒來時的推測沒錯,這個位置確實是很好的防禦位置,她學著徐天胤的姿勢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想像著如果有危險情況發生,而後屈起的腿往地上一踏,使力之下立刻便竄了起來!

  直到夏芍敏捷地閃去一邊,這才看了看這個位置,露出古怪而又糾結的表情來。

  她知道,什麼樣的經歷能讓人養成這樣的習慣?他不會一直這麼睡吧?

  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夏芍又坐回了沙發旁,她乾脆在那裡打坐了起來。

  徐天胤去了約莫一個小時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個真空包裝的袋子,裡面正是昨晚夏芍穿著的銀色真絲的裙子,還有乾淨的內衣褲,是昨晚他去買藥的時候,送去酒店服務台洗了烘乾的。

  而且,他手上還提著一個袋子,裡面放著夏芍的包和她的衣物。

  徐天胤一開房門,見夏芍坐在他剛才坐著的地方,便看了她一眼,默默關上房門,走進浴室給她放洗澡水。

  直到水放好了,徐天胤走出來,夏芍也打坐好了,睜開眼便對他笑了笑,說道:「這位置挺好的。」

  似乎明白她言下之意,徐天胤只簡短道:「習慣。」

  夏芍神色未變,眸底卻露出「果然如此」的意味,這意味沉在心頭,有點發堵,莫名有些心疼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習慣伴隨徐天胤多少年了,但有這樣習慣的人,連睡覺都如此警覺,那生活裡還能剩下多少歡樂?

  她走過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忽然伸手抱了抱這男人,感覺到他身子一僵,眸色又變得幽暗,她便輕笑一聲,說了句「我餓了」便敏捷地溜進了浴室,關了門。

  浴室裡,夏芍看見那真空包裝的衣裙和內衣褲,便臉上一紅,咬了咬唇,但看見放在一旁的自己的衣物時,她便目光沉了沉。

  徐天胤出去了一個多小時,她雖然沒問,卻是知道他定然是去胡家別墅附近的山上取了匕首。這衣服就是他在回來的時候,順路從胡家帶回來的。

  山上那風水師,必然已死。

  想起昨晚的事,夏芍便沒什麼心情了,她洗澡洗漱過後,穿好了衣服出來,便給胡嘉怡打了電話,告訴她們自己一會兒就去醫院,待會兒醫院會合。

  放下電話,見男人坐在沙發上,看著今天早晨的報紙,抬起眼來,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夏芍便笑著往後退了退,表示不會再給他做壞事的機會。

  男人目光柔和,淺淡地笑了笑。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酒店服務台送來了早餐。早餐在大廳裡有自助餐提供,中西式早點都有,花樣齊全,但徐天胤顯然不願意坐在大廳裡與眾人一起用餐,這才叫了早餐進來。

  兩人用過早餐,夏芍便和徐天胤兩人出了酒店,驅車前往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正巧碰到胡嘉怡和柳仙仙也坐著車到了。

  兩個妞兒昨晚一夜沒睡好,嘀嘀咕咕了一晚上,一直在鬱悶被夏芍瞞了這麼長時間的事,再加上她昨晚奮不顧身從二樓跳下冰湖裡救人,把兩人也給嚇到了,因此今天見到她,自然一人一個扭過頭去,傲嬌不理她。

  其實,以柳仙仙的性子,今早見到夏芍是想先掐她幾把,再嚴刑逼供的,但是當她看見徐天胤的時候,柳大小姐就即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這男人當初在雲海迪廳裡對付那個跟自己搭訕的男人時的手段,她至今想起來還發冷,還是不要當著他的面逼供他的寶貝師妹的好,他一定會當真的。

  但今天不能逼供,不代表明天不能,柳仙仙上車的時候,遞給夏芍一記「回到學校你就死定了」的眼神,這才哼了一聲傲嬌地走在前頭,進了醫院。

  夏芍苦笑一聲,與徐天胤跟在後面也進了醫院。

  胡廣進夫妻昨晚一夜都待在醫院,畢竟苗妍和元澤是在自家宴會上出的事,他們對此有一定的責任,便在此守著。

  夏芍昨晚沒回胡家便直接去了酒店,雖說到了之後打了電話報了平安,但總覺得過意不去,本想著今天見了胡廣進夫妻要當面道歉一下才好。但到了病房外頭的走廊上,卻遠遠看見了爭吵。

  一名中年男人站在走廊上,正在指責胡廣進夫妻,在安靜的醫院裡聽著音量尤其大。

  柳仙仙和胡嘉怡走在前頭,夏芍和徐天胤跟在後頭,四人老遠便聽得清清楚楚。

  那男人很是氣憤,問道:「我這孩子在你們家出的事,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好端端的,怎麼會從陽台墜樓的?這大冷的天兒,我這孩子身體本來就弱!這是想要了她的命?」

  胡廣進忙解釋,那男人一擺手,「胡總,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我就想知道她怎麼掉下去的!你們家別墅,陽台上不會沒欄杆吧?我這孩子這麼瘦弱,我不信她能爬欄杆自己跳下去,肯定是誰推她下去的!誰?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不然我就找你要這個公道!」

  「苗總,實在是抱歉,當時賓客太多,我們也沒注意苗小姐怎麼走到陽台去的……」胡夫人急忙解釋。

  「一句不知道就算了?我女兒是在你們家出的事,你們就這麼答覆我?是不是宴會上誰欺負她了?我這女兒從小就膽子小,向來都只有別人欺負她的份。我本來是不同意她來青市讀書的,她非說要離家遠一點,鍛煉鍛煉自己,這回出事了吧?她也不是個會炫耀家世的孩子,是不是你們以為她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就欺負她了?告訴你們!我苗成洪的閨女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苗成洪?

  這名字讓夏芍愣了愣,在此見到苗妍的父親已經是讓她有點驚訝了,沒想到,苗妍的父親竟是苗成洪?

  這個人在夏芍前世的時候就知道,很有名氣的企業家,後來更是國內最大的玉石商,在緬甸和全國玉石產地靠賭石發的家,翡翠、和田玉、碧玉、白玉、墨玉等等,也經營瑪瑙、水晶、珍珠一類,其資產在國內富豪榜上排名前十,可謂鉅賈了!

  苗妍竟是苗成洪的女兒?

  胡嘉怡和柳仙仙顯然也很意外,柳仙仙一咬牙,「好哇!一個個都這麼牛,就屬我們倆被瞞得最慘!看來要算帳的不止一個,還有一個!」

  胡嘉怡卻是顧不得這些,她父母正遭受指責問詢,她哪裡還顧得了驚訝這些,當即便跑了過去。

  「苗伯父,對不起,小妍是我請來家裡的,跟我父母沒有關係,你要問就問我吧。我們沒有欺負她,她是我朋友,我怎麼會欺負她?我也想知道她是怎麼墜樓的,不知道她醒過來沒有。」胡嘉怡說道。

  胡廣進夫妻卻是一把將她拉去身後,「你這孩子,瞎攙和什麼!」

  胡廣進斥責一聲,心裡卻是發苦。他真是沒想到,昨天女兒帶回家裡來的朋友,一個個都來頭這麼大!偏偏被他忽視的兩個,都是有來頭的。

  他這一晚上先是被夏芍的身份給驚住了,接著便被苗妍墜樓的事給鬧懵了,再接著,元澤和夏芍都跳去了湖裡,一個發燒進了醫院,一個去林子裡找了大半天沒找著,還好後來打電話說沒事,不然這可怎麼辦?

  本來以為墜樓的女孩子和元副書記的公子都沒生命危險,他總算放了心,卻是一夜不敢離開醫院,哪知道早晨趕來的男人聲稱是苗妍的父親,而他竟是國內著名的玉石企業老總,苗成洪!

  苗成洪的家資可不是胡廣進能比的,這、這真是……胡廣進哭的心都有了。

  昨晚剛來醫院的時候,醫生見苗妍身子弱,便問他們誰是家屬,胡廣進自然不敢冒名頂替,這才打電話問女兒,讓其在苗妍手機裡找出家裡電話,給她父親打去了電話。

  苗成洪本已在邊境了,一聽女兒出了事,連夜便坐飛機趕過來了,一大早到了,便發生了走廊上的質問。

  夏芍弄明白了大致的事情,這才走了過去。其實,這件事情,應該給苗成洪一個交代的人是她。

  「苗總,抱歉。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對方想對付的人是我,小妍是受了牽連才遇上昨晚的事,與胡總確實是無關。」

  夏芍的話,讓苗成洪、胡廣進夫妻、胡嘉怡和柳仙仙都看向了她。

  苗成洪看向夏芍,目光威嚴審視,沉聲問:「你是誰?」

  「這位是華夏集團的夏總,想必苗總應該聽說過。」胡廣進趕緊介紹道,目光卻是看了眼夏芍身邊的徐天胤。

  這男人昨晚在救護車來的時候,來到過別墅外頭,只下車看了一眼,便往林子裡去了。當時女兒和仙仙認了出來,聽兩人說,這位竟然是省軍區新上任不久的司令?

  這令胡廣進震驚了!柳仙仙和胡嘉怡不知道,他身為瑞海集團的董事長對於這些事,卻是消息靈通!據說,這位新上任的司令來頭不小,背景深厚。他來了之後,從來不出席任何交際活動,但因為聽說他姓徐,年紀有很輕,只有二十來歲,所以很多人都猜測他可能與國家某位老人有關係。

  今天見到徐天胤,見他儀表不凡,氣質不似尋常人,胡廣進便更是震驚了——莫非,傳言是真?若真的是,那可是尊供著都讓人哆嗦的大神啊!而夏總跟這位徐司令關係看起來似乎非同尋常?

  那這樣的話,華夏集團的背景可就比傳聞中更厲害了呀!

  胡廣進一瞬間念頭轉了幾轉,但卻是稍稍放了心。

  既然夏芍說與她有關,那這件事他便可澄清了。華夏的資產雖然與苗氏的資產不能比,但夏芍在圈子裡被推崇的風水大師的身份,卻令華夏集團地位有些超然,再加上這位身份尊貴的年輕司令,想必今天苗成洪也不敢惹。

  苗成洪確實是一愣,接著點點頭,將夏芍打量了一番,「我確實是前段時間看報紙聽說過,你就是那位年紀輕輕的董事長?少年有成啊。不過,再少年有成,我也想聽聽你剛才說我女兒昨晚的事跟你有關,是個什麼意思,是你欺負她了?」

  話雖這麼問,苗成洪卻不這麼認為。他能創立這麼大的家業,商場打拼半輩子,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一般來說,做錯了事的人大多眼神閃躲,即便是道歉也面含羞愧,或者是理由一大堆,或者是急著撇清關係,而眼前這少女,從剛才說了一句這事跟她有關後,就一直在等他問詢。

  她目光清明,氣度天成,坦然地面對他審視的目光,不急於辯解,也不急於撇清,更不因為得知他的身份而逢迎討好,她淡然而立,坦坦蕩蕩。

  「苗總,這件事說來話長,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談。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小妍的情況。」夏芍邊說邊看向胡廣進夫妻。

  胡廣進說道:「今早轉入普通病房了,燒也退了不少,醫生說沒什麼事了。之後就等她醒來了,可能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元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夏芍聽了這才鬆了口氣,苗成洪卻是皺起來眉來,看向夏芍,目光不滿,語氣指責!

  「既然是說我女兒是因為你才出的事,她昨晚被送來醫院,你都不知道來醫院守著?今早才來問,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點!」

  他這話一出口,夏芍倒沒說什麼,胡嘉怡先忍不住了。

  「苗總,你應該先問問小妍出事後,芍子做了什麼再指責人!昨晚小妍墜樓後,是芍子第一個從陽台上跳下去救她的!那是二樓,下面是冰冷的水,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勇氣的!」胡嘉怡語氣氣憤,雖然她能理解苗成洪的心情,但先是自己的父母被指責,再是夏芍被指責,讓她對苗成洪印象很不好,「芍子她一個女孩子,跳進冰水裡救人,她也會冷的好不好!我爸媽跟著救護車來了,在醫院守了一夜,芍子她救人之後,難道就不能休息一晚了?你是希望她今天也躺在病房裡發燒?」

  苗成洪顯然不知道事情竟然是這樣,聽說是夏芍救了自己的女兒,他這才臉色緩和了下來,「既然是這樣,那我倒是應該替我女兒謝謝夏總。不過,這句謝我想留在夏總把事情前因後果說明白了之後,這總成吧?」

  夏芍也不生氣,她微微一笑,坦然點頭,「成。那就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29 PM


第二十四章 封陰陽眼之難


  這件事既然是發生在胡家,夏芍認為她對胡廣進夫妻也該有個交代,因而她沒阻止兩人跟著一起來。

  胡嘉怡和柳仙仙不肯留在醫院,死活也好跟著,於是,夏芍、徐天胤、胡廣進夫妻、胡嘉怡、柳仙仙,再加上苗成洪,一行七人便在醫院對面找了家咖啡廳坐了下來。

  夏芍不太愛喝咖啡,便叫了杯茶來,幾人都上了喝的之後,她便將自己與王道林的恩怨娓娓道來。

  她從當初為福瑞祥尋找店鋪,偶然間看見馬顯榮的店轉讓開始說起,說了八卦風水鏡的事、福瑞祥宴請同行晚宴上與王道林結下的仇怨,又說了朱懷信祖墳的事,由此與那名風水師結下的仇怨。

  華夏集團在商界屬於新貴,因而凡是關於華夏的消息,圈子裡都傳得很快。福瑞祥宴請同行那天晚宴上的事早就傳了出去,朱家祖墳的事在圈子裡這段時間也傳得沸沸揚揚。這些事苗成洪不知道,但胡廣進卻是聽說過不少版本的傳聞的。

  今天聽夏芍親口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胡廣進也不由皺了眉頭,顯得不可思議又很氣憤,「太過分了!自古動人祖墳就是損陰德的事!這王總就因為這麼點過節,就害人家朱家全家?這、這……」

  夏芍輕輕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徐天胤在一旁執起紫砂壺來,給她把茶水再添滿。

  事情的經過夏芍說得簡潔,但很明瞭,鬥法的事她忽略不提,只道自己破了那名風水師的招法,對方來尋仇。

  昨天在別墅的事她也避重就輕簡略一說,只道自己發現對方下陣,便在胡家大宅周圍布了桃木避邪陣,令對方無法得手。沒想到,對方為了引他出去,竟叫王道林使了陰招,在苗妍衣領裡塞了張拘魂符,她應是無意識之下從陽台跳下去的。所以說,苗妍是無辜受了牽連,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但等夏芍這番話說完,卻沒人說話了。除了徐天胤,所有人都用震驚的目光看著她。

  尤其是胡廣進夫婦!

  昨天在他們忙活著準備生日宴會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麼兇險的事嗎?

  下、下陣?

  「我、我說夏總……那什麼陣法……對我家不太要緊吧?」這是胡廣進最關心的問題了。

  夏芍笑了笑,「沒問題。我下的陣對胡總家裡的宅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桃木驅邪陣是驅邪氣的,只要有這陣在,便沒有陰煞邪氣能進入你家中。如果胡總不放心,這陣我今天便去撤了,以後你家裡還跟以前一樣。」

  說完就伸手去捧茶喝,手還沒碰到茶杯,徐天胤便把她的手擋開,簡潔道:「燙。」

  夏芍笑著皺眉,有點糾結,喝茶不就要燙嗎?冷了哪裡好喝?

  這時,胡廣進趕忙笑道:「哎,那倒不用!有好處的話就留著吧!留著!呵呵。」

  胡夫人卻是擔憂地看了丈夫一眼,暗暗拉他的胳膊——怎麼就知道一定有好處?那不是用來對付對方,才在自家別墅外面布的東西嗎?還是撤了的好,聽著就玄乎。跟以前一樣不是挺好?

  胡廣進暗暗給妻子使了個眼色——你知道的少!出自這位夏總之手的東西玄乎是玄乎,準著咧!要不,圈子裡為什麼那麼有名氣?別人求這麼個陣法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現在人家白送的,你還不想要?

  胡廣進衝夏芍呵呵一笑,胡嘉怡和柳仙仙在一旁聽出不對來了。

  兩個人剜了夏芍一眼,胡嘉怡咬著唇道:「你說!我昨天過生日,你到底忽悠了我幾回?什麼捉迷藏!你是出去布那什麼驅邪陣法去了!這麼好玩的事,你居然不帶上我!夏芍,我決定一年不理你了!」

  「我說昨天你和苗妍兩個一唱一和的,都那麼奇怪,原來是早就串通好了,就瞞著我和嘉怡呢!好哇,老娘本來打算回來宿舍再整治你的,看來你是找掐!」柳仙仙說著話,屈指成爪,伸手想擰夏芍的胳膊!

  對面,徐天胤抬眸,冷厲的目光落來,在柳仙仙的爪子上一落,短促,卻極有力度,她立刻半路乖乖收兵。

  柳仙仙氣得無處發洩,差點去撓牆。

  徐天胤的目光同時把坐在對面的胡廣進夫婦和苗成洪都給驚了驚,胡夫人往丈夫身後靠了靠,胡廣進的目光卻是在徐天胤和夏芍兩人身上瞄了瞄。

  他是看出來了,這位徐司令眼裡只有夏總,其他人他不管,也不看,更是惜字如金。他也是從年輕時代過來的,怎麼會看不出來?

  這不由令胡廣進心裡咯噔一聲,要是這位徐司令真是省內上層圈子裡傳言的那個家世的話,夏總這可算是金貴了呀!不管兩個人以後能不能走到一起,現在,只要是徐司令對夏總還有這份心思在,這位夏總就得當姑奶奶供著!

  苗成洪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徐天胤,他尚不知他的身份,而且現在在他眼裡,自然是女兒的事最重要。

  夏芍把事情說得簡潔清楚,但苗成洪卻是沒有盡信,他問道:「依夏總的意思,害我女兒的是盛興集團的王總?夏總這麼說,可有證據?」

  這不怪苗成洪多想,他也是在商場混了半輩子了,這裡面的恩怨糾葛他遇見的不少。華夏和盛興明顯就是死對頭,早晚你死我亡,換做是他,他也會在這時把髒水往對手身上潑!

  這件事如果真是王道林幹的,苗成洪自然不會放過他!但他不會注意不到,如果他針對王道林,就算他只是為了給女兒討個公道,但華夏依舊會成為受益者。

  這少女年紀輕輕便成為商界的一匹黑馬,苗成洪不會認為她是泛泛之輩。且今天看她處事淡然有度,悠閒裡帶點散漫不經,顯然是成竹在胸,這年紀便能有如此成就,必然有同齡孩子難以企及的心智和手段,苗成洪不得不防她一手。

  他不介意給女兒討回公道的時候讓華夏成為受益者,畢竟對方曾在昨晚救了他女兒一命。但他要保證兇手真的是王道林,別到頭來弄錯了人,他白白給華夏當槍使了。

  而且,她言語裡提及的風水之事,他不是不信的,只是她這年紀……難以叫他信服!他女兒從小就有陰陽眼,為了這件事他不知請了多少風水大師,沒有能封得住的,錢倒沒少花。那些人,哪個不是人到中年?有的都是老人,可他們的本事都這樣了,她年紀輕輕的,能好到哪去?跟對方鬥法?這話說得未免太大了點,不能盡信。

  苗成洪這麼一問,夏芍便垂下眼眸,唇角勾起笑來,心道這人不愧是國內有名的企業家,商場的老狐狸,考慮事情反應得倒快。

  其實,夏芍不是沒有這種想法,這件事既能讓王道林得罪個大仇家,又能讓華夏漁翁得利的話,她何樂而不為?

  在這件事上,她並沒有說謊,所以問心無愧。只能說,一切都是王道林咎由自取,而華夏確實也能從中受益。

  她唯一有愧的就是,這件事把苗妍給牽扯了進來,而對此,她幾經思量,也想到了補償之法。

  「奇門術法上的事,很難有證據。我說的是不是真話,小妍醒後,苗總自可問問她。我想,她應該會記得當時的情況。」夏芍抬眸,坦然說道。

  說話間,徐天胤探了探茶杯,這才拿起來遞給夏芍。夏芍捧過來,覺得溫度還熱,只是不燙手了,她淺淺喝了一口,眉心舒展。

  還成,還熱著。

  苗成洪聞言皺著眉思量,半晌點頭道:「昨晚我女兒是因夏總得救的事,在場的人都看見了,我這個當父親的在這裡謝謝你!如果兇手真是王道林,我自然不會饒了他!不過這些還是等我女兒醒了再說吧。」

  他說著便站了起來,顯然是想回醫院守著,畢竟苗妍雖然是沒事了,但還沒醒來。

  夏芍本就是來醫院看望苗妍的,遇見苗成洪在意料之外,自然也起了身。

  一行人又回了醫院,苗妍還沒醒,苗成洪進了病房去陪,夏芍便先去看了元澤。

  病床上,元澤半躺著,他一早燒就退了,醒來便先急著問夏芍找著沒,有沒有事。胡廣進夫妻自然是一番安慰他,告訴他昨晚夏芍打過電話了,說是沒事,去了酒店休息,早晨就過來。

  聽說她沒事,元澤這才鬆了口氣,又有些怪自己昨晚被硬塞去了救護車上,沒能去林子裡找她。而他居然不爭氣地到了醫院就發燒了,她一個女孩子,倒是身體比他好……

  夏芍一進病房,就看見元澤急切、安心又有點鬱悶的臉,記憶中,少年一直是愛裝老成,遇事總愛端著溫煦的笑,處事溫和。倒是很少見他有這樣符合年紀的表情,夏芍見了不免一笑,打趣:「怎嗎?看見我沒事,有點遺憾?」

  「胡說什麼。」元澤看了夏芍一眼,目光尤其有點恨恨地盯了眼她眉梢眼角的笑意,這丫頭,一點良心都沒有!

  元少的眼神怎麼看都有點幽怨,但卻是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夏芍身後站著的男人。

  胡嘉怡和柳仙仙也跟了進來,柳仙仙本想說什麼,目光往元澤和徐天胤身上瞄了瞄,忽然生出壞笑來。

  「元少!我柳仙仙沒佩服過哪個男人,你算是破了例了!昨晚太神勇了!英雄救美啊!我要是芍子,有個男人這麼對我,我就考慮嫁了!」柳仙仙眉眼飛揚,大贊元澤。

  胡嘉怡一把捂住嘴,元澤沒想到柳仙仙突然說這種嫁人的話,頓時臉有點紅了。而柳仙仙則笑咪咪轉頭給了夏芍一個挑釁的眼神,再去瞄徐天胤。

  夏芍豈會聽不出這話是當初在宿舍裡,她跟柳仙仙說過類似的?這妞兒明擺著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這是趁機整她呢!

  夏芍笑看她一眼,不急不惱地輕輕在後頭拍了拍徐天胤的手背,立刻便將男人給安撫了,輕易便化解了某些人意圖挑起的事端。

  笑著欣賞了一眼柳仙仙鬱悶的表情,夏芍這才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著元澤說道:「我沒事是因為我從小習武,你呢?頂多就是打打籃球,跑跑步。大冬天的你往冰水裡跳,不發燒才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她邊說邊從床頭的果籃裡,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元澤在床上苦笑,鬱悶。好吧,他平時就是打打籃球跑跑步,他是比不得這丫頭,可她也不用說這麼直白吧?

  「就算是這麼回事,你也不用說出來吧?」

  「我不說出來,難道叫你下回遇事還這麼辦?」夏芍便削蘋果邊蹙眉,「你昨晚跟著我在水裡遊了多久?就沒想想,大晚上的,湖裡漆黑寒涼,萬一抽筋了呢?萬一尋不到岸邊呢?萬一游到一半體溫下降遊不動了呢?我是不知道你跟下來了,我若是知道,前頭要救小妍,後頭要顧及著你,你們兩個萬一有一個出了事呢?」

  夏芍削著蘋果,垂著眸,唇抿著,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話可是認真的。

  元澤可沒見過她生氣,一時有些無措。這話其實也是他想跟她說的,可怎麼他還沒說,就變成她來教訓他了?昨晚那情況,他看見她跳下去了,腦中一片空白,哪裡顧及那麼多?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人已在水裡了。

  夏芍自然也明白昨晚那情況,因而她心裡對元澤的舉動也是感動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這麼做,這些朋友,她是沒白交。她只是回頭想想,難免後怕,這才在事後來敲打敲打他,讓他以後再不可做這種事。對她來說,朋友們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好。

  把手裡的蘋果遞出去,夏芍這才笑了笑。

  元澤看著夏芍遞來的蘋果,少年的眼底生出亮色,整張略帶病容的臉都亮了亮,笑著接了過來,可是,剛一接過來,元澤便愣了愣。

  隨即,他抬眼,對上了徐天胤看來的目光。他的眸漆黑深邃,孤冷漠然的氣質很少見。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蘋果上,漆黑的眸一動不動。

  元澤微微挑眉,他不知道這男人是誰,也不問,但不代表他傻。

  夏芍既然帶他來到病房,自然跟他關係親近,他也是聽過學校那些傳聞的。元澤對於那些包養的傳聞自然是不信的,這一點上他還是清楚夏芍的性子的,但這不代表他不信那些傳言裡,有一輛軍用路虎車常在週末來接她的事。

  這男人,就是常來接她的人?

  年紀看起來比他們大很多啊……她喜歡這樣的?

  軍區的工作,聽著倒是不錯,但他不信以她的優秀和本事,眼光會跟普通女孩子一樣,盯著那些高幹子弟。

  元少心裡分析著,卻是忘了,他自己也算高幹子弟。但他就是對徐天胤印象不太好,這對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來說,是不太常見的事。

  於是,一直很老成沉穩的元少,今天也做了件少年心性的事。他看了眼徐天胤,露出陽光的笑容,把蘋果塞到嘴裡,咬得哢嚓哢嚓響,吃得異常香甜。

  於是,徐天胤的眸就變得更幽黑了。

  中午的時候,苗妍還是沒醒,眾人雖說都沒什麼胃口,但午飯還是要吃的。

  苗成洪守在女兒病床前不肯離開,胡廣進夫妻帶著胡嘉怡和柳仙仙去吃飯,很有眼色地表示不打擾夏芍和徐天胤。夏芍剛要說不要緊,徐天胤點點頭,拉著她就往外走了。

  到了車上,車門關上,徐天胤轉頭目光幽暗地看著夏芍,語氣平板,像在敘述一件事情,「我也要。」

  「嗯?」夏芍正看著附近有什麼吃飯的地方,就打算在附近吃了,聽見這話,有點沒反應過來。

  「蘋果。」男人盯著她,宣告。

  「……」噗!

  夏芍愣了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挑眉好整以暇地笑看她的呆萌師兄,唇邊笑意揚起來,「那師兄去買啊。」

  徐天胤開門就走下了車,一會兒提著個果籃回來,水果刀都有。

  夏芍卻坐著不伸手了,她忍不住逗他,笑看一眼那蘋果,有點懶散地往座椅裡融了融,問:「難道不應該是師兄削給我吃嗎?」

  男人看著副駕駛座上,少女一副笑咪咪小狐狸般氣人的笑容,看了她一會兒,低頭,默默拿了果籃上最大的一顆蘋果,仔細削了起來。他手指修長,轉著蘋果,動作倒是靈敏,一會兒就削好了。

  夏芍笑著接過來,揚起笑容,大大咬了一口,隨即笑得眼都瞇了起來。

  好甜!

  她瞇著眼把那口蘋果咬在口中,剛要嚼,便感覺頭頂壓來一片陰影!她眼眸一睜,還愣著的時候,男人便狠狠覆在她唇上,撬開她的唇齒,把那口剛咬下來的蘋果掠奪走了。

  夏芍張著嘴,舉著手中咬了一口的蘋果,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之後,臉頰不由爆紅。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天胤,這娃怎麼了?

  徐天胤看她一眼,唇邊露出少見的恣意的笑意,頗有些懲罰她的意味。

  這吃飯前車裡的小插曲,讓夏芍整個中午都沒過好,吃飯的時候都覺得男人在盯著她的唇看,鬧得她異常戒備,直到回了醫院,臉頰還有點紅。

  但剛走到病房走廊上,就看見胡嘉怡從苗妍病房裡走出來,看見她和徐天胤走過來便激動地招招手。

  夏芍一看,便知道是苗妍醒了!

  她趕忙跑過去,跟著胡嘉怡進了病房。

  病房裡,一堆人圍著病床,夏芍走進去的時候,苗妍的身影被擋住,但卻能聽見她虛弱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芍告訴我,讓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她身邊,可是,那個時候……人太多了,我就被擠出去了。後來,後來……我感覺有什麼在動我的衣領,我就回頭看了一眼……可是,那個時候我就有點頭暈了,我沒看清楚,只看見一隻手,好像戴著手錶……再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苗妍的說法,讓胡廣進夫妻對望了一眼,胡廣進說道:「跟夏總推測的一樣!苗小姐果然是無意識地從陽台跳下去的!這麼說,真是王總幹的?」

  「小妍。」夏芍走過去,胡廣進趕緊給夏芍讓了給位置出來。

  苗妍躺在床上,還吊著點滴,面色蒼白,夏芍輕輕試了試她的額頭,剛退了燒。

  她看見夏芍來到,顯得很高興,想伸手卻沒力氣,眼睛卻往自己的手腕上看了看,說道:「這鐲子是你的吧?我見你戴著的。」

  夏芍笑了笑,「那是法器,戴著吧,保你平安的。等你出院了再給我。」

  「嘉怡說是你救了我,謝謝你……」她聲音很是虛弱,臉上倒還掛著笑容。

  夏芍看了拍拍她,「快別說了,要不是我,你也沒這一劫。」

  苗妍虛弱地搖了搖頭,「要不是你,我到現在還害怕那些東西,我最近已經不太害怕了,從小到大也沒過得這麼安心過……我應該謝謝你。」

  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讓夏芍給阻止了,「好了,別說了,說話耗元氣,多休息吧。等你好了,回宿舍咱們再聊。」

  夏芍笑著,心裡有點感動,不是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差點連命都丟了的事後,還能這麼想的。都說天生陰陽眼的人,心地純潔善良,果然是這樣。

  夏芍這麼一說,其他人也不好再圍著苗妍了,胡廣進招呼著一群人出病房,好讓苗妍休息。

  苗成洪看著女兒這副虛弱的模樣,自然是心疼不已,他就想弄清楚是誰害自己的女兒,於是便忍著心疼問道:「爸就問你一句,你真沒看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你說他戴著手錶,手錶什麼樣子還記得嗎?」

  儘管知道手錶大部分人戴得也都差不多,頂多就是品牌的差異,那個時候,估計也沒看清楚。就算看清楚了,也不一定有什麼用。但苗成洪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問了問。

  沒想到,苗妍慢慢想了想,皺起了眉頭,「人我沒看見,我就看見了手錶。那手錶……我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樣子了,就是感覺挺老氣的,不像是奢侈品品牌的東西,好像……反正挺老古董的感覺。」

  她這麼一說,就要走出房門的胡廣進停住腳步回頭,臉色變了變。

  苗成洪臉色也變了,一怒站起來身,「好哇!原來真是他!」

  夏芍挑了挑眉,這叫什麼?天道昭昭?果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苗成洪氣得渾身發抖,苗妍躺在床上,有點怯懦地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夏芍走過去安撫了她一番,便抬眸對苗成洪說道:「苗總,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一說,到外面談吧。」

  苗成洪怒意未去,卻是點了點頭。

  到了外頭,夏芍卻是單獨請了苗成洪又去了醫院對面的咖啡廳,這回誰也沒帶,只有徐天胤跟著。

  苗成洪面對夏芍的心情很是複雜,按理說,她救了自己的女兒,他應該感謝她,可是沒有她,他女兒也遇不到這件事。縱然他看得出來,夏芍的心性為人都屬上乘,女兒跟她也確實是朋友,但身為人父,他還是心情複雜。

  因而,苗成洪對待夏芍的態度不冷不熱,說道:「夏總,既然這件事是王道林幹的,我自然會給我的女兒討回公道!我知道這件事會讓華夏受益,但我不是為夏總,只是為我的女兒。至於夏總的集團會因此受益,也只當是我謝謝夏總救了小妍一命吧。我能說的只有這麼多,如果你是跟我說王道林的事,就不必了。」

  顯然,他是認為夏芍要趁熱打鐵,趁他在氣頭上,再添把火,在他面前說說王道林的不是,好從中受益。

  夏芍對此一笑置之,「苗總,華夏集團與盛興集團的恩怨,即便是沒有苗總,我們華夏也有辦法扳倒對手。有了苗總,確實對華夏有利,但也只是有利而已,絕非決定性的。決定權,在我們華夏手上。」

  她散漫悠閒地說著,笑容淡然底定,絲毫不因對面坐著的是國內有名的企業家,而覺得自己的集團低人一等。華夏只是剛剛起步的孩子,它會成才,而且它在迅速成長,她對此有足夠的信心。

  這份氣度倒是令苗成洪愣了愣,夏芍含笑看他一眼,接著說道:「我請苗總單獨來此一敘,為的是小妍陰陽眼的事。」

  這話一出,苗成洪愣了,「你……知道小妍陰陽眼的事?」

  他的女兒,他知道。她對此從小就自卑,以前交過幾個朋友,都在知道這件事後,或害怕或覺得她是個異類,而漸漸疏遠了她。她從那以後變得更加自卑,很少跟人交往,也決計不會跟人再提自己眼睛的事。

  女兒不說,那、那這件事面前的少女是怎麼知道的?

  她自己看出來的?

  「我看出她有陰陽眼,問過她,她也承認了。」夏芍點頭淺淡一笑,「苗總,實不相瞞,我能封了小妍的陰陽眼。我想她本人應該同意,但我還需要取得你的同意才行。」

  這話一出口,徐天胤先看了夏芍一眼,劍眉微蹙,去牽她的手,很明顯是不太同意她做這件事。夏芍看他一眼,笑著拍拍他的手,笑容恬靜,眼神卻是堅定,明顯是下定決心了。

  徐天胤瞇了瞇眼,眉宇間一點也沒舒展開。

  苗成洪也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什、什麼?」

  她有本事封了小妍的陰陽眼?

  這怎麼可能?

  苗成洪一擺手,笑了,「夏總,你有這個心,我就謝謝你了。不過,我這些十來年,沒少請過大師,錢沒少花,沒一個成功過的,那些個人年紀經驗都比你足,他們都沒辦法,你就不用試了。我知道你是風水師,可你的年紀……」

  苗成洪擺手搖頭,雖是笑著,那笑容卻有點不放在心上,且有些冷笑。

  他為了給女兒封這陰陽眼,不知道請過多少人,那些個人哪個不是獅子大開口?一要就是一筆鉅款?他從來沒吝嗇過,但沒有一個成功的!這能不叫他火大?

  眼前這名少女,聽說她給人看風水收費不菲,華夏集團起來得這麼快,她應該沒少把這些錢投入進去吧?眼下,華夏集團跟盛興集團有場商戰要打,以華夏的資產,要對付強她三倍的盛興,缺錢是一定的!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想得也太好了!

  如果說剛才苗成洪對夏芍的心情是有些複雜,那麼現在對她就是有點不太好的印象了。這也能算女兒的朋友?打著為朋友好的旗號,騙錢才是真的!

  夏芍微微挑眉,不惱也不怒,只是不緊不慢道:「苗總,實話跟你說,封陰陽眼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之前也沒有告訴小妍我有這個本事,是因為有陰陽眼的人,命理大多很薄,一生坎坷平庸。一旦動手封了,不論八字是否全陰,都多少會觸及到逆天改命。逆天而行,在我們這一行是大忌,很有可能會報應在我們自身上。所以,你即便是找到有那個修為幫小妍封陰陽眼的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八字你都不必給人家,只要是一聽這件事,對方跟你沒有換命的交情,決計不會接。我是因為昨晚之事,小妍差點因我沒命,我這才決定還她一條命!這不是你給我多少報酬,我就會答應幫你做的事。我不觸及這件事,以我在省內圈子裡的名氣,我一樣不缺錢,何必冒這風險?更何況,既然是跟小妍有關的事,我壓根就沒打算給你要報酬。」

  夏芍一口氣把因由說了,語調不緊不慢,苗成洪卻聽得漸漸臉色有了些變幻。

  她的話聽著很有道理。確實,她給別人看風水,一樣不缺錢,何必做這件事?

  而且,她根本就沒打算收錢?

  那、那就是說……她真是僅僅只為了朋友?

  苗成洪看著夏芍,這次目光不僅帶了審視,還帶了說不清的湧動。如果真是像她說的這樣,那麼……她真的有辦法?

  既然是不圖財,那苗成洪實在想不出夏芍圖什麼了,如果她什麼都不圖,那她也就沒必要騙他。

  「夏總,你……不!您真的有辦法能封我女兒的陰陽眼?」苗成洪震驚而又鄭重地看著夏芍,稱呼都變了,可見,他也是認真了。

  夏芍坦然抬眼,徐天胤握著她的手就沒鬆開過,夏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問道:「我有辦法,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看看小妍的八字。」

  「八字?可以!」苗成洪立馬一招手,叫來咖啡廳的服務員,要了紙筆,接著在紙上寫下了苗妍的八字。

  夏芍伸手去接,徐天胤卻是先她一步,把八字接了過來。

  八字,就是一個人出生的年、月、日、時,以天干、地支來表示,合起來一共八個字,也就是俗稱的「生辰八字」。

  這八個字,合為四柱,即年柱、月柱、日柱、時柱。每一柱由一個天干和一個地支組成,各自代表不同先天命理。

  比如,年干支代表祖基,月干支代表父母,日干代表本人,日支代表配偶,時代表子嗣。取天象、命宮、胎元、大運、小運、流年,配合行年太歲、月令等的五行生克制化,推演命理。過程繁複,也是玄學五術當中最易洩露天機的一類。

  一般來說,命理師要比風水師命運多舛且坎坷得多,就是因為推演命理,改的是命,而風水師改的運。前者比後者容易惹業障得多。

  八字當中,有一類是連命理師也不願意碰的,那就是八字全陽,或者八字全陰。指的是有的人出生的年月日時在天干地支上,屬性全陽或者全陰。這類人也不是說命理不好,只是說很極端,推演的過程很容易改動這個人的先天命理,不知不覺就給人改了命,惹下了業障。

  有陰陽眼的人,命理就很坎坷或者很平庸,封了陰陽眼,多少還是會觸及到改命。因為像苗妍的情況,她之所以這麼瘦,就是因為陰陽眼導致她元氣虛弱,如果眼被封住,她的元氣便會慢慢恢復,日後過上正常人的日子,身體也會慢慢變好,這命運自然就跟有陰陽眼在身時,發生很大改變的。

  而本來這麼做,就會觸及改命的忌諱,假如她八字全陰的話,那夏芍犯的忌諱就更重了。她要做這件事,最起碼要讓自己心中有數,至少會犯多少忌諱,她要有個準備。

  苗妍的八字一接過來,徐天胤便抿著唇看了看,一會兒之後,他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而夏芍也是笑了笑,舒了一口氣。

  還好,苗妍不是八字全陰。她的八字,是年、月、時屬陰,而日柱屬陽。八字的應用上,有以年柱或月柱為主的,而大多還是以日柱為主,而苗妍恰好日柱非陰,這讓夏芍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一笑。

  這不僅算是苗妍的福氣,也算自己的福氣了。

  至少她知道,她觸及的忌諱會比較少一點。

  看夏芍鬆了口氣的模樣,苗成洪也鬆了口氣,雖然他不知道夏芍為什麼鬆了口氣,但他知道一定是好消息。

  「夏總,我女兒的八字上來看,她的命……」

  「我不給人推演命理,抱歉。」不等苗成洪說完,夏芍便笑著說道,「不過好消息是,小妍封陰陽眼的時候,難度會小一點。」

  夏芍把八字遞還給苗成洪,後者一聽她的話,便露出喜意來。

  「夏總,你說,要怎麼封?我都聽你的!」苗成洪急著說道。這時,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已從剛才的不信任,變得很是迫切了。

  「要封陰陽眼,需要準備幾樣東西。這幾樣東西,別人或許難弄到,但有幸的是,苗總剛好是幹這一行的。」夏芍笑著說道。

  「是什麼?」苗成洪趕忙傾身問,急得都快站起來了。

  「藍絨晶飾品。」夏芍也不賣關子了,直接吩咐,「最好做成小妍生肖所屬的飾品,必須是藍絨晶的,外面還需鑲嵌紫冰銀!」

  藍絨晶是一種藍紫色晶石,因為顏色像藍色的天鵝絨,因此得名。這種晶石有永久放射遠紅外線的作用,對保護心腦血管有好處。最主要的是,這種晶石能穩定空間能量場,晚上睡覺易驚醒、常做惡夢的人,佩戴有好處。風水上,有辟邪的效果。

  紫冰銀是一種白色合金,這東西不太容易弄得到,因為它的產生是多種礦物在不同溫度溶化後,同時導入石槽混合後形成的。這些礦物有紫水晶、綠松石、瑪瑙、黃水晶、白水晶、葡萄石、雞血石等等,製作技術在明末清初年間便失傳了。現在歐洲國家有在嘗試製作,但不是每次都成功,有個概率問題,所以不太容易弄到。

  但這只是對別人來說,苗成洪本來就是這一行的人,他應該有這方面的資源!

  果然,苗成洪一聽這兩種東西就忙點頭,「沒問題!藍絨晶好找,紫冰銀我在歐洲有朋友,讓朋友幫忙,要弄到不是問題!這、這就行了?」

  如果這就行了,那這麼多年,女兒封陰陽眼豈不是太容易了?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方法而已?

  夏芍自然是笑著搖頭,「不成,除此之外,苗總還得準備影子石、蜜蠟石、玫瑰金、法體鹽、赤鱬鱗。前面三種好弄,後兩者,苗總就得費些心思了。」

  苗成洪聽得一愣一愣的,鬧不明白,「前三種我知道,弄到沒問題!可後兩種……我、我沒聽過啊……」

  「法體鹽是密宗佛教特有的東西,主要是一些高僧用來修成肉身舍利用的,其密方為密宗佛教保密,但也不是請不到。苗總可以去一趟劄什倫布寺,或者東密的一些神社。我平時要上學,實在是去不了那麼遠,這事只能苗總去碰碰機緣了。」夏芍說道。

  苗成洪趕忙點頭,拿紙筆記下來,抬頭又問:「那赤鱬鱗是什麼?」

  「那是山海經裡記載的一隻魚頭人身的神獸,傳說神獸生活在日本海。」夏芍捧起茶杯輕笑一聲。

  「……」什麼?

  山海經?

  神獸?

  傳說?

  「夏總,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這玩意我上哪裡弄去?我上天入地也弄不著啊!」苗成洪急了,他直覺夏芍在跟他開玩笑。

  夏芍笑了兩聲,確實有點打趣人的模樣。

  徐天胤在一旁看著她,目光竟有點複雜,也說不出是無奈還是斥責來。

  就算八字並非全陰,封陰陽眼也是觸及改命的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苗總別急,赤鱬確實存在,現代生物學已經確定赤鱬就是深海蝰魚,它的鱗片我想也不太容易弄到,據說只有每年遇到水龍卷時,才會有個別被從海底卷到海水表面,沖到岸邊。它的鱗是做護身符用的。我猜,只要你肯出錢,黑市上一定有。」夏芍總算是肯幫苗成洪解惑。

  她知道,這些東西不容易弄到,但好歹苗成洪還有那麼深厚的家資,不是嗎?他有資產、有人脈,這已經是比普通人想封陰陽眼容易得多了。

  而且,僅僅這些東西還不成。

  剩下的就是她的事了,三元風水局不是那麼容易布的。

  雖說是不收錢,可這些東西都弄齊了,苗成洪必然要花不少錢的,但他卻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有用就行!

  還好,這些東西是有錢就可以弄到的。

  但看來要花些時間。

  在苗成洪找這些東西的時間裡,夏芍自然要忙自己的事。

  明天,艾米麗就要來了,華夏要著手收拾王道林!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30 PM


第二十五章 倒楣的王道林

  苗妍要在醫院住院一周左右,她的父親苗成洪要在她出院後,再去尋找封印陰陽眼的東西,正好趁著這一周,他要跟王道林打打招呼!

  元澤當天晚上就出了院,隨夏芍、胡嘉怡和柳仙仙回了學校。

  胡嘉怡今年這生日過得不太平,不僅她鬱悶,她父親胡廣進也鬱悶。

  要不是王道林搞出這些事來,家裡請的賓客也不會沒招待好,元副書記的公子也不會發燒住院。更重要的是,若不是知道了兇手是誰,胡廣進差點就要替王道林承受苗成洪的怒火!這讓胡廣進對王道林在自己家裡搞這些事也是萬分不滿,他也打算找王道林說道說道!

  再加上朱家三兄弟和熊懷興,王道林這下子倒了楣。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積蓄在一起爆發的。

  生日宴會那天晚上,王道林也沒想到夏芍會直接跳下去救人,他先是驚了驚,之後便心頭暗喜。

  那湖水那麼冰,別說她一個女孩子,就是壯年男人下到水裡,估計都上不來了!再說了,還有閆老三在呢。

  王道林負手而笑,跟著眾人下了樓,去了胡家別墅外頭。

  胡廣進叫了救護車來,並跟眾人道了歉,對出了這樣的事表示歉意,並說好改日定然再請眾人去酒店好好賠罪,然後便請賓客們先回去。但當時卻沒人願意走,因為跳下湖裡救人的是夏芍和元澤,兩人身份都不輕,雖說是假如兩人出了事,也牽連不了眾人,但卻是都想知道兩人會不會有事。

  一群圍在湖邊不敢下水,只是遠遠地張望,呼呼啦啦一大群。最後熊懷興帶著人拿了棉衣手電筒進了林子,沿著湖岸找尋,沒有找到夏芍,卻把元澤和苗妍給找回來了。

  那時救護車已經到了,元澤和苗妍被抬進救護車時,說夏芍在林子裡,胡廣進聽了趕緊和熊懷興再帶著人去找,卻是把王道林給驚到了!

  什麼?她沒死?

  王道林的臉色變了幾變,但隨即就鎮定下來。她沒回來,反而在林子裡,想必是被閆老三給困住了!

  胡廣進進林子前又委婉地請賓客都歸家,眾人聽說夏芍也沒事,這才告辭了。王道林也不好留下,便回了家中,他一夜沒睡,等待這閆老三的好消息。

  結果,第二天一整天,閆老三也沒聯繫他。王道林便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對付這麼個小丫頭,用不了一天一夜吧?他晚上沒敢打閆老三的電話,怕影響他鬥法惹怒了他,但等了這麼長時間都不見他聯繫他,王道林終於是忍不住撥通了閆老三的電話。

  手機在響,卻沒有人接。

  王道林驚疑不定,不停地撥打,越是沒人接,他心裡越是七上八下!

  他並不知道,正是因為他不停地撥打閆老三的手機,鈴聲才被別墅風景區的工作人員巡邏的時候聽見了,循著聲音上山一看,幾個大男人都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山林的空地上,躺著一具屍體,依稀能看出是名略微有些禿頂的老者,老者呈大字型倒在地上,大片殷紅血跡染紅了他手腳下的地面,此人眼睛死死盯著天空,眼窩凹陷,臉頰凹陷發黑,嘴張著,一個扯著脖子的動作,面容扭曲,死狀淒慘。

  這猙獰的模樣嚇壞了風景區的工作人員,幾人連滾帶爬下了山,報了警。

  報警的時候,剛好是週末這天的傍晚,夏芍、胡嘉怡和柳仙仙與出院的元澤一起,坐上徐天胤的車,回了學校。

  一回到學校,沒了徐天胤在一旁,柳仙仙自然就開始跟夏芍秋後算帳了。

  這一回,連胡嘉怡也加入了找夏芍算帳的行列。但,這妞兒清算的帳面很奇怪,她不算夏芍瞞了她們華夏集團董事長的帳,也不算生日當晚從陽台跳下去嚇到她的帳,而是鬱悶夏芍佈陣鬥法的時候,沒叫上她一起!

  她從小就喜歡神秘學,熱愛占卜和一切神秘事件,對胡嘉怡來說,夏芍這個「有料,卻不肯分享」的作為,在她眼裡不可饒恕!

  柳仙仙則是對夏芍隱瞞華夏集團董事長的事大加鞭撻,斥責她不仁不義,居然隱瞞室友!害她在生日宴會的時候,在她面前鬧了好大的笑話,這件事情是柳大小姐的奇恥大辱,在她眼裡不可饒恕!

  元澤好整以暇地笑著站在一旁,看著夏芍站在校園裡,被兩名室友輪番轟炸,總算大出了一口氣,覺得這丫頭也有被人教訓的時候,看著實在叫人心裡舒坦。

  夏芍苦笑,這實在是有些失策!原本,她以為晚點再將自己的身份透露出來,到時那些老總圍著自己寒暄,這倆丫頭插不上嘴,震驚過後慢慢就平復了。等回了學校,怎麼也能接受了,不至於圍著她一通轟炸。

  誰曾想,竟出了苗妍的意外。胡嘉怡的生日沒過好,一晚上擔驚受怕,今天又在醫院待了一天。夏芍身份的事不僅餘波未過,還牽扯出鬥法的事來,胡嘉怡會放過她就怪了!

  眼看著這時才下午五點來鐘,四人都還沒吃晚飯,夏芍果斷決定帶著三名好友去酒店開吃,一來給嘉怡補個生日宴,二來也是安慰一下元澤。

  這提議自然是一致通過,四人又出了校門,打車去瞭望海風酒店,柳仙仙和胡嘉怡拿著菜單毫不客氣地點菜,用兩人的話來說,就是以前不知道夏芍這妞兒這麼有錢,居然拉著她去火鍋店吃飯,還想給她省錢來著,實在是太蠢了!今天要給她放放血!不宰她一頓不算完!

  夏芍笑而不語,隨便她們點。

  元少倒是在這時表現出良好的家世修養來,任憑兩人點菜,他不攙和進宰人的行列。但夏芍卻還是給了他一個笑咪咪的眼神。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想什麼,這小子今天就是存了看她好戲的心思!

  待柳仙仙和胡嘉怡點菜完畢,夏芍接過來看了一眼。

  她只是輕輕掃了掃,胡嘉怡便湊在柳仙仙耳旁,小聲問:「是不是太狠了點?這一餐好花費不少呢!你點那些酒都是些貴的……」

  「瞧你這點出息!還瑞海集團董事長千金呢!她資產據說跟你老爹有得一拼,你替她省錢?」柳仙仙橫眉豎眼,狠狠掐她一把。

  夏芍確實是在看點了什麼,掃過一眼之後,她對服務員說道:「送個蛋糕來,再來一例老參鹿骨湯。」

  胡嘉怡聽了眼底露出感動的神色,元澤也笑了笑,微微感動。

  柳仙仙眉一豎,「為什麼就一例湯品?我也要!」

  「你掉冰水裡了?」夏芍抬眼笑看她,「你們點了湯品了,這湯是給元澤的,大補元陽。你們倆要是喝了,保管今晚流鼻血,不補身,反倒傷身。你確定要喝?」

  柳仙仙一聽,自然就不要了,但是她還是沒完,眼睛瞪著,一指胡嘉怡和元澤,「他們倆,一個人有蛋糕,一個人有參湯,我呢?」

  「我看你肝火挺旺盛,喝點茶吧。」夏芍笑著起身,親自去給柳仙仙斟茶。

  元澤悶笑一聲,胡嘉怡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就這待遇?」柳仙仙不滿,「老娘不幹!你這是明擺著不重視我!」

  「我怎麼不重視你了?」夏芍邊斟茶邊悠閒地笑,「為了表示我對你的重視,我決定說點華夏成立時候的趣事給你聽聽,這可比那些八卦傳言來路正得多,怎麼樣?想聽不想聽?」

  這話對於愛八卦的柳仙仙姑娘來說,夏芍的安撫之策可算是對了路。柳仙仙和胡嘉怡立刻眼睛亮了,連元澤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來。他對夏芍成立華夏集團的事也大多是聽傳言,從來沒問過她,不是不想問,而是怕涉及華夏集團商業上的事,她不好答。今晚難得她自己想說,想必也是會回避一些商業上的敏感問題,那為什麼不聽?

  三人立刻表示要聽,夏芍這才坐了,把經歷又說了說。

  菜陸續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子,四人邊吃邊聊。當初古玩市場撿漏的事自然是重頭戲,夏芍把其中的趣味說得詳細,聽得三人連連稱奇。

  「太厲害了!為什麼我沒這種眼力?」胡嘉怡兩眼放光,興奮的表情看起來就想親自去古玩市場試試似的。

  華夏拍賣公司是怎麼成立的,當初收購吳氏古玩行的事,夏芍也是說了說。

  聽得柳仙仙從她自己點的湯品裡抬起頭來,一指夏芍:「奸詐!」

  話雖如此說,她眼神卻是發亮,滿臉興奮的笑容,有點熱血沸騰,「老娘這可是一手消息啊!哈哈!以後誰要是再在老娘面前提華夏集團的八卦,老娘就去鄙視她們——『你們說得那都是什麼呀?老娘這裡有一手消息!本人透露!想知道不?一人過來叫一聲姐!』。」

  柳仙仙獨自YY,仰頭大笑,很爽的樣子。

  元澤在一旁聽了笑了笑,看向夏芍。原來華夏集團是怎麼來的,雖然聽她親口說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看見她就站在眼前,安慰朋友,給朋友端茶送水,他就覺得有點恍惚。

  這些商業上的事,元澤覺得,如果是十年後交給他做,他也能做得來,可是現在,總覺得駕馭不了。十六七歲的年紀,掌控一個集團,聽著還是讓人覺得是個奇跡。

  元澤笑著搖頭,笑容裡百種滋味。或許,她就是個神奇的存在吧。

  這時候的元澤不知道,華夏集團早已不是夏芍講述中的光景,它已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一場進軍地產行業、吞併盛興集團的計畫,早已在這個正忙著給朋友端茶倒水的少女胸中醞釀成熟。

  明天,便是一個開端!

  這個計畫的實施,將會在月底華夏集團的舞會上,改寫省內古玩行業的格局,讓華夏集團在一夜之內,資產增長數倍!再次書寫商界傳奇!

  差不多吃飽了的時候,製作得漂亮的蛋糕送了上來,夏芍與柳仙仙和元澤,一起給胡嘉怡點了蠟燭,補她昨天的生日。

  胡嘉怡眼都紅了,「雖然不是昨天了,但我怎麼覺得這是我過得最好的一次生日了?我長這麼大,小的時候我爸媽忙著創業,公司的事忙,他們沒空給我過生日,長大了他們倒是給我辦得隆重了,只可惜熱鬧是熱鬧,都是衝著我爸來的,沒幾個是真心給我過生日的。我還是第一次單獨跟朋友一起過生日,如果小妍也在,今天就完美了。」

  夏芍聽了一笑,「放心吧,明年咱們還這麼過,到時候保證完美。到時候,說不定小妍的陰陽眼,也會慢慢好起來了。」

  元澤不知道苗妍有陰陽眼的事,自然是愣了愣。

  柳仙仙夾菜的動作停了停,也聽出話裡的意味來。

  胡嘉怡搶先問道:「什麼意思?小妍的陰陽眼能慢慢好起來?她不是說找了很多人都封印不了嗎?誰要給她封印?別告訴我是你!」

  「我是要給她封印,不過需要的東西不太好找,苗總要找齊尚且需要一段時間,至於要多久,這可不好說。我估計今年是沒希望了。」夏芍笑著說道。

  她之所以說出來,是因為這種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反正苗妍知道了,她們也早晚要知道,到時候這倆妞兒要知道她還瞞她們,估計又有得鬧了。

  即便是現在坦白,也遭到了胡嘉怡一番盤問,「好哇!原來你真個高手!早就會這種辦法,那之前我在宿舍裡問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會?」

  那些逆天改命的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夏芍就乾脆不提了,只說道:「有些事,不是我說了我會,我就能辦到的。這些東西很難弄到,必須得有錢、有人脈,還得靠機緣。苗總滿足兩個條件,至於能不能弄齊全了,那就得看小妍的福氣了。」

  胡嘉怡聽了,這才認可地點點頭,「也是,如果就是沒辦法,那還好安慰自己。如果有辦法,卻還是辦不到,那打擊一定很大……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小妍他爸能弄到嗎?」

  「我告訴了苗總好這些東西的路子和地點。說實話,苗總的條件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好了,這些事換個人去做,困難就大得多。」

  苗成洪就是玉石行業的,他對那些玉石的真假定然能分辨得清,而且他也有門路,不缺錢、有人脈,這已經是最好的了。天底下有陰陽眼的人不多,苗妍生在這樣的家庭,可以說是她最大的幸運了。

  夏芍垂了垂眸,「我們只能期待好消息了。」

  事情說到這些上來,氣氛就不免有些沉悶,好在胡嘉怡是樂天的性子,夏芍三人也不想氣氛太沉悶,畢竟是在給她過生日呢。

  於是,沒一會兒,四人就又笑鬧了起來,切了蛋糕,柳仙仙就直搖頭,「以後不能再叫芍子神棍了。瞧瞧這妞兒,會看風水、會相面、會起卦、會鬥法,連陰陽眼都會封!胡嘉怡你壓根跟人家就不是一個級別!以後咱們宿舍的神棍只有你一個人,芍子升級了,她是大師。」

  「憑什麼!」胡嘉怡拍桌子站了起來,很是不爽,但有無話反駁,事實擺在眼前。她咬了半天唇,一指夏芍,「我不管,給小妍封印陰陽眼的時候,我要在場!我要學習!我要奮進!不然我胡大占卜師的名聲就被你擠下去了!」

  夏芍聽了輕笑一聲,竟是點了頭,「好,東西找齊了之後,我還需要給小妍結個印。結印的事西方有魔法陣,東方有結印冊,你既然對西方魔法感興趣,到時就看看吧。」

  胡嘉怡眼睛一亮,一把抱住夏芍,「芍子!你是我的福星!」

  夏芍被她勒了半天才放開,四人吃了蛋糕,也都撐到不成了,坐著歇了好一會兒,這才埋單離開。

  這一頓飯花費不少,叫了這麼多,四人自然是沒吃完,夏芍叫了服務員來打包。這個年代,來酒店吃飯的,還很少有打包帶走的意識,這種行為直到後世還被許多人視為丟面子。但夏芍不怕,她跟朋友一起吃飯,又不是商業飯局,沒必要講究那些。

  她這舉動,元澤、柳仙仙和胡嘉怡都有點意外。

  服務員笑容也有點不太自然——有錢吃這一桌子幾萬塊的宴席,還計較這點打包的事?

  服務員看向元澤,他是屋裡唯一的男生,她自然就以為是元澤結帳,心想這女孩子剛才跟這少年坐在一起的,應該是他女朋友吧?交了這麼個女朋友,來這種場合還打包,可真夠丟人的。

  沒想到,元澤竟然聳肩笑了笑,沒什麼意見,服務員只得拿了餐盒和袋子來。

  只是沒想到,打包的時候,柳仙仙一把搭住夏芍的肩膀,打趣她:「不是吧?吃不完的還得帶回去?請我們幾個吃這一頓飯,花了你不少錢,心疼了?」

  她眉眼間都是笑意,巴不得夏芍說心疼,好讓她體驗一回宰到她的快感!

  哪知道在一旁幫忙的服務員驚愣地抬起頭來,看向夏芍——什麼?這餐飯是這少女請的?不、不是那名男生?

  「你們幾個,又是千金又是少爺的,就算沒過過苦日子,勤儉節約上課的時候總學過吧?」夏芍邊打包邊笑著瞅三人一眼,「這些菜,沒什麼湯水的就帶回宿舍,明天去學校食堂熱一熱還能吃。剩下的,學校後面不還有些流浪貓狗嗎?倒了多浪費。」

  她這麼一說,胡嘉怡和元澤點點頭,忙幫著收拾。

  「沒錯沒錯,學校後面那些貓貓狗狗很可憐的。」胡嘉怡說道。

  元澤只笑不語,心情莫名很好。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這丫頭以後會是個勤儉持家、賢妻良母的類型的感覺,這感覺莫名讓他心情很好。

  柳仙仙白了夏芍一眼,手上忙活著,嘴裡不依不饒,「誰是千金小姐?你說的那是胡嘉怡!我柳大小姐可是過過苦日子的!節約的事,我比你懂!」

  夏芍輕輕抬眼,看向柳仙仙,倒是有點意外。她從來不談過去,也不談自己的身世,今天聽見這麼一句,確實難得了。

  打包之後,夏芍結了帳單,打了車來,四人便回了學校。把剩菜放去學校後面,提著少數幾樣東西回了宿舍。

  這一晚,儘管沒有苗妍在,顯得宿舍裡有點不太一樣,但三人卻都是累了,睡得異常香甜。

  夏芍是睡得香甜,王道林卻是一夜沒合眼。

  他一天沒有閆老三的消息,便偷偷盯著福瑞祥的店裡。夏芍出沒出事,馬顯榮一定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但是,這一天裡,福瑞祥安安靜靜的,馬顯榮還接待了幾個客戶,笑容滿面,似乎生意談得不錯,一點都沒有得知董事長遇難後的慌張和難過的表情!

  那小丫頭還活著?

  王道林心中驚疑不定,連連撥打閆老三的手機,從傍晚打到夜裡,一直沒打通。到了深夜,他終於是坐不住了,打算出門去閆老三家裡看看,說不定,他回來了呢?

  但,還沒出門,家裡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大半夜的,有人敲門,對提心吊膽了一天的王道林來說,實在是件驚悚的事。

  但來的人,更讓他驚悚——公安局的。

  來的是刑警隊的孫隊長,這位孫隊長跟前段時間在福瑞祥門口鬧事的宋隊長不一樣,他是那天去的那位趙副局長的人,跟王道林沒有交情。因而他在接到市郊風景區的報案後,就發現有一個號碼一直在撥打被害者的手機,查明了這個號碼的戶主資訊,孫隊長才不管是不是大半夜,連夜就帶人來提人去了市局。

  王道林就在市公安局的審訊室裡熬了一晚上。

  他本不想承認認識閆老三,但又無法解釋總給他打電話的事,最後孫隊長把一堆勘察現場時拍的照片摔到了審訊室的桌子上,王道林一看閆老三的死狀,嚇得當場就喊了出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閆、閆老三怎麼死了?

  誰殺了他?

  誰有本事殺了那個神鬼莫測的閆老三?

  十年來,他一直把閆老三當做神人一樣地敬畏著,他、他竟然死了?!還死得這麼慘!那、那手腳是被人釘在地上的嗎?那、那表情……

  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是跟那小丫頭鬥法的時候死的?

  這不可能!那小丫頭才多大年紀!她怎麼可能有本事殺了閆老三?而且,閆老三的手腳被釘在地上,她、她有這麼狠?

  如果,那小丫頭還活著,她又有殺了閆老三的本事,和這麼狠絕的心腸,那他豈不是?!

  王道林變幻的臉色如數落在審訊的孫隊長眼裡,這下子,任誰也不會相信他跟死者不認識了。

  王道林心裡火燒火燎,卻只得佯裝鎮定,他不得不承認跟閆老三認識,卻只承認他是名風水師,與自己認識多年了,自己一直是他的客戶,給他打電話只是因為兩人約好了今天要見面,對方一直沒來,他這才打了電話。

  孫隊長也不是傻子,這話聽著有理,但卻經不起推敲,「哦?王總平時約人,對方如果放了王總鴿子,王總就會這麼一直打對方的電話,從下午一直打到深夜?」

  「我自然是有急事!誰沒事找風水師?如果不是生意上的急事,我會這麼急著找他?」

  「那就麻煩王總說說你有什麼急事。」

  「這是商業上的事!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你問我這些是個什麼意思?把我當初殺人犯審訊了嗎?我王道林在省內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沒有證據,就給我說話小心點!小心我找你們領導投訴你!」王道林一拍桌子。

  孫隊長臉色難看,卻是不吃他這一套,「王總是不是兇手,我們自然會查。現在,你需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王道林怎麼可能和盤托出?他總不能說,他和閆老三密謀了去別墅風景區的山上擺陣法,要置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於死地吧?至於往宴會上一個小丫頭衣領裡放符下咒的事就更不能說了!雖然這些事,說出來,在法律上也不能當做證據,但他怎會承認自己害人?搞不好警局的人接受不了這種說法,反而會懷疑是他親手把人從陽台上推下去的!

  這位孫隊長和趙局走得近,而他又跟趙局沒什麼交情,反而跟江局常打交道,這兩位副局鬥得厲害,萬一趙局為了立功,硬是扯出個殺人證據安在他身上呢?

  王道林死扛了一個晚上,一句也不肯多說了。

  警局確實沒有他就是兇手的證據,沒辦法,只得一早就放他回去了,只是告訴他隨時接受傳問。

  王道林在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越想越是擔驚受怕。要是那小丫頭真有比閆老三還厲害的本事,那他不是得罪大敵了?

  這些年來,他讓閆老三幫他做了多少事?別人不知道風水上那些玄乎的事,他可是親身體會了不少!那小丫頭要是知道閆老三跟他是一夥的,那盛興集團的資產別說是華夏的三倍,就是十倍,她只要動動手,他手下這麼大的家業還有活路?

  不!不行!

  他得先下手為強!

  「快!掉頭!回警局!」王道林忙吩咐司機。

  他得去跟警局的人說,那小丫頭是個風水師,指不定是兩人鬥法,那小丫頭殺的閆老三。這說法警局的人就算不信,也得查她,給她找找晦氣,也好絆住她的腳步。他好佈置家業,部署一下集團裡的事,把整個盛興的資源都調動起來對付福瑞祥!

  王道林就壓根沒想過跟夏芍賠禮道歉,重歸於好、和平共處的事。

  雙方有了同行宴會上的不愉快,又有了盛興被古玩行會孤立的局面,再到後來福瑞祥門口舉報收購文物的鬧劇,和昨天設法在胡家殺了夏芍的事,雙方如今早就是不死不休了。就算夏芍願意原諒王道林,王道林也是要提心吊膽,萬一這丫頭是個笑面虎,背後一刀,他可受不了!

  況且,夏芍壓根就沒有原諒王道林的念頭。

  於是,王道林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他要集合所有力量反撲。但他的車子還沒開到警局門口,手機便響了起來。

  電話是店裡的人打來的,王道林一接起來,那邊就傳來慌張的聲音,「王總,不好了!文物局帶著省裡的一些鑒定專家來了,說我們店裡涉險作偽造假!情況不太好,您快回來看看吧!」

  王道林一聽,心裡就咯噔一聲,哪還顧及得上去警局?他急忙讓司機趕緊開車回店裡,一路上心裡都是煩躁,這怎麼什麼倒楣事都趕在一起了?

  等他趕回店裡,他這才明白了。

  店裡,朱懷信帶著省書畫協會的幾位鑒定專家,正在查看店裡的古畫,指著一副張大千的畫不住交換意見。而文物局的人則確定了店裡有幾件東西是土裡出來的,懷疑王道林與盜墓的人有聯繫,收購盜墓的贓物。

  這些事,其實哪個古董商都會沾一點,但只要做得不大,且平時又各方面的關係處理得好,其實不太要緊。但今天這些人居然無視這種潛規則,堂而皇之地進了店裡,開始嚴查。王道林在看見朱懷信的一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朱懷信為人儒雅老實,在書畫協會和文物局裡朋友不少,他帶人來找茬,王道林自然是心如明鏡,但他表面上卻是義憤填膺,「這些物件我都是從賣家手裡收上來的,贗品我看走了眼,土裡的東西我也有分辨不清的時候,你們這麼往我身上安罪名,是個什麼意思!我王道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以為我好欺負嗎?」

  一行人聽了都是冷笑,朱懷信拿著手裡的一幅張大千的古畫說道:「王總,這畫做得精巧啊,熏得幾乎看不出火氣來,跟當初展銷會上那幅任伯年的《三友圖》是出自一個手法。我想這種高手應該不會太多,沒有證據,我們不會來找你。走吧,要不要聽聽你的老朋友是怎麼說的?」

  文物局的一名工作人員也冷笑著說道:「王總,上回那面金代雙鯉紋的銅鏡,你說是對方陷害你,那不是你店裡的東西。雖說文物最終是沒收了,但文物局還是覺得這件事要一查到底,因此我們將這件銅鏡交到了省指紋鑒定中心,很抱歉,我們在上面找到了你的指紋。既然不是你店裡的東西,那上面怎麼會有你的指紋?公安的人一會兒就來,王總跟我去一趟說清楚吧。」

  查指紋的事,當初不是沒想過,不過只是這麼一件文物,罪名也不是太重。考慮到王道林身家百億的集團對省內的經濟和稅收的貢獻,總有些無形的手在阻撓著將他定罪。

  所以,事情最終就這麼大事化小了。

  但,這次不一樣。

  省委、省文物局都做出了批示,王道林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只知道,這個人來頭不小。

  而且,這些日子,朱家三兄弟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做的,他們之所以沒馬上找王道林的麻煩,只是因為要來個證據確鑿,憑著朱懷信在書畫協會和文物局的名望,和熊懷興交友廣泛的便利,他們找到了這個古畫作偽的高手,今早已經報了案,想必人這個時候已經抓起來了。

  王道林驚懼了,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才剛剛從警局出來,剛回到店裡,立馬又被另一撥負責文物犯罪的公安人員給帶走了。

  倒楣的王道林,一天進了兩次警局。

  而他倒楣的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他進了警局之後,便被當做嫌疑人拘留了起來。而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麻煩還在等著他。

  一切都在他進入警局之後,風暴般地刮了起來!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31 PM


第二十六章 商戰!吞併!

  在王道林一天兩次進警局的時候,艾米麗乘坐的航班降落在了機場。

  公司派了人去接她,夏芍本也打算放學後去酒店設宴,為她接風洗塵。但艾米麗聲稱,中國有句古話,叫無功不受祿,如果夏芍想為她設宴,那就等地產公司拿下了市中心那塊地標再說。

  夏芍便就由她了。但她放學後還是出了學校,先去醫院看過苗妍,苗成洪如今對夏芍的態度已不同昨天,很是熱情,並表示如果華夏集團在與盛興集團的商戰中缺資金,可以先從自己這裡周轉。

  夏芍對此只是一笑,「苗總,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記得我說過,這場好戲的主導權,在我們華夏手中。」

  她笑容淡雅,意態散漫不經,倒叫苗成洪一愣。

  主導權在華夏手中?這話她是說過,不過,他認為那只是年輕人的逞強而已,但今天她又說起,不免叫他看不透了。華夏集團除了維持自身運作的資金,能拿出來對付盛興集團的錢估計不多,掌控主導權?他倒想看看她能怎麼做!

  苗成洪好奇了,夏芍卻是笑了笑,走出了醫院。

  看著少女悠閒走出醫院的背影,苗成洪一歎,去看病床上已經入睡的女兒,突然有種自己老了的感覺。

  這輩子,他沒什麼心願,哪怕心知女兒撐不起他這麼大的家業來,也只想日後給她留夠生活不愁的錢就行了。至於這能幫她封印住陰陽眼的少女,他就幫她一把吧!只當是給女兒討還一個公道,也算給她個謝禮!

  夏芍出了醫院,卻是沒有回學校。

  北方十二月的天氣已經很冷,路上霓虹映著形色匆匆的路人,唯有白衣的少女悠閒地在路上走。她沿路走過市區的商業街,轉進一條巷子,從巷子出來,又悠閒地散步去了經貿大道上。

  這條大道上,大多是商業大廈,盛興集團的總部就坐落在此。別看王道林一天有一半的時間在古玩街的店裡,但盛興集團旗下除了古玩行業,王道林還投資了酒店業,總部大樓就設在這條街上。

  儘管是晚上,公司也有人值班,保安就站在大樓門內,亮堂的燈光映著外頭車水馬龍的街道,一名白衣少女從公司門前走過,保安壓根就沒注意。

  這少女半低著頭,戴著頂織著雪花的淺粉帽子,前頭兩個小毛球輕輕擺動,瞧著嬌俏可愛。她打扮不管怎麼看都是名普通的學生,從門前走過,保安只是看了一眼,就在門裡溜達了起來。

  然而,卻不知,正當他轉身的時候,一顆小石子從少女口袋裡輕輕彈了出來,精準地落在門邊一處角落。

  少女的手從口袋裡出來,看著像是在呵氣,事實上,她手在胸前,不知虛虛畫了個什麼圖案,速度極快,且步子半分未停,圖案畫過,她人也已經從盛興集團的門口走過了。

  一切看起來那麼自然,這只不過是個從公司門口經過的普通少女,然而,有一些事,卻在悄然之間已布下了。

  夏芍彈去盛興集團門邊的那顆石頭,是她昨晚上回宿舍前隨便撿的一顆,用龍鱗的煞氣蘊養了一夜,這石頭便成了一顆陰寒之石。她以此石做陣眼,畫下法陣,未來的一段時間內,盛興集團裡的人都會無形中受此陣影響,脾氣易怒。

  這聽起來似乎效果不大,但一來夏芍不想讓陣法對普通人造成實質性傷害,二來陣不在難易,管用就行。對盛興集團來說,這麼個小小的陣法,足以有奇效了。

  回學校的路上,夏芍給馬顯榮打了個電話,一番吩咐,便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去了。走進校門的時候,她抬眸望瞭望暗沉的夜空,一笑。

  好戲要開始了。

  第二天,王道林還在警局裡拘留著,省內的上層圈子裡便刮起了一場風暴!

  事情先是從謠傳開始的。

  王道林進了警局,雖然才一天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傳言,他買賣文物、古董造假的罪名已經被坐實,盛興集團面臨成立以來最大的打擊!

  對於罪名被坐實了的事,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畢竟才一天而已,哪能這麼快?再說了,盛興這麼大的集團,人脈也不少,各方面走動走動,結果也難說。

  不少人都在觀望。

  但,盛興集團內部卻是最先出現了波動。

  王道林有兩兒一女。女兒已經嫁人,兩個兒子也已成家,但都是出了名的紈絝。按說,在王道林剛剛被拘留的時候,王家怎麼也該各方活動關係,可是怪異的是,兄弟兩人竟然就鬼使神差地開始爭公司繼承權了。

  兄弟二人,兩股勢力,在集團內部攪動起了風雨。王道林被拘留的第三天,兩個兒子就在公司裡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兩個上前拉架的股東和高管,也被打傷,送進了醫院。

  此事一鬧出來,觀望的人盡皆譁然!

  這怎麼打起來了?現在就搶起了繼承權,難不成,王道林真的要坐牢?是不是有什麼內部消息?若不是事情鐵板釘釘了,這怎麼這麼快就開始內鬥了?

  王家這兩兄弟,哪裡是繼承公司的料子?都說王道林的侄子還有些能力,但事情出了之後,他兩個兒子防這堂兄弟跟防賊似的,把公司裡屬於他這堂兄弟一派的高管調職的調職,紛紛派在了不管事的部門,引得這一部分人十分火大。

  公司裡不少股東都皺了眉頭,外界更是傳言紛紛。

  一說王道林的案子已經不可能有轉機,買賣文物、古董造假的罪名已經定下,鐵定要坐牢了!

  一說盛興集團內部爭鬥嚴重,一些高管被調職,人心惶惶,職位波動很大,公司運作方面出現了問題。

  一說有的股東很是不滿,在公司會議上指責兩兄弟父親有難,身為兒子的竟不多方走動,第一時間想的居然是奪權的事,說起來實在是叫人心寒。結果,卻和兩兄弟當場吵了起來,當天險些又要鬧去醫院。

  還有說王道林的侄子一怒之下,打算帶領被調職的高管一起辭職,自立門戶。盛興集團面臨分裂,可能會分家。

  這些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通通都上了報紙,在社會上反響強烈。有指責王道林為商不仁的,有指責王家兒子不孝的,有強烈要求嚴辦王道林的,有歎息高門金玉其外的,也有擔憂盛興集團可能分崩離析,會不會引起股價下跌的。

  前面那些指責、擔憂對王家有沒有影響,暫且不知。

  十二月五號,盛興集團的股價當真開始出現下跌。

  連續三天,股價持續下跌,不少人紛紛拋售手中的股票,造成盛興集團損失不小。

  王家一看出現了這種情況,這才開始活動關係,給報社電視台打電話,要求停印這些刊物,並且做一期專刊出來,挽回盛興集團的名譽!

  但得到的答覆卻是不可能!

  王家人很鬱悶,平時跟他們關係十分融洽的媒體,怎麼就換了張臉?以前見了面,不都是奉承巴結的多?怎麼這回玩起了這一套?

  兩兄弟自然是感覺出了不對勁,當晚就把關係不錯的兩家雜誌社和報社主編請去了酒店,一番宴請,好話說盡,對方這才稍稍透露了句話。

  「盛興是不是得罪人了?這些期刊是有人在背後操控著發行,錢都是對方出的!別說是停不了,刊印多少,內容怎麼樣,都是對方定的!」

  「什麼?!」兄弟兩人驚怒地站了起來。

  盛興集團得罪了人?那是肯定的。以自家父親的為人,仇家不少,但這個世界上,不是說有仇就有本事報復對方的。跟盛興集團有仇的人,要報復,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盛興集團在省內可是領頭的企業,在哪方面沒有人脈?早上請了人要對付盛興集團,晚上王道林就能知道!

  再加上這些年,王道林與閆老三交好,想對付盛興集團的人,哪個不反過來被王道林給吞了?

  所以,這麼些年以來,就沒有敢對付盛興的人,這也造成了王家人壓根就不往這方面想。這天晚上一聽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兄弟兩人自然是大怒,立馬問這個人是誰,盛興集團明天就反撲!先把對方給吞了再說!

  但,這個人是誰,來的人卻不肯透露了,只說他們也不太清楚,然後,便匆匆告辭了。這兩個人走得匆忙,很明顯是知道點內幕,卻是不敢透露。

  兩個人自然是不敢透露半句的,他們只聽說這個人可能跟華夏集團有關,至於報社和雜誌社方面,似乎是國企的熊總牽的線。之所以他們不敢透露,是因為盛興集團不知道為什麼還惹到了軍區!

  據說,軍區那位今年剛上任的神秘的少將司令,親自給省文化局局長去了電話,鬧得吳局長十分重視,親自下了嚴令——這次的事,盛興集團鬧得民怨太深!哪家報社雜誌社也不許給其洗白!至於那些商戰內幕,不該管的,不許透露!

  上頭的文化局都下了嚴令,下面哪家報紙雜誌敢違規?這幾天,全都埋頭悄悄做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

  王家兄弟兩人查不出對手是誰,卻明顯地感覺到,這個人背景似乎很硬?

  這天晚上,兩人心情煩躁得緊,卻還得回去想對策。

  只是,對策還沒想出來,第二天早晨,省內發行量最大的一家報社,又出了一期獨家期刊。

  國內書畫家協會評審委員會的專家、省書畫家協會的市場部的部長朱懷信,做客這家報社,為廣大藏友講解書畫作偽方面的知識,解說書畫鑒定方面的一些要領,並特意將從王道林的古玩行裡查出的張大千古畫,和當初那幅任伯年的《三友圖》作為經典案例,進行解說。

  這天的報紙一經發行,十二月八號,盛興集團的股價再跌!

  並且,當天便有幾名國內的收藏人士就怒氣沖沖地給報社打了電話,稱他們也曾從王道林手中購買過古畫,看報紙上的敘述情況,他們有被騙的可能。

  這家報紙立刻和電視台決定,第二天再做一期電視節目,將這些人的古畫拿到節目現場,請朱懷信和幾位專家現場鑒定。

  現場鑒定的結果是,這幾張古畫無一例外都是作偽的!手法高明,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人已經被警方抓獲,目前正在審理當中。

  此事一出,收藏界一片譁然,反響極大!這兩年,由於東市拍賣會的興辦,省內收藏熱漸漸到來,作偽的行業醜聞一出,不少人都對收藏表示了擔憂,要求嚴厲打擊這種行業內的不法之事!

  幾名受騙的收藏人士,更是氣憤之下,請了律師,將王道林告上了法庭,告其欺詐!

  十二月九號,盛興集團的股價第一次出現跌停!

  王家兩兄弟心急火燎之下,這才商議著暫停內鬥,挽救公司。但最近這段時間,企業內部的人脾氣都變得很暴躁,一言不合吵起來的事常有,加上兄弟二人把堂兄的人都調去了閒散職位,導致最近這部分紛紛遞上辭呈,有離去單飛的意思。

  事情鬧僵了容易,想講和卻是難的多,不拿出點實際好處來,誰也不是好哄騙的傻子。

  正當僵持之時,禍不單行。

  十二月十號,苗妍出院,在將其送回學校後,其父苗成洪便來到了市公安局報案,稱王道林用了迷藥之類的東西,將他的女兒從陽台推下去,蓄意謀殺!

  隨後,苗妍、夏芍、元澤和胡廣進夫妻都受到了警局的傳喚,到了局裡做了筆錄。苗妍描述中的那支古董手錶,就戴在被拘留的王道林的手上,被取下來後,經苗妍回憶,就是這支手錶!

  王道林使了什麼手段讓苗妍跳樓、其動機是什麼,還有待查證,但蓄意殺人是肯定的了。他被當做重點的嫌疑人看管了起來,不准辦理保釋。

  此時一出,對盛興集團又是不小的震動!

  省內整個上層圈子都震動了!為的是這件案子裡涉及到的人——苗成洪、夏芍、元澤、胡廣進!

  王道林怎麼惹了這麼多人?

  苗成洪可是國內最大的玉石商啊!全國著名的企業家,資產拍得進前十位!富商巨賈!

  夏芍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上層圈子裡無人不曉的風水大師!商場創造出神話傳奇的人物!

  聽說這次的事情還是在胡廣進愛女的生日宴上鬧出來的,胡廣進很惱火,瑞海集團也是有頭有臉的名企,不是好惹的!

  至於元澤,那是省委副書記的獨子啊!當天他也跳入湖中救人,這要是出個三長兩短,都得記在王道林頭上!

  這四個人哪一個分量都不小,市局裡肯定重視,王道林故意殺人的罪名能不能坐實暫且不知,但盛興集團在這節骨眼上惹了這麼四尊大神,只怕……

  眾人的擔憂沒有錯,第二天盛興集團就受到了波及。

  十二月十一號,盛興集團的股價下跌百分之十以上,再次跌停!

  十二月十二開始,連續三天,盛興集團的股價持續跌停!股價降幅前所未有!集團資產大幅度縮水,損失慘重!股東驚慌不定,公司內部人心惶惶。

  十二月十六號,王道林的侄子突然宣佈將手中的股份出售給了香港嘉輝國際集團,並宣佈帶領手下高管集體辭職,另立門戶!

  事情一出,不僅公司內部,就連省內上層圈子都是又炸開了鍋!

  誰?

  香港嘉輝國際集團?

  李老的手怎麼伸到青省來了?

  難不成,李老盯上了古玩行業?不然,他收購盛興股權做什麼?都知道李老愛好古董收藏,沒想到,他竟想自己也過把這個行業的癮?

  嘉輝集團的突然介入,在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但自從王道林的侄子出售股權、率部出走自立門戶,盛興內部便頻頻出現震動。

  十二月十七號,兩名股東將手中持有的股份也低價賣給了嘉輝集團,退出盛興。

  十二月十八號,又有兩名股東出售了手中股份。

  十二月十九號,嘉輝集團對股市裡一些散戶手中的盛興股票進行了收購。

  十二月二十號,嘉輝集團持有的盛興股份已達到了百分之四十,成為了盛興集團除了王家以外最大的股東!

  十二月二十一號,嘉輝集團的董事長助理楊啟親自飛來青市,約見王家兩兄弟和王道林的女兒,要求收購三人名下的股份,對盛興集團實行實際控股!

  這件事,王家兄妹三人自然是不願意的,王道林的女兒已經出嫁,她手中的股份比較少,只有百分之五,是當初嫁人時的嫁妝。兩個哥哥手中卻是各有百分之十,父親王道林手中有百分之三十股份,如果兄妹三人的股份都出售出去,那麼,王家就只剩下父親手中的股份,充其量成為集團的大股東,卻失去了集團的控制權!

  盛興集團是王道林一手創立,打拼半生發展至今,從董事長變成股東,可謂打擊不小。

  可是,如果不出售,盛興的股價一直在跌停,整個集團面臨破產,而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無論財力人脈還是管理公司方面,都不是盛興能比的。如果讓嘉輝集團成為盛興的決策者,股價必然會慢慢回升,集團自然就起死回生了。反正出售了三人手中的股份,王家還占百分之三十,日後還有紅利分。

  事實上,這樣的想法,兄妹三人心中還是很悲涼和無奈的。因為他們也清楚,以嘉輝集團的能耐,收購盛興這樣處在破產邊緣的集團,實在是駕輕就熟的事,今天他們的人與三人坐在明面上談,已經是在走正規程式了,如果他們不同意,迫使嘉輝集團在暗地裡動作,那可就不是今天的情況了。

  十二月二十二號,經過一夜的思考,王家子女三人與嘉輝集團簽署了協定,將手中的所有股份轉賣出去。自此,香港嘉輝國際集團手中的盛興股份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五!成為盛興集團的當家人!

  一個星期,盛興集團江山易主!

  僅僅只用了一個星期!

  當被關押在看守所的王道林聽說了這件事後,一口血噴了出來!

  盛興集團是他一手創立,對二代子弟來說或許體會少一些,但對他本人來說,卻是意義不同!讓他從董事長降為股東,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王道林接受不了這麼多的變化。

  先是閆老三死了,再是自己被查出買賣文物、古董造假,接著兒子爭奪繼承權、集團股價下跌,他在看守所裡知道這兩個不孝子幹的好事,已經是肝氣鬱結,一口氣吊著出不來,恨不得兩人就在他面前,先大耳瓜子扇一巴掌!再讓他們趕緊把自己保釋出去,好讓他出去主持大局,挽回局面!

  但他還沒來得及辦理保釋手續,苗成洪便來報案,告他蓄意謀殺!這下子,他別指望保釋了,集團的股價居然在這時出現了跌停!接著,唯一能幹點的侄子居然最先賣了股權,率部出走,嘉輝集團強勢收購……

  一個周!僅僅一個周!

  自己打拼半生的心血就這麼江山易主,這讓他怎麼能接受得了?

  王道林一口血噴了出來,接著就病倒了。

  他被安排了保外就醫,但還是以重要嫌疑人的身份被警方看守起來,除了醫院和王家大宅,哪裡也去不成。

  他就醫也沒什麼心情,把兩個兒子一番痛罵,卻是心力交瘁,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事怎麼就發生得這麼快?他也是商場打拼半生的老狐狸了,盛興的易主看起來只是所有事情都集中爆發在了一起,而導致的結果。細細回顧起來,好像順其自然,但王道林就是有種古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好像一切都在夢中,因為一切太順利了,他總覺得事有蹊蹺。蹊蹺在哪裡,他說不出來,只感覺到好像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操控著一切!

  感覺到事有蹊蹺的不止王道林一人,很多商場老將都有這種感覺。

  盛興集團的易主看起來過程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如果細細想來的話,王道林的侄子宣佈把股權出售出去的那天,總顯得太過突然。香港嘉輝國際集團是什麼時候聯繫上他的?怎麼會突然出現的?李老怎麼就突然對古玩行業感興趣了?而且還真的出手了?

  這些事實在是耐人尋味,而更耐人尋味的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華夏集團。

  華夏集團與盛興集團不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這次盛興股價大跌,為什麼華夏一點動作都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難道不應該出手收購一部分股份嗎?

  有的人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可能華夏可供調用的閒散資金不多,趁著盛興股價大跌的時候收購確實是好時機,但萬一盛興這才真的死了,救不過來,那持有盛興的股份完全就是賠錢的投資。

  或許,華夏是不想冒這個風險。

  而且,對於華夏集團來說,盛興集團元氣大傷,且在古玩一行和收藏界裡鬧出作偽醜聞,已經是給福瑞祥增添客戶了,華夏集團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得到了好處,這也不失為一步穩步求取的棋招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眾所周知,明天就是耶誕節,而明晚就是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舞會了。

  這場舞會將省內各界名流邀請了個遍,連國內當初參加東市拍賣會的一些專家和名流都邀請到了,可謂商界的一場盛會!

  這名少女,今年夏天在東市起家,名頭大盛,不少省內沒在夏天見過她的人,都不想錯過明天的舞會,這一位年紀輕輕就在商界創出一段傳奇佳話的少女,這位盛名在外,圈子裡被推崇有加的風水大師,很多人都想見見的她的真容!

  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晚,望海風酒店,一間貴賓包間內,坐著一名男子和一名少女。

  男子西裝革履,臉色帶著職業化的微笑,眼底笑容卻是柔和,五官乾淨帥氣,正將一份文件遞給對面的少女。

  這份檔,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少女接了過來,細細看過上面條款,笑容淡雅,意態悠然,拿起筆來,在最後一頁,帥氣地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看她在簽署名字的時候顯露出來的意氣飛揚,男子眼底笑容更柔,笑著站起身來,伸出手來道賀:「夏總,恭喜你,華夏集團從這一刻起,正式成為盛興集團的當家人。」

  夏芍笑著站起來,跟楊啟握了握手,笑容裡意味頗深,「我要的不是成為盛興集團的當家人,而是盛興集團更名為華夏集團。」

  「那你可還有一步路要走。」楊啟毫不意外,笑容更盛。

  「這一步路不會很長,過年之前,楊助理想必要再打一次電話祝賀我了。」夏芍玩笑般說道。

  楊啟卻不認為她是在開玩笑,從他見到這名少女起,她就一直是個傳奇,讓人看不透,卻讓人為之著迷。

  仍記得當初在東市第一次見她,不過是一年半前,她還是名普通學生,卻從拍賣會上得到了千萬的資產。短短一個月後,她就成為了福瑞祥的幕後老闆;一年之後,她竟然就成立了華夏集團;而這不過又過了半年不足,她竟然又來一次大手筆!

  這次的商戰,打得神鬼不覺,實在是漂亮!

  有誰知道,這一切竟然都是她在幕後一手操控?

  有誰知道,利用媒體來打這一場商戰,其實就是她的主意?熊懷興是她找的,錢是她出資的,電視台的節目是她策劃的,那些曾經在王道林手中購買了古畫的受騙者,也是她提前就得到了名單,早早聯繫上的。至於名單是怎麼來的?那是她買通了王道林店裡的店員得到的。

  一場輿論的操控,完成了盛興集團股價下跌的操控。

  楊啟不知道的是,盛興集團這一個月來內部屢屢出事,人心如此浮躁,與夏芍布下的那陣法也有一定的關係。

  楊啟只知道,夏芍在月初一早就聯繫上了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李伯元,請他看一場好戲。並請李伯元出面,在盛興集團股價下跌的時候,收購盛興的股份。

  她知道,如果是華夏出面收購,以兩家的恩怨,盛興一定會反抗,且華夏資產不及盛興,收購盛興無疑是打對方的臉,對方要臉面的話,就會死撐著不肯撒手。而嘉輝集團出面則不一樣,以嘉輝集團在國際上的實力和名望,盛興的股東不僅有壓力,而且有希望,這才致使股份收購十分順利!

  但沒有人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華夏集團與香港嘉輝集團間的一場協議。

  股份轉讓協議,一早就擬好了。

  就等著今晚,雙方簽字生效。

  楊啟握著夏芍的手,感覺掌心中少女的手溫軟如玉,不由心中微動,一種異樣的感覺。但他卻是輕輕一握,便禮貌地鬆了手,只是目光讚歎。

  他一點也不懷疑王道林手中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會弄不到手。盛興最終必然不會有王氏的股權,它必然完整屬於華夏!而她,就是個傳奇,才一年半的時間,她給商界帶來了多少驚喜?

  「打算什麼時候宣佈這件事?」楊啟笑問。

  「明晚,楊助理可要參加?」

  「夏總親自邀請,我想,董事長有事來不了,還是會允許我代為出席的。」明晚是一場盛事,必然不亞於夏季拍賣會上的發佈會。他那時有事沒來,這次可不想錯過。

  夏芍笑著點頭,收起面前的文件,說道:「按照合同上的協議,從嘉輝集團周轉的十億資金,三個月之內,連本帶利歸還。」

  「本金就可以了,我們董事長可不敢要夏總的利息。」楊啟笑道。

  「在商言商,李老能幫我這個忙,我已經是很感激了。再讓你們做白工,豈不是太不厚道?只怕公司的董事會也會有非議。」

  這次收購盛興的股份,花了整整二十個億,有一半是華夏自己出的錢,有一半先跟李伯元簽了協議調來周轉,三月之後歸還。

  三個月之後,看起來時間很短,但其實對夏芍來說足夠了。她自然是準備了後續的事,盛興的股價不會一直這麼跌著,自己低價收進來,自然會讓它漲起來,那可是一筆不少的收入。

  「夏總可能有所不知,幫您這個忙,可是我們董事長的個人資金,不必經過董事會。」楊啟說道。

  夏芍卻是一愣,微微垂眸,沒有經過董事會,而是用的個人資金,那就是說……嘉輝集團內部現在鬥爭也很厲害吧?她去香港還得一年半後,希望李老頂得住。

  「不管怎麼說,利息我還是會歸還的,能多些資金給李老,我也很樂意。」夏芍笑著說道。

  楊啟自然聽得出這話裡的意思,她果真是聰慧,一聽就知集團內部爭鬥得厲害,這利息雖說對李老來說不值一提,但她有這份心思,也不枉李老天天笑呵呵把她掛在嘴邊了。看得出來,李老可不僅僅因為她能在一年半後去香港為孫少爺渡劫的事才看重她,其實,李老是把她當做晚輩來疼愛的。

  今天是平安夜,楊啟也沒想到,自己今年的平安夜能跟這名少女一起度過,儘管這飯局是公事上的,但只有兩人,這讓他心底竟難得有些溫馨的感覺。

  兩人一起吃飯,氣氛自是融洽,用餐過後,楊啟並沒有唐突地挽留夏芍,而是很有分寸地與她握了握手,便說明晚等著她的大戲。之後,在出了酒店貴賓間的時候,很紳士地提出送她回學校。

  夏芍卻是笑道:「不巧,我還有一場飯局要趕。楊助理這些天也累了,今晚就早點休息吧。」

  楊啟微微一愣,笑道:「夏總倒是忙,那好,那就明晚見。」

  兩人握手分開,楊啟回酒店臥房,夏芍卻是上了樓去,又來到了一間貴賓間。

  裡面,陳滿貫、孫長德、馬顯榮、艾米麗,四人坐在桌前,已經是用餐完畢了,桌子被清理乾淨,上了茶來,四人坐在一起聊天,只等夏芍來。

  夏芍一進門,四道目光便齊刷刷聚集在她手上,她笑咪咪晃了晃手中的檔,這才入座。

  四人的臉上卻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就連艾米麗這樣嚴謹幹練的女子,也眼神興奮了。

  她第一個出聲,「天哪!夏總,我記得我之前曾經說過,我很佩服你,但現在我要改口,我崇拜你!」

  「崇拜夏總不止你一個人,我們都是她的崇拜者。」孫長德笑了起來,自從夏芍來了青市,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他今晚顯得異常興奮。

  陳滿貫和馬顯榮坐在一旁笑,兩人盯著夏芍手中的檔,眼神讚歎而佩服。

  「原來,夏總早就有吞了盛興集團的想法,我當初還擔心地產公司的資金從哪裡來,今天我才明白了,原來是這樣。」艾米麗說道,眼神毫不掩飾的讚歎。

  原來,她早有打算好了。

  但這一切還是令人讚歎!不是讚歎她敢想這種瘋狂的事,而是在於她真的做到了!

  她簡直就是奇跡!

  「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今晚原本是要慶賀你的地產公司成功將市中心的地標低價購到手,沒想到我卻有別的事忙,祝賀晚了,實在過意不去。」夏芍笑道。

  艾米麗搖了搖頭,「沒關係。比起夏總的手筆來,我做的事不值一提,我還需要努力。」

  夏芍笑了笑,艾米麗收購那塊地的時候,果然沒有引起金達地產的重視。

  金達地產的老總曹立在打聽了艾米麗的背景之後,大笑道:「這麼個洋妞名校畢業,想闖蕩一番,膽子大是好事。只是,無根無基的,就想在陌生的國度打拼事業?天真!這一套在國內可行不通!我不介意教教她在這裡的生存守則,她以為能從我手上撿個大便宜,那就讓她撿!我還得謝謝她,到時候她破產回國的時候,看在她為我們金達解決了一塊心病的友情上,我會去機場送送她的。」

  就這樣,艾米麗毫無懸念地低價收購了那塊地,招工的時候,雖說是沒人願意來,但這世上,永遠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艾米麗跟工地的員工每人都簽署協定,工傷賠償豐厚,工資也比其他工地高兩成。這自然就招到了人,這些人家裡有不少都是困難的,盯著那些工資。

  夏芍倒不介意工資多給點,反正他們這塊地購得的價格很便宜,至於工傷事故,自然是不會有風水上的原因的。

  等過了明晚的舞會,她就把那邊的風水給化了,之後就可以開工了。

  夏芍與手下四名大將坐著喝了會兒茶,四人對明晚的舞會抱持著諸多期待,估計今晚要興奮得睡不著了。

  而夏芍也有些興奮,畢竟是完成了這麼大的一件事,她也很是高興,但她卻是要好好休息,畢竟明晚估計有得忙了。

  她把檔交給孫長德帶回公司,回了學校,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聖誕夜。

  華夏落戶青市的舞會,開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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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姐:元旦賀歲接龍!我先!新春風景麗,元旦百花開。

  龔沐雲:花開比富貴,富貴賽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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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仙仙:時調……喂!你這不好接!

  芍姐:接四時吧。

  柳仙仙:四時八節人賀喜,皇天後土歲來兮。

  胡嘉怡:喂!來兮怎麼接?

  秦瀚霖:我會我會!我來!

  眾人望。

  秦瀚霖:來兮來兮美人懷,去兮去兮悍婦妻。

  眾人:喂!你這是賀歲?

  秦瀚霖:嚶嚶,這是我的新年願望!不信你們問師兄!他的願望一定是來兮來兮小師妹!

  眾人望徐天胤。

  徐天胤(看夏芍):你的新年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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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天胤:就這個?

  芍姐:就這個!

  徐天胤(面無表情,呆萌望乃們):唔,月票。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32 PM


第二十七章 聖誕舞會!


  華夏的聖誕舞會早在兩個月前就發出了請帖,廣邀省內各界名流,另有國內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被邀請到了。

  今晚,名流雲集,媒體也早早就來到瞭望海風酒店門口。今晚的舞會,並不對媒體開放,在第二天的華夏拍賣公司落成剪綵儀式上,才會安排媒體採訪,因而,今晚多家媒體並沒有被允許進入酒店,只得在門口齊集。

  一輛輛的高級車停在酒店門口,下車來的無一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向來眼尖的媒體,很快就發現了裡面有不少重量級的人物——安親國際集團總經理嚴龍淵、榮成玉石集團董事長苗成洪、瑞海集團董事長胡廣進、青汽集團總經理熊懷興、金達地產董事長曹立!

  除了這些人以為,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董事長助理楊啟竟然也要出席!

  嘉輝集團這些天可是各大媒體的頭條!收購盛興集團的股份,如今已經成為盛興集團的當家人!

  這件事情,嘉輝集團並沒有接受媒體的採訪,李老到底是個什麼意圖,為什麼突然進軍古玩行業,很多人摸不著頭腦,很多人想弄明白,今天一在酒店門口見到了楊啟,媒體記者們自然一擁而上!

  場面之熱烈,不知道的還以為舞會的主辦方來了。

  楊啟禮貌地謝絕了採訪,便進了酒店。保安人員攔住了湧上來追問的記者,但從車上下來那些名流們卻是互看一眼,紛紛跟了進去。

  楊啟剛進酒店,便有三輛黑色的商務賓士駛來,記者們正堵在酒店門口往裡張望,有的拿著相機朝著裡面頻頻打著閃光燈,這三輛車一駛過來,眾人不由回身,看看這次來的是誰。

  這三輛車是華夏集團的車,從車上下來的是福瑞祥的總經理陳滿貫、經理馬顯榮、華夏拍賣公司總經理孫長德。

  三人一人坐著一輛車來,記者們一看是這三個人,自然是又一窩蜂地圍了上來,拍照、搶問,閃光燈頻頻閃著,問題層出不窮,無一不是圍繞著盛興集團的事。

  「陳總,聽說香港嘉輝國際集團收購了盛興集團股權,李老有意進軍古玩界,這對你們福瑞祥來說,是不是很有壓力?」

  「盛興集團股價大跌的時候,華夏集團為什麼沒有收購盛興股份?是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資金不足嗎?」

  「現在嘉輝集團進來,華夏後悔當初沒有任何動作嗎?」

  「請問,夏總對此有什麼看法……咦?夏總呢?」

  問了一大堆,這才有人發現,車子裡就下來三個人,根本就沒有華夏集團董事長夏芍的身影。

  這些媒體,實力比較雄厚的當初都請去了東市,他們都是見過夏芍的,不由紛紛往車裡看。起初是有人以為外面記者太多了,夏芍坐在車裡避一避,沒第一時間出來。沒想到那三輛車直接開去旁邊的停車場,車裡除了司機,就再沒人了。

  人呢?

  這是華夏集團的聖誕舞會,董事長不可能不到吧?

  那……人呢?

  人早就到了。

  在眾多媒體記者圍著楊啟和陳滿貫三人拍照搶問的時候,一輛車便從另一條路開去瞭望海風酒店的側門,夏芍從側門進了酒店。

  宿舍裡的三個妞兒和元澤,今晚自然也是來的,但他們都表示要穿禮服,今晚一定要隆重,於是一放了學,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胡嘉怡和柳仙仙被胡廣進的車接走,晚上跟著胡廣進夫妻一起來。苗妍則是被她父親苗成洪接走,也是跟著她父親一起到。就連元澤都表示這種場合要穿正裝,以表示對夏芍的祝賀,於是放了學便回了在青市的家,說是到時候坐家裡的車來。

  既然如此,夏芍便一人來到了酒店。

  她之所以避開媒體記者,只是因為覺得今天接受採訪沒什麼意義,明天公司正式落成的開業剪綵上,她自然會安排時間接受採訪。而媒體今晚問的那些問題,別說是明天了,舞會結束的時候,就都得換一換!

  今晚,對商界來說,勢必是一場震動!

  夏芍帶著笑容進了酒店,她的禮服早就叫人送到了開好的房間裡,她進去換了衣服,一番收拾,這才乘電梯下了樓。

  舞會安排在五樓,夏芍到了的時候,人已經來了大半。

  天色已黑,大廳裡,兩排皆是落地窗,視野廣闊,身後是海潮排岸,身前是經貿路上的繁華夜景。頭頂是水晶大燈,腳下是鋪開的金紅地毯,沙發休閒區、演講台,都已經佈置好了,甚至為了應耶誕節的景,還佈置了些聖誕小飾物。

  音樂輕悠,服務生端著托盤穿梭在寒暄攀談的人群裡,任盛裝前來的男女們隨意取來上面的香檳紅酒,場面隆重。

  夏芍獨自出現在舞會大廳外,見此場面,眉眼含笑。

  而大廳裡正攀談的男女,有正巧望向門口的,都不由愣了。起先,只是幾個人,後來見這些人呆愣地望向門口,也便有人順著望去。

  漸漸的,舞會大廳裡便安靜了下來。

  盛裝前來的男女們紛紛望向門口,伴隨著舞會裡輕悠的音樂,仿佛隨著燈光跨越了大半個世紀的歲月,進入了民國時代。

  門口立著的少女,一襲素雅的長身半袖旗袍,懷舊的茶香色,略深些色澤的小葉落在身上。那般婉轉自然的拈花,恍惚從時空中輕宛而來,帶著若有似無的沉香味,淡雅而寧靜。

  少女的髮絲輕巧綰著,別白玉泛黃的小狐狸髮簪,旗袍半袖,雪藕般的手臂半露,手腕上戴一對碧玉圓鐲,嫺靜地立在那裡,帶著氤氳的古典的含蓄。

  這般清淡的顏色,在這樣的場合,略顯素淡了些,但她偏偏肩上披著一條黑底紅芍的披肩,大片的芍藥花綻放開來,裹在肩頭,素雅裡添了幾分莊重。而且,這般強烈的素雅與豔麗的對比,不僅刺了人的眼眸,也刺進了不少人的心頭。

  金達地產的董事長曹立站在眾人圍繞的人群中,轉頭看著門口,一瞬間呆愣了。

  有一部分人卻是認出了夏芍。

  雖說今晚來的人裡大多都沒見過夏芍,但她畢竟月初的時候,在胡廣進的別墅裡現身了一回,還鬧出了那麼大的事,當天出席生日宴的人今晚自然也在場,這便把她給認了出來。

  「哎呦!夏總!」眾人紛紛出聲。

  聽見這稱呼的人皆是一驚!

  夏總?

  嘶!這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美人啊!

  而且,雖說是聽傳聞已經知道了她年紀很輕,但知道歸知道,當初聽聞時心中自是震動的。但今晚面對面這麼一見,震動便不是傳聞可比的!

  這太年輕了!十六、七歲,芳華正好的年紀,比在場的一些老總們的兒女年紀都輕,卻已經成為這場聖誕舞會的主辦方,以主人的身份宴請各方,與在場的人平起平坐。

  有的時候,親眼所見,比傳聞來得更叫人震撼。至少此時此刻,在聽聞這驚豔了全場的少女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時,不少人又愣住了神。

  而此時,陳滿貫、孫長德和馬顯榮已經笑著走過來相迎。

  孫長德說道:「夏總,賓客來了大半了。再有半個小時,舞會就開場了。」

  夏芍聞言點點頭,掃視一眼舞會大廳裡還有些怔愣的人群,便隨著三人走了進去。

  她這一走進來,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

  熊懷興最先出聲,哈哈大笑地迎了過來:「夏總!你真是每回現身總叫我們這些人大飽眼福啊!以後這樣的舞會多辦幾回,哈哈!」

  夏芍一笑,抬眼見胡廣進夫妻帶著胡嘉怡和柳仙仙走了過來,苗成洪也帶著苗妍過來,元澤也從人堆裡走出,眼底還帶著驚豔的神色,衝她笑著點頭。

  夏芍見幾個朋友都過來了,乾脆跟他們一起說道:「今晚我可能很忙,沒空照顧你們。那邊有休閒區,有自助的點心,你們累了就去那邊坐著,別喝太多酒。」

  幾個朋友一笑,柳仙仙煩躁地一擺手,「婆婆媽媽!管得可真多!我們喝酒還是喝飲料,用不著你分心,今晚可是你的主場,別搞砸了,把氣氛搞得歡快點!」

  胡嘉怡和元澤笑著點頭,苗妍則是有些驚豔羨慕地看了看夏芍穿著的旗袍,小聲說道:「加油!」

  她已經知道了夏芍要幫她封印陰陽眼的事,自然是很期盼的。雖然她已經聽父親說了,那些東西不太容易找,但是她從小到大已經等了十來年了,不怕再等下去。

  「等你好了,你一定會慢慢養回來的,到時候慢慢圓潤起來了,這些衣服隨便你穿。」夏芍發現苗妍的目光,笑著鼓勵她。

  這妞兒立刻目露期盼地點點頭,臉頰都因興奮微微粉紅。

  難得看見女兒這副開心的樣子,苗成洪心情又是酸楚又是欣慰,看向夏芍的目光裡自然帶著感激,但卻又有點說不清的奇怪的意味。

  苗成洪看著夏芍的眼神確實是有點怪,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盛興集團的事。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兩回,華夏集團與盛興集團的對峙裡,主動權在華夏手上。可結果呢?盛興現在成了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之前看盛興的股價在跌,還以為她會趁機動手,為了不讓王道林被保釋出來,坐鎮公司力挽狂瀾,他現去了警局報案,令其不能被保釋,以為這大好的機會,她會懂得利用,怎麼……結果就成了這樣?

  如果說,是嘉輝集團橫插一腳進來,華夏實力資金不及,最終敗了下來,那還是情理之中。可華夏壓根就沒動手收購盛興的股份!連動手都沒動手,何來主動權一說?

  哪怕是她收購一點盛興的股份,最後拼不過嘉輝這麼大的集團,再把股份轉手賣給嘉輝,也能賺上一筆,為什麼就無所作為?

  苗成洪在商場大半生,這是頭一次有點看不透,看這少女的模樣成竹在胸,可她怎麼就一點動作沒有呢?即便是此時,她也是一副氣度從容的樣子,看不出一點尷尬和失意來。難得盛興這麼大的集團這次出現了這麼嚴重的問題,她一點也沒把握機會,難道就沒有半點失意?

  還是說,此時此刻的從容淡定,都是她的偽裝?

  苗成洪搖搖頭,內心一歎,轉而笑了笑。

  或許真是周轉不足吧,集團內部幾員大將反對的話,她一人也是難以成事的。罷了,以她的年紀,能創立華夏已經是不易了,商戰對她來說可能早了點。不管怎麼說,今晚華夏依舊是華夏,即便是沒有與盛興商戰上的手筆,這名少女也依舊值得恭賀。

  苗成洪奇怪的事,在場許多人都有,但他們也同苗成洪想的一樣——即便她什麼也沒做,她依舊是華夏的董事長,依舊值得恭賀。

  最先走來的,便是金達的董事長曹立。曹立是省委書記楊洪軒的小舅子,身份非凡,家資頗豐,在省內向來是富貴權貴集於一身,走到哪裡都是被人供著的存在。

  曹立一身黑色燕尾服,舉著紅酒杯,笑著走到夏芍面前,眼底的驚豔與讚歎並不收斂,且顯得有些露骨,紳士地讚美道:「聽聞夏總芳華正茂,沒想到今夜一見,才知何為驚豔。夏總氣質出塵,婉約如玉之美,實在是我曹立生平僅見,可謂一見傾心啊。」

  他這番明明白白的讚美,卻聽得四周不少人偷偷互看一眼。離得近的胡廣進夫妻和熊懷興都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們都是過來人了,這曹總看夏總的眼神可有點……

  這該不是看上夏總了吧?

  喲!那可不好,這位曹總雖說是身份比在場的大多數人高那麼一重,但他可不是個良人。這人在商場的作風痞子一般,而且花邊新聞也不少。

  他要是一般的商界老總也就算了,可省委楊書記是他姐夫,他若是看上了夏總,夏總可不好惹他。

  夏芍看著曹立,頷首淡淡笑了笑。她自然知道曹立的一些風評,且不說傳言,此人笑起來唇角略歪,帶著痞氣,面相上更是眉生反骨,可見不是什麼善茬,身上少說背著幾條人命。

  她見對方伸手過來,自然笑著禮貌地與其握了握手。但對方握手時,卻是拇指腹輕輕在她掌心裡揉了揉,挑逗的意味明顯。

  這動作一旁的人看不見,夏芍面色如常,笑了笑便收回了手。

  曹立卻是在握上她的手時,心中微動。少女的肌膚極軟滑,柔嫩潤澤,這般觸感是他從未從以往任何女人身上碰到的。

  兩人的手雖是鬆開了,他卻不免往夏芍臉上瞧,一看之下,不由又目露驚豔之色。少女化了淡妝,但臉上卻是脂粉未施,肌膚玉瓷一般,連細微的毛孔都看不見,不僅如此,也不知是這大廳燈光的問題還是別的,看起來竟隱隱帶著珠光,珠玉生輝。

  曹立眼底驚豔神色強烈,夏芍卻是當做看不見,笑著與身旁過來打招呼的嚴龍淵握了握手。

  嚴龍淵黑道出身,笑起來也帶著點威嚴,但話裡卻好像是有別的意味,「夏總,我們當家的近來忙得抽不開身,您這場舞會他實在是來不了,但讓我給您帶句話,祝賀華夏集團在青市落戶。」

  這話一出口,周圍嘩地一聲,曹立也愣了愣,看向夏芍。

  她跟安親會的當家認識?

  在場的人無不驚訝,連胡廣進夫妻、熊懷興和苗成洪都是一驚!尤其是胡廣進夫妻和熊懷興——她認識省軍區的那位元少將司令,居然還認識安親會的當家?

  安親會,那可是北方黑道的龍頭!其在白道上的資產,不亞於香港嘉輝集團啊!

  夏芍卻是會心一笑,嚴龍淵這是看出曹立對自己意圖不軌來,說這話拿來鎮住他的。她深深看了嚴龍淵一眼,後者對她微微點頭。

  這時,孫長德看了看舞會的情況,叫來服務員問了問,這才對夏芍低聲說道:「夏總,到時間了。賓客都來齊了,您上去致辭吧。」

  夏芍聽了輕輕一點頭,眾人見她往台上走,便紛紛讓開路,尚且帶著剛才那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她步態優雅地走上了台。

  陳滿貫、孫長德和馬顯榮也跟著站到了台上,站去了夏芍身後。三人互看一眼,眼底含笑,都隱隱透著興奮。

  今天來參加這場聖誕舞會的有兩三百人,大廳裡眾人齊聚在一起,抬頭齊齊看向台上的少女。

  她站在這樣的目光中,絲毫不怯場,像是久經戰陣的老將,氣度天成。

  「諸位,感謝今晚到場參加我們華夏集團在青市的落成舞會。華夏集團還很年輕,它能走到今天,我需要感謝我身後的陳總、孫總和馬總,在我忙於學業的時候,能幫我撐起這份家業。華夏集團能安穩走到今天,三位功不可沒,我藉此機會感謝他們,也感謝諸位前輩的到場祝賀。希望在日後的商場中,諸位前輩能夠對華夏集團多多指點,多多包涵。」

  這樣的開場白雖是謙虛的場面話,但夏芍卻是說得誠懇,聽得身後的三為大將有點不太好意思。

  尤其是馬顯榮,他是夏芍來到青市後才跟著她的,功不可沒這樣的說法,他實在是有點汗顏了。而陳滿貫和孫長德也是有點汗顏,其實這感謝他們是當得起的,畢竟在夏芍忙著學業的時候,公司的運作確實是靠他們撐起來的,但他們卻是不以為傲,因為集團的發展,大方向都是夏芍在掌舵,且只要是她出手的事,無一不是大手筆!

  就比方說盛興集團的收購案,今晚,註定嚇嚇這些老傢伙們!

  孫長德衝陳滿貫和馬顯榮眨眨眼,眼神興奮。

  而底下的人,卻在等著夏芍繼續開口——總要等著她說完了,舞會才能開始。

  卻不知,今晚的舞會,註定不平靜。

  「雖然有些唐突,但今晚華夏集團有件事情想要藉此機會宣佈。」夏芍果然是又開口了,但說出的話,卻是叫眾人一愣。

  有事宣佈?什麼事?

  本來以為就是簡單的致辭的,沒想到還來了這麼一手,不少人都露出感興趣的眼神來。

  胡嘉怡、柳仙仙、苗妍和元澤四人已經坐去了後頭的休閒區,見此情況,柳仙仙哼笑一聲,「這妞兒又搞什麼神秘?」

  元澤一笑,感興趣的看向台上。

  卻見夏芍伸手,優雅地對下方站著的一人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這件事情,還要有請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董事長助理,楊啟先生上台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看向楊啟。

  到場的賓客們可沒忘了,今夜華夏邀請了一位重量級的貴賓!那就是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人!楊啟雖是董事長助理,但他在這種場合代表的可是整個集團,他們既然願意出席今晚的舞會,那就說明,至少是賣華夏集團面子的。

  眾人自然沒忘,福瑞祥的那只元代青花大盤是被李老用一億的高價拍去的,因而有傳言稱,李老與夏總因這只青花大盤結緣,兩人有些交情。

  所以,今夜楊啟到場祝賀,眾人並不太感到驚訝。只是不明白,華夏集團要宣佈的事,為什麼要讓楊助理上台?

  正紛紛猜疑間,楊啟已踏上台來,笑著與夏芍握了握手,「夏總宣佈吧。」

  這件事是她的手筆,理應她來宣佈,接受這滿場朝賀。

  「好吧。」夏芍微微點頭,笑著轉過頭來,目光掃視一眼全場賓客,眾人已不自覺地停止了討論,紛紛看向她。

  只聽她說道:「今晚,華夏集團要宣佈一件事,那就是——香港嘉輝國際集團所收購的盛興集團的股份,已正式轉入華夏集團,從今天起,盛興集團由華夏集團實際控股!」

  ……

  一陣沉默。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盯著夏芍,臉上甚至還維持著剛才好奇的神色。

  但,漸漸的,便聽見啪啦啪啦的聲音,不少人手中端著的酒杯不小心掉在了地毯上,灑了一地深紅酒液。

  後頭休閒區,柳仙仙口中的一塊蛋糕掉了出來,胡嘉怡、苗妍、元澤,四人坐在沙發上,脊背僵直,都不會動了。

  而前頭的老總們,卻是一個個地反應了過來,一片譁然!

  「什麼?盛興集團由華夏集團實際控股?這怎麼回事?」

  「香港嘉輝國際集團所收購的盛興集團的股份,轉入華夏集團了?」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回事?」

  「是啊!夏總,怎麼回事?」

  面對眾人的詢問和震驚,那站在台上的少女卻是笑容淡雅,沉穩不經,並不願多加透露,只說道:「嘉輝集團與華夏集團已經簽署了股份轉讓合同,現在,盛興集團已經是華夏在實際控股了。我們重組盛興集團的董事會,盛興的運作馬上就會被提上日程。這件事原本是打算明天在發佈會上宣佈的,但今晚既然有舞會在,我就先行宣佈了。」

  夏芍這話,什麼也沒透露,只是告訴了眾人一個事實,那就是——檔已經簽署生效,明天就開發佈會,這不是耶誕節的玩笑,她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但這個事實,卻震得在場的名流們個個瞠目結舌!

  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李老要有意進軍古玩界?為什麼收購到手的股份轉眼就移交給了華夏?

  這裡面有事情!一定有事情!

  就在前兩天,外界還傳言紛紛的時候,一些商場老將就感覺到了嘉輝集團出現得很突然,但是因為整件事情又比較順其自然,盛興集團的亂子看起來一點疑點也沒有,所以眾人只得猜測是李老突然對古玩行感興趣了。

  也不是沒人覺得華夏集團在這次的事情裡太過安靜,但外界的傳言是華夏資金不足,不足以收購盛興的股份。

  但也有記得夏芍與李伯元之間是有交情的,所以也就難免猜測,是不是她知道李老有意出手,所以才沒參與?

  這樣的猜測,也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但剛才夏芍宣佈的事,是什麼意思?

  難道,根本華夏集團根本就不是沒參與,而是一切委託給了香港嘉輝集團來操作?

  嘶!這怎麼可能?

  嘉輝集團幫這個忙,能得到什麼好處?除非,李老跟夏總交情極為深厚!

  假如說,兩人的交情就深厚到了這個可以不計好處的份上……

  在場的眾多商場老將都是垂眸,眼珠子轉動,頻頻思索起來。這一思索,不免臉色變了幾變,再抬頭看向夏芍的眼神已經是驚駭!

  如果換成他們自己,有這麼好的資源,不可能不利用!

  眾所周知,華夏和盛興鬧得很僵,且華夏的資產不及盛興,歷來被小企業收購就是大企業的恥辱,再加上兩家有恩怨在。換成他們是盛興的老總,他們也會死撐著不放,決計不肯把股份賣給華夏!

  而如果是香港嘉輝集團出面的話,實力、名望都令人放心,且就算是不想賣也會顧及嘉輝集團勢在必得時,會暗地裡動手,所以,股份收購一定會十分順利!

  嘶!難道……

  這少女就是考慮到這一重,所以才聯繫了嘉輝集團,給盛興來了一齣瞞天過海的收購大戲?

  這、這可是大手筆啊!

  可……這樣的大手筆,怎麼可能是她這樣年輕的年紀能做得出來的?連他們這些人都沒想到啊!

  如果,她真有這樣的謀算,那麼……盛興集團這次的亂子,真的是順其自然,一點疑點也沒有?

  眾人看向舞會現場的人,熊懷興、苗成洪,連朱懷信也到了!這三個人物可是搞得王道林焦頭爛額的關鍵人物啊!他們似乎都跟夏總關係匪淺啊……

  聽說,朱家祖墳被人動了手腳,是夏總給解的。聽說,熊總之前也找過夏總看過風水方面的事,那苗總呢?

  不管眾人能不能看出苗成洪與夏芍之間的關聯,但卻都是驚駭地發現,有一些事情,隱隱之間連成了一條線。

  媒體的曝光、警局的報案,造成了王道林深陷看守所、盛興集團名譽受損,股價大跌,接著,嘉輝集團突然出現,迅速且強勢地取得了股東的認可,收購了股份。

  而如今,股份被轉交到了華夏手中!

  難道,這一切,這名年紀輕輕的少女,會是這場商戰的幕後操控者?

  眾人驚駭了,胡廣進夫婦、苗成洪、熊懷興、曹立,全都震驚地看向了夏芍,眼神不可思議!

  而就在眾人還處在不可思議的當口,酒店門口,一輛黑色的軍用路虎車停了下來。

  一名氣質孤冷,面容冷厲的軍官從車上走了下來。他一身筆挺的少將軍裝,手中捧著一束玫瑰和百合花束,邁著步伐,走進了酒店。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32 PM


第二十八章 少將,持續震驚!


  徐天胤來到酒店的時候,守候在外頭的媒體記者們,在看清了他一身軍裝和車牌後,這才想起來要拍照。

  但可惜的是,人已經進了酒店,能給他們拍到的只有背影。

  他穿過酒店大堂,服務台的幾名年輕女子看見他,輕輕驚叫,結果誰都忘了上來詢問,他直接進了電梯,按下了五樓的按鈕。

  而此時,五樓舞會大廳裡,震驚還在持續。

  苗成洪看著夏芍,以他縱橫商場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的震驚表情。她說,這場對決華夏集團掌控著主導權,原來一切都不是在裝腔作勢!

  起初,他以為,她的話不過是年輕氣盛不肯服輸罷了。後來,發現她什麼也沒有做,他心裡還曾搖頭失笑,暗道「終究是年輕」。哪裡想過,她豈止是做了,她簡直就是創造了一場傳奇!

  她瞞過了所有人,打了一場堪稱經典的商戰!

  胡廣進不可思議地搖頭,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這是跟自家女兒一個年紀的少女啊!這謀算,這佈局,這太了不得了!當初,她來自家別墅,他怎麼就不曾注意到她?怎麼就覺得她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樣子很乖巧很不起眼?瞧這不聲不響的,幹的事情卻是這麼大手筆!

  熊懷興一拍腦門子,「乖乖……我老熊算是服了!」

  曹立此時看向夏芍的目光,已經不止是驚豔,而是多了震撼和驚歎的意味。太不可思議了!她的年紀,她的作為,令人喟歎!再加上她的容貌,她的氣度……她簡直就是珍寶!

  曹立的眼中迸發出狂熱的意味!他要她!這少女,他要定了!

  嚴龍淵垂眸,目光少有的讚歎。除了當家的,他還不曾佩服過誰。這少女……怪不得當家的會放在心上了。早就知道,當家的眼光不會錯!她確實配得上。

  而此時,舞會大廳後頭的休閒區,柳仙仙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眨巴著眼盯著台上淡然微笑的夏芍,「靠!這妞兒又來這一套……老娘是跟她說過,要把氣氛搞得歡快點,可這也歡過頭了吧……」

  沒人接她的話,胡嘉怡和苗妍還半張著嘴,沒反應。

  元澤也出現了呆愣的表情,眼底神色震驚。他只是想著,沒有參加她成立華夏集團的那場舞會,所以這次要來現場感受一下她的成就,但哪裡知道,又被她給震驚到了。這次的震動,可一點也不比上次少啊!

  「實際控股是指多少股份?算成資產的話,多少錢?」柳仙仙盯著夏芍問,語氣喃喃,「給我換算個數字出來,老娘要跟她要壓驚費……這回,要好好再宰她一頓!」

  胡嘉怡聽了這話總算是有了點反應,但她卻是茫然地搖搖頭。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具體的數字。

  從小在家中長大,商場上的事她還是知道一些的。盛興集團,聽老爸說有百億的資產,但前段時間股票跌得厲害,資產必然大幅縮水,現在是肯定不值那麼多的。但是,芍子手中持有這麼多的盛興集團股份,自然不可能任其這麼跌下去,如果漲回來的話,能漲到什麼程度,這獲利就不好說了。

  最起碼,現在是沒有辦法算個數字出來的。

  這些事,胡嘉怡能想到,在場的人自然也能想到,且比她想得要深。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盛興集團這麼大的家業,即便是江山易主,也不是這麼容易就散的。董事會重組之後,集團只要運作起來,還是能起死回生的。儘管盛興集團鬧出了行業作偽的醜聞,但如果華夏接手的話,第一時間要做的必然是挽救聲譽。這一點,他們都不懷疑眼前的少女會做不到。

  別的不說,明天華夏集團的剪綵儀式,發佈會上將事情一宣佈,如果快的話,明天盛興的股價就會漲!

  盛興集團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如果能恢復如初,那這資產……可了不得啊!

  福瑞祥是去年才成立的,今年夏天華夏集團才宣佈成立,可這一轉眼才幾個月?到現在還有人對夏季拍賣會上的那場發佈會津津樂道,今晚到場的賓客也都是為了見見她本人而來。但結果呢?她又宣佈了這麼一個重磅炸彈般的消息!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認為華夏的成立有運氣使然的成分,那麼現如今呢?

  一名少女,以如此年輕的年紀,一手主導了這樣一場商戰,把資產強於她三倍的盛興集團收入囊中!從月初,到今天的聖誕舞會,一個月的時間!而盛興股份的收購更是只用了一周!

  儘管這場商戰是不可複製的,不是每個集團都會像王道林這樣,所有的麻煩事趕在一起。但假如這件事發生在在場的人手上,他們能將時機和一切有利於自己的條件,利用至此嗎?

  或許有的人認為自己能,但如果時間倒退數十載,讓自己在這少女這般年紀時布下這樣的局,他們自問做不到!

  華夏集團,又創造了一場傳奇。

  在場的賓客們紛紛看向夏芍,目光早已不同,與之前的恭維祝賀相比,多了些鄭重與敬佩。眾人都知道,如果華夏集團能讓盛興活過來,恢復以往的盛況,那華夏的資產就至少會翻一倍!到時候,莫說是在省內,就是拿到全國來講,華夏集團都能算得上很重的企業了!

  這才多長時間啊?這匹商場裡殺出的黑馬,成長速度也太令人畏懼了!有這樣一個掌舵者在,它還是成長到怎麼樣的程度?

  在寂靜之後,舞會裡開始出現低低的抽氣聲。

  夏芍站在意味頗多的目光裡,淡然含笑,輕輕回頭,看了身後三名大將一眼。

  孫長德憋著笑,暗地裡對夏芍豎了豎大拇指——太成功了!不用到明天剪綵上的發佈會,今晚這消息就能在上層圈子裡炸開,明天股價必然漲!夏總從來不做無意義的高調舉動,她只要高調一次,必然要有收穫。

  陳滿貫對夏芍點點頭,示意她效果達到了,舞會可以開始了。

  夏芍輕輕頷首,感覺身旁傳來一道暗含笑意的目光,她轉頭一看,見楊啟也對她露出恭賀的笑容。

  楊啟的目光也帶著微歎,只是這微歎裡,略微帶著點無奈和好笑——連這樣的時候都不忘記利用,實在難以想像。她這年紀,平時也這麼沉穩?難道就沒點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樣子嗎?

  夏芍笑了笑,視線轉去下面的舞會大廳裡,說道:「既然我的事宣佈完了,那舞會就開始吧。今晚是聖誕夜,先祝諸位聖誕愉快,願今晚盡興。」

  她從服務生那裡拿過一杯紅酒,輕輕對著下方眾人舉杯,舉止優雅,眉眼間笑意輕悠,卻是一瞬間繁花嫣然。這一身裹在濃豔裡的素雅,更是讓這一笑香而不膩,好似青煙在人腦海中揮之不去,久久盤亙。

  酒店的服務生收拾了地上賓客們掉落的酒杯,給客人們都換上紅酒,眾人隨著夏芍一起舉杯,她難得地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底下眾人低低喝彩,笑著紛紛鼓掌。

  夏芍將空酒杯交給服務生,便裹著披肩朝眾人微微欠身,這便要走下去。

  卻在這時,站在下方最前頭的曹立伸手過來。

  他五官並稱不上帥氣,但奈何人靠衣裝,又這麼多年身居高位養成的淩然氣度,這一伸手,舉止還頗有點紳士和不容拒絕的姿態。

  「夏總。」曹立笑著伸著手。

  他料想他當眾邀請她,她斷不會當眾讓他沒面子。只要她把手交到自己手裡,今晚,她就是他的了,接下來的舞會,只要有他在身旁,他相信沒人敢來從他手上搶人。

  曹立紳士地笑著,等著夏芍不得不把手遞給他。

  但,她沒動。

  她居然沒動!

  曹立微愣,旁邊站著的人都替他尷尬。

  曹立自然也尷尬,他輕輕皺眉,看向夏芍,他不相信她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難堪!但這一看,他才發現,她壓根就沒看自己。

  她抬著頭,眸中神色怔愣,正望向舞會大廳的門口。

  曹立一愣,眾人也都發現了夏芍不同尋常的反應,這才愣了愣,紛紛轉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舞會大廳門口,一名男人站在那裡。

  男人一身筆挺的少將軍裝,眉峰如劍,鼻樑高挺,薄唇抿著。氣息孤寂冷漠,眼眸黑沉如夜,直直望向台上那裹在素雅與豔麗裡的少女,目光專注。

  隨即,他抬腳,向她走來。

  男人踏在金紅的地毯上,氣場如一柄冷寒高懸的利刃,劈斬而下,將人群劈散而開。

  他步伐穩健,黑色的皮鞋光亮如新,筆挺的少將軍裝一點褶也不見!

  一條金紅的地毯,被他走在其上,像是踏上披荊斬棘的戰場。那是真正的冷血戰將之姿,戰場上磨得鋒銳的一柄殺人劍,氣息與這奢華的舞廳格格不入,那般地刺目。所到之處,這些過慣了奢華安逸生活的上層名流無不驚惶退避,生怕被這男人的鋒銳傷到。

  唯一站著沒動的,便是台上的少女。

  她的神色隨著男人的走來,頻頻變幻,那是屬於少女的情懷,驚訝、驚喜,輕微的緊張、輕顫的期盼。這今夜在眾賓客震驚駭然、驚疑喟歎的目光裡,沉穩淡雅,悠然從容的少女,這一刻首次露出不太淡定的表情。

  夏芍真的是驚訝且驚喜到了,她沒想到徐天胤會來。她今晚並沒有邀請他,因為她想他應該不喜這種場合,所以她只是在來酒店的路上,在車裡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他不僅來了,而且……他這身穿著真的太讓她驚訝。

  他竟然會穿軍裝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徐天胤穿黑色以外顏色的衣服。

  原本,她以為軍裝的顏色會不太適合他,但是沒想到,太驚豔了!她從來不知道,世上會有人把軍裝穿得這麼帥!仿佛天生這身衣服就適合他,如此合身,如此筆挺,如此殺伐冷厲的氣度,這才是少將!

  制服誘惑,夏芍總算在這一刻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

  她目光是驚喜了,舞會上的賓客們卻是驚異了。

  這男人儀錶堂堂,氣度非凡,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而且,他這身軍裝是怎麼回事?這、這軍銜……看起來是少將啊!

  少將軍銜,這麼年輕?

  賓客們私下裡紛紛互望,在青市,這麼年紀輕輕的軍方高官,且還這麼臉生的,不就是……那位?

  哪位?

  省軍區新到任的司令。

  聽說,此人姓徐,家世背景極受人猜疑,傳言是共和國那位老人的嫡孫!

  聽說,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在國外為國家執行任務,整整十年,軍功赫赫,近期才歸國,一回來就是少將軍銜,司令職位,接管省軍分區!

  但,這只是傳言而已,沒有人出來證實,主要是基本上沒人見過這位年輕的少將司令的真容。他不愛交際,從不出席上層圈子的聚會。聽說,他到任那天,就連省委楊書記要給他接風洗塵,都被他拒絕了。

  連楊書記的面子都不給,又姓徐,年紀這麼輕軍銜職位就這麼高,這才引起了眾多猜測。

  莫非,今晚到來的這位就是……

  眾人齊刷刷地望著徐天胤,這時,靜悄悄的人群裡不知是誰輕輕驚疑地喊了一聲,「徐、徐司令?」

  這聲音雖小,卻驚了一眾人,一群人齊整地轉頭,尋向那聲音的來源!

  胡廣進張了張嘴,被突來的眾人關注的目光驚得一愣。都、都看著他幹什麼?他跟徐司令也不熟啊!細說起來的話,他跟他連話都沒說過,這都是從自家女兒那裡聽說來的。

  「他、他是省軍區的司令?」苗成洪驚愣了。他是不知道這件事的,那天在醫院裡見到徐天胤時,他陪著夏芍身旁,一直沉默寡言,而他又掛念女兒的事,壓根就沒打聽他的身份。

  「他真是司令啊?」熊懷興瞪著眼看向徐天胤。

  他那天從朱家祖墳上送夏總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徐天胤開著車在一家法國餐廳門口等他,當時他注意了那輛掛著司令部車牌的車,第二天在福瑞祥裡碰見徐天胤的時候,他不是不想打聽他的身份,只是夏總明顯不想介紹,只說這是她的師兄。他便就想著來日方長,沒再問了。怎嗎?他的猜測沒錯,他真是省軍區的司令?

  「老胡,你跟徐司令認識?他、他是不是那位?」熊懷興嗓門本來就大,儘管是壓低了生意,在這靜悄悄的舞會大廳裡,也讓周圍人聽了個清楚。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向胡廣進,把胡廣進看得一臉苦笑,「這、這我也不知道哇!我就知道這位確實是省軍區的那位司令。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就這些還是我女兒跟夏總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見過徐司令,才知道的。」

  眾人驚疑不定,都有點失望。雖然胡廣進也不知道,但至少證明了一件事,眼前來到舞會上的這名男子當真是省軍分區的司令!

  他、他跟夏總怎麼認識的?

  一群人又看回去,這時,徐天胤已經站在了夏芍面前。他黑漆漆的眸盯著她,將懷裡的花當眾遞給她。

  這花還是玫瑰和百合的組合,看得出來還是那家花店出品,但迎著男人定凝認真的目光,夏芍就覺得眼前的花束那般打動她,她伸出手接了過來,寶貝似的捧在懷裡,輕輕一笑。

  那笑容和著濃情淡韻的柔美氣質,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她這副開心的模樣落在對面休閒區裡坐著的元澤眼裡,少年輕輕垂了眼簾,唇角笑容略微有些不是滋味。而她這副模樣同樣落在身旁的楊啟眼裡,他也輕輕垂眸,無聲一歎,便笑著退後一步,悄悄下了檯子。

  而夏芍身後站著的陳滿貫、孫長德和馬顯榮三人也結伴悄悄走下去,但三人相互交換的眼神裡也同樣是震驚的。

  孫長德沒見過徐天胤,壓根就不知道夏芍跟他認識。陳滿貫當初在福瑞祥的店裡見過他,馬顯榮也在店裡見過他。但兩人卻都只是知道他是夏芍的師兄,卻不知他真實身份竟是省軍分區的司令!

  夏總的這位師兄,若真是傳言中的那家世背景,那、那可不得了哇!

  三人邊看了徐天胤一眼,邊走下了檯子。

  台上只剩夏芍一人,她捧著花束恬靜地笑。面前的男子注視著她,見她開心,便也淡淡地勾起唇角,淺淺一笑,目光微柔。

  他這一笑,在場賓客帶來的女伴就都是齊齊一個抽氣——這男人會笑的!他笑起來……好迷人!

  而這時,徐天胤已經在台下伸出手。他的手勢並不那麼紳士,只是伸出手,直接,自然,襯著那身筆挺的少將軍裝,劍般的鋒銳氣息,天生的氣度,仿佛他就該如此直接,那些紳士的姿態只會折損他的氣質。

  夏芍笑著,這一刻亦是眾人矚目,她卻是笑著將手交到了他的掌心裡。

  曹立早就收回了手,但這一刻仍是顯得尷尬。他瞇了瞇眼,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若是別人也就算了,今晚他勢必不饒了他,但怎麼偏偏是他?

  在青省,除了兩個人,沒有別人是他曹立不能得罪的!而這兩個人,一個是嚴龍淵,一個就是徐天胤!

  嚴龍淵以前就在,而徐天胤卻是最近才空降來的,別人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他可是知道得清楚!誰叫他姐夫是省委書記楊洪軒呢?

  曹立自從楊洪軒上任,已經很多年沒遇到這種釘子了。他感覺就像被人當眾打了臉,好像四周賓客的目光此刻都盯著他,這要是不把面子找回來,這些人回去指不定背後怎麼笑話他呢!

  但曹立也聽他姐夫楊洪軒說過,徐天胤性情孤冷,不喜與人交際。正當他想著怎麼自然點地上前打招呼時,夏芍已挽著徐天胤的胳膊走了下來。

  今晚的聖誕舞會,她也沒想到會出這麼多的事,看著賓客們連連受到震動,她身為主辦方,也有些不好意思,這才說道:「舞會上給諸位準備了酒水餐點,還希望大家今晚盡興。」

  說罷,她衝周圍賓客們微微欠身。

  賓客們對徐天胤的出身極感興趣,但見沒打聽到,儘管心中有些撓心撓肝的,但還是不好直接追問,畢竟這是在人家舉辦的舞會上,這麼做顯得不太禮貌。而且,萬一這位年輕的司令就是他們猜測的那家世,這麼緊抓著不放,也無疑會得罪他。

  今晚,還是有收穫的。至少,見到了這位從不出席任何上層交際舞會的年輕司令。

  而他的家世背景,只要他還在省內任職,就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就衝華夏集團今晚宣佈的事,眾人此時也沒有不給夏芍面子的,見她這麼說了,便趕緊笑著應了,表示一定盡興,這才裝模作樣地取了酒杯來,相互寒暄笑談了。

  見夏芍陪著徐天胤,眾人便紛紛圍住了華夏集團的三名大將,笑著上前敬酒恭賀。

  夏芍挽著徐天胤的胳膊,走向休閒區。

  此時,休閒區的沙發處,元澤、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四人已經是站了起來。四人也不知為什麼要站起來,或許,是今晚被夏芍宣佈的事給震驚到了,讓他們覺得,這樣的成就值得起身相迎,便自然而然地站了起來。

  「那邊舞會開始了,你們不去跳個舞?就打算一晚上這麼坐著?」夏芍走過來,坐下說道。

  「咳!」胡嘉怡咳了一聲,一拉左右兩個妞兒,衝夏芍一笑,「行行,我們不當電燈泡,這地方留給你們,走走,咱們跳舞去!」

  夏芍一愣,隨即一笑。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知道今晚這幾個朋友也一定震驚到了,所以過來就隨便說了句開場白,沒想到這妞兒把她的意思給曲解了。

  苗妍點點頭,表示贊同胡嘉怡的話。

  元澤看向坐在一起的兩人,徐天胤把花從夏芍懷裡接了過來,放去了茶几上。花一拿開,便露出了兩人尚且挽在一起的胳膊。少年看著那畫面,唇角掛著笑容,眼底卻是微痛。

  雖然,早知如此的。在她創立華夏的時候,他就看得出來,兩人或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身為朋友,他還是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今晚,在聽聞華夏集團的又一次大手筆之後,他就知道,她日後會走得更高更遠,她會遇到一個站在更高處等她的人,也適合有一個強大的男人陪她。但……他有些不服氣!雖然剛剛知道徐天胤竟然是省軍分區的司令!別人不知道他的家世,他父親身為省委副書記,他豈能沒聽他在家裡說過?

  真沒想到,他竟然家世背景如此深厚!但……出身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他的家世也不差,給他十年,待他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未必不配陪在她身邊。

  可是,上天沒有給他這個十年。他在與她同一個年紀的時候遇見了她,她已經起航,而他還在原地,所以,她的真命天子不是他。

  這一刻,對感情還很懵懂的少年,總算明白了,愛情為什麼一定是要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才能開花結果。

  他遇見了對的人,卻沒能在對的時間。

  少年垂著眸,這一刻心情有些酸澀,他看向徐天胤,目光複雜。

  看著他低頭問她今夜有沒有吃過東西,然後在聽說她沒吃後,就拿開她手中的香檳酒杯,叫服務生換來溫白水,起身看了看舞會上的自助餐點,親自挑選了幾樣給她,之後就坐回她身邊,拖過面前的瓜果盤,專門剝花生松子一類的養胃的東西給她。

  見少女笑咪咪地享受著,少年卻是微微皺眉。

  他真的能給她幸福嗎?他的家世是很顯赫,但問題就出在顯赫上。他也是官門家庭出身,自從就懂得這些門庭之別。自古官商不離,但在官眼裡,商永遠是低一等的。她若是日後要嫁進官門家庭,以她的成就,假如是嫁進自己這樣的家庭,那是很登對的,但若是嫁進徐天胤的家裡,那在世人眼裡,只怕她是配不上他的。

  在他眼裡,沒有她配不上的人!卻不願世人用那種世俗的眼光看待她。這個男人,真的會不讓她受這些流言所擾嗎?

  元澤少年皺了皺眉頭,但隨即卻又很快地舒展開了,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底浮現出笑意。

  對啊!有的時候,世俗是可以檢驗愛情的。徐天胤適不適合她,就讓時間去考驗,而他能不能配得上她,也讓時間去考驗!

  反正,她的年紀,離嫁人還早。或許,老天爺還是給他時間的。他可以努力!等到她嫁人的年紀,他也會有所成就,究竟誰才是最適合她的那個人,現在還說不準!

  走著瞧!

  這樣一想,元澤眼底又浮現起笑意,甚至挑挑眉,對徐天胤投去屬於男人之間才懂的挑釁的目光。他看向夏芍,笑著問:「你是主辦方,就這麼讓賓客去跳舞了?怎麼也該你領一場才是。怎麼樣,要不要去跳一圈?」

  夏芍一愣,抬起頭來,這小子邀請她跳舞?

  徐天胤也抬起眼來,看向元澤,兩人有當初醫院裡的蘋果之仇,目光一對上,便無聲的霹靂啪啦。

  柳仙仙卻意外地拍了元澤一巴掌,「說什麼呢!要跳也該是徐司令和芍子去跳一場給咱們看看!」

  柳仙仙上回在醫院裡的時候,還故意拿元澤來給徐天胤添堵,但今晚怎麼就這麼通情達理了?殊不知,她這也是在為難徐天胤。怎麼看,這男人都不像是會跳舞的那類人,不知道跳起來會不會很搞笑?

  夏芍一眼看向柳仙仙,立馬便知這妞兒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了。她笑看她一眼,「行了,少來。我沒領舞,這舞會也開起來了。你們若是想跳舞就去吧,若是不想去,就坐下來聊天。」

  柳仙仙一咬唇,不肯放過她,「你別告訴我你不會!堂堂華夏集團的董事長,連交際舞都不會跳,你嫌不嫌丟人?不會的話,就跟老娘走,我教你!」

  夏芍看著她笑了笑,熱舞她不會,交際舞她卻是會的,畢竟前世在公司裡,總有舞會應酬一類,怎麼能不會?但她不去,只是因為徐天胤怕是不會,而且,他的性子,能來今天的舞會已經很讓她驚訝了,叫他跳舞?那不可能!

  見夏芍只笑不語,柳仙仙越戰越勇,還想說什麼,卻被胡嘉怡叫上苗妍,生生拖走了。走的時候,自然沒忘了拉上元澤。

  休閒區裡,只剩夏芍和徐天胤坐著,他低頭給她剝著松子,夏芍卻是笑著看他。

  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看到男人抬起眼來,問:「看什麼?」

  「看師兄穿軍裝很帥。」夏芍笑咪咪打趣他。

  男人果然手中動作頓了頓,微微轉過頭去,也不知是彆扭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轉回來,問:「喜歡?」

  夏芍一聽就挑了眉,趕緊擺手,「帥是帥,可沒你叫你以後每次來見我都穿這身。」

  她可算是知道他的性子了,這男人壓根就不太懂浪漫,他送花只是因為第一回送時,見她欣喜,接著便一直送,送了三回,一直都是這一束花。雖然她不計較這些,但她敢保證,只要她說喜歡,他以後見她時必然會一直穿軍裝。

  徐天胤見她這麼說,便點點頭。

  夏芍卻是有些好奇,「師兄今晚過來,怎麼想起穿這身了?」他不像是這麼高調的人。

  他低著頭,繼續剝松子,把剝好的一把交給她,語氣平板地答:「公事,剛回來。」

  夏芍一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隨即又臉上笑意微暖,想來他過來,必然是覺得今晚對她來說是大日子,想來恭賀她,但是又遇上公事,緊趕慢趕地過來,有時間去買花,卻沒時間換身衣服。

  她看出今晚的賓客們對徐天胤的家世背景很感興趣來,雖然是最終沒曝光,但只怕震動和猜疑還是不小的。

  這對華夏來說倒沒什麼,好處多於壞處,儘管她從未想過從徐天胤身上得到什麼好處,但只要兩人在一起的事曝光,勢必會引起這麼個結果。這個結果,無論她願不願意,都勢必會存在,而師兄家裡……只怕不會願意吧?

  畢竟在為官者的眼中,商人總是低一等的,儘管她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但卻管不住別人有這種觀念。

  她早知師兄家世顯赫,但卻一直沒問過。一來是覺得不便過問,二來也並不太在意,她向來覺得兩個人之間相處,感情才是最重要的。現實的東西有它存在的道理,但如果現實成為了阻礙,那只能證明感情不夠。

  這一世,即便是沒有感情,她也能過得很好。但如果愛情來了,她希望它純粹,不為世俗眼光觀念所擾,只求兩人在一起,心靈彼此相安。

  禁不住越想越遠,夏芍一直沉默不語,徐天胤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抬起眼來望向她。他雖然沉默寡言,但卻極為敏銳,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眸色微深,伸手握住她的手。

  「不會是你想的那樣,那些人不重要,我會處理。」

  他突然開口,讓夏芍一愣。

  「爺爺不是。」徐天胤解釋道,目光定定不放開她。

  夏芍挑眉,有點驚訝這男人的敏銳,連她想什麼都看穿了。但她臉上笑容卻有點古怪——什麼爺爺不是!知道你說話簡潔,但你就不能多說一個字嗎?

  少一個字,聽起來感覺很怪好不好!

  「知道了,你爺爺不是。」夏芍一笑,頓時輕鬆了起來,打趣一笑,「現在考慮這些太早了,師兄還是繼續你的追求計畫吧。」

  聽見她說知道了,男人本該輕輕點頭,但劍眉卻是輕輕一蹙,也不知為什麼,總聽著這話彆扭。他思索了一會兒,找到彆扭的原因,低頭看她,糾正,「爺爺。」

  夏芍抬眼對上男人的眸,很是無語,臉上卻綻開笑容,「知道了,我們可以不在這裡討論爺爺的問題嗎?」

  夏芍的這句爺爺只是名詞上的稱謂,但徐天胤聽她這麼叫了,便點點頭。

  夏芍抬眼看向舞池,她總不能在這裡一直陪著徐天胤,雖說有陳滿貫、孫長德和馬顯榮在,但她總該去走動走動,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的。於是她這便起身,讓徐天胤一人在這裡坐一會兒,自己從服務生手裡拿了杯香檳,便走進了人群裡。

  見她過來,一群賓客自然是笑臉迎了上來,讚歎、恭維之時,不免旁敲側擊她與徐天胤之間的關係,並順道隱晦地打聽徐天胤的家世背景。

  夏芍自然打太極把話題繞了過去,眾人輪番上陣,竟沒有一個能問出來的,不免驚訝,暗暗覺得這少女果真是不簡單!這說話的本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夏總。」

  這時,有人在身後喚夏芍,夏芍回身一看,竟是嚴龍淵。

  「夏總借一步說話。」嚴龍淵明顯是有事。

  夏芍一愣,隨即笑著點頭,隨他邊聊邊自然地走去了偏僻些的地方,這才笑問:「嚴老大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嚴龍淵咳了一聲,「不是我的事,是我們當家的。」他邊說便瞥了眼在休閒區裡坐著的徐天胤,見他目光一直跟著夏芍,也不在乎,反而與他對望了一眼。

  「你們當家的?」夏芍挑眉問。

  「是這樣的,我們當家的今晚雖然來不了,但是他讓我帶了賀禮來給夏總。我們當家的說,夏總不喜高調,因而讓我私下裡恭賀,這賀禮讓我私下裡再給夏總。」嚴龍淵邊說邊從懷裡拿出了一件小盒子。

  盒子不大,看起來就像是戒指盒子那麼大。夏芍挑了挑眉,自然知道那不可能是戒指,只是沒想到龔沐雲會準備了賀禮給她。

  她不由想起那謙謙君子般雅致的男子,聽著他這一番細膩的心思,倒是一笑。

  對方雖考慮到她的性情喜好,不當眾給她,但這般心思,倒叫她不好不接了。

  她只得接過來,打開一看,見盒子裡是一對精緻的珍珠耳環。奶白的顏色,泛著淡淡銀光,耳釘款式,簡潔柔美。

  夏芍也是識貨的,一看就知道這對珍珠的大小來看,價值不菲。最主要的是,它的款式很適合自己,不以任何裝飾,最天然的姿態。

  她微微一笑,禮貌地收下,「替我謝謝你們當家,改日我打電話親自道謝。」

  嚴龍淵微微點頭一笑,臨走時又看了徐天胤一眼,轉身時卻是垂下眼眸——這耳釘可是當家的親自挑的,夏總的神情看起來倒是沒有見到那束花時歡喜,雖是接了,倒只是禮貌上的。嘖!不行,要打電話給當家的報告一聲。

  夏芍把東西握在手裡,拿著酒杯又進了舞池,接受眾賓客的道賀,順道認識了不少省內上層的人物。

  舞會一直開到晚上十點才散,散場的時候,夏芍上台謝過今晚到場的來賓,並邀請眾人明日到場出席剪綵儀式。眾賓客應下,這才在陳滿貫、孫長德和馬顯榮的陪同下出了酒店。

  夏芍卻是沒離開酒店。

  明天剛好是週末,她今晚就宿在酒店了。一來明天要剪綵,她還是要穿禮服,到時就直接從酒店走,省得再來換。二來今晚她出去,媒體記者們必然蜂擁而上,一番詢問。他們尚且不知華夏和盛興的事,那些問題沒必要回答。她相信,今晚的賓客們會將消息轉告給媒體的,到時必然一番騷亂,她若出去,今晚怕就難走了。

  還不如直接住在酒店,明天從這裡出發。

  夏芍還穿著旗袍,房間早就開好了,直接上樓,便可以歇息了。

  但,她真的可以上樓就歇息嗎?

  夏芍在房間外轉過身,目光幽幽地盯向身後那明明新開了一間房,卻還是跟過來的男人。

  男人也同樣看向她,目光深幽,落向她手中一直握著的盒子。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34 PM


第二十九章 發佈會的餘波

  酒店房間裡。

  沙發裡正上演著一場激情。

  房間裡沒開燈,涼薄的月色透過落地窗灑落進來,映見男人狂野的發洩。

  男人一身少將軍裝在黑暗裡變得深暗,月色灑在他背上,男人的力與厲,這一刻鋒銳畢現,。他的臉卻埋在陰影裡,壓在少女身上,肆意索取。

  少女的披肩已經被扯去地上,在奶白的地毯上落下黑紅一片。她旗袍的盤扣早已被解開,斜斜的衣領被扯開,露出頸下大片珠潤般的肌膚。男人埋在裡面,呼吸粗重,唇與齒的摩挲,留戀而狂野。

  少女陷在沙發裡,趁著男人轉戰別處時,趕緊呼吸新鮮空氣。她臉頰染上酡紅,唇早已紅腫,視線轉去對面桌子上放著的盒子,目光糾結,苦笑。

  盒子打開著,珍珠耳環被推得遠遠地放著。

  夏芍苦笑一聲,這男人,醋勁也太大了。她不就收了龔沐雲的賀禮麼……

  她本是無聲的苦笑,但胸前微微的震動讓男人抬起頭來。他抬起頭來,卻正看見她目光從桌上收回來。而桌上,盒子裡的珍珠耳環在月色裡寶光珠潤。

  男人的沉暗的眸瞇了瞇,夏芍一咬唇,頓時覺得不好。果然,男人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頰,強行把她的臉轉過來面對他,俯身便吻了下來!

  男人攥著她的肩膀,懲罰一般。胸腔裡的空氣都被擠壓了出去,唇齒間的激烈糾纏讓她的空氣慢慢變得稀薄。但她卻是沒去推他,經過前兩次的經驗,她去推他,結果只會被他視為撫摸,與點火無異。

  她只能任由他吻,任由他發洩。這般的縱容,因為她心知,他不會傷她。兩人在一起,向來都如此激烈,但他從不曾傷到過她,哪怕是一丁點的擦破也沒有。他已控制了許多,也掌握了她的極限,在她剛剛感覺呼吸困難的時候,他果然放開了她。

  兩人在沙發上四目相對,一起喘息著。他的眸深邃幽暗,她的眸則帶著那麼點的無辜。

  確實是挺無辜的,只是收了件賀禮而已。瞧他這醋勁!

  看見她這般無辜的眼神,男人便臉色有些發黑,瞇了瞇眼,忽然一個低頭,埋去她領口裡,在她心口的位置深深一吮。

  「嗚!」少女痛呼一聲,輕輕皺眉。

  男人抬起頭來,少女心口玉瓷般珠潤的肌膚上已落下屬於他的烙印。那烙印朱紅,在月色的驚心地誘人,再看少女臉頰薄紅,剛才那聲痛呼也帶著嗔斥和情欲未去的綿軟,繞在人耳邊,幾欲吞噬人的神智。

  男人劍眉微蹙,看起來壓抑隱忍,他微微閉眼,眼眸再睜開時,已是敏捷地從少女身上起身,大步走去浴室。

  「砰!」門被發洩似的摔上,過了一會兒,便聽見了浴室淋浴的水聲。

  夏芍苦笑一聲,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將扣子系好,披肩撿起來搭去掛衣架上,瞥了眼桌上的珍珠耳釘,笑著搖搖頭。

  徐天胤沐浴的時間不算長,但他洗完後又在浴室裡忙活,給夏芍放洗澡水。出來的時候,身上穿著身黑色長身的浴袍,浴帶系在腰間,腰身窄而有力。

  他走過來,黑色的浴袍領口深V,精健的胸膛,緊實的腹肌,發尖上還沾著幾滴水珠,眉宇間孤冷深沉的氣息在黑暗裡總有那麼股子危險的意味,修長的身形更是看起來有種深潛的爆發力,狼王般睥睨而又危險。

  偏偏他一路走來,目光總盯著人不放,盯得夏芍果斷從遠處繞過,避著他跑去浴室,關門,鎖門!

  直到鎖上門,看見浴室裡掛著的徐天胤的軍裝,夏芍卻皺起眉來,表情有點糾結——那啥,他不是開了個房間嗎?倒是在她房裡洗了澡,換了浴袍,看起來好像……

  夏芍有點糾結,走過去摸了摸水,這次是熱的。她這才去了衣物,進去泡了一會兒,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看見徐天胤站在落地窗前。

  他低著頭,手裡拿著龔沐雲送她的那只精緻的盒子,裡面一對珍珠耳釘在月色裡發著珠潤的光澤。男人站在窗前涼薄的月色裡,精勁的身形被拉出長長的影子。他垂著眼,盯著掌心中的盒子,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而有力。

  這畫面不由讓剛走出浴室的夏芍眉尖輕微一顫,笑容有些怪異——她總覺得男人此時就像是一個殺手,手裡拿著的是他想要毀滅的東西,只要用力一捏,一切證據就會被銷毀。

  徐天胤確實是手指收緊,捏了捏盒子,但他卻沒真的將它弄壞,而是轉頭看向走過來的少女,抿著唇問:「喜歡?」

  夏芍穿著白色長身的浴袍,停住腳步,姿態戒備,眼眸卻是笑咪咪,不答反問:「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果然,她這話一出口,男人的唇都快抿成刀子了,瞇眼看向手裡的珍珠耳釘,目光仇視。他轉身,大步走向桌子,把盒子放去桌子上,再次推得遠遠的,接著走了過來。

  夏芍全身戒備,她現在已是換上了浴袍,情況跟剛才不一樣,她決計不會再給他做壞事的機會。

  見她這般戒備,男人目光深幽,看起來似乎有點怨念。但他卻是沒做什麼危險的舉動,只是張開雙臂,把她擁在了懷裡。

  下巴擱在她肩頭,男人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我給你。」

  他語氣雖平板,但夏芍就是從他簡潔的話語裡聽出了鬱悶。

  見他動作還算乖,她這才笑了起來,決定不逗他了,「喜不喜歡都得收,這是對方送來的賀禮,名正言順,不收禮數上也過不去。」

  「嗯。」徐天胤淡淡嗯了一聲,也不知接受不接受這個說法,微微轉頭,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耳珠上。回想她今天發間綰著他親手雕的髮簪,雙手腕間帶著他親手磨的玉鐲。

  唔,確實少了對耳環。

  徐天胤微微放開夏芍,仔細地看著她,劍眉深鎖,眸底少見地露出些沉思之色。似乎在努力地思考著,女人身上還應該再戴些什麼,一起送給她,免得她戴別人的東西。

  但是,無論他怎麼想,就是不記得女人身上戴的那些東西。

  見他這副模樣,夏芍就知道,她的師兄又呆萌了。

  夏芍忍不住噗嗤一笑,抬眸看向徐天胤,一看見他這副樣子,她總忍不住生出惡趣味的心思,想要逗逗他。

  「師兄不覺得我缺條項鍊?」她笑咪咪問。

  「唔。」男人看向她胸前,雖是穿著浴袍,但回想著她今天穿著的旗袍,似乎認同。

  「師兄不覺得我缺只戒指?」她伸出自己乾淨的十指。

  「唔。」男人目光落在她手上,似乎也認同。

  「師兄不覺得我今天穿的衣裳適合佩戴翡翠飾物,上回嘉怡生日穿的那身裙子適合佩戴水晶飾物,再上回穿的旗袍適合佩戴珍珠飾物,指不定下回就適合佩戴藍寶的、紅寶的、瑪瑙的、青白碧墨羊脂玉的?」夏芍盯著徐天胤,眸中笑意濃郁。

  男人看著她,很大的可能是有聽沒有懂,劍眉深鎖,眼神茫然。

  但他還是點了頭,「唔。」

  「噗!」夏芍終於忍不住笑噴,「師兄,你好萌!」

  「……」萌?

  徐天胤看向面前捂著肚子發笑的少女,糾結著這詞是褒義還是貶義。但看她笑得這麼開心的模樣,唔……應該,不太差?

  夏芍笑了好一會兒,笑得肚子都疼了。男人伸手過來,想幫她揉肚子,她卻是先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逗你的,別當真。那些東西都不重要,我不在乎多少,只看心意。就像師兄送的鐲子和簪子,我覺得那是珍視的心意,所以戴著便歡喜。心歡喜了,還有什麼是不足夠的?」

  徐天胤沉默不語,卻是把臉湊去她頸間,深深嗅了嗅,抱緊了她。

  夏芍任他抱著,輕輕地笑,鼻息間是全是他的味道。目光落去他敞著的領口下,精健的胸膛,臉頰飛來薄紅。

  男人也同樣沉在她的氣息裡。他微微閉眼,腦海中全是她今夜沉香般的柔美,濃情淡韻的相融,透著綿綿的韻味,淡然遺世,香而不膩。

  在月色漫灑的屋子抱著她,讓人覺得心神安定寧靜,只是這麼抱著,就不想放手。但越是這麼抱著,越是怕下一刻她從懷裡離開,那種只是想想便覺得空蕩不安的心情,反倒越讓他收緊了手臂,感受著她浴袍下纖柔曼妙的身段,氣息漸漸發沉。

  夏芍感覺到徐天胤氣息的變化,咳了一聲,暗含警告。她抬眸看他,問:「師兄不是在旁邊開了房間嗎?還不回去睡。」

  她這一說話,自然就打破了這曖昧的氣氛,徐天胤漆黑的目光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放開坐去了沙發上,一副不走的模樣,話還說得理直氣壯,「我沒說要去那邊睡。」

  夏芍愣了愣——沒說要去那邊睡?那你還開個房間!錢多了燒得!

  但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了,當時舞會結束後,是她要求他再去開個房間的。他很乖地點頭應了,毫不遲疑去樓下大堂開了個房間,但……他確實沒說過開了房間,就要去那裡睡。

  夏芍頓時哭笑不得,這才發現她的師兄居然還會玩這套小心眼!她瞪他一眼,卻引來男人柔和的目光和唇邊淺淡的笑意。

  「睡吧,明天還有事。」徐天胤這麼一說,就表明今晚放過她了。

  夏芍鑽去被子裡,自然是沒脫浴袍。但躺好之後,就發現徐天胤離開沙發,又坐去了地毯上,倚著沙發扶手的一側坐著,姿態防禦。

  這不由讓夏芍合不上眼,她看了徐天胤好一會兒,忍不住說道:「師兄,去沙發睡。」

  徐天胤抬起眼來看了她一會兒,起身,乖乖躺去沙發,黑漆漆的眸看著她,「睡吧。」

  夏芍這才笑了笑,跟他道了晚安,閉上了眼。她本是累了,明天要早起,該是一躺下就能睡著的,但一靜下來思緒便轉去了明天剪綵儀式上。經過這一晚上,明天媒體的提問必定追根究底,她得想想怎麼回。

  不過,夏芍對此也不是太擔心。這次通過熊懷興,華夏也跟省內最大的幾家報社雜誌社關係打得不錯。任何行業都是有潛規則的,媒體也是靠業績吃飯,這麼大的新聞,想必他們會掌握好尺度。畢竟尺度合適的話,華夏可以適當安排專訪。獨家報導,沒人不想要吧?

  夏芍閉著眼,輕輕勾起唇角,明天媒體方面,想必陳滿貫他們早就做好安排了。這樣的事情,應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明天剪綵儀式和發佈會過後,她便要做些安排,提升行業信譽,再把王道林手中的股份給弄到手,讓盛興集團真正成為華夏集團!

  這些事怎麼做,夏芍心中早已有了思量。但她難免再從頭到尾細思了一遍,看看有沒有不妥之處,有沒有漏洞,或者還能不能做得更好。

  這一番思索,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裡靜得呼吸可聞。夏芍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眼睛閉著,呼吸均勻,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沙發裡,徐天胤起身。他起身的動作極輕,踩著地上一點聲音也沒,就連衣衫摩擦的細微聲,也被控制到極致。他身形敏捷地就像暗夜的一部分,挪去原來的地方坐下,無聲無息。

  夏芍卻是微微一愣。

  尋常人即便是醒著,也很難覺察到這極細微的動靜,但夏芍的感覺卻是敏銳,她當即便愣了愣。

  她這一愣,氣息便也與方才的略微不同,徐天胤也第一時間敏銳地察覺到,抬起眼來。

  夏芍也在這時睜開眼。

  兩人的目光在月光灑進的房間裡撞在一起,深邃黑暗與清明如水,明顯方才都不曾睡著。

  夏芍沒想到徐天胤又去地上坐著了,他難道必須要這樣才睡得著?既然這樣,剛才她怎麼一叫他去沙發,他就躺過去了呢?

  夏芍垂了垂眼,不會是……為了順她的心意,讓她安心入睡吧?

  這猜測讓她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再看向徐天胤時,見男人也坐在地上看著她。他似乎也沒想到她沒睡,漆黑的眸看著她,半晌出聲問:「睡不著?因為,我在?」

  他聲音有些輕,帶著試探的詢問,卻叫夏芍愣了愣。

  她沒說話,男人卻好像以為她默認了。只見他身子微微僵了僵,接著便低下頭,整個人在沙發的陰影裡窩著,過了一會兒,輕輕一點頭,站起身來。

  夏芍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徐天胤便去了浴室,出來時,一身軍裝已穿戴齊整,站在浴室門口,遠遠地看著她,目光留戀。

  「早些睡。」他氣息有些短促,在黑暗的屋子裡,敲得人心口發疼。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

  夏芍看出來了,他這是要走。

  她心底也不知怎麼一急,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已先一步出聲叫住了他,「師兄!」

  徐天胤頓住腳步,轉身。夏芍已是從床上坐了起來,「回去你怎麼睡?還在那裡睡嗎?」

  她看一眼沙發,徐天胤卻只看著她,沉默。

  這默認的模樣只叫夏芍微微蹙眉,不知為何心裡發堵,有些心疼的滋味。她看向那沙發的位置,她自然記得他說這是習慣。可她不管這習慣是怎麼養成的,她只想知道,他平時都是這麼睡嗎?在家裡、在軍區也是?找個隱蔽的位置,把自己藏起來,坐著入睡,以一種隨時都可以起身反擊的姿勢?

  夏芍皺起眉,直接掀開被子下床,走去徐天胤身邊,不言不語地把他拉來床邊,摁下,推倒!然後自己俐落地翻身上床,側身,伸手,往他身上一抱,閉眼道:「哪裡也不許去!就在這裡睡!」

  她一系列的動作做得乾脆俐落,徐天胤都被她鬧得愣住,他直直躺在床上,好半天才轉頭,看少女霸著他的胳膊,摟著他的腰,眼閉著,唇卻抿著,少有的嚴肅神態。

  但他一轉頭,夏芍便睜開眼,目光落在徐天胤穿戴齊整的軍裝上,又坐起身來,指了指浴室,「穿這身睡不舒服,去!換回來。」

  徐天胤不動,目光落在她臉上,夏芍一見,直接虎起臉來,「快去!」

  「……」男人沉默起身,乖乖走去浴室,又換了睡袍回來。他走回來的時候,被子已經掀開。默默躺上去,少女給他蓋了被子,輕輕湊過去,伸過手臂抱住了他。

  這一抱無關風月,無關曖昧,只是抱著,輕輕拍著,「師兄,這間房間很安全,沒有危險的事,睡吧。好好睡一覺。」

  夏芍抬起眼來,看著男人,輕輕一笑。不像剛才那般命令嚴肅,而是笑容寧靜柔軟,輕輕拍打著他,撫慰。

  身下是柔軟的床,身旁是少女柔軟的身子,她平時對這些事是戒備的,此刻卻願意抱著他,與他同衾而眠。她的氣息香軟安詳,他甚至能感覺到那睡袍下便是玲瓏曼妙的身子,但一切剛剛生起的欲望都化在她此刻寧靜含笑的眼眸裡。

  他看見她閉上眼,頭微微靠在他的胳膊上,唇角含笑,一副要入睡的模樣。他便也輕輕合眸,鼻息間皆是她絲絲淡雅的氣息,一吸入便入了心底,揮之不去,使人寧靜。

  徐天胤在這寧靜裡閉著眼,不覺間輕輕將少女往懷裡攬了攬,抱著她,竟當真漸漸入了眠。

  ……

  一夜無夢。

  早上,朦朧的晨光灑進房間裡,床上忽起一道敏捷的黑影!夏芍被徐天胤驚醒,睜開眼來,看見他站在床邊,漆黑的眸底深邃如淵,卻仍能看見未收盡的震驚。他似是忘了自己昨夜是在床上睡的,一醒來自己把自己驚了一回。

  但他反應很快,一息間便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看向床上坐起來的夏芍,眸這才柔了下來,斂了渾身的警覺與殺氣。

  夏芍知道他必是不習慣,因而也不驚訝他會有這種反應,只是沖他柔柔一笑,「師兄早。」

  「……早。」徐天胤看著她,輕輕點頭,目光卻落去他昨夜睡的地方,面無表情,卻立在床邊站了許久。

  夏芍見他如此看著自己睡過的床,便心頭微疼,但她卻是一笑。不急,慢慢來吧,這習慣她慢慢幫他改,總能叫他日後能在床上睡個安穩覺。

  兩人在房間裡叫了早餐,用餐的時候,夏芍發現徐天胤看她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專注,她不由瞪了他好幾眼。

  今天是公司剪綵儀式的日子,夏芍的禮服還是穿昨晚那身,收拾好了,便下了樓去。

  夏芍讓公司的車來側門接她,徐天胤的車停在前門,兩人分開走,正好在這日子免去一些無端的麻煩。

  華夏集團的公司坐落在經貿大道上,剛落成不久,現代氣派的大廈,日後便是拍賣公司和集團董事會開會決策的地點。

  徐天胤穿著軍裝,為了不引起騷亂,他開車去了福瑞祥的店裡,與夏芍約好中午見。

  華夏集團的大廈門外,媒體們早已到齊,裡面雖是準備了發佈會的場地,但記者們卻都站在外頭等,大冷的天兒,天空飄下了雪花兒,卻是都寧肯在外頭迎風冒雪,也不肯錯過夏芍來公司的第一手畫面。

  事情早在昨晚賓客們從舞會上出來就透露了出來,眾家媒體譁然,連夜開會,趕制了問稿,各家電視台與報社雜誌社的領導耳提面命,今天這件大新聞,一定半點紕漏都不能出!誰要是能拿下華夏集團這位年輕的董事長的專訪來,全體年終獎金翻倍!

  各家記者擠紅了眼,冒雪站在華夏集團的大廈外,伸著脖子往遠處看。

  終於,離剪綵儀式一個小時前,一輛黑色的商務賓士車駛入大道。車子還沒停下來,閃光燈便打得像爆了炸,映得迎面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一名十六七歲一襲素雅的茶色旗袍、披著黑底紅芍明豔披肩的少女從車上下來,司機和保安在兩旁護著,她舉步維艱,笑容卻始終從容淡雅,仿佛不覺周圍驚歎、獵奇、急切的氣氛,她走上公司的台階,仿佛走的只是尋常的路。而這一步路,在局外人眼裡,卻覺得是一條佈滿傳奇色彩的大道。少女以從容的姿態踏上去,身後的人只能蜂擁、追隨,在她的身後打著閃光燈,跟著她踏進公司大樓。

  公司大樓內,出席剪綵儀式的賓客們已經到了,紛紛上前來正式恭賀,夏芍含笑入場,先去了發佈會的大廳。由陳滿貫、孫長德、馬顯榮陪著,一起入席。

  入席前,孫長德在夏芍耳旁笑著低聲彙報了句,夏芍淡淡一笑。

  果然,今天一早盛興的股價便漲了。

  今天的發佈會勢必要將勢態造大,讓它一路漲上去!

  夏芍入席坐下,陳滿貫在左,孫長德在右,馬顯榮落座在陳滿貫身旁。三人都比夏芍年紀大許多,孫長德三十歲出頭,已是成熟男士,而陳滿貫和馬顯榮都已年近五旬,夏芍坐在這麼三個人中間,即便不言語,也是一幅惹眼的畫面。

  而這幅畫面裡,她面前放置的偏偏是華夏集團董事長的牌子,這便更是震撼。

  發佈會還沒開始,媒體便抓著這幅畫面猛打閃光燈,夏芍含笑端坐著,耐心極好地等待著眾多記者攝影先行拍攝,不急不躁。對於她這份氣度,早在東市拍賣會的發佈會上被請去的媒體早有見識,因而見怪不怪,其他沒有見過夏芍的記者們卻是禁不住被這氣度所折,紛紛回身吩咐攝影師對準夏芍的神態氣度,好好拍攝!

  這場發佈會並非現出直播,但之後回去就會馬上剪輯播出,所以有的記者還沒開始詢問,便已經開始刷刷起草稿件了。

  現場氣氛緊張而激烈,直到媒體們拍攝完一段兒,自動地靜下來後,夏芍這才掃視一眼全場,笑著開口。

  「感謝各位媒體朋友出席今天華夏集團的發佈會。今日要宣佈的事,想必諸位昨晚已經聽說了些,但我在這裡還是要正式宣佈——華夏集團已於前日與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簽署《關於盛興集團的股份轉讓協定》,協定即時生效,現在,盛興集團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由華夏集團持有,華夏集團已對盛興集團實際控股,我們將會重組董事會,正式接管盛興集團。」

  她一開口,場面自然是更靜,眾家媒體的攝像機、閃光燈和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一句話說完,竟出現了片刻的安靜,有一段時間竟沒人發問。

  昨晚聽說這消息是一回事,當真正聽它從眼前這名年紀輕輕的董事長口中說出來時,眾家媒體才體會了其中震撼滋味!

  半晌,當有人反應過來,開始提問的時候,現場的氣氛便一下子炸開了!

  「夏總,恭喜你!華夏集團接手盛興集團,傳聞股價若是回升,華夏的資產便可比之前翻一倍!夏總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請問有什麼竅門和經驗跟我們分享嗎?」

  「盛興集團如今股價大跌,行業內的信譽大損,請問夏總收購盛興股份,打算如何挽救盛興集團?」

  「請問夏總是怎麼說服香港嘉輝國際集團,將股份轉讓給華夏的?」

  「老實說,這場商戰華夏集團打得漂亮!但是接手之前資產強於自身三倍的盛興集團,請問夏總可有壓力?」

  「夏總,請問華夏集團在這次商戰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聽外界傳聞,此次商戰,幕後主導便是華夏集團,這是真的嗎?」

  「盛興集團如今股價低迷,夏總一下子接手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有沒有想過假如股價無法回升,盛興就此破產,會連累華夏的家業?」

  「有經濟人士算過華夏集團的資產,認為華夏集團可供周轉的資金不足以收購盛興集團這麼多的股份,夏總可以解釋下資金的問題嗎?」

  ……

  發佈會開始後,一番盛態,問題層出不窮。陳滿貫三人就知道會有刁難犀利的問題,因此他們安排在前面座位上的,都是月初曝光盛興集團諸事的媒體,他們的問題問得比較正面,對華夏集團的形象和宣傳有助,因而即便是有些偏的、犀利的和猜疑找茬的,都被這幾家大媒體接踵而來的問題給淹沒了。

  夏芍回答問題自然是挑著對華夏有利的回答,反正問題層出不窮,一個接著被一個淹沒,她挑著回答的時候也很有技巧,看起來就像是剛要回答那些刁難的問題,接著就被另一個問題給吸引了,然後就去回答別的了。

  好在她回答媒體發問的時候,態度謙和,不緊不慢,不驕不躁,十分有禮。那些刁難的問題她也撿著回答了幾個,只是模棱兩可了過去,或是開句玩笑反問回去,現場氣氛熱烈又時不時傳來笑聲。

  發佈會開了半個小時,之後媒體們便被請去拍攝華夏集團的落戶剪綵儀式。

  儀式上,苗成洪、熊懷興、胡廣進等名企老總都在,曹立也來了,這麼多的商界名流,場面自然是熱烈。各企業各單位送來的祝賀花籃擺滿了大廳,剪綵儀式之後,眾家媒體又採訪了這些名企老總幾句,多是對於華夏集團的未來前景的看法,以及華夏集團能不能讓盛興集團起死回生之類的問題。

  這些人昨晚在見過徐天胤以後,雖大多沒得到他身份的肯定猜測,但還是不敢惹著夏芍。更何況,她本身在上層圈子裡還是盛名在外拉攏都來不及的風水大師,因而對於媒體的問題,自然是好話說盡。

  發佈會的新聞在剪綵儀式結束之後,各家媒體就趕著回去發佈。速度最快的,午前便進行的大肆報導!

  報導一出,社會各界一片譁然!

  整個省內又掀起了一場華夏集團的議論狂潮!

  傳奇延續,不僅是省內,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波及到了全國!

  經濟學家們紛紛分析華夏集團的資產,以及在此次商戰中充當的角色。分析來分析去,越分析越玄乎。有說華夏集團就是幕後操縱者的,有說華夏集團是把握了人脈與機遇的經典案例,有說……

  各家眾說紛紜,但無論怎麼說,都改變不了華夏集團對盛興集團控股的事實。

  這一個在今年夏天才宣佈成立,仿佛一夜之間殺入商場的年輕集團,僅僅三個月之後,落戶青市的典禮上,又創造了一場商界傳奇!

  其資產,經由經濟學家的分析,如果盛興活過來,那麼華夏的資產最少會翻一倍!

  一倍!這是什麼樣的成長速度!

  商界沸騰了,連國內領航各大企業的老傢伙們都震驚了,紛紛把目光投向這三個月前還以為是幸運使然,沒太放在心上的年輕企業。並對其掌舵的當家人投去了關注的目光。

  省內的政界也有震動,但當官的對此總是講究個低調和官面上的鎮定的,每年省內年底都有政府舉辦的企業家大會,今年,卻是早早就通知到了華夏,邀請其出席。

  街頭巷尾自不必說了,各家報紙雜誌滿天飛,電視台也輪番報導,百姓們茶餘飯後,嘖嘖稱奇,拿著報紙對著電視,不免對自家孩子一番勉勵。

  繼東市的發佈會之後,夏芍在省內的名聲徹底打開,幾乎家喻戶曉。

  而這些報導,自然也傳到了東市。

  東市桃園區的宅子裡。

  張汝蔓的母親夏志琴正在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二人的家中做客,看著偌大的電視螢幕裡,少女含笑回答記者提問的模樣,夏志琴又是震驚又是歡喜,笑道:「嫂子,你可真生了個好閨女!」

  李娟自從夏芍去青市上學,就沒見過女兒了,料想她忙,卻沒想到她有整出這麼震動的事來!當媽的終歸是當媽的,震驚歸震驚,但沒一會兒就去盯著女兒在電視裡的小臉看了,頻頻露出心疼的模樣,「瞧著怎麼瘦了些呢?老夏,你看閨女是不是瘦了?」

  邊問著丈夫,眼眶裡邊就紅了。

  夏志元眼裡看著電視,手裡拿著報紙,桌上還放著雜誌,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感慨。但以他憨厚實誠的性子,又是這年紀了,總不習慣表露太細膩的情感,只是在屋裡直溜達,手裡拿著報紙都輕輕地抖,「我、我去拿給唐老先生看看去!」

  說著便往外奔,但奔到一半又奔回來,把茶几上的雜誌也一起掃走,拿去了臨著的唐宗伯的宅子裡。

  唐宗伯正轉在輪椅上來到門口,遙望天空,那方向正是青市的方向。屋裡播著夏芍出席發佈會的新聞,老人背對著電視螢幕,只是聽著愛徒回答提問的聲音便滿面紅光,眼底笑容感慨。

  「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缺錢的。」

  而同一時間,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家裡,電視裡也放著發佈會現場的新聞。

  兩家人臉上滋味難以言說的複雜,但又能怎麼樣的?誰叫他們以前沒看出來小芍這孩子的本事,後來又惹了她呢?現在家裡已是分了家,兩家人能維持著,可是靠著她的關係貸來的銀行貸款,每次去還貸款,總是會想起當初的作為,悔不當初也無濟於事。

  還是這一時間。

  台市安親集團總部大廈裡,豪華的辦公室內,一間私人房間裡。

  一名淺白唐裝的男子坐在佈置雅致的桌後,正望著牆上寬大的螢幕裡,少女一襲旗袍含笑的模樣。

  男子面容如畫,意態風流,鳳目含笑,俊逸風華如絕世君子。

  他身旁,齊老站著,看著螢幕哈哈一笑,「華夏集團又出大手筆了!夏小姐可真是年少敢幹啊!她就不怕盛興集團的股份漲不起來?」

  龔沐雲溫言一笑,狹長的鳳目裡似有流華,「她這財迷的性子,怎會做虧本生意。」

  齊老聞言又是仰頭哈哈大笑一聲,「說的是!這丫頭……哎呦我不知不覺又忘了她的輩分了,是夏小姐!雖然只見過夏小姐兩面,但我也覺得,她不是那種會做虧本生意的!盛興集團就這麼歸華夏了,她可真是……就咱們調查的資料來看,這才商戰完全是她主導,真是打得漂亮啊!」

  龔沐雲眼簾微垂,唇角笑意暖煦,品了口手中的新茶,「哦?齊老覺得盛興集團歸了華夏?」

  「當家的意思是?」齊老一愣。

  「錯。世間將不會有盛興集團。」龔沐雲抬眸看向螢幕裡的少女,放下茶盞,負手起身,漫不經心,卻氣度尊貴。

  他轉去窗前去看遠景,望向遙遠的地方,那裡依稀是青省所在,慢悠悠卻意味悠然微喜微歎的聲音透過欣長的背影傳來。

  「若我是她,這一場商戰便不是收購,而是吞併。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我定與她想在一處。」

  吞併?齊老一愣。

  他對商業上的事不太懂,但在安親會這樣大的家業裡待著,也算耳濡目染,頓時便理解了龔沐雲的意思。

  「當家的是說,夏小姐的本意是,華夏集團將會完全吞了盛興,讓盛興集團更名為華夏集團!而非僅僅只為了控股?」

  對於他的話,龔沐雲並未回答,他回過身來,目光落去桌上放著的手機,意態雍容地一笑,似自言自語,「不是說會親自打電話謝我嗎?這是忙得忘了?」

  ……

  龔沐雲還真猜對了。

  夏芍就是忙得忘了。

  此刻,她站在看守所門口,唇角掛著淺笑,正打算去看望一位老朋友——王道林。

  要說王道林本是被保外就醫、看護在家的,怎麼就又進了看守所呢?

  這件事要說起來,就得把時間往前倒去幾天,回到發佈會當天中午。

  中午,夏芍依照約定,坐著公司的車去了古玩街上福瑞祥的店了。她剛一下車,古玩街上的同行們便出來相迎,熱烈歡迎她了。誰也沒想到她當真會整倒了王道林,成為省內古玩業界的龍頭,以福瑞祥在業界的名聲,同行們也終於算是能過上安生日子了。

  夏芍被眾人擁著一番道賀,並應下晚上同行們慶賀她的飯局邀請,眾人這才要散。

  而正當將同行們散不散、夏芍要轉身走進店裡的當口,人群裡發瘋般衝進個人來!人還沒到,便有一把明晃晃雪亮的刀子在雪地裡晃了人的眼,驚了人群。

  「是你!居然是你!我殺了你——」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45 PM


第三十章 吞併,王道林的結局


  人群裡衝出一道矮胖的身影,手裡持著一樣明晃晃的東西。

  不是每個人都遇到過這種事,突來的嘶啞的厲喝把一群人給驚了個不輕,眾人本能地呼啦一聲散開了!

  夏芍正一步踏入店裡,聽聞那聲「我殺了你——」不由眸色一冷,霍然回身!

  她回身之時,出手迅捷,三指已刁住身後來人的手腕,脈門一扣,一擰,輕微一聲脫臼聲被慘叫聲掩蓋,地上哐啷一聲掉下一把鋒亮的刀子。

  刀子剛剛落地,夏芍還沒回過身去,一眼還沒掃去王道林身上,身旁便射來一道人影!那人影迅疾如電,從夏芍身旁掃過,卷了一地的風雪。

  夏芍一驚,這才想起徐天胤在店裡!

  她一把將手腕脫臼哀嚎不止的王道林給推了出去,身形一閃,擋住徐天胤。在他的彈腿上一勾、一靠!曲肘上前一擋!

  徐天胤在她閃身過來的時候,便身形倏然頓住,生生被她擋住。

  而此時,王道林被夏芍一推,已是身形踉蹌著跌出去。地上半指厚的雪,剛剛清掃出來,店外的地面上又已見白。王道林皮球一般在地上滾了滾,身子擦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一直擦出去老遠才停了下來,在地上捂著手腕慘嚎。

  夏芍一眼掃去,對跟著她一起下車來的馬顯榮道:「報警,叫救護車。」

  馬顯榮趕緊應了,打電話的時候卻是瞥了夏芍好幾眼——夏、夏總這、這身手……

  夏芍的身手陳滿貫和孫長德見識過,馬顯榮是不知道的,也難怪他驚異。不僅是他被驚住了,福瑞祥店外的同行們也是紛紛看向她。

  剛剛出了什麼事?

  他們只看見一個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東西衝過來,別說人長什麼模樣了,就連他手裡拿著的是把刀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夏總回身,接著便是一聲慘叫,刀子也掉到了地上。

  太快了!

  快得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誰也沒看清。

  一群人不僅是驚奇地看向夏芍,他們還看向她身後的徐天胤。

  只見門口,一名身穿著少將軍裝的年輕軍官立著,氣息冷厲暴戾,天空落下的雪片黏去他劍鋒般的眉上,那寒徹竟不及他眸底的冷冽。那一雙漆黑的眸深邃如淵,看一眼就能將人吸進去,而這一刻他的眼,絕沒有人想看。

  而他的視線卻是只盯著王道林看,氣息寒戾殘酷,死神一般。王道林在遠處的地上疼得大冷的天兒額上都見了汗,徐天胤的目光卻讓他差點心肌梗塞都犯了。

  他從來不知道世上有人的眼神比閆老三還可怕,那不是閆老三那種邪氣的目光,而是冷,徹骨的冷。讓人一觸上他的目光,似乎能聽見血液凍成冰渣的感覺。

  王道林不是沒注意到徐天胤穿著的那身少將軍裝,但這對此時的他來說,已經顧不得了。他辛苦打拼半生的家業,一個月之內就這麼江山易主了。他本就接受不了,為此在看守所裡一口血吐出來,保外就醫。

  他有數樁案子的嫌疑在身,被公安的人盯得牢牢的,今天上午店裡來人,通知他去公司辦理些交接上的事。他這才去了盛興集團的公司,到了之後已是中午,看到了電視台上緊急播放出來的華夏集團落成剪綵儀式上的新聞發佈會,這才知道,自己辛苦打拼半生的家業,竟然易主給了華夏!

  他當即又是一口血噴出來,公司的人急忙把他往醫院送,他卻是半路讓司機把車開來了古玩街的店裡。

  他坐在店裡等,就知道她中午會來一趟,接受同行的祝賀。果然,她來了。

  他接受不了!自己怎麼就栽在了這個小丫頭手裡?

  這個小丫頭,連閆老三都死在了她手上!現如今,她竟然控股了自己的集團,這讓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事到如今,家業栽了,人也栽了,王道林知道,他這輩子算是完了。他還怕什麼?

  從他創立盛興開始,這世上跟他爭的、跟他作對的,通通沒有好下場!不然,他憑什麼打下這麼大的家業?敢搶他的家業,他就讓她有命搶,沒命花!

  王道林坐在地上,捂著胳膊,眼神癲狂。

  這副模樣嚇得古玩街上的同行紛紛後退,徐天胤卻是視線微動,轉去地上那把鋒利尖銳的長刀上,那刀子刀尖鋒利,刀身足有一尺長,若是紮到人身上,一刀便能紮穿臟器,要了人的命。

  徐天胤頓時氣息冷寒,空氣都似在這一瞬結了冰渣,他長腿一抬,便要向王道林走去。

  「師兄!」夏芍一把拉住了徐天胤。這可不是市郊風景區的山裡,他能那樣對付閆老三,可不能當眾這麼對王道林,這也是她剛剛阻止他的原因。

  王道林狗急了跳牆,當眾欲殺她,對他來說,不過是挖坑埋自己罷了,她並沒有任何損失,反而王道林的舉動,只會讓他更快地付出代價。

  徐天胤的身子在夏芍碰上他的一刻便是一震,很明顯的情緒波動,那些冷寒暴戾就像是裹在身上的寒霜,一層一層剝落,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她時,漆黑的眸已是將她上下掃視了一遍,接著手臂一張,把她抱在了懷裡。

  他呼吸沉重,但卻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撫她。

  夏芍哭笑不得,誰安撫誰?現在應該是她安撫這男人吧?他忘了她的身手是從小師父他老人家教導出來的,向來不差了?若她連個王道林都對付不了,回去可怎麼有臉見師父?

  見門口的同行們還沒散,且發生了這種事,人有越聚越多的趨勢,夏芍便趕緊推了推徐天胤,推不動他便掐了他幾把,總算把這男人給扒拉開,而後跟街上的同行們道了歉,安撫了眾人。

  眾人自然紛紛怒斥王道林行徑狠毒,又不時往徐天胤身上瞧。王道林不在乎這時的福瑞祥還有什麼人脈,眾人可是在乎得緊。

  聽說昨晚華夏集團的聖誕舞會,省軍分區的年輕司令曾到場祝賀?莫非,就是眼前這位?喲!這位看起來似乎對夏總有意呀……

  正當眾人紛紛猜測的時候,警車和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王道林保外就醫期間當眾故意行兇,被檢查過身體之後,便又送回了看守所。夏芍和一些同行們去了警局做了筆錄,王道林這回的罪名可是實實在在的了。

  他古董造假、買賣文物的罪名很快便定下,苗妍的事因為證據不足,許定不了罪,但夏芍這件事卻是證據確鑿,實打實的殺人未遂。

  當王道林的案子定了下來後,夏芍便趁著週末,來到了看守所。

  王道林戴著手銬腳鐐,面容憔悴,哪裡還有以往省內名企老總的威風?他兩鬢已經發白,像是度日如年,一下子老了十歲。

  他看見夏芍來探監,憔悴的臉色多日不見的生機,但這生機卻並非喜意,而是憎恨。他眼底都迸出血絲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夏芍,呼喝看守所的工作人員,「誰讓她來的!我沒同意她來看我!讓她走!我要回去!」

  對方給他一個瞪視的眼神,表情嚴肅,目光嚴厲地喝道:「喊什麼!不許大聲喧嘩!」

  夏芍淺笑著坐在椅子上,隔著鐵窗看王道林,似是一點也沒將他的憤怒放在眼裡,他憤怒他的,她只道明自己的來意,「王總,我不是來看你的。你覺得以我們之間的交情,我會想來看你?」

  王道林一愣,停下呼喝,看著夏芍的眼神卻是發狠,冷笑:「你是來嘲笑我的,我知道。」

  「我沒這麼閒。」夏芍一笑,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來,在王道林眼前一晃,「我是來請王總簽了這份文件的。」

  夏芍晃了晃,便將文件拿直了給王道林看,王道林目光一落在那份文件上便怒極攻心,伸手猛地一抓!

  夏芍早知他會如此反應,笑著把文件往回一收,笑意淡然,「別激動,這檔我今天就帶了一份,若是被王總撕了,我還得再跑一趟。」

  「你做夢!」王道林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兩眼發紅,神情癲狂,稀鬆發白的頭髮絲顫巍巍,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瘋子。

  「你做夢!你做夢!要我把我手裡的股份給你,你做夢!我……咳咳!我就是死!我也不會給你!」

  「不是給,是賣。」夏芍淡然微笑,「王總看好了,這是律師起草的正式的股份買賣協議,價格公道,一切都是正規程式。不要說得像是我搶你的,我在向你買。」

  「買?呵呵!」王道林冷嘲一笑,看著夏芍的眼神恨不得伸手出來把她撕了,「我們盛興集團是怎麼落在你手裡的?你敢說你走的是正規程式?現在在這裡跟我裝好人?」

  「我走的是正規程式啊。」夏芍一副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說的模樣,把王道林氣得胸口一悶,差點又一口血噴出來。

  這丫頭怎麼這麼無恥?

  正規程式?那些媒體曝光、公安局報案、讓嘉輝集團出面瞞天過海,哪個不是她在陰他?她還敢跟他說正規程式?!商場裡的爾虞我詐,有幾個是走正規程式的?呵!他在商場大半生,就沒看見有幾個乾淨的人。

  「這麼說,王總不想走正規程式?那好吧。」夏芍把檔收了起來,站起身來,唇邊笑意淡了淡,「知道我為什麼還願意來這裡跟你談嗎?是為了我自己。我提醒自己,你今天坐在鐵窗裡等著宣判,已經是你的報應,我不應該再落井下石。但其實我是掙扎的。你見過朱部長跪在老父墳前痛哭的樣子嗎?你見過我的朋友落水命懸一線,她的父親徹夜守在病床旁的樣子嗎?如果你見過,或者你體會過,我想換做是你,你絕不會願意這樣大度。我不想大度,但我總想著先禮後兵。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

  夏芍笑了笑,但神色終是冷了下來,轉頭望瞭望外頭晴冷的天,轉身就走。

  「等等!」後頭傳來手銬腳鐐的嘩啦聲,王道林聲音驚惶不定,「你、你想幹什麼!」

  「我能做什麼?我只是想看看王總的報應而已。」夏芍回身一笑,眼底卻沒有笑意,「讓我想想,朱部長家中祖墳被下了釘子,他的父親暴斃、大哥病逝,兄弟三人身染重疾。我的朋友被下咒,鬼門關裡走了一圈。這些只是我知道的,我想定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不過沒關係,你所做過的一切惡事,都會報應在你身上。王總的父親和大哥還在世吧?妻子兒女也都還在。會不會有事,這我不清楚,如果你以前害過別人的兒女的話,那就應當會應驗的。」

  王道林神色大駭,「你、你威脅我!」

  「我有嗎?王總多心了,我只是回去等著老天給你的報應而已。」夏芍挑眉。

  王道林卻是兩眼一黑!老天給的報應?他不信,但他信風水師的神鬼莫測!這些年,閆老三幫著他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就算是殺了人,也沒有任何證據!

  她、她這是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他?

  王道林怒極攻心,乾咳一聲,胸口奇痛。

  夏芍看著,微微垂眸,眼神淡淡,「王總堅持不賣盛興的股份給我,也無所謂。我大可以等你的子女從你那裡繼承了,再從他們手裡買。都說自己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不知道在王總心裡,自己還能有多少日子?」

  王道林一口氣沒上來,霍然抬頭望向夏芍。

  夏芍淡淡地看著王道林,他兩顴起烏雲,山根低乾枯,且眼球邊緣略微發黃,眼有紅絲,鼻脊露骨。這不僅從中醫上來說是陰虛肝症的徵兆,而且他還心臟有病,從面相上來看,怕是難過百日了。

  她今天一來到就看出他的面相上的徵兆了,之所以還說剛才那些話給他聽,只是為了嚇嚇他而已。比起朱家人和苗妍來,他只是受受驚嚇,已經是便宜他了!

  而她剛才說的那些報應之事,其實真的有法可為。只是,夏芍不會當真這麼做。不是因為她大度,而是因為王道林不值得她這麼做。為了他這麼個人,讓他的家人受牽連,自己只會背負業障,有朝一日若有還報,徒令她的父母家人傷心而已。

  王道林如今的境地,和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已經算得上是他的報了。至於報不報得夠,這輩子不夠,不還有下輩子嗎?

  夏芍冷笑一聲,轉身往外走,她等著從王道林的子女手中收購股份也不是不可。這些天,就讓他繼續擔驚受怕吧。

  「等等!」王道林又喊住了她,「我、我要是簽了,你、你能放過他們?」

  夏芍慢悠悠轉身,挑了挑眉,眸底的冷嘲一點也沒因王道林還重視家人而好轉,既然還有人性在,為什麼不把這種心情分給那些被他所害的人一點呢?

  「王總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我若是跟你一樣,今天就不會來了。不僅不會來,連錢我也不會花一分。你們王家人都不在了,白白的股份給我,我還用費事跟你簽合同?」

  王道林捂著胸口看著夏芍,他嘴唇已經有些發青,憔悴不已,手扶著桌子,像是要看明白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夏芍卻是不再說話了,只等著他的決定。反正,今天還是晚幾個月,她無所謂。

  王道林張了張嘴,似乎在掙扎。他這一生的心血,今天若是簽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若是不簽,他死之前都會是盛興集團的前任董事長,如今的股東……

  他自嘲一笑,是啊,前任。從董事長變成股東,他丟的人還不夠嗎?保著這個身份入土,該嘲笑他的人,還是會嘲笑他。他這一輩子害過的人太多,就算是他還是盛興集團的董事長,死後也照樣會有人罵他吧?

  王道林捂著發疼得心口,淒涼地笑了兩聲,卻笑不出聲音來,喉口發甜,看起來像是要犯病。

  在一旁的看守所工作人員一看,趕緊要去招呼人,今天怕是要叫救護車。這王道林怕是要送醫院。

  王道林卻是趁著那人走了,從鐵窗裡朝夏芍伸出手來。

  他沒說話,夏芍也不說話,只是把文件遞給了他。

  王道林的手顫巍巍,像是在看自己人生中所看的最後一份檔,認真仔細地看過價碼和條款,目光變幻,卻是沒有力氣再抬起頭來深深望一眼外頭的少女。他用最後的力氣在最後一頁簽署了自己的名字,知道這一生的家業結束了。

  他說,他不信報應。這到底是不是呢?

  王道林暈了過去,夏芍接過檔,卻沒有離開,直到工作人員來後,王道林被抬上來救護車,她遠遠看著白色的車子開走,這才望了望冬天冷冷的天空,心中滋味難言,出了看守所,坐車去了公司大廈。

  華夏集團接收了王道林手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這件事情很快又在商界刮起了一陣旋風!

  誰也沒想到,以王道林和華夏集團的恩怨,他會願意將手中的股份賣給華夏。但,華夏集團年輕的董事長,就是辦到了!

  她不僅辦到了,她還重新又開了一次新聞發佈會。

  宣佈,盛興集團即日起更名為華夏集團,原盛興集團旗下資產歸入華夏,股市上盛興的股票同樣更名。原盛興集團旗下所有的古玩行,即日起招牌換下,掛上福瑞祥的牌子。

  這宣佈一經發佈,波瀾四起!

  眾人這次發現,原盛興集團的收購案,或許壓根在這位年輕的董事長心中就是一場企業吞併案!

  這場吞併案的最明顯的結果就是,福瑞祥在國內古玩行業的進軍步伐幾乎可以說一步到位!原本盛興打拼下來的客戶、領地,全都歸了福瑞祥。

  從今以後,福瑞祥在國內古玩行業已是巨頭!

  而股票呢?吞併之後,連王氏那半分之三十的紅利也都是華夏的,整個集團都歸了華夏,那股價升上去之後,華夏的資產真的是翻一倍這麼簡單?

  當然不止翻一倍。

  發佈會之後,夏芍採取了一系列的舉措。

  她先是令福瑞祥入駐古玩行會,陳滿貫當選為省古玩行會的會長,接著便在原有的行規基礎上,制定了反作偽的行業規定。又聯繫了幾家電視媒體,聯合省內書畫、瓷器等各方面的鑒定專家,舉辦了現場鑒定、揭露市面上最新的一些作偽招數的節目,收視率頗高。

  不少收藏界人士紛紛前來學習鑒定知識,民間對收藏熱情又漲了起來。

  一同漲起來的,還有福瑞祥在古玩行業的聲譽和華夏的股價。

  股價一路直升,勢不可擋,華夏在以極快的速度回收之前投資收購股份的資金!

  而夏芍想起後世的一些鑒寶類節目,腦中靈光一閃,便與電視台簽訂了合約。

  電視台不僅請了省內的鑒定專家,還請了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裡的鑒定師,幫一些民間收藏人士的古董鑒定並估價,其間加入了現場互動環節,可讓觀眾猜價,猜中者會獲得福瑞祥關於鑒定方面的書籍和獎品。

  節目一經錄製播放,反響強烈!不僅是民間收藏人士,就連一些不太懂收藏的人,家中有疑似古董的寶貝,都可以拿到節目現場去。是贗品的,專家會現場解答為何是贗品,並提醒收藏者在這方面要注意的事項,提高大家的鑒賞眼力;而是真品的,便會進入估價、猜價的活動。

  這一擋節目的收視率之高,對提高全民收藏熱情的效果之好,令電視台和古玩行會的同行們都極為欣喜!這不僅對大家的生意有好處,對福瑞祥的聲譽和整個古玩行業的聲譽,都有好處。

  眾人得了好處,陳滿貫為人又頗重情義,福瑞祥在省內古玩行業徹底穩住了根基,坐上了龍頭的寶座。

  就在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談論華夏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有一家地產公司還跟華夏集團有關。

  這家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是一位中德混血的美女,來自遙遠的德國,名叫艾米麗。據說她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MBA,管理界的精英。這樣的學歷在這年頭,任何公司都爭搶著要,她卻是年紀輕輕就來到了國內的土地上,創辦了自己的事業。

  不是每個人都有放棄在大公司又穩定又好的條件,來走一條成敗未知的道路的勇氣。這樣的人值得尊敬,但現在卻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看艾米麗的笑話。

  因為她買下來的那塊地是金達地產引以為恥辱的地標,明明是黃金地段,商業中心,本該賺個金山銀山回來的,結果卻賠得極慘。建住宅住宅不成,建公園公園不成,結果只能建了個週邊,裡面完全荒廢,平時很少有人去。都說那裡很凶,當初在建設的時候常發生工人死傷的事故。

  而這艾米麗還當真招了工人來,聽說工資提高了兩成,還簽了工傷賠償合同。

  所有人都暗地裡罵她傻,等著看她的工人出事,活活賠償醫藥費給賠死。

  但這些人卻不知道,這天晚上,一輛車停在了尚未開工的工地外頭。

  夏芍從車上下來,讓人抬了一對銅龜、一塊泰山石鎮和一盆植物下來,看好對面假日酒店兩座大廈的位置,擺放在了工地門口,把泰山石放去了大門裡面擺好。

  艾米麗跟下來,看著工地門口兩隻巨大的銅龜,這向來嚴謹幹練的女子少有地露出好奇的神色,「這麼兩隻烏龜、一塊石頭和一盆植物就能管用?」

  「這可不是普通的烏龜,這兩隻銅龜是開光過的,可化煞、保平安。」夏芍一笑,又讓人從車上搬了盆植物下來,「這種植物叫龍骨柱,龍在我們國家的人心中是一種精神力量的存在。你如果要我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我只能說精神可以形成信念,而信念集合的氣場可以加深人的氣場。但其實風水上只是因為它是多漿植物,煞氣遇水則止,你可以安排人在工地外頭種它一排。至於這石頭,在風水上,任何物體都有屬於自己的氣場,把它安放在該放的地方,就能改變周圍的氣場。」

  「另外……」夏芍拿出一張設計圖紙來,遞給艾米麗,「週邊按照我給你的圖紙上的樣子來建,千萬別馬虎。」

  夏芍前世時是學建築的,畫圖對她來說是老本行,她根據自己所要的私人會所的樣子繪製了圖紙,內裡的佈置類似於八卦圖形,不僅可以化煞,到時她還可以布下聚氣之局。

  艾米麗接過,點點頭。對於夏芍剛才所說的話,她還是沒太聽懂。她依舊堅持地認為,自己是個唯物主義者,信奉科學。但,她倒是不反對別人這麼做,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神秘而又神奇的地方。且對她來說,她跟隨的這年輕的少女,本身就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安排好一切,夏芍便坐車回了學校,艾米麗則表示即日工地就開始動工。

  所有的事情都起了個頭,夏芍便把後續諸事全都交給了手下的人去辦。

  她的精力和時間畢竟有限,因為她還有學業要操心。

  再過半個月就是期末考試了,夏芍打算這半個月什麼也不過問,專心複習備考。



作者: 景瑕    時間: 2013-7-24 09:56 PM

本帖最後由 景瑕 於 2013-7-24 09:56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期末考試

  這些日子夏芍忙著公司的事,她基本上除了上課,課餘時間她都用在了思考公司的事上,晚上回宿舍,只來得及做完功課,複習的時間少了許多。眼看著還有半個月就到了期末,夏芍把公司的事交給手下人去做,自己在學校裡當起了乖學生。

  她連週末都取消了去店裡替人看風水運程、以及和徐天胤見面的安排,在宿舍裡認真複習功課,準備考試。

  她這副認真的樣子,看得柳仙仙都直搖頭,「真搞不懂,華夏的資產夠養你幾輩子了,還這麼用功幹嘛?換做是老娘,這書讀不讀都無所謂!」

  夏芍正埋首於複習資料裡的經典題型,聽了這話頭也沒抬,邊劃著重點邊說道:「那是因為你沒在我這個位置,你要是在我這個位置坐幾天,你就明白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這話誰都知道,但打江山真的那麼容易嗎?這一點只有打過江山的人才能體會箇中滋味。但相比起創立江山來說,守住江山確實是更費心力的事。若是不充實自己,華夏集團前進的腳步便會慢慢停止。

  吞併了盛興集團,華夏這一場仗打得是很漂亮。但有句話叫「居安思危」,夏芍可不想華夏集團有朝一日,會成為當初的盛興集團。

  身為掌舵者,她唯有勉勵自己,提高自己,才能守得住自己的江山家業。

  夏芍這番話讓柳仙仙愣了愣,或許說出去很難讓人相信,當外面鋪天蓋地都在說著華夏集團的商界傳奇的時候,它的掌舵者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對那些讚譽淡然處之,很有計劃地做著自己的事了。

  柳仙仙從門口退了回來,坐去桌邊,也拿出了課本,「行,看你這麼有志氣的份上,老娘被你激勵了!今天破例留在宿舍,陪你複習功課!」

  胡嘉怡驚訝地轉頭,「你不是要出去獵豔?」

  柳仙仙一皺眉頭,用鄙視的目光看她,「胡嘉怡,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做人要有志氣!你看看這妞兒,什麼都比咱們幾個強!你難道就不覺得憤怒嗎?不覺得不服氣嗎?老娘一定要在哪個地方壓過她才行!」她一擼袖子,書本翻得啪啪響,「來!複習!」

  「本來我跟小妍今天就是要在宿舍看書的,只有你一個人有事而已。現在居然反過來被你說,有沒有搞錯!」胡嘉怡白了她一眼。

  苗妍在一旁笑著拿了課本,默默坐去桌前。

  這天,宿舍裡的四姐妹難得誰也沒出去,全都坐在書桌前複習功課,偶爾起身走動走動,遇到難題就討論一番,午餐晚餐都是在宿舍裡解決的。

  高中的課程確實比初中難很多,但對夏芍來說,她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以理解為主。語文、政治這些課程,因為有豐富的社會經驗和閱歷,她向來都是結合現實來學習,答題的方向都是有竅門的。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都是有定數的。掌握好了,便沒什麼壓力。

  歷史、地理這樣的課程,對夏芍來說更沒壓力,她以古玩行業起家,對歷史本就有興趣,從小跟著周教授聽了很多正史、野史和人物傳記,對她來說掌握這些知識是必須的,她本就有底子,再加上學習的時候,大多是當做故事來看。至於地理,她也是將其當做必須掌握的常識類知識來記憶,且她這些年學習玄學易理,天文地理在她心中有著比較特殊的感悟和情感,這兩門課程她一來有底子,二來心態比較放鬆,記憶方法也很活,因此收到的效果很好。

  至於英語,這門課程對現在的夏芍來說真不是難事。她前世學習成績雖說不出類拔萃,但畢了業能進入京城的大公司工作,靠的就是這點長項。她讀大學的時候,現報了英文補習班,學習口語交流,幾年下來,她的英文很流利。這些年,她在這方面就沒下過什麼心思。

  對夏芍來說,需要用點心的就是數理化這幾門課程。高二才分文理科,對現在的她來說,這些課程都屬於必修,竅門方面除了多做題、多總結,沒有太多的捷徑。

  夏芍把複習功課的重點放在這幾門課上,在宿舍裡坐了一天,直到晚上熄燈前,聽陳滿貫和孫長德打電話,彙報了些公司的情況,她這才洗漱睡下。

  第二天早起,打坐之後,四人聚在一起用過早餐,又是一輪紮堆複習。

  但沒看多久的書,柳仙仙就坐不住了。她本來就不是安分的類型,昨天老老實實複習了一天對她來說,已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妞兒咬了咬嘴唇,開始打量夏芍,「喂!你不是風水大師嗎?就快考試了,有沒有什麼招法,能讓咱們輕鬆過考的?」

  這話一問,胡嘉怡就眼睛一亮,轉身興奮地說道:「這個我知道!聽說戴文昌筆,擺文昌塔,挺管用的。是不是,芍子?」

  夏芍埋首桌案,頭沒抬起來,只是笑了笑,「擺文昌塔要尋文昌位,擺錯了位置一點用也沒有,文昌筆倒是可以隨身戴著,白水晶的,開過光的,注意點佩戴方法就成。」

  「那就弄唄!」柳仙仙拍桌子站起來,書本一撂,「快快快,去哪裡買?你說一句話,老娘立馬給你弄來!找文昌位的事對你來說很簡單吧?找不出來別說自己是風水大師!」

  柳仙仙說著話,便速度開始換出宿舍的衣服。夏芍這才從書裡抬起眼來,笑看她一眼。

  文昌位對她來說,確實好找。無論是住宅文昌位、流年文昌位還是命主文昌位,都不難。但問題是……

  「現在去也沒用。再過一周就要考試了,臨時抱佛腳,晚了。」夏芍笑著說道,打趣地看著柳仙仙衣服換到一半,僵了。

  「晚了?什麼意思?」柳仙仙轉過身來。

  「不管什麼事,臨時抱佛腳都沒有用。風水只是助力,文昌星即文曲星,乃是星宮名,主大貴的吉星。加持文昌位,確實可以開啟智慧、掃除無明,增強記憶力,對安定心神、集中記憶力有助。但這只是助力,你認為離考試還是一周了,這股助力能有多大的作用?」夏芍不緊不慢笑問,她當初中考前擺的那獨佔鰲頭的風水局,都是在離考試半年前擺的。

  「那、那你的意思就是,咱們擺晚了唄?」柳仙仙柳眉一豎,眼一瞪,「不是我說你,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有本事不用,老娘總算知道什麼叫暴殄天物、糟蹋資源了!」

  「早用又能怎樣?以你的性子,給了你這股助力,你更是不管不顧了,轉身就玩去了,有什麼用?」夏芍慢悠悠笑道,「我說過了,風水只是助力,人才是根本。如果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來說,風水只是那股東風,萬事還需要你自己去準備。」

  「風水只是東風?你的意思是,它的助力只有那麼一點點?」柳仙仙哈地一笑。

  「別小看這股東風。有了它,你可以事半功倍,達到更好的效果。但你的問題不在這股東風上,而在於你本身。你連書都不看,功課都不複習,對事情毫無準備,空有助力,你才是糟蹋資源。」

  夏芍笑看柳仙仙,見她皺起眉頭來,表情糾結,似乎覺得有點繞。她這才又不緊不慢說道:「我再打個比方給你聽吧,假如我扔個錢包到門口去,你想要,也得先動腿,才能撿得著。我告訴你明天彩票會中大獎,你想中,也得先出門買彩票。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我在你桌子上擺個文昌塔,告訴你它對你成績有助,你也得先學習,這股助力才有效。」

  柳仙仙愣了愣,這回算是聽懂了。胡嘉怡和苗妍也微微點頭,看起來頗有沉思。

  夏芍這才垂眸轉回身去,繼續埋首書桌了。

  柳仙仙默默又換回了衣服,一張怨念的臉,看得胡嘉怡偷笑一聲。很少看仙仙吃癟,也只有芍子能制住她。

  宿舍裡又安靜了下來,但沒過一會兒,柳仙仙忽然又說話了,「咦?不對啊!既然能事半功倍的話,你為什麼不早點就擺個文昌塔?反正我看你也挺用功的,既用功,又有助力,這不是挺好的?幹嘛不用?」

  「期末考試而已,用不著。而且,學功課不是為了考試,我是為了讓自己長點知識而已。高考之前,我會給你們請些助力回來的,但在此之前,還是先打好基礎吧。」夏芍說著,已經去翻題集了。

  她既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忙學業,老實說,壓力比常人大得多。但不把這些事看成壓力的話,換一個角度去看待,會輕鬆得多。人一輕鬆,心情就好,做事不那麼被動,效果自然就比較好。

  四人裡,夏芍和苗妍的成績很好,胡嘉怡的成績也算優秀,柳仙仙則不上不下,主要是她平時太渾渾噩噩,抱持著遊戲人生的態度,對什麼事都不太在乎。

  但今天夏芍的話卻好像讓她開了點竅,難得老老實實地又複習了一天。直到到了傍晚,她才起身說道:「在宿舍憋了兩天了,今晚出去吃飯吧。」說著,看了夏芍一眼,又補充了一句,「吃完再回來繼續。」

  胡嘉怡噗嗤一笑,夏芍合上課本起身,「行。」

  四人收拾著出了宿舍樓,晚餐的地點就選在學校附近。最近,學校附近新開了家粵菜館,收拾得雅致乾淨,不少學生週末都來嘗鮮。

  夏芍四人出來得早,還有空位。四人選了樓上一間包間。北方的冬天黑的早,時間雖還是傍晚,外頭的天色已經有點黑。進了包間,四人尋位置坐,服務員就忙著開燈,柳仙仙卻「咦」了一聲。

  「你們看,那人是不是咱們班主任?」柳仙仙的位置靠窗,下面便是一條小巷子,沒什麼人,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站在巷子盡頭。

  包間裡的燈開了,下面的情況看得不太真切,但夏芍走過去看了看,覺得女的看起來確實像是班主任魯莉。而她身旁的男人看不太清楚長相,但身量氣質看起來倒是不錯。

  「嘖嘖,這男的衣服的款式看起來家裡挺有錢啊。沒想到,咱們班主任還挺會釣金龜婿。」柳仙仙見了八卦就走不開,半個身子藏在窗簾後,眼神發亮地往下看。

  胡嘉怡也拉著苗妍湊過來,「哇哦,來這裡約會?這地方有時也有人。」

  「可是,魯老師好像在哭……」苗妍這時小聲地說道。

  夏芍微微垂眸,魯莉確實像是在哭,兩人看起來似乎有爭執。那男人說了一大堆的話,肢體動作並不激烈,看著倒像是很苦惱,魯莉低著頭,像是在低低抽泣,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一會兒,男人沒法了,不知說了句什麼,魯莉霍然抬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男人,接著一副受傷的模樣,轉頭就跑。男人也很後悔的樣子,一把從後面拉住她,兩人拉扯了幾下,男人便抱住了她,低頭吻了下去。

  兩人在巷子裡擁吻,樓下柳仙仙臉上都笑開了花,「嘖嘖!沒看出來啊!咱們班主任平時看著挺老實純潔的一個妞兒,居然也敢幹這種暗巷激情的事!」

  胡嘉怡眼神飄了飄,看著下面激烈的擁吻場景,臉頰有點發紅。苗妍則乾脆低下頭,臉都紅透了,似乎覺得再看下去不太厚道,便跑去離窗最遠的座位坐下了。

  夏芍也垂了垂眼,轉身坐回去了,跟苗妍一起點菜。胡嘉怡看兩人都坐回去了,也不好意思跟柳仙仙學,猶豫了兩步,最終還是乖乖過去跟兩人一起點菜了。

  等菜上來了,柳仙仙才坐了回來,搖頭,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咱們班主任性子也太軟了,一看那男人就是傷害她了,居然被個男人抱兩下啃幾口就乖乖被哄好了!換做老娘,先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他!」

  苗妍被她露骨的話說得臉紅,默默低頭。胡嘉怡伸手掐了一把柳仙仙,換得她柳眉一豎!

  「幹嘛!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別一個個裝貞潔烈女,每一個女人都有一顆風騷的心。敢情你們剛才都沒看似的!」

  胡嘉怡咬唇,差點桌子底下踩她,苗妍臉更是紅成了柿子。

  夏芍倒是悠閒淡定,抬眼笑看柳仙仙,替胡嘉怡和苗妍說話,「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久經陣仗的。沒經歷過的,還不許人家臉紅?」

  「嗯?」哪知柳仙仙一咬紅唇,媚眼一挑,笑得不懷好意,「我看你就沒臉紅。是不是也久經陣仗?經歷過幾回啊?說來聽聽。」

  「……」夏芍拿起筷子,低頭吃菜。她對這妞兒時常來這麼一手已經是習慣了,心中雖有波動,臉上卻看不出來,只是瞧著不想理她的樣子。

  柳仙仙卻眼神一亮,不依不饒,「快說說!除了上回回宿舍時,還有過幾回?你倆那啥了沒有?技術怎麼樣?」

  「仙仙!」胡嘉怡掩面,已經在用肢體語言表示——我不認識你!

  苗妍紅著臉往嘴裡塞東西,夏芍不理她。

  「沉默等於默認!」柳仙仙上下打量夏芍,「說!是不是胡嘉怡過生日那天晚上?要不就是聖誕夜那晚!看不出來啊,你膽子倒挺大。你搞清楚你師兄是不是處男,或者有沒有隱疾了嗎?居然就敢這麼著把自己交給他!你不怕吃虧啊!」

  「……」咳!

  夏芍總算是抬起眼來看這妞兒,見對面苗妍的臉都快埋進碗裡了。胡嘉怡實在受不了了,直接一腳從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過去!

  柳仙仙嗷地一聲跳起來起來,怒指:「胡嘉怡你幹什麼踩老娘!」

  夏芍一笑,張羅著給胡嘉怡和苗妍夾菜,決定無視柳仙仙這妞兒。

  話說起來,她為了準備考試,這半個月週末的安排都取消了,也跟徐天胤說好了暫不見面。不過,這些日子,週末與他相見似乎已養成了習慣,不見還真是有些……想念。

  這一頓晚餐,四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柳仙仙是鬱悶的,因為夏芍無視她。胡嘉怡是羞愧的,因為認識了這麼個不著調的好友。苗妍是羞澀的,因為柳仙仙的段數實在是她現在承受不住的。而夏芍則是心不在焉的,因為心思有些飄去某人身上。

  吃了晚飯,四人略微坐了一會兒,就回了學校,按照計畫,晚上打算再複習到熄燈。

  四人從粵菜館出來,過了一條馬路,便進了校門。

  天色已經黑了,四人都沒注意到,校門口一側的街上,離路燈略遠些的昏沉角落,停著一輛軍用的黑色路虎車。

  車裡沒開燈,黑暗裡,男人倚在座椅裡,手裡的手機螢幕亮著,映著他孤寂冷漠的眉宇,他的指腹卻輕輕在螢幕上來回撫著,似有遲疑。

  正當這時,一襲白色風衣的少女正笑著從對面的粵菜館出來,過了馬路,與朋友步伐輕快地走進了校園。男人的目光在望見她的一刻,漆黑深邃的眸底湧起深沉的思念,胸膛起伏微沉,眸定凝在她的背影上,留戀不去。

  直到她進了校園,身影再看不見,他的目光仍停在那裡,半晌,移去手中的手機上,頓了頓,便將手機收了起來。

  之後,便發動開車子,離開了。

  而走進了學校裡的夏芍,卻是忽然頓住腳步,回頭望向學校外。

  「怎麼了?」胡嘉怡轉身問道,三人都是停了下來。

  夏芍不答,頓了頓步子,便快步又走出了校門,遠處望瞭望,沒發現什麼情況,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

  「怎麼了?」三人追出來問。

  「沒什麼。」夏芍回身笑了笑。許是她複習累了,感覺出了點問題吧?剛才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四人又走回學校,宿舍裡一起複習功課到很晚。

  第二天是週一,白天上課,晚上四人還是一起做功課、複習,一直到了週五。期末考試是在週三,這週末是考前最後最寶貴的兩天,夏芍為了能將數理化的題型掌握好,放學後去了理科組的教師辦公室。

  夏芍的身份,即便是開始有些老師並不知道,但在華夏的發佈會之後,鋪天蓋地的曝光,讓一些老師這才看出來是她,幾天之內,學生們知道多少暫且不知,教師組的人是都傳開了。

  震驚自然是有的。誰也沒想到,這平時在學校名聲不太好的少女,居然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因為之前夏芍在學校裡傳出神棍和被包養的名聲,有的老師對她的印象是不太好的。但也有的老師不太管,畢竟夏芍入學時的成績是東市的中考狀元,來到學校後,這學期的成績在平時測驗上的表現也一直挺優秀。只要是成績好,有的老師就不太管其他方面的事。

  但當華夏集團這段時間的風光之後,發現了她的身份,震驚之餘,老師們這才看出了她平時的深藏不露來!她白手起家創立這麼深厚的家業,平時上課時卻仍舊認真聽講,功課也從沒有做不完的事發生,且平時遇見,對任課老師的態度也很有禮貌。雖說是發生過毆打學生會的事,但相比起那些學生會的學生來說,她平時的言行待人方面,還真不怎麼高傲。且以她的成就來講,她算得上很低調了。

  許多事情,當所有真相都擺在面前的時候,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人,才會發現一個人的優秀面。

  夏芍來到理科組辦公室的時候,老師們一見是她,竟都是紛紛站了起來,顯得十分友善與熱情。

  在得知夏芍是想借一下數理化三科教師的題型集的時候,一點阻力也沒有地就拿到了。以前看夏芍不順眼的物理老師竟然還笑了笑,讚揚道:「哎呀,這年頭的學生,家裡有點錢的眼就往天上看。像夏總這樣有這麼大的家業,還認真學習的學生真的是不多見了啊!簡直就是楷模啊!期末考試之後,學校的文藝大賽上,夏總可得好好給學校的同學們做做演講,讓大家學習學習。」

  這事自然是錢海強透露的,華夏集團為學校贊助文藝大賽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自打華夏集團吞了盛興,資產節節攀升,錢海強更是滿面紅光,好像拉到華夏的贊助是多大的榮耀一般。

  夏芍對人已到中年的物理老師笑了笑,垂眸。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可沒少拿科學說事,來擠兌她神棍的事。不過,這些事她都不放在心上。學校的老師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她,對她都沒什麼要緊,何必計較。

  她笑著接過題型集,道了謝之後便離開了。

  走出理科組的辦公室,夏芍便在走廊上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魯莉。

  魯莉顯然是在等她,看見她出來便笑了笑,但顯得有些局促。夏芍一見,便將手裡的題型集交給等著她的柳仙仙三人,讓她們先回宿舍,自己則與魯莉出了學校,到了旁邊的一家飲品店。

  店裡的茶都是茶包泡的,夏芍便點了奶茶,魯莉叫了咖啡,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老師有話就說吧。」夏芍喝了口奶茶說道。她上週末看見了巷子裡的事,自是知道魯莉與她男友的感情出現了問題,她來找自己,自然與這件事有關。

  夏芍猜得沒錯,魯莉確實是為了這件事。

  魯莉的男友家庭算得上有些家資,家中開了幾家服裝連鎖店,有個百萬資產。兩人的感情是不錯的,但問題出在她男友的父母那裡。二老對她這個家庭條件普通的女孩很是看不上,儘管她也算名牌大學畢業,但家庭條件普通,且她男友也是名牌大學出身,這點上她便沒了優勢。二老自然認為自己兒子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個更好的,便絆在兩人中間,死活不同意兩人的婚事。

  「我們做過很多努力。我每個週末都去他父母家中做上一桌子好菜,給老人買些補品衣服,捏肩捶腿、陪著聊天,我總想著對老人孝順點,他們會接受我的。一開始,他們反對得很厲害,要不是有他在,只怕家門都不給我進。後來,他鬧了幾次脾氣,也做了好幾回工作,上個月,老人突然就對我的態度好轉了。他們說,心疼兒子,既然是看上了我,那也只好依了。老人跟我要生辰八字,說是找算命先生給看看,挑個合適的日子,去我家裡提親。我就給了,結果……」

  魯莉說到這裡紅了眼,顧及是在自己的學生面前,這才沒掉下淚來,「結果,老人說,算命先生一看,說我的八字跟他的相克,有克夫命,堅決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夏芍在魯莉敘述這些的時候,一直喝著奶茶不言語,直到聽到這裡,才垂眸問:「那魯老師今天找我是要?」

  魯莉支支吾吾,抬眼看向夏芍。從開車去東市接她入學那天她就覺得她這學生氣度太淡然,坐在這裡,明明是淡淡的語氣,卻能讓人感覺到一些威嚴和壓力,在她面前,她實在不像個班主任,然而勢弱得很,說話都感覺沒底氣。

  「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知道你在這方面懂得多,所以我……我想請你幫幫我!」已經請她出來了,魯莉就還是決定直說了,「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在一起?我們之間真的是有感情的!」

  有感情?

  夏芍一笑,這點她相信。開學那天,她就看出魯莉這是段佳緣,但可惜有緣無分。兩人命中註定這輩子沒有做夫妻的緣分。現在,她想要讓她幫忙,讓兩人在一起?

  「魯老師,你還記得開學那天車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夏芍抬眸問,「姻緣這種事比起事業、人生起伏來,是最難解的。化得了今生,難化來世。那時我就看出你面帶桃花,是段佳緣,但卻有緣無分。」

  她說的直接,卻讓魯莉怔怔望著她,一瞬間像是靈魂出竅一般,呆在那裡。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她記得那天,當時她不是沒感覺到她話裡有些悲傷的含義,但正處在熱戀裡,她很快就提醒自己是她多心了,之後就沒有多想。

  難、難道那時候她就看出來了?

  「可、可你為什麼不跟我直說?你說要讓我珍惜的!難道就是為了讓我陷進去,再這麼痛苦地分開麼!」魯莉站起身來,這面容清秀的女子,臉上還帶著未經社會磨礪的純真,這一刻顯得惶然無措,像是最後一根稻草折斷了,她無法承受,急切、氣急又顯得極為委屈。

  夏芍卻是看著她,話語輕而慢,「我讓你珍惜,是因為每一段感情,都是前世欠下的,今生註定要還。緣分盡了,你們就會分開。很抱歉,魯老師,這個忙我不能幫你。因為,有一段正宮的姻緣在等著你,想想那個在等著你的人。如果因為我的原因讓你錯過了,這才是我的業障。」

  「可我跟那個人根本就沒有遇到!我怎麼知道我會不會喜歡他?但我知道我不能沒有現在的他!你也說過,要我惜取眼前人。我惜取了!」魯莉顯得很激動,眼淚在眼裡打轉,盯著夏芍,眼底還有尚未熄滅的希望的光。她覺得再求求她,她一定會答應的!

  夏芍卻是垂了眼,她沒想到,這平時性子溫柔的女子,竟有如此鑽牛角尖的一面。但感情的事,投入進去了,也確實不是她說一句有緣無分,她就能放開的。這一點,她理解。

  知道這時候勸是沒有用的,魯莉必定聽不進去,說不定能更鑽牛角尖。因而夏芍垂了垂眸,便開口道:「魯老師,我說過感情的事最難解。今生欠下的,來生要還。如果你堅持與現在的人在一起,不是沒有辦法。但如果你錯過了你今生的正宮姻緣,下輩子你必定要還他。但那時候你能不能還得起,我就不敢保證了。所以我希望你這不是一時衝動的決定,我給你時間考慮。」

  魯莉一聽,眼底果然升起希望之火來,她立刻就要點頭,夏芍卻一抬手,阻止了她要說的話。

  「但在這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剛才你說,老人跟你要生辰八字,是要找算命先生給看個日子去提親?我要告訴你的是,提親的日子看黃曆就成,用不著看八字。」夏芍說道。

  魯莉一聽就愣了,張了張嘴,「什、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考慮。」夏芍神色淺淡,接著說道,「我不贊同克夫命一說。因為結婚後能不能幸福長久,與夫妻二人的八字命局都有關係。一個註定命中會離婚的人,那麼他找的也一定是個命中婚姻不順的妻子。一個自己八字命局裡不會離婚的人,和他結婚的人也是一樣的。有的算命先生說,結婚的一方八字克夫或者克妻,實在是片面了。一個克夫或者克妻的人能和你結婚,那麼你自己的八字其實也會體現這種資訊,不能全怪他人。」

  夏芍喝了口奶茶,也不管魯莉眼底的神色變幻,說道:「排除萬難走到一起的感情,要經過雙方的努力。如果有一個人,因為你的八字命理就動了與你分開的念頭,你怎能指望他日後與你幸福美滿?感情是真的,但有深有淺,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說罷,夏芍便起了身,「言盡於此,我還要回去複習功課,先走了,抱歉。」

  夏芍結了帳走出去,頭也不回地回了宿舍。她不會答應為魯莉成就這段姻緣的,說這些話是希望她能好好考慮明白。

  又在宿舍裡複習了兩天,上了兩天的課。

  週三,期末考試。

  考試當天,進考場之前,夏芍收到了徐天胤的短信——願順利。

  她柔柔一笑,關了手機,進了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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